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萧亦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让司徒鸢一惊,涣散的思绪瞬间收了回来。
她垂下眼,掩去眼的潋滟:“奴婢是在想,世子这蝈蝈折得漂亮,不知是跟谁学的。”
“我娘。”
司徒鸢抬起眼。
“算起来,你与我,倒是有些相似。”萧亦衡望着司徒鸢,“我的娘亲与你娘一般,也是宫最下等的宫nv。没有母系背景的依傍,所以我才会被送来崇封,你才会被送到南夷。”
“世子这么想我去南夷吗?”司徒鸢问得漫不经心。
“对。”萧亦衡折着蝈蝈的动作未停,“同样背景的人,总应该有同样的命运才对。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世子还知道什么是公平,呵。”
司徒鸢的这一声冷笑很是嘲讽,针对x极强,让萧亦衡皱了皱眉。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一声轻柔的呼唤:“萧世子。”
萧亦衡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就见一声淡蓝se宫装,步伐翩跹的长公主司徒清雪不知为何进了萧院,正向着他踏步而来。
“既然世子爷有贵客,奴婢就不打扰了。待奴婢洗完衣裳,再来归还。”司徒鸢说到这里,瞥了一眼桌上萧亦衡折出来的蝈蝈,补充了一句,“c太g,编起蝈蝈来,很容易折断的。”
她说完这话,不待萧亦衡反应,便身子往下行了一礼后,退出了门。
隐约间,她能听见,萧亦衡柔和的声音传过来:“长公主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说与你听,能不能将身旁的人撤走?”
“……”
声音渐渐远去,司徒鸢抱着怀的脏衣f,唇角勾了起来。
同样的背景应该有同样的命运,呵。
萧亦衡越要她嫁到南夷,远离崇封,她便越要努力留下来,搅得他不得安生。
……
最后一天的日子终于来了。
这一天,司徒鸢从浣衣局被放了出来。司徒奉天身边的红人曹公公带着人马,赶到北苑,拿着大红se的嫁衣,示意她去正殿见驾。
辛姑在内室为她穿着嫁衣,穿着穿着,便红了眼眶
“辛姑,如今皇上派曹公公来送宫装,便同等于认了我。这可是我们千盼万盼的结果,你哭什么?”司徒鸢擦着辛姑脸颊上的泪水,问。
“你我都明白,皇上早不正名晚不正名,偏偏挑选在这个时候是为了什么?”辛姑握着司徒鸢的,沧桑的脸上满是怜惜,“若是皇上要你去和亲,那这名,咱们不正也罢了。”
“辛姑放心,今日的确是与南夷的和亲日子,可这和亲的公主,不是我。”
“真的?”辛姑闻言,一双带泪的眸子愣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嫁衣都已经送来了,怎么会……”
“辛姑难道没有发现,这嫁衣与平常的嫁衣,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司徒鸢扶正了发髻上cha上的金步摇,柔俏的身子在辛姑面前转了一圈。
辛姑依司徒鸢所言,仔仔细细地对着她身上的嫁衣端详起来。在瞥到她后背上一只四彩的孔雀时,睁大了眼:“四彩,是四彩雀,鸢儿。”
在崇封,公主出嫁,不论品级,皆应着五彩孔雀嫁衣。
缺一se,则为及笄。
她常年身处冷宫,根本没人知道她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今日众人在场,正好圆了她的及笄礼。
“怎么会这样?这宫装,是你自己准备的?”辛姑望着司徒鸢背后的四se孔雀吗,有些回不过神来。
“嗯。我让摄南王半路将嫁衣拦下来,改成了这样。”
司徒鸢昂起头,整个身子在这赤红se宫装的衬托下,更显气势:“今日,我要让所有人见证,司徒家,还有个不可忽视的公主!”
司徒鸢跟着曹公公进入大殿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恭候多时了。
司徒缙云穿着一身明hse的宫装,坐在右侧,那位置,竟然比长公主司徒清雪还要靠前。
司徒鸢一进来,司徒缙云的眼光就一直盯在她身上,在看到司徒鸢身上赤红se的嫁衣时,才终于收回了眼,整个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夙栾望着一身嫁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司徒鸢,皱了皱眉,转身看向司徒奉天,“看来这和亲公主,皇上似乎早已内定,我们这些个使臣,连被通知的资格都没有。”
“夙王哪里话。”司徒奉天明明脸上笑得一脸和气,可是说出口的话语里,却满是不怒自威,“南夷国势日益繁盛,朕是有心要与南夷结为亲家,所以才会将亲nv儿出嫁。左右朕就只有这么个nv儿,皆是心肝宝贝。此番择其一出来和亲,不管选到谁,夙王若是不满亦或者看不起,那岂不是也在看不起朕吗?”
司徒奉天将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严重,直接将司徒鸢与崇封国连接起来,有意要让反对的人,说不得,也改不得。
司徒鸢稳稳地站在大殿上,眉眼间没有丝毫波动。
她望着坐在主座上,已经年过半百的司徒奉天,被流苏挡住的唇角若无其事地勾了一下。
司徒鸢在大厅央站正,双一扬,赤红se的衣袖翻飞间,对着司徒奉天行了一个大礼:“父皇圣安。”
她此番叫的不是皇上,是父皇,不用司徒奉天承认,就已经先自己定下了身份。
对于司徒鸢这种自觉,司徒奉天没有觉得不妥,反倒以为她是在给众方台阶下,坐实了和亲公主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精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坐在主座上的身子立起来,亲自躬身将司徒鸢扶起来:“好nv儿,快去坐下。”
司徒鸢顺着他的势站了起来,却没有依他所言在位置上坐下。
她站在原地,眼带笑:“鸢儿还未给父皇敬茶,不能坐下。”
“敬茶?”司徒奉天眼光扫向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端着托盘候在司徒鸢身侧的辛姑,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这是何意?”
司徒鸢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侧过身,拿着托盘上茶向着司徒奉天递过去:“感谢父皇,特意为鸢儿准备今日这般盛大的及笄礼,鸢儿无以为报,只能以茶代酒,敬父皇。”
她说完这话,身子在大殿央转了一圈,让她后背衣摆上绣着的四彩孔雀更加明显。
五彩缺一,是为及笄。
这嫁衣是司徒奉天派亲信曹公公送去的,众人都看在眼里,不会有假。
可是,这好好的和亲礼变成及笄礼,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明面上所看到的那样平静。
一时间,众人虽疑h难当,却又不敢多言。
“及笄礼,原来是及笄礼。”夙栾见此,忙接过了话匣子,有意帮司徒鸢打破僵局,“本王刚才还在想,公主看着还像个孩子,若父皇知道迎回来的和亲夷后只是个孩子,心智不全,不知会不会不高兴,以为崇封皇上故意糊弄。”他说到这里,妖娆的眸子望向司徒鸢,一语双关,“这番看来,是本王多心了。”
多心她孤立无援,多心她成为司徒奉天的最后一步棋。
夙栾的话说到这份上,在司徒奉天还未开口的瞬间,已经将局势定了下来,不让他有及笄与和亲同时进行的打算。
司徒奉天望着站在面前,还保持着举杯动作未动的司徒鸢,隐在袖的指尖握紧又松开,一张本就y沉的脸此刻黑得可怕。
“父皇,”司徒鸢开口,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你今日留我,他日,我必成为你利剑。”
“朕怎知,这柄利剑,是不是最终会挥向朕?”司徒奉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刻,意有所指,“就像现在一样。”
“父皇,财狼不屠杀同伴。”司徒鸢将茶杯再一次向着司徒奉天推近了两分,“我姓司徒。”
司徒鸢这最后一句话落,司徒奉天拧紧的眉终于微微放松了下来。他伸出,接过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解下腰间系挂着的翡翠白玉,递给司徒鸢,当做是给了及笄礼物。
及笄礼成。
司徒鸢微微低下头,对着司徒奉天躬身拜了大礼后,回了座位。
司徒奉天退回主位,身子不像初始时的挺拔,他身子后仰,后背靠在龙椅上,只一瞬间,就已显出了苍老之态。
裴止望着因为司徒鸢的j句耳语就瞬间转变t度,苍老尽显的崇封帝,再瞥向司徒鸢时,目光,审视的意味更加强烈,瞳孔深处,有一抹挡不住的欣赏之意,蔓延了出来。
“鸢儿的及笄礼上,朕还有一事宣布。和亲夷后,就定为朕的大nv儿清雪。日后,盛装出嫁。各位可有异议?”
“并无异议。”萧亦衡率先出声,众臣附和。
“父皇……”没料到无妄之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一向以温婉示人的司徒清雪急了,蹭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父皇,我……”
“够了!”司徒清雪的话语还未开头,就被司徒奉天扬打断,“既然众臣都无异议,那此事不必再说。朕乏了,想先下去休息。”
说完这话,曹公公便搀扶着他,走出了正殿。
没了皇帝的加持,此番宴会,自然也不了了之。不过一个时辰,众臣便纷纷退宴。
司徒鸢摘下沉重的凤冠,如来时一样,拉着辛姑的,向着北苑走回去。只是,脚下的步子才刚离开紫宸殿,一转角,就看到一身朝f,身形颀长的萧亦衡负而立,拦在了北苑的必经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