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裴止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掉后,有事没事,司徒鸢都在想这句话的意思。
辛姑没有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见司徒鸢如此,只当是她都豆蔻年华,春心萌动。她端着茶走到司徒鸢面前,望着在书桌旁坐了半天,扬言要施展施展书法却什么也没写出来的某人,摇了摇头:“哎,我看啊,鸢儿这回是栽了。”
一句话,让司徒鸢一怔,从走神的状态回了过来。
她拿过辛姑放在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嗔道:“辛姑你说什么呢?”
“我说得不对吗?”辛姑脸上带着了然的笑,“从那日王爷替你敷y走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就好像整个人,魂被他勾去了魄。”
“有这么夸张吗?”司徒鸢回避着辛姑的眼,专注地望着茶盏上的青花纹路。
“这不是夸张,是事实啊。”辛姑不给司徒鸢逃避的会,她向前走了两步,抚上了司徒鸢的,“鸢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王爷了?”
“哪有的事儿。”司徒鸢眉头轻皱,瞬间就矢口否认。
她是从地狱爬出来,重活一世的人,怎么会这般轻易动了情yu?她承认她的确对裴止有一种依赖和信任感,似乎只到他,她就能无条件地相信,他不会害她。
可能是上一世嫁给萧亦衡嫁得匆忙,她甚至都未真正t会过男nv之情,如今对裴止心生好感,也不过是因为他处处帮她而已。
对,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所以某人的刻意提醒,不过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只是,虽然明明已经想得很透彻,可一想到裴止最后的举动,她还是生气,很生气。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边按着她的让她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一边却又在她心跳如雷之际说出那番残忍的话。
“是吗?”辛姑显然还是不信,望着她的眼满含疑虑。
“是是是。”司徒鸢连说了个是,然后视线转向桌上放置已久的空白纸张,“辛姑帮我磨墨,我让你看看我的书法。”
“是,看看你狗爬的字t。”知道司徒鸢有意岔开话题,辛姑也不再纠结她对裴止的情愫是何,只是边说着边走过去,替她专心研着墨,“说起来也怨我,大字没认识j个,虽然从小就有心教你,可是也总是有心无力。不过还好,你从小聪慧,虽然字写得丑,但是总算能认识不少字,也算……”
辛姑絮絮叨叨的话还未说完,司徒鸢j个笔画下去,她脱口而出的话语便卡在喉咙里,脸上全是震惊。
司徒鸢笔下的字,不是她所熟识的粗鄙,而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笔一划,苍劲有力间又带着nv儿家特有的柔情。
辛姑静静地看着,随着她落下的字t越多,她眼的震惊便越浓。到了后段,也不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的震惊变成疑h,最后又是一p了然。
待司徒鸢两行字收工,辛姑才终于抬眼,指着字道:“鸢儿,你这字,是不是跟萧世子学的?”
一句话,让司徒鸢原本绽放的笑意瞬间僵y在了脸上。她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问:“辛姑怎么会这么觉得?”
“前些日子,快要下雨时我路过萧院,从外间看到萧院的丫鬟正在收拾搬出来晒的书简,我见他们人不够所以主动帮他们搬运了一下。”辛姑回忆道,“萧院的丫鬟说,晒的是她家世子的亲笔。我刚刚看你的字t,与我上次搬运的萧世子的字t,简直如出一辙。特别是这一划……”
辛姑说着,抬指向桌上的一个字:“我那日所搬的一幅字画字,似乎也有这么个字,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勾字很长。”
司徒鸢顺着辛姑的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个字是顶。即便辛姑还没有说出来,她也能知道,萧亦衡所写的是什么。
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上一世,萧亦衡的书房,遍地都是他写的这两句话。她初时并不能认全,但却知道,这句诗,肯定是他的梦想。
为了配得上他,她每次都会向打扫书房的丫鬟讨要萧亦衡作画或者书法不满意而丢掉的废稿,然后拿到自己的厢房一笔一划地照着练习,年复一年,久而久之,竟然也能练得与他飘逸的字t八分相似,连下笔的小动作,勾横撇捺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没想到,重活一世,这个习惯,却还没改过来。
心里无端端开始烦躁起来,司徒鸢搁下笔,抬直接将桌上的书法揉成团递给辛姑:“拿下去烧了吧,还有书案上其他的,也一并烧了。”
“烧了?写得这般好,为何要烧了?”辛姑拿着纸团,眼有些无措,“鸢儿,可是,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你告诉辛姑,我,奴婢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见她又将自己的称呼从我换成了奴婢,司徒鸢压下心的烦躁,转身握着辛姑的:“不是跟你说过以后在我面前,不用称呼奴婢吗,怎么又忘了?你没有说错什么,只是我觉得这些都不好,我想再写些更好的,是不是就应该将不好的扔掉?”
辛姑点了点头这才放松下来:“那我就放心了,我马上拿去,将它们都烧掉。”
“嗯,谢谢辛姑。”司徒鸢拍了拍辛姑的臂,向着卧房走去,“我乏了,想休息休息,若等下有人来访,不用问我,直接回绝了就是。”
“好。”辛姑应了一声,开始按照司徒鸢的吩咐将她之前写过的稿子和书画都搬到院子里烧掉。
只是,许是纸燃起的烟雾飘散在院外,引来了不该引来的人。
辛姑正将纸张全部放入火盆,看着火光燎燃,顷刻间那些字t都消失不见,她心里才稍稍安下来。她抿了抿唇,望着纸张的眸子上抬,可是只一眼,就看见一身白衣,眉目如画的萧亦衡握着一把折扇,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内,离她正烧着纸张的火盆,不足一米。
辛姑想起之前自己在书房说出那番话后司徒鸢烦躁的表情,身子马上站起来拦在火盆前,挡住了萧亦衡前进的步伐:“世子殿下。”
“这是在烧什么?”萧亦衡被她拦下了步子,便知趣地不再上前,摇着的折扇,只余下目光不经意地向盆瞥了瞥。
“没什么,只是些公主不喜欢的书画罢了。”
“书画?”萧亦衡摇着折扇的动作一滞,“早些听闻,公主的母亲死得早,她从小是辛姑你养大的,却没想到,辛姑你还会书画。”
听出了他话语的试探之意,辛姑张了张唇,终是将喉咙未说出的话压了回去,笑着转移了话题:“世子殿下这次来,是……”
“哦,偶然得了些珍奇的玩意,所以想拿过来给公主开开心。”萧亦衡说着,一展,被他掩在广袖的锦盒就瞬间显现出来。
那盒子与食盒大小无异,此番被他捧在里,紫檀木盒的雅致被他衬得淋漓尽致,即便还未看到盒之物,却无端觉得定然珍贵异常。
辛姑对着萧亦衡行了行礼:“世子殿下还是将东西拿回去吧,这礼物太贵重,公主不能收。”
“你都还未看到我拿的是什么,又怎么会觉得它贵重?”萧亦衡反问道。
“这盒子,一看就是上品,这盒的东西,自然也非比寻常。”
“辛姑,比起你家主子,你这见识,太短浅了。”萧亦衡顺着辛姑的话接了过来,“古语有买椟还珠,为何,今日的我就不能反过来,用比珠还贵的椟来装毫不起眼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当着辛姑的面,将锦盒打开,下一刻,一只通t雪白的兔子就出现在辛姑眼前。而那兔子旁边,放置的不是香c,而是r。
生r,还淌着血的生r。
辛姑见到血腥,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眉头蹙了起来:“世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送只兔子而已。”萧亦衡捏住兔子的耳朵,将兔子从檀木盒子提了出来,“这可不是寻常的兔子,这只兔子,吃的不是c,是r。我觉得神奇,所以特意拿来,给公主也看看。”
“公主不会喜欢的。”
“你怎知你家公主不喜欢?”萧亦衡抬起眼,瞳孔凛了起来,从深处泛起寒意,“这样吧,你做不了主,你将它送给公主,若她真心不喜欢,你再送还回来给我便是。”
“这……”
“我萧亦衡要送出去的东西,还没人敢拦过。”萧亦衡一句话,将辛姑的犹豫完全打断,她只得俯身行了一礼,接过锦盒道了谢后,向着里屋走去。
萧亦衡站在原地,目送着辛姑的背影转过门口,消失不见后这才收回了目光,视线转向地上早已燃尽的火盆上。
火苗早已熄灭,只余下纸张的j个边角还未烧完,散落在地上。
萧亦衡伸出,纤长的指尖捏起一张破碎的纸p,上面,还能隐隐看到一个字t的半边。撇捺自然,勾折拉动较大,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即便只剩下一个字的半边,他也能看出来,写字之人的笔力飘逸,是个行家。只是这行笔的习惯……
萧亦衡死死地盯着纸间那半边勾折,眼的波澜越来越大。
勾下笔后先停顿再拉长,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独一无二的习惯。司徒鸢怎么会有与他一样的习惯?
这到底,是巧,还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