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司徒鸢睁大眼,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你在崇封,已是个死人。所以,不管你也还有什么愿望,还有什么谋划,从今往后,司徒鸢的人生,也再与你无关。”司徒明说到这里,转过头,语气变得更冷,“包括裴止,也再与你无关。”
他在这里单单点出裴止,让司徒鸢皱起眉,心蓦然钝痛起来。
那般绝尘的男子,在助她回宫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平安归来。可现在,她平安着,却在其他人眼,已经死了。
司徒鸢突然很想知道,那个身上藏着的秘密比她还多的人;那在她心动却威胁告诫她ai上他的代价她付不起的人;那个处处救她,危难间不得不来的人,若是得知她死了的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间司徒鸢走神陷入自己的思绪,司徒明皱了皱眉,冷声道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走了出去。
……
自从司徒明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多日了。
这些日子里,她身上的伤,喉咙的伤都已经愈合结痂得差不多了,只要不作出什么激烈的动作,便不会有大碍。可独独除了她的眼睛。
刚开始,因为接受不了司徒明带来的消息,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只是一直在想重生后的事情。可迷迷糊糊间,一天一夜过后,她原本漆黑一p的眼睛,好像可以看见一丝光来。
仿佛世界有了希望,只要眼睛能好,这司徒明的府邸,根本关不住她。
所以,司徒鸢开始配合着开始吃饭,吃y,可明明恢复了饮食,她的眼睛,却再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有一丝亮光过。
整个眸子,完完全全是一p漆黑,漆黑得像她如今的心境。
已经死的人被囚禁在这里,看不见多余的人,看不见光,自然也看不见时间的流逝。
司徒鸢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自己给自己尝试着倒茶,听着水流落入杯的声音来判断茶水的多少。今天,茶水才倒了两盏,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有人想着她走了过来。
司徒鸢侧耳听着,倒着茶水的动作滞住:“顾神医,你来了。”
“你知道是我?”顾然有些惊讶。他放下茶杯,坐在司徒鸢对坐。
“你的脚步,从我醒来的那一日,我就已经记住了。凭脚步声判断仅有的j个身份,似乎,并不算难。”司徒鸢说着,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水满则止,分毫不差,“顾神医请喝茶。”
“看来你适应得很好,我还担心突然失明会对你生活产生困扰,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顾然接过她倒的茶轻抿了一口,道。
“适应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后面的话,司徒鸢没再说。
她目光转向顾然,明明瞳孔没有一丝亮se,可是顾然还是感觉到了她浓浓的不甘。
“顾神医,你听过株连吗?”司徒鸢突兀地问。
“株连?”顾然眯起眼,“株连是生长在岐北山涧的c,传言若两个人同时f下,则其毒效和医效会一同应验在两人身上,一人生死,两人共赴h泉。所以,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独活。”
“神医真是见多识广。”司徒鸢微微笑着,俊俏的脸不经意间染上妩媚,“那你刚才感觉,这株连的味道,可还好?”
顾然皱眉。他低头望着杯的茶水:“你在茶下了株连?呵,想骗我?你被大皇子关在这里,哪里去寻的株连?”
顾然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可是指尖却还是向着自己的脉搏探过去,果不其然,在原本沉稳的脉搏,有一丝不同寻常的脉象出现。
这脉象时起时伏,极不稳定。就想,现在的司徒鸢一样。
司徒鸢站起身,明明看不见,可是身上的气势却不减分毫:“株连一直在我,只不过,我从未想过要拿它出来将我的生死绑在另一个人身上而已。可现在,我想出去,便不得不委屈顾神医了。”
“笑话,你以为,我了株连,你就能顺利逃出去?即便你逃出去又能怎样呢?说到底,你已是个死人。”
“我出去,自有我未了的心愿。而顾神医,我相信你自有出去的方法。”司徒鸢说到这里,腕一转,头顶上束发的簪子已被她抵在脖颈的动脉上,“顾神医,我平生还未正经求过一个人,如今我想求你,带我出去,我想跟某人告个别。”
“若我不呢?你打算用你的命要挟我?”顾然眼泛起戾气。
“不,我是在用神医自己的命要挟你。”司徒鸢说着,簪子用力向前抵了两分,pr瞬间就见了血,“你该知道,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顾然显然是被司徒鸢神经质的动作惊到。他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也罢也罢,算你走远。今天,正好是宫为公主准备的祭祀大典。按照惯例,宫的人都会出宫送魂。你要道别的人,只要是宫人,便一定会在送魂人出现。你若是想道别,就趁那个时候吧。”
司徒鸢一喜:“今日何时?”
“日落之时,魂魄归西。”顾然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意识到司徒鸢看不见,补充了一句,“届时到了时辰,我带你出去便是。”
“那就有劳顾神医了。”
……
顾然约定的时辰很快到了。
这个时候,按照崇封习俗,作为大皇子的司徒明自然也会在送魂人之,所以,正室无主,是顾然带她出去的最好时。
顾然迷晕了看守司徒鸢的侍卫,将她乔装成他底下重病的患者,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崇封公主逝亡,虽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但为了t现司徒奉天的仁德,还是用了正规公主的仪式。
现在,这个皇城主g道,一p苍白之se,白se的旗帜夹杂着hse的钱纸在大街上飞舞着。
顾然拉着司徒鸢衣袖躲在街角处,望着如此大阵仗的送葬,故意调侃司徒鸢:“明明人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可身份,却被一个死人剥夺了。啧啧啧,可悲啊,可悲。”
他说完这话望向司徒鸢,却见她毫无反应。她眼睛看不见,只能竖着耳朵听着来往的声响,企图单靠她的耳朵与鼻子,就能嗅出裴止的所在。
“哎,你看……听着自己葬礼的进行仪式,心里是什么感想?”可是,身旁的人却偏偏不想让她如愿。一直在她耳边聒噪到不行。
“没什么感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连死亡都亲生经历过,还怕亲眼看自己的葬礼吗?”
司徒鸢回答得漫不经心。
“那你告诉我,你来,到底是想跟谁告别啊?你说说那人的特征,我帮你找找?省得你好不容易出来却又错过他。”
“不用了。”没想到,顾然的好心却遭到了拒绝。司徒鸢睁着那双漆黑却毫无焦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此刻正面无表情从主g道走过的人,轻声道了句,“我等的人,他来了。”
顾然顺着司徒鸢望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身素白的摄南王裴止抱着司徒鸢的灵柩走在前面,而他身边,是被徐元推着的,坐在轮椅上的司徒明。
司徒鸢在空气嗅到裴止的味道,嘴角勾出一抹笑,正要上前,却被顾然拉住:“你要g什么?你疯了,现在可是大街上,你就是这场送葬的主人公,这般贸然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更何况……”顾然说到这里,望向司徒明的眼睛眯了起来,“更何况,大皇子就在摄南王身旁。”
一句话,让司徒鸢前进的步子瞬间停了下来。她闻着空气越来越淡的熟悉味道,迷茫地道:“那你说,我是不是没办法再见他了,也没办法跟他告别了?”
“这样的结果,你应该早猜到的,不是吗?”顾然望着司徒鸢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告别,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内心好过些。他已经接受了你已死的事实,为什么还要以现在这般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再受打击一次?”
他的话,换来司徒鸢长久的沉默。她听着渐行渐远的送葬礼声音,低下了头:“我如今双目失明,告诉他我还活着,也只是个累赘罢了。”
“那你……”今后怎么打算?
顾然最后的那句话还没问出来,司徒鸢就率先解答了他:“大皇子的那个囚笼,我不想再进去了。顾神医,我知道,你帮我出来,自然也知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回去了。”
“本来带你出去,就没打算再带你回去。”顾然撇了撇嘴,“万一你在府里绝食什么的,那我还怎么活?”
“噗呲——”被他的话逗笑,司徒鸢望着他,“那我就当是为了你着想,一定好好活着。”
“你能这样想最好。”顾然说着,拍了拍,一辆马车瞬间从巷子里驶了出来,“车和盘缠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车夫是我认识的人,他会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谢谢。”
司徒鸢道了声谢,抬脚跨上了马车。在马车疾驰起来的瞬间,她掀开帘子,对着被马车甩在后头的顾然大喊:“其实,那只是普通的泻y而已,我根本没给你下株连。”
“我知道,我早闻出来了,傻子,那茶,我一口都没喝。”
得到的,是顾然同样大声的回应。
路上,车夫告诉她,顾然说,她的眼睛其实并没有瞎,只是一直被司徒明用y控制着,所以才看不见。只要用顾然放在包袱的y物,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重生活过来的这些日子,她一心想着如何复仇,如何保护她身边的人,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么坦荡离去的一天。抛下所有,也抛下ai。
司徒鸢勾起唇,将头轻轻靠在马车上。随着车夫一声一声驾马的声音,马车出了城,向着未知的远方而去。
-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