么今日有空来此?”
惠儿轻声道:“惠儿自回航后,却是回了一趟福建老家。数月前听说船队又要出海,奴家家中亲人皆已失散,无处可去,只得回来,瞧瞧有没有什么可帮得上忙的。”
费信听到她无家可归,心下亦是凄然,安慰道:“惠儿姑娘,将来船队便是你的家,你何时想回来尽管回来,船队也缺个伺奉的丫鬟,你就和往常一样,回帅船上来吧。”
秦航和邓孝明等人一听,眼神中登时闪过一丝无奈,心中有三个字正如潮水般冲向口中,“鄙视你”这三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秦航更是重重地“咳咳”一声。
费信此刻老脸一红,又道:“嗯,啊,这个,王副使身边也缺两个使唤的丫头,她们二位可有此方经验?”
秦航道:“这个不打紧,没有可以学嘛,她们听话乖巧,保证让王副使舒心。”
费信点了点头,又凑到秦航耳边,轻声喝道:“你小子,以后能否让本管事省点心?”
说罢,身形一撤,对着若纯和茯蕶说道:“你们两个来帅船登记吧。”说罢,当先往帅船走去。秦航向若纯点了点头,示意她跟费信过去。若纯也自点头,便和茯蕶一起跟着费信走向帅船。
秦航见惠儿还站在原地,当下便凑过去,笑道:“惠儿姑娘,两年不见,你可是越长越秀气了!这两年你过得如何?”
惠儿浅尔一笑,悠然道:“我还能怎么样?老家中亲人尽皆失散,独自一人在外飘零。哪似你们,一个个身边佳丽如云!”说罢有意的向司马尚游瞟了一眼。司马尚游自从惠儿出现之后,便一直默不吭声。这么些年来,自己时常想起到她。可每次想起她,就浮现出了那日在锡兰山城拒绝她的情景。那个时候,她的眼泪,她的深情,让自己无法忘怀。后来,自身反省无数次过后。才发现,原来在自己心中,早已不知不觉为她留下了一个位置。只是还未等到自己正视这份情,又出现了一个茯蕶。
茯蕶对己情深意重,这两年来,自己的心门也是慢慢的向她打开,此次答应带她前来,几乎已经是承认了她的名分。可是在这当口,她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当着茯蕶的面。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次,自己该如何面对?是重新和她修补裂痕,还是和茯蕶双宿双飞?他不敢再往下想,因为无隆择哪个结局,都会伤了另外一个,会变成另外一种结局,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只是如今众人同乘一条船,今后想要不擦出火花都难。这该如何处理,对他来讲倒成了头等大事。
秦航见他兀自沉思。忍不住打断道:“喂,司马兄,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司马尚游回过神来,轻道:“哦。没什么,怎么了?”
秦航见他魂不守舍,心中颇觉奇怪,难道惠儿一来。他就变样了?当下即道:“惠儿姑娘已经走了,你适才一直在发呆,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司马尚游听到惠儿走了。便即环望四周,还真没见她踪影。他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秦航虽觉奇怪,却也知道他出神可能是和惠儿有关,惠儿在船上和司马尚游之间的事,他虽然不清楚,却隐隐觉得他二人之间应该是有什么。当下也不便细问,便道:“适才费管事叫我们上船,三保公公已经抵达,咱们得要去参加誓师动员会了。”
司马尚游“哦”了一声,当下也不再想惠儿去了何处,便随着秦航他们一起走去帅船。
千呼万唤之后,郑和终于现身港口。登时三军齐号,万众景仰。四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一样的场景,他率队第三次出使西洋。在南海纵横两年后,胜利归航。如今,又是一个四年,又是相同的地方,就连来此送别的子民也都是那么熟悉,他即将踏上第四次航海之旅。
每次在这个当口,他心中总是难以平静。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民族自豪感和爱国情怀在那一瞬间尽情释放!每一次,他都是带着神圣的使命踏上征途;每一次,他都要寻求不断的超越,不断的突破自我!他是幸运的,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遇到了一位特殊的天子,赐予他这么多特殊的条件,才一次次得以完成这项特殊的壮举!眼下使命尚未完成,他自是仍须努力。
只是这一次,他肩头的担子比之过往无疑要加重了许多。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安宁,此刻就要加入到这支伟大的船队当中。这意味着什么,他心中无比清楚。圣上临行前的千叮万嘱还时刻萦绕在耳旁,若是有半分差错,不但自己一世英名尽毁,甚至会提前葬送这场前无古人轰轰烈烈的航海行动。任重而道远,他既然选择了这项使命,也就要承担这些责任。
此刻他再次站到了港口前临时搭建的告别台上,祭过天地,拜过龙王,便和这些淳朴的家乡父老作最后的道别。他没有告诉乡亲们此次出海有公主同行,若是这些子民们听到了公主芳驾在此,怕是更加激动。
而后,四声礼炮打响,百号齐鸣,他慢慢登上了帅船,检阅三军。数万军士在港口岸上分成数百队列站定,军容齐整,军旗飘扬,军器亮灿。将士们在瑟瑟寒风中笔直挺立,神情激昂地望着帅船的郑和。
郑和挥动着他那扭转乾坤的双手,一声令道:“登船!”
数万将士齐声叫道:“威武!”
“威武!”
声势震天,气势破浪!左右马欢,候显二位将军早已挥动令旗,指挥众将士分批上船。但见每艘宝船上放下数十个云梯,搭在岸上,众将士便从这些云梯上井然有序的踏上了各船。
秦航司马尚游等水手站在宝船甲板上,亦是神情激昂,精神抖擞。他们看着这些勇猛的精兵良将,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我大明有如此精兵,何愁不能纵横天下?三军过后,便是一些官员,商贾,伺奉等相继上岸。若纯和茯蕶惠儿她们便都在此间。她们上船的时候司马尚游和秦航他们便一直关注。众女亦自投来善意的微笑眼神。目送着她们进入到各个船舱去后,他们便收回了心神,着重关注一下新晋的水手们了。
秦航他们几个在帅船上已算得上是老兵了,此时见到这些以年轻后生为主力的新一代水手即将上船队,心中不由得万分感慨。这个场景是何其熟悉!四年之前,他们还是菜鸟,也像现在的他们一样站在这帅船前面,接受着三保公公的检阅。而四年后,菜鸟们已经成为船队的主力,如今他们也有资格站在这甲板之上对这些新菜鸟训话。
念及至此。他们心中便兴奋异常。有道是媳妇终于熬成婆,孙子终于变成爷了。日后他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使唤这些新菜鸟了,日后船只保养,添柴加水这些活儿总算也有着落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向往不已满怀憧憬的模样,秦航内心暗自欢喜道:兄弟们啊,现在你们一个个羡慕不已的,等上了船有你们好过的!
其他‘老兵’也都是同样想法,内心实在是说不出的兴奋!
郑和见所有人都上了船,便站到甲板上面。注视着这些还未上船的新晋水手。适才欣喜的脸上此刻也不见了一丝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峻与肃穆。
他大声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众人齐声道:“水手!”
“你们知道什么是水手?”他严峻的脸上显示不出一丝表情,就这么直盯盯地看着大家。
而这些新晋的水手此刻也和四年前的秦航他们一样,被郑和的问题问得愕然不知。
郑和在这些人当中随机点了一位。问道:“小兄弟,你可知道什么是水手?”
那被点到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见郑和点到了自己,顿时心慌意乱。结结巴巴道:“不不不知道。”众人心下好笑,却没敢笑出声来。
郑和又问道:“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此?”此言一处,众人终于忍不住。有几个已经笑出了声。
秦航等‘老兵’自然知道郑和的脾性,四年前他们也笑出了声,结果被郑和批了一顿,此刻旧事重现,他们哪敢再笑?
郑和望了一眼那些讥笑的少年,道:“你们觉得好笑么?”众人见他神色铁青,登时便止住笑容,不敢发一言。
那个结巴的少年见众人不再讥笑,不知如何胆子登时就变大了些,他抬起头,看着郑和,朗声道:“正是因为不知,所以才来此,因为我想知道答案。”
郑和微微点了点头,向着众人说道:“这就叫觉悟!看见了么,诸位,这就叫觉悟!”
他又点了另外一个,问道:“你可知道什么叫水手?”
那被点到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他见郑和问到了自己,便答道:“在下认为,水手是船队航行时之眼睛,是船队危机时之臂膀,是船队胜利归航时之隐士。”郑和闻言后,亦是点了点头。
船上的秦航等众人皆觉得这位青年人言之有理。在船队向前航行的时候,水手确实要做到眼睛的作用;而在船队遇险的时候,水手就是有力的臂膀,推着船队走出危难;而当船队完美回航时,水手此时又回归平凡,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这位青年人分析得如此透彻,看来倒是暗藏唏嘘。”秦航这样想道。
郑和对他的回答似乎也挺满意,他不再问其他。直接道:“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今后上了船你们都要好好听老师傅的话,自己去寻求真正的水手涵意,回航后本使会再次考校你们,现在对号上船吧。”说罢,跟费信交待了一句后,便走向了船楼。
费信拿出册子,念出了他们的名字以及各自分到的宝船。而后那个青年人被分到了秦航司马尚游所在的帅船,秦航听到费信念到他的名字,知道他叫徐钦,便暗暗留上了心。
费信分完水手后,便禀告了郑和说道各船集结完毕,船员尽皆到位。秦航在他禀报完后顺便又问了一下若纯和茯蕶分配到了何处,费信直接踹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道:“瞧你那点出息,日后自己去找!”言罢便不再理他。
秦航讨了个没趣,心中自是早已将他骂了千万遍。
郑和在船楼上见全军准备齐当,整装待发,便即下令起锚。
登时号角声再次奏响,各船水手将固定在岸上的重锚全部解开,将宝船上的风帆全部挂起,底舱的水手纷纷摇橹踏车,数十艘宝船缓缓驶动,拉开了船队正式启航出海的序幕。
这是郑和第四次出使西洋,这一年是公元一四一三年,也就是永乐十一年。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一波情未平 一波浪又起(上)
西洋,宝船船队。
秦航自若纯上船后,便如换了个人一般,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心中不免多有思念。如今,伊人在旁,他终于不用再忍受那相思之苦。二人隔三差五,便能见得上面。若纯被费信分配到副使王景弘身边伺奉,每日里也只是做些端茶递水,添衣加袖的轻活儿。而秦航在帅船也已成为‘老手’,不用再做那些基础的摇橹操舟之活。是以二人平常相会的机会逐渐增多。
这一日,若纯做完活儿,便来到底舱寻秦航。船舱是重地,寻常人进不得内,若纯托人进去通报后,便在舱外等候。秦航听到她过来,和小震子交待两句后,便出得舱来。二人携手走到船尾,船尾向来比较清静,且人迹罕至。
此时船队离中原已有数十天行程,若纯在中原之时虽也时常见到大海,可她从未乘船远行过,更不要说如此规模的船队了。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汪洋,巨浪翻涌,海鸥飞翔,她内心深处早已被大海的磅礴气魄所折服,心中自是无限欢畅。最为重要的是能和最心爱的人在一起并肩行驶,这才是最开心的。其实人生就如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伴侣。让彼此的心灵一起去旅行,才是一场真正没有遗憾的旅行。
若纯此刻觉得老天很是公平,在折磨了自己两年之后,又让她焕发一春。她柔嫩的小手轻轻扶住了船板,看着船后激起的阵阵白浪花,心中有感而发,道:“秦航,你知道么,我等这天其实已经很久了。”话语悠悠,沁人心脾。
秦航也到船板处。轻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说罢,对着若纯微微一笑。
海风啸啸,吹动着若纯秀丽的乌发。柔丝轻舞,如絮,如绸。就像是仙女起舞的绸带在翩翩飞扬。不,她此刻就是仙女,除了仙女,还有什么词句可以形容身旁的人间绝色?若纯回之一笑,这个笑靥。让秦航痴凝不已,心中在仙女前面又加了一个独一无二。
若纯见他痴呆,不由得嗔道:“还看不够么?”
秦航摇了摇头,道:“不够,当然不够,永远都瞧不够。”若纯微微嗔了他一眼,虽觉得他此刻很呆,心中却是异常甜蜜。
秦航道:“你刚上帅船的时候,整艘船连空气中都充满着美。可是现在一到船尾我才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了空气,只有美。”
若纯听到他如此赞美,‘扑哧’一笑,道:“你何时学会了这些甜言蜜语?没来由的讲出来。让人听到,可成了笑话。”
秦航又摇了摇头,道:“夸自个的媳妇儿,让别人笑去吧!我还要想出一千句一万句的话儿。天天夸你,不带重复。”
若纯笑道:“那你好好想着吧。”
此时已近寒冬,海风吹来。已是寒冷之极,秦航伸出左臂将若纯暖在怀里,二人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
隔了一会儿,若纯轻声问道:“那惠儿姑娘和司马大哥是何情况啊?”
秦航听她如此一问,倒是一惊:“你这话是何意?”
若纯道:“我看惠儿姑娘看司马大哥的眼神不一样,虽然每次很短,一闪即过,但我还是能发现,她对司马大哥的情意已到了很深的境界。”
秦航浅尔一笑,道:“你只看人眼神怎么就能断定人家有情?那惠儿还天天看我呢,难道她对我也有情啊?”
若纯抬起头,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倒美!你是不是特别希望她对你有情啊?”说罢,眼神直盯着秦航,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发掘蜘丝马迹。
秦航见状大囧,道:“你别瞎猜啊,没事都被你看出事来。他们的事我也讲不清楚,好像是有点剪不断,理还乱吧。”
若纯收回了目光,又重新依偎在他怀里,轻道:“我也是女儿家,自然懂女儿心。惠儿姑娘瞧司马大哥的那种眼神,不是普通的眼神,那眼神里含着的浓浓情谊,是装不出来的。我看司马大哥偶尔碰到惠儿姑娘时,总是尽力回避,心中好像也是怪怪的。你说他们若是有事瞒着,那茯蕶不是”
“你别老替人操心了,他们的事说不定没那么复杂,被你这么疑神疑鬼的反倒是变复杂了。你还是多想想我吧,要不然哪天我被人拐跑了,看你还有心思再顾着别人。”
若纯左手轻轻捏了他的右臂一把,佯怒道:“你倒是敢。”
秦航吃痛,立马求饶道:“不敢,不敢,你别动手啊,很痛的啊。”若纯没好气的盯了他一眼,这才作罢。
二人继续在船尾相互偎依着,静静的看着大海,享受着二人世界。
司马尚游最近有点烦。茯蕶和若纯一样,被分到了王景弘身旁,二人平日里轮换替代。司马尚游的情况自然和秦航一样,他也有大把的时间时时见到茯蕶。可见得最多的却是惠儿。惠儿是在费信身边伺奉的,费信本来就是他顶头上司,一日里倒要碰个七八回,惠儿自然而然的也时常见到了。
每次见到惠儿,他都不知如何面对,只是一味的借机走开。可如此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别说是若纯看得出来,便是一旁的费信,身后每次有惠儿跟着,司马尚游便两句话一完就走,连费信都觉得奇怪。
这一日,司马尚游在舱底完成了测位,便准备回寝房休息。秦航前来替换自己后,他便换下了水手服,向寝房走去。
及至房门,正欲推门而入,背后一声轻呼传来:“我想和你谈谈。”
司马尚游回头一看,正是惠儿。他四处一望,见周围没人。便道:“今日时辰已晚,我要休息了。”
惠儿清幽的目光直射过来,轻道:“我就这么招你讨厌,连躲都躲不及么?”言罢目光中晶莹闪烁,似有泪光。
司马尚游心头一震。他看到了惠儿的眼中清泪欲滴,心中似是不忍,终于心中衡量片刻后,便即答应。
二人来至船身右侧,这里是平常水手聚集操练之地。航行时候,水分大部分都在底舱,是以此处倒也僻静。
惠儿的目光自寝房过来就一直没离开过他身上片刻,见司马尚游站好身子后,便问道:“你的大事完成了?”
司马尚游奇道:“什么大事?”
惠儿又道:“自然是你来船队的大事。”
司马尚游微微一怔,道:“这和你无关。”
惠儿发出一声无奈的笑声。道:“呵呵。和我无关,对,你的大事是和我无关。可是是谁说过本职工作未做好,就不谈私事的?”
司马尚游心中一惊,他当然记得这话是那晚在锡兰山城自己亲口对她说的。
惠儿继续道:“我只想知道,为何你不选我,却选了那个叫茯蕶的女子。是因为我来历不明,不如她么?”
司马尚游心中一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惠儿说得对。明明自己是先遇着惠儿的,也是惠儿最先向自己表白的。自己后来对惠儿也慢慢的理解,甚至想过接受。可现在,他和茯蕶走到了一起。那个从一开始就让自己不断拒绝的女子。却和他走到了一起。
该如何解释?该不该解释?他不知道,或许他心中已乱。惠儿还在等待他的答案,见他无心解释,心中自是凄楚万分。
她轻轻幽怨道:“难懂我连一个解释都听不到么?我连自己输在哪都没有权利知晓么?”
司马尚游心中一动。轻道:“是尚游辜负姑娘的厚爱了。承蒙姑娘错爱,尚游一直心中有愧。今日有此结局,亦是尚游始料未及。”
惠儿一阵苦笑。道:“有愧?我不想听这些无用的废话。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何时好上的?是在我之前,还是之后?”
司马尚游轻声叹道:“她是我回航时候见到的。是我师父在中原许下的亲,恩师待我如父,他的话我都不会违背。”
惠儿一阵默然。而后又道:“那你心中爱她么?”
司马尚游默默地看着大海,海风阵阵,迎面刺骨。这个问题他心中自问了无数遍,我爱她么?我当真喜欢她么?怕是自己也答不上来吧。
他缓缓回道:“无论如何,茯蕶待我情深意重,我不忍负她。”
“那你就忍心负我?在你内心深处,就从来没喜欢过我么?”惠儿急语打断道。
司马尚游莫名一动,不禁自问:难道我内心深处没喜欢过她么?那为什么我后来一直想她?为何我一见她就想逃避?为何一想到那晚相拒内心就无比难过?
这时他不断的回想着过往的一切,不断的回想着和惠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一幅幅画面刹那间连续涌上心头,有过欢笑,有过怀疑,有过真情,也有过泪水。原来这个女子,不知何时竟已在自己心中占有了一席之位!该不该面对?该不该说出?
此刻他心中心乱如麻,情,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害人。让人坠入其中还不知不觉,等到你后知后觉时,才发现,伤害得不只是一人。
惠儿见他沉思不语,内心似乎在不断挣扎。原来他心中是喜欢自己的么?若是不喜欢他可以直接再次相拒,为何要表现得这么痛苦难当?
她内心一直在为司马尚游爱上他人而苦恼,可如今瞧他模样,原来他心中也不是没有过自己,想到此处,她那苦楚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相爱不一定要拥有,彼此间能够在各自心中留下烙印便已是幸福。可这份情,她还是想听司马尚游亲口肯定,哪怕是一丁点儿,她也希望他能亲自对自己说出。
她满怀期望的望着司马尚游,希望他能够给出答案。司马尚游从沉思中收回心神,无论如何,他不能做胆小鬼,不能做逃避鬼,在风雨中是如此,在战场上是如此,在情场上也应如此。
他缓缓道:“刚开始,你隐藏实力。形迹可疑,我自是小心提防。可后来我听到你深情告白,觉得是另有所图,便狠心相拒。”惠儿仔细的聆听着司马尚游娓娓道来,一个字也不容错过。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原来姑娘心中对尚游之情意一直未变,而尚游心中也存有了姑娘的足迹,只是一直未能正视。今日姑娘相问,尚游自觉不再逃避。真就是真,哪怕再避,它还是存在。”
惠儿听到此处,眼泪已情不自禁地流淌出来,自己这么些年来,等的不就是这些话么?如今这些话儿终于从他嘴中说出,此刻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她对爱情的向往?海风吹过的瞬间,才发觉眼前的人。
爱情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梦想。谁也不能阻挡她追求梦想的脚步。她脸上已被热泪包围,她嘴角已自扬起了笑容,她内心已是找到了活路。可摆在她面前的却还有一个茯蕶,第三者永远是爱情里的必需品。
只听得司马尚游续道:“可是。即使我正视这段情,此刻我已无能为力。茯蕶待我如此深情,又救过我性命,尚游并非喜新厌旧之人。也也懂得知恩图报,惠儿姑娘,终究是尚游对不住你!”
惠儿婉转一笑。道:“你没有对不住我,我知道你心中有我,而且你心中是爱我的。既然如此,我心中快活还来不及,怎会怪你?你许下亲,对我来说不重要。两个人相爱,不一定要完全拥有彼此,只要存在,便是一种幸福。我存在过你心中,你也留在我深深的脑海里,这已经足够了。我祝福你日后幸福,也谢谢你坦言相告。”
司马尚游望着她那带泪的笑容,心中已是激动到不能自已。有此红颜,夫复何求?他知道,惠儿说出这么些话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他知道,惠儿为了他甘愿放弃。有什么爱情,比这来得更加伟大?有什么爱侣,比她更加包容?在这个既是表白又是放弃的时刻,怎么能让这个女子,在这寒风中独自站立?又怎么能够,让她愁容满面?
过去吧,相拥吧,把她轻轻地拥入怀中,在寒风中,笑着面对
帅船,安宁公主闺阁。
安宁公主自从船队起航后,便一直兴奋不已。在深宫中待了十六年的她,哪见过如此宽阔的大海?她从小就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可她千金之躯,平日里被宫女们侍应们‘关’在金屋里,哪能随便跑去外面?此次成祖皇帝架不住她软磨硬泡,终于是放她出来了。她从来没有乘过船,一上船来,对她而言,到处都透露着新鲜。
期间,郑和曾向她详细地讲解过海上注意事项和一些海中趣事,她听得称奇不已。自觉此次出航,不枉平生。后来才发现,原来郑和只让她在船中闺阁待着,不敢让她到处乱走。这一来,又让她生起大气。这不等于就是将坤宁宫搬到了海上么?哪儿都不能去,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日,她将郑和召到了阁中,说道要下船舱,甲板等处去瞧瞧。郑和哪敢答应?只得以海风甚大,海浪袭身,公主千金之躯不能轻易犯险等理由相推辞,推到后来,安宁公主已是大怒,下令让他闭嘴不得有异议。
郑和心中有苦说不出,只得随了她意愿。安宁公主换了一套丫鬟的服饰,带着丫鬟小花一齐走出了闺阁。郑和远远的派出军士在后照应着,生怕她有所闪失。安宁公主和小花出得船阁,便向甲板上走来。她见一些蓝衣服饰的汉子正在甲板上拉帆,微觉惊讶,便上前去问究竟。
此时正值秦航在甲板上值班,顺带监看新晋水手们把控着风帆。安宁见他们拉着缆绳,牵着篷布非常有趣,便上前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秦航转过头来,见是两个丫鬟。其中一个眉目清秀,色相俊美,面容中却带有一丝高贵气质,浑不像普通丫鬟。他见两个丫鬟跑到了甲板上,微觉惊奇。按照船队规定,船头甲板之上是不能放无关人员过来的,何况还是两个女眷。
他缓缓道:“你们是哪个阁楼的?不去伺奉跑到甲板上来作甚?”
小花微微一怒,道:“你怎么说话呢?姑娘问你话为何不答?”
安宁却知道此刻二人已换了丫鬟服,除了几位使者大人,外人也不知她是公主。当下便暗暗白了小花一眼,又对着秦航笑道:“小丫头不懂事,这位小兄弟你可别计较。我们是伺奉三保公公的丫鬟,刚完活儿,便下来船头瞧瞧。”
秦航听到小花的话本来想发怒,这时听到安宁公主的话语,当下便按住了怒气。一是因为安宁说话识得大体,让人听着舒服。二是她们自称是正使大人的丫鬟,当下也不敢过分相惹。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秦航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他对着安宁说道:“船队有规矩,无关人员不得在船只航行时上船头甲板,你们是正使大人身边的人,怎会不知这规矩,还到处乱跑?”
安宁脑子一转,便道:“是正使大人让我们过来视察的。怎么,你有意见?”
秦航见她拿出郑和的名头来吓人,当下微觉诧异:正使大人何时派过丫鬟来视察?
不过想归想,他见这俩丫鬟的服饰华丽,料得应是不假。便道:“既是如此,二位便查吧。”
安宁和小花一听登时神气起来,装作视察的模样,内心里却笑开了花。安宁又问道:“这几个汉子,拉拉扯扯,是在干嘛?”
秦航道:“他们是在调整帆布的高度。”
安宁奇道:“为何要调整,全部挂起不就是了么?”
秦航心中一听,便知她是个没文化的。当下语重心长的解释道:“海风时猛时无,猛烈的时候自然可以高挂,可风性降低的时候或者风向不对的时候,自然须要调整。你见过逆风还挂帆的船么?”说罢,颇为自得的看了她们一眼。
安宁嘴角一撇,似有不服道:“那,那你如何得知风向,风向不对?”
秦航伸手一指旁边的桅杆,安宁顺着他的手指瞧去,见高大的桅杆上挂着一个转轮似的东西,正在呼呼而转。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一波情未平 一波浪又起(下)
安宁和小花一听登时神气起来,装作视察的模样,内心里却笑开了花。安宁又问道:“这几个汉子,拉拉扯扯,是在干嘛?”
秦航道:“他们是在调整帆布的高度。”
安宁奇道:“为何要调整,全部挂起不就是了么?”
秦航心中一听,便知她是个没文化的。当下语重心长的解释道:“海风时猛时无,猛烈的时候自然可以高挂,可风性降低的时候或者风向不对的时候,自然须要调整。你见过逆风还挂帆的船么?”说罢,颇为自得的看了她们一眼。
安宁嘴角一撇,似有不服道:“那,那你如何得知风向,风向不对?
安宁奇道:“这是何物?”
秦航道:“这是测定风向的风车。瞧它转的速度和方向便能知晓此时的风向和风力。你瞧这风车转得急,而且是朝着东南方向,那现在刮得便是西北风了,且
风力达到四级,算得上是偏大。”
安宁听着秦航介绍,眼睛瞪得大大的,心想这么一个小小玩意便能知道这么多讯息,真是不简单。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丝丝敬佩之意,赞道:“哇,原来海上还
有这么多学问,你真厉害,懂得这么多!”
秦航欣喜神色现于脸上,却仍是厚面皮地说道:“这没什么,都是牛毛。专业而已,专业而已。”
安宁见他言语谦虚,神情却还这么得意,心中暗道:真是个厚脸皮!夸两句便上天了,也不害臊!
当下也不再理会,她见前方海天相接,鸥鹜齐飞,混为一色,极是壮丽。双脚一动,便往船头走去。
秦航见状一把拉住她手,急道:“你想干嘛?前面危险,不能去!”
安宁见他拉住了自己右手,脸色一红,怒道:“你大胆!竟敢碰我!”当下便甩开了手,秦航脚步一移,已站到了她前面。
秦航道:“适才情急,无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只是这船头风大,姑娘身躯娇小,太过危险!”
安宁知他说的是实情,适才只稍微走了数步,便觉狂风割面,身子几欲不稳。只是这么一个陌生男子竟然握了自己的手,这让她如何不怒?在宫里,除了父皇
,还没有谁敢牵住她的手。只是她也知道这人是为自己好。当下也不再怪罪他无礼。
她瞧秦航面色刚毅,神采激昂,看模样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却懂得这么多。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在船上是做什么的?”
秦航见她不再往船头前去,便放下了心,说道:“在下秦航,是帅船的水手监工。姑娘此间风大。还是尽早回去吧。”
安宁小嘴一嘟,道:“我还未视察完,你就想赶我走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位怕我查到?”
秦航微笑道:“帅船是船队的核心,所有的军士船员都非常谨慎,姑娘放心吧,有我们在,绝不容许有意外!”
安宁听他此言倒是自信满满,当下也点了点头,道:“你们有信心就好,我会转告正使大人的,你们事情做得很好,再接再厉!”言罢舒适一笑。
秦航见她笑容,当真是好看之极,两个浅浅的梨窝瞬间即闪,在她漂亮的瓜子脸上点缀了一道靓丽风景。
安宁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脸上不禁一红,道:“你看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