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航猛一回神,暗呼惭愧。自己怎能被她美色所迷呢?在自己心目中,若纯才是最美的啊!不过不可否认,这位姑娘的笑容也很有魔力。
安宁见秦航这副呆呐模样,忍不住想笑。她转过了船头甲板,此刻正想去底舱瞧瞧,忽听得底舱上有阵阵铃声传来。
秦航听到铃声,猛地一惊!难道有异常情况?他此刻再也顾不得去想若纯和这位姑娘谁的笑容美丽了,当下组织船员戒备。
安宁公主也听到了铃响,她见船上众人来回奔走,全神戒备。不由得奇怪,心想:难道是有海盗?她听父皇说起过船队前几次航行时候遇着过海盗,此刻莫不是再遇上了吧?
一念至此,她心中倒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忙跑过去拉住秦航问道:“是不是有海盗来了?”
秦航此时哪有时间理会她?匆忙间只说了一句:“没你的事,赶紧回去!”便又去组织了。
底舱的小震子适才已从‘观望镜’中看到了海面波浪阵阵卷起,呼啸而来,似乎不像是普通的强风。他便拉起了警铃,传讯全船。
秦航站在船头,忽然看见远方一阵模糊,似乎有狂风卷来。瞧这阵势,风势尚在三十里开外。但激起的海浪却有十来丈高,秦航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强风,当下便命甲板上的水手全部降帆。警报声也惊动了船楼上的郑和,他拿起‘千里眼’,看向了前方。
但见前方一团高大的物事正自南向北呼啸而来,所过之处,巨浪翻滚,激起的白色浪花至少有几十丈宽。郑和神情凝重,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海龙卷!”
竟是船舰天敌,海上龙卷风!
郑和迅速放下手中‘千里眼’,命旗语兵打出海上龙卷风的术语通知全队,自己则走下船楼,临阵指挥。秦航得知了前方物事正是海上常见的龙卷风,当真是震撼不已!
他曾听老水手讲过,海龙卷威力极大,非人类所能抗拒!所过之处,能激起强大能量卷走世间一切,当真是片甲不留!遇上海龙卷能做的只有尽力避开,否则必成大难!
他找到费信管事,费信也已接到了郑和的命令,赶紧疏散船头人员,并令底舱的小震子,司马尚游等人改变帅船航行方向。
安宁见众人忙来忙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毕竟不懂船上术语,是以郑和的命令她听不明白。
她和小花此刻正在船头甲板上乱奔,身后的数名亲兵早已跑了过来,叫道:“公主。危险!快回去!”
安宁不知道发生何事,忙问道:“有什么危险啊?是不是海盗打过来了?”
那亲兵头子道:“不是海盗,是海龙卷!公主,先回船阁避一避吧!”
安宁听过郑和讲起过海龙卷,知道那是一种自然现象,非人力所能抵挡。此刻她也瞧见了前方有数道高大的水柱快速向船队移来。她见那水柱高到能与天上的白云相连,而且能激起一大股旋风,破开海中巨浪,端的是壮观至极!
她何时见过如此美丽的自然现象!当下便一直盯着海龙卷移动方向。
那亲兵见公主不肯回去,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道:“公主,前方危险,不能在船头待了,末将护送您回去!”
一旁的小花也自劝道:“公主,你瞧风势越来越大了,再不回去,会有危险的!咱们还是听从侍卫们的意见吧!”
安宁嘴角一撇,神色不悦道:“急什么,我还没看够呢。等它来了。再走也不迟!”说罢神色欣喜的瞧着那些海龙卷。
那队亲兵急的都跪下了,求道:“公主千金之躯,不能在此犯险啊,求求您回去吧!”
郑和眼见海龙卷越来越近。而激起的漩涡瞧模样大概有三四十丈,也就是说,所有的宝船都要向右再行驶三四十丈才能确保不被海龙卷碰到。他给底舱的水手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赶在海龙卷到来之前将宝船驶开。其实大家都知道情况危急。所争的只不过是时间而已。
底舱的司马尚游和小震子二人亲自掌舵,二人迅速使劲将舵盘打向右侧,整个帅船此时也已倾斜了四十五度角度。舱中的其他水手亦自全部上阵。摇橹的摇橹,踏板的踏板,几乎是用劲全力,也要争取这片刻的瞬间!众人心中都很清楚,哪怕是差一尺,被那海龙卷遇上,也要船飞舟散。
秦航此刻站在船头,指挥降帆。他见那海龙卷越来越近,当真是急到了嗓子眼上。忽然他看到甲板中间几名军士和一个丫鬟跪在那丫鬟后面,而站着的那个丫鬟就是适才‘视察’他的丫鬟,如此危机时刻,她竟然兴致勃勃的看着那海龙卷!
这当真是让他急的怒火陡起,他快步走到那丫鬟面前,喝道:“你为何还不入船?”
安宁道:“你竟敢这么和我讲话?你好大的胆子!”
秦航气道:“此刻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人的性子,会害死很多人!你们赶紧送她回去!”
那名亲兵头目此刻已惊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平常若是有人这么对公主说话的话他早就冲上去揍人了。可是此刻,他竟下不了手。
安宁见秦航如此盛气,更是大怒,道:“你这么凶干嘛!秦航是吧,小小的水手监工仗了谁的胆,竟敢如此嚣张!”
秦航朗声道:“你说我嚣张也好,说我胆大也好,你再不回去,我就要采取强制手段了!”
安宁俏眉大皱,道:“你倒是试试!”
秦航左手急出,向安宁的肩贞岤。安宁想不到他还真敢动手,当下怒气上来,身形一避,还了他一腿。
秦航见她还有此等身手,微微一惊,心道:从哪里钻出来这么一个犟脾气的姑娘?也不多想,还了两掌。
众人见公主竟然和人动上了手,尽皆大惊失色。纷纷劝道:“别打了,别打了!”
安宁心中此时怒气之盛,有一种要把秦航生吞的感觉。她从小就胆大,又和众侍卫学了点武艺,平日里连成祖也要让她三分,此刻见秦航敢和自己动手,当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骤怒间已和秦航交上了数个回合。此刻海龙卷越来越近,离帅船不过数里距离,当真是片刻即至。
秦航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当下一招‘回龙探爪’抓向安宁右肩。这招‘回龙探爪’当年水手擂赛时以赵盛郅如此身手,也最终不敌,何况安宁这么个弱女子?果真,安宁被他这一招击中,右肩已被秦航的双手抓住,她此刻双肩一阵酸痛,动弹不得。
秦航正想将她交给众侍卫,哪知安宁樱唇小嘴忽的往秦航手上一咬。秦航痛得松开了手,安宁一把跳出了秦航的控制范围。
娇喝道:“瞧你还敢对本姑娘无礼,这就是教训!”秦航手上鲜血淋淋,痛得手臂发麻。
他见这么一会儿功夫,又耽误了片刻,此时海龙卷里帅船只不过半里之地,瞬间即到。帅船在底舱众位水手的努力下,已将船向偏离了数十丈距离。可谁也不敢担保在最后关头不被海龙卷‘光顾’。
这时船头上众人已看清了海龙卷的真面目。数道白色的水柱正向帅船呼啸卷来,众人已经感觉到了那强劲的风力。当真是欲立不稳,人身欲飘。那水柱高达数十丈。激起的浪花在海面四溅,如旋风般疾驶而来。安宁看着这些水柱,几乎将天上的云和海面连接了起来,当真是一柱擎天。她从来没有近距离的看过如此美丽的奇景,一声轻叹便即发出。
秦航见她在如此危机关头,还有时间去赞叹美景,也不知道该佩服她还是该说她傻。只是这海龙卷强劲非常,非人力所能阻挡,再不清空船头上的众人。怕真是来不及了。想到此处,他大声叫道:“除了水手,所有人赶紧撤退,快!”说罢脚步一动。双手便向安宁抱去。
安宁正看得啧啧称奇,忽见他竟然来抱自己,当下又羞又怒,喝道:“你干什么!”
秦航不理会她。当下将她一把抱起,跑向船阁。众亲兵见他如此大胆,敢强抱公主。当真是吃了豹子之胆!却也深知情况危急,便不阻拦,随后护着公主一起撤退。
安宁被秦航抱在肩上,心中已是怒极,不住地叫道:“死秦航,好大胆子,快放开我!”
而此时强风已至,帅船虽然偏离了数十丈,船身左侧却还是和海龙卷遭遇了。登时船上众人感觉到自己全身要飘向空中一样,纷纷加快了逃跑的脚步。秦航也感觉到了这股劲力,当真是强横至极!
大自然的威力的确可怕,自古以来,如地震,海啸,雷电,等等天灾,人类莫不是对之无计可施。只因这天地间的力道实在是大的离奇,足可以颠倒江河,扭转乾坤!人类聪明智慧可以领袖天下万物,可这力道却终究是渺小之极,在这等天灾面前,只能选择逃避。
海龙卷最外侧一部分已经碰到了船身左侧,船上桅杆,炮台,以及所有的一切尽皆东倒西歪,包括这些人。众侍卫受强风影响,已是远远滚了开去。而小花和秦航以及安宁公主也四处乱滚,众人谁也顾不上谁,纷纷找最重的掩体抱住。
小花见安宁公主已是滚到了船身左侧,当下急的挣扎着爬起,想爬过去拉住她。可是在这强风之中,自己能否站定还说不准,又怎能前去拉人?秦航毕竟久经风浪,又是练家子,平衡自身功夫以及抓地力,皆强于其他众人。他在狂风中使劲定住了形,抓住了一根桅杆。
此时众人均已翻滚到了船身右侧,虽然狼狈,却是远离了风区,自当无碍。只有安宁公主滚到了船身左侧,那是最危险的地方。当下不及细想,后脚一蹬桅杆,身形如箭立地蹿出。在如此强风中尚能施展如此轻功,秦航也当真了得。
他顷刻间已蹿到安宁公主身边,见安宁公主死死地抓住了船板上的一个板环,已吓得花容失色。其实她此刻早已后悔不迭了,若非自己贪玩看景,耽误了撤退时机,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甚至丢了性命!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安宁忽觉得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自己,身后浓浓的男子气息瞬间传遍全身。
她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烫,登时羞不可及。几乎是一瞬间在全身翻滚的当口她也看清了身后的男子。正是秦航!
从来没有一个陌生男子敢这么放肆,拥抱自己。可今天,这个叫秦航的男子连续抱了自己两次!虽然她此刻已知道,他是在救她,但如此肌肤相接,成何体统?世上的女子就是这样,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不想着性命能否保住,却还要想着男女之防。礼法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看着秦航抱住自己的双手,左手处一个鲜红口齿印记,兀自还未褪色,正是自己樱唇的杰作!
安宁脸上一红,叫道:“快点拉我回去!”
秦航如何不想拉她回去?只是这风力如此之大,一松手便即站不安稳,如何相拉?他双腿勾住了一根巨木,但此刻也觉得快要撑不下去。当下用劲一滚,已抱着安宁滚向了一边,而后双脚用力一踹,已将安宁揣向了远方小花处,小花早已哭竭了口音,此刻见公主飞了过来,伸出双手拼命接住。
安宁和小花一齐落在甲板上,安宁不及查看伤势,反而看向秦航。
秦航此时已失去了凭借,周围已无处借力,他脑子也转得极快,在狂风即将卷走他的那一瞬间,他双足在板环上一蹬,全身已向海底坠去。
安宁看得花容失色,大声叫道:“不要啊!”
却只听得‘噗通’一声落水声传上,便再也不闻其他。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既不离君 可否东床为驸(上)
船队,帅船。
却说秦航在海龙卷最后席卷帅船的当口于千钧一发之际跳入了海中。他这一招当真是险之又险!只要稍晚得片刻,他便要随风而去了。可他临机应变能力也是一流,关键时刻竟能想到跳海。帅船有数丈之高,借着这直坠下落之势道,秦航这一跳,已垂直坠入海中。
他此刻身在海底,自是避开了海面的龙卷风。只是这海龙卷劲力强横,所过之处,皆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秦航钻进了这巨大的漩涡中,初时感觉头晕目眩,待下沉之势越来越快时,方直沉到底。越往海底深处,阻力越大,没过多久,他便在海中稳定了身形。他算得龙卷风此刻应该是远离了帅船,便缓缓游上海面。
帅船此刻也已避开了海龙卷,费信在船上见到秦航跳进海中,待船只稳定后,便指挥众水手放绳梯救人。此时帅船离秦航尚有十来丈距离,秦航露出海面后,便即向帅船游去。
忽然,前方一只庞然大物向秦航急速游来,两排尖利白齿已露出海面,瞧上去恐怖森然,竟是一只大白鲨!海中鲨鱼甚多,鲨鱼嗅觉灵敏,尤其对落水之物更是感应强烈。秦航在海中这一折腾,登时便将附近的鲨鱼引了过来。鲨鱼在海中速度极快,此刻正全速向秦航疾驰过来。
秦航也听到了鲨鱼破浪之声,心知情势危急,当下便使出全力,向帅船游去。船上费信也看到了秦航此时处境。急忙调集火铳队到船身左侧,朝着身后的鲨鱼开火。那鲨鱼似乎知道火铳厉害,忽忽两下便钻进了海中。从海下直追过来,看来它仍是不肯放过这到嘴边的猎物!
秦航知道鲨鱼在水中力道极大,光凭一人之力实难制服,危急中他朝着帅船大声喊道:“快放小船!”费信听到了他叫喊,当即便令水手放船。
却见一只小船从帅船上远远飞来,落到了离秦航三丈远的海面。秦航登时拼尽全力,在海中双腿猛蹬水面。借着海水的反弹之力使出了泅浪轻功,此时那鲨鱼的大嘴已经张开,对着秦航双腿一咬。就差得那么几分距离,秦航便几乎葬身鱼吻!
他使出了泅浪功后,身形已贴着海面迅速飞到了小船上。如一只轻灵的海鸥,在海面上飘然而起。姿势当真是优美之极!各船人员尽皆在观望着海中的秦航。见他危急时刻使出了这么一手轻功,各自都喝了一声彩!
秦航在小船上站定,此刻离帅船尚有数丈距离,他知时间紧迫,当下便暗运内力,催驶着小船朝帅船行去。那大白鲨一咬没咬中,兀自不肯放弃,又直追过来。此刻秦航脚下有船。比之在水中孤身奋战要强得多,自也不惧那白鲨。当真是一船在脚。瞬间便即不得了!
帅船的绳梯早已放下,秦航看准距离,忽地身形跃起,右脚顺势一踢小船,那小船受力向那白鲨大嘴方向急撞过去,这力道虽然不大,却也够那白鲨喝一壶的。那白鲨大嘴被船一撞,登时吃痛,慌忙向旁游去。
秦航身子已飞到了绳梯之上,他一节一节地踩着绳梯,缓缓跃上,终于跃到了船上。适才秦航在海中与大白鲨这一番周旋,看得众人提心吊胆,此刻见他终于是逃脱鱼吻,胜利归来,尽皆大呼,欢呼声响彻船队!
秦航跳上了甲板,费信一把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神色激动不已,喜极而泣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秦航看着众人一双双殷切的眼神,颇有劫后重生之感,他之前在船上与那海龙卷搏斗,落海之后又和那鲨鱼周旋,此刻已是累得精疲力尽,待和费信相拥后,身形便即一软,昏了过去。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叫道:“怎么了?秦航!你怎么了?”
费信见他全身无力,登时将他抱起,冲进船房
安宁公主被秦航在最后关头踹回小花身边后,便被众人死死围住,在众亲兵掩护下,小花使尽全力扶着她撤到了船阁。郑和得报安宁公主在船头甲板遇险后,当下急得将指挥权匆匆交给副使王景弘,便召集随行医者前去检查伤势。好在安宁公主只是受了些轻微惊吓,并无大碍,郑和这才放下心来。他心中回想起适才情势,仍是后怕。暗忖道: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那此次也不用再去西洋了,直接回京领死算了。
在公主还未清醒期间,他一直呆在房外,唯恐出现任何意外。而后,安宁公主在服过医士的药后,便即清醒。
她见自己已回到了船阁,身旁的小花在一旁照料,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道:“小花,你有没有事?”
她记得在海龙卷肆虐之时,小花也被吹得满船打滚。小花见公主醒来,激动得哭出声来,道:“公主,你终于醒了,你差点吓死小花了!”
安宁微微一笑,道:“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没有事吧?”
小花使劲的摇了摇头,哭道:“皇天保佑,公主无恙。若是您有个什么事,可让小花怎么办啊?呜呜”说罢走上床头,将安宁紧紧抱住。
安宁拍了拍她后背,安慰道:“小花,别再哭了,现在不是没事了么,都过去了。再哭鼻子,就不漂亮了。”
小花被她逗笑,‘扑哧’一声,道:“公主以后不能再这么吓小花了!”
安宁公主轻轻推开了她,擦了一下她眼角的泪水,笑道:“好好好,以后你也不许再哭鼻子了。哭坏了鼻子,就不讨人喜欢了。呵呵。”
小花见公主在经此大难后,还能如此玩笑。当真是哭笑不得。便道:“您昏睡过去的时候,三保公公不知道有多担心呢,他现在还在房外候着。我去跟他说一声,让他放心。”
安宁听得郑和还在房外,便道:“你去把公公叫进来吧。”小花“嗯”了一声,便走向房外。
房外的郑和听得公主已醒,终于在心里暗呼了一声:谢天谢地!便即走近房内。
一进房间,郑和便跪下请罪,道:“奴才该死。让公主受此惊吓,好在公主千金之体,当着是老天保佑。否则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安宁知道是自己的好奇心害得这位使者大人担心了老半天。心中自也惭愧,便道:“使君请起,是安宁不好,若非安宁耍性子不听人劝。也不会让诸位如此担忧了。”
郑和仍是不起。道:“圣上临别之时,曾交待奴才要好好服侍公主,不料却出此意外。奴才有负圣上所托,请公主降罪!”
安宁道:“使君大人起来说话吧。此次是安宁自己闯的祸,怪不得使君。再说安宁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您就不用自责了。”
郑和听到公主宽恕,便缓缓站起。
安宁又道:“那个救本宫的水手呢?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救回来?”言语间似是十分关心。
郑和心下一怔,他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公主房外,片刻也不敢离开。是以秦航落海的事他此刻还未曾得报。他心中觉得奇怪。便问道:“公主说的是何人?”
安宁公主稍稍凝思,道:“好像是叫秦。对,叫秦航的那个。”
郑和一听公主口中救她的人竟是秦航,当下虽觉奇怪,却也知道秦航向来负责排险救人,只是听公主话语中意思秦航似乎有所危险?
他回道:“帅船上是有一个叫秦航的水手,怎么,他救了公主?”
安宁脸上突然没来由的一红,却还是点了点头,又道:“最后本宫看到他跳下海去了,现在有没有救回来?”言语间却是非常关切。
郑和看到她突然红脸,也不知道是何意思,又听到公主连续两次问及秦航,当下便道:“奴才适才一直在房外相候,底下之事,倒还未来得及查看,既然公主问到,待会儿奴才便派人去瞧瞧。”
他确实不知道秦航落海的事,自然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只是他知道秦航水上功夫向来了得,料得不会出现意外。
安宁公主听闻郑和话语,竟是还不知秦航死活,她心中一急,道:“如此说来,他是死是活现在都还不清楚?使君大人,你带我下去瞧瞧,无论如何要将他救回来!”说罢,便从被窝里挣扎着起身。
郑和见她又要出房,哪里还敢答应?便又立即跪下,劝道:“公主身子尚未复原,此刻万万不能再出房受此风寒!秦航的事奴才自会安排人员前去查看,定当尽力救回。公主您还是先好好歇息,可不能再冒险了!”言语间情急万分,当真是现于脸上。
安宁知道此次遇险过后,郑和是再也不敢随便让自己外出了,眼下身子确实还未复原,也不便强来,便说道:“好,本宫不去就是。但一定要把人救回,他救了本宫一命,不能让他出事!”
郑和听得她肯留在房中修养,总算是放下心来,道:“公主放心,奴才这就亲自去查看,公主好好歇息,奴才就不叨扰了,先行告退。”说罢,缓缓退了出去。
出得房门后,郑和立即找来王景弘,问了一下船队的损失情况以及人员伤亡情况。王景弘据实报了,这一次好在转向及时,没让海龙卷正面碰上,只是刮去了一些基本物事,如帆篷啊,缆绳啊等等。郑和又问了一下秦航的情况。
王景弘回道:“秦航目前还在昏迷状态,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精力衰竭,补一补就会好。”
郑和点了点头,道:“他醒了的话你就带他来见我。”王景弘躬身答应。
而后郑和又和王景弘去视察另外的船只情况,此间惯例,自是不用多提。
秦航在费信怀中昏倒后,便被费信抱进了船房,请来了医士来查看他的伤势。医士探得他并无伤口。只是精力过虚,吃点补药即可。费信便安排好厨房多做点补物,定时给秦航房中送来。费信由于船务繁忙。便从副使王景弘那里调来了若纯,请她照应着这位‘爱将’。
若纯早已听闻秦航之事,接到费信调令后,匆忙赶至秦航寝房。她见秦航此刻仍自躺在床中,心中一动,快步奔了过去,抓住了他的双手。脸上已是泪如雨下:“你这是怎么了?你回答我啊?我是纯儿啊。”秦航只是不醒。
一旁的司马尚游安慰道:“秦兄并没有受伤,只是用力过度,虚脱了身子。补补就好,若纯姑娘大可放心。”若纯点了点头,谢过了司马尚游照顾之功。
司马尚游笑道:“这是兄弟分内之事,姑娘还未来帅船之前。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说这些客气话,倒是见外了。底舱还有船务,我要先走了,秦兄就交给姑娘了。”他见小两口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自是不想在此碍眼,便找了个理由出房。
若纯端起厨房送过来的补汤,用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入秦航嘴中,照应之心细。就像是一对小夫妻。待得喝完汤后,若纯放下了汤碗。坐到了秦航床边,默默地看着熟睡中的情郎。
她缓缓拾起了秦航垂落的双手,眼神中尽是爱怜之意。有时候,她很怕出现这个场景。以前在家中苦思的时候,毕竟还见不到人,虽知道他会吃很多苦,但没有亲眼见到总还不是那么心酸。可如今,真正的到了同乘一艘船之时,却发现,自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躺在床上。这次只是身体虚脱,那下次呢?会不会是重伤垂危?或是断手断脚,或是
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下去,她害怕亲眼看到那种场景。虽然她内心里极度不希望那天会来临,可是,就像他所说过的,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为什么总是要让身边的人担心?为什么总是要心爱的人受伤?她心中有一千句责怪的语言,可她知道,她一句也不能说。这就是代价,这就是当水手的代价!
你风光时候可以让别人羡慕的死去活来,可是当有危难的时候,你却要第一个上,最后一个撤!可是绝大部分人却只是看到了水手表面的风光,而付出的代价,却只能苦了他们身边的人。眼前的他,不就是如此么?帅船上,谁都当他是人才,谁都当他是块宝,便连费信管事,也当他是心腹。人前人后,受尽人捧。可是一旦有事,最先冲上去的是他,最后回来的是他,然后躺在床上的也是他。
能怨么?不能。
你所得到的一切,是你不断的付出换来的。其实老天很公平,给了我们很多的选择权利。你要得到,先得付出。你不想拥有,便只能平凡。很多时候,不是老天不给我们选择,是我们自己选择不放过自己。
秦航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躺在床上,是必然的。只是身旁的人,心爱的人,却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担心了。若纯看着他那坚毅的脸庞,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曾消失半分。而正是有了这份执着,才会让世间的女子倾心,才会让身旁的人赞叹。有情郎如此,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她慢慢地将秦航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她想让情郎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心爱的人传来的丝丝温暖,这样,他就不会觉得孤单。她知道,他此刻需要的,也许就是这份淡淡的温暖。募地里,一滴清泪从她的脸颊滑落,滴在了他那双老茧纵横的双手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睡梦中的这个男子,忽然身形一动,适才还是脆弱无力的双手,此刻像是充满了力量,紧紧地抓住了她柔嫩的双手,一刻也不松开。若纯一笑,此刻她眼角泪痕兀自未干,但那又怎样?她已经感觉到,他在睡梦中感应到了她。心爱的人心意想通,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开心?她笑得更浓了,像是一朵雨后的百合,在那个瞬间,绽放的是如此绚烂!
秦航双眼一睁,果然,在睡梦中梦到过无数次的脸庞,此刻毫无悬念的出现在了眼前。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个笑容。故老相传的一个问题,在你沉睡醒来的那一瞬间,第一眼看到的人会是谁?而这个答案此刻对于秦航来说,已经不重要。因为他不用看,便能知道谁会在他身旁等待着他醒来。谁又会在睡梦中递给他丝丝温暖,让他觉得不再孤单。
几乎是同样的笑容,秦航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也笑了。不用过多的话语,不用过多的动作,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即能看清彼此的心灵。从若纯的眼神中,秦航读出了担忧,兴奋,哀怨,微嗔,包容。
他正想提起双手,去握住若纯那柔暖的双手,低头却发现,原来二人的双手从来便没有分开过。此时此刻,依然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秦航又是一笑,在这个时刻,他根本就不想起来,如果能静静的握着她这双小手,一直到老,那该有多好?
没有喧嚣,没有吵闹,就在这大海之上,静静的,一直到老。此刻没有但是,也不能再说但是,就这么一直到老挺好。
秦航在船上修养了两日后,便又投入到了‘前线’。若纯这两日来尽心照料,二人的感情自是更加坚定。待秦航全部复原后,若纯便回到了王景弘身旁。王景弘见秦航已无大碍,便召他去船楼见郑和。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既不离君 可否东床为驸(下)
秦航得知正使大人召见,当下便问惠儿要来了一面铜镜,整理好仪容仪表,又梳理了一下稀疏的毛发,确定自己仪表堂堂之后,便和王景弘前去船楼。
郑和见到了秦航,见他生龙活虎,朝气勃勃,心下暗赞不已。便问及他的伤势。秦航自言能上刀山,能下火海。
郑和知他嘴硬,却也没有说他,直接问道:“听说那日海龙卷肆虐之时,你曾救过公主?”
秦航心中奇怪,反问道:“什么公主?”郑和便将安宁公主的容貌描绘了一遍。
秦航听得大惊不已,讪讪道:“那个丫鬟是,是公,公主?”
郑和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奇道:“什么丫鬟不丫鬟的?”秦航便将安宁公主冒充郑和丫鬟前来船头视察的事说了。
郑和心下一阵苦笑,心道:这安宁也太顽皮了些!
只是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自是不敢明面说出。秦航听过郑和的话语后,知道那丫鬟便是此行随同出海的安宁公主,当下真是吓得他魂飞魄散。自己那日和公主大打出手,又抱她,又踢她,还对她恶言恐吓。这以下犯上之罪可是大罪,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想到此处,他寒毛直立,后背生凉。
郑和道:“若非那日得你相救,安宁公主怕是危险之极。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全船人都得掉脑袋。你这一救,可是将全船两万多人都救了。说吧,要什么赏赐?本使尽量满足你。”
秦航怔得说不出话来,呐呐道:“赏赐?”
他把那安宁公主搞成这样,还能有赏赐?不把他千刀万剐是万幸了,他哪里还敢要求赏赐?
郑和见他一阵忧一阵愁的,还道是他要的东西太多,不好开口。便道:“你要什么直接说,只要不是太离谱,本使都答应。”
秦航赶紧推道:“不敢不敢。救人排险是属下分内之事,属下只不过是履行使命而已,能得使君大人一赞便即知足,何敢要求赏赐?”
郑和见他居功不傲,倒也很是欣赏,又道:“你当真不要?”
秦航内心深处不知道有多想要,可他也明白,在这个时候有些东西是不能要的。当下便义正言辞的拒道:“使君大人。属下来帅船当水手并非贪图什么赏赐,属下所求,便是能随着使君大人完成使命,振我国威。其他身外之物,无暇多想。”
郑和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你不爱身外之物,确实难得。我大明有你这等后生,国之甚幸。安宁公主此刻已在宝船二楼,她想亲自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待会就过去吧,记住,千万不能失了礼数。”
“什么,公主要见我?”
秦航听到郑和这句话。当真是犹如晴天霹雳,条件反射般的大声叫道。要他去见公主,那不就是要将他往火坑推么?
郑和见他反应激烈,大觉奇怪。道:“平常人得公主召见,都要感谢上辈子祖上多烧了几柱香,你有此机会。本使怎么感觉你像是要不识抬举呢?”
秦航平复了心中震惊,忙道:“不是不是,属下怎敢不识抬举?只是公主千金之躯,属下却是一介水手,这,这如何,如何可以?”
郑和笑道:“呵呵呵呵,你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