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万一对方耍诈呢?
他那么的恨罗修,没准会使出下作的手段,设下圈套。就算你有三头六臂,终难敌他人的阴谋陷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虎落平阳遭犬欺;这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碧树连荫,鸟语蝉鸣:翩翩风度如斯,闲庭信步的典雅姿态,自是夺目——幸好小区里植物茂盛,又栽植了大量的开花的园木;真有不少的居民在其中赏玩,嬉戏。才显得他气质里落寞的形单影只,不那么突兀。
无聊而又无味的打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出了5号楼的单元门。
亦淅远远地隐在树下,躲开罗修的视线。看着他走进车里,驶出了小区。
一颗心,稳稳当当地落回了原处陡然而升的是一种让人轻松的快意。自己的麻烦解决于否,倒是没有那么介怀。
想来以罗修玲珑的心窍,聪明的才智;对付一个区区的肖云,应该是绰绰有余的。看他方才离开的表情,很自在随意,可想而知两人很大的机率是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亦淅最想的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亲手做羹汤,好好犒劳这个为他奔波忙碌,挡风遮雨的人,不愿其再为自己担心。
往昔不可追,不可忆;只要他肯忘记,不再提起;我便是安心地不作他想,一辈子相守下去。
也恰在他怡然自得的一刻,目光不经意地瞥向曾寻找过的第十五层: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个人,站在阳台上,如枯枝败叶卷入风涡之中,自由落体的速度,飞落下来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飞絮入尘,践成泥泞。
☆、第五十九章死计(中)
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
方亦淅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脑子里纷纷扰扰的还是关于这场离奇跳楼事件发生前后的细枝末节。
太过胆战心惊的画面,和匪夷所思的情节发展,让所有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越发的扑朔迷离。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亦淅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充满了阴谋与谎言,算计与罪恶的罗网之中。最重要的是,他挣扎的愈是厉害,被桎梏得愈紧。现在,连得到一时半刻的喘息都不能了。
肖云的死,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多么如释重负。
他原以为,这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必是除之而后快的。可是,当真真切切地看到此人在眼前死于非命:内心里翻滚着沉闷的积云,压抑得酸楚。
威胁解除了,整个人却无法释怀,无法麻木。
林林总总,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曾经痛恨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没有逃过最悲惨的结局。神秘的死亡,致命的意外;这一切,他不相信真的是承老天的垂青,为自己排忧解难。
亦淅信佛家的一句话:有因必有果。
扭开门锁,人到未到屋中,耳际便传来浪漫轻柔的李斯特(franz liszt)的著名钢琴曲《爱之梦》。
罗修正窝在沙发里,悠然忘情地边欣赏着音乐,边挥动着手指跟随节奏打着拍子。俨然,一副风度卓然的指挥家的风采。
优美如歌的旋律,以及抒情宁静的流转情调;和刚刚生死之历的骇然心惊,不止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是,水火不相容的两种相互煎熬的切身感受。
亦淅精神萎蘼,大脑犹如一个被火点着的马蜂窝,乱糟糟的,嗡嗡闹着,没有个出口。
“你回来了”亦淅情绪不高,抬眼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等罗修答话,迳自往厨房走:“我去做饭了。”
“好。”
罗修也不多问,与平常无二的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其实已经看出来,亦淅与自己出门之前截然不同的变化;料想他必是没有听从自己的嘱咐,擅自跑去了肖云的住处。这样一推理,也就没有那么奇怪了。
只不过,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试图解释;继续随着钢琴曲挥舞手指享受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惬意。
亦淅步入厨房,系上围裙,轻车熟路地开始在操作台上收拾食材。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是挥也挥不去的满脑子的杂七杂八的纷乱思绪心不在焉。
“啊!”
冷不防的,有人在背后用双手环住了腰身——吓得他惊呼一声!
随后,闻到了身后那人身上悄然袭来的薄荷味的烟草香惊魂,方得甫定。
“在想什么呢?都走神儿了”
罗修磁性的嗓音,蛊惑地吹进耳道。
“没想什么你突然从后面抱住我,吓了我一跳。”
亦淅惊惊诧诧扑动着眼睫,像一只被困在雄狮掌下的小鹿,几许无路可走的慌张。
“说谎——”罗修不满地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唇片弱柳扶风般地扫过耳廓,低低的啧责:“刚才你明明魂不守舍的,连我走到你身边都没发觉,还睁着眼睛对我说瞎话?最好从实招来,坦白从宽;顽抗到底的话,我可要从严的哦”
他这点要胁的玩话,带着嬉闹的成份;虽并没有多少要追根究底的认真,也足可以让亦淅没有敢随便敷衍了事的想法。再说,他内心里的确有好多疑问,都是围绕着罗修的。即便他不问,也绝不瞒不过其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就肖云之死这事来说,如果说和罗修一点关系也没有,鬼都不会相信。
既然他在问,不妨自己就以真试假好了;至少不能一直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肖云,出事了。”亦淅迟疑地开口。
“哦,是吧”
不是问句,也不是肯定句式。一贯的听不出任何的情感色彩,就是环住腰间的手,都没有泄露一点心理波动的多余动作,还是松紧合适的力度,有着私昵的亲热。
“他跳楼了我亲眼看到的。”
方亦淅有意把事情递进式的又深入地刺了一句,留心着对方的反应。
“负责任的说,他这种人,死了比活着更能够造福人群。这也挺好,利己利人。”
罗修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点评《史记》里的历史人物;公正且客观。半点不牵涉个人的爱憎喜恶,冷静得令亦淅产生错觉:好像他们在谈论的不是某个人的死亡,而是今天的天气。
亦淅眼底波光潋滟,小心地斟酌了半天字句,才慢声说:“我看到你从他家里走出来没有多久,他就跳楼了不会是你给他做了一个小时的思想工作,就那么有觉悟地自行了断了吧。”
他当然明白:罗修即使是心理学知识再扎实,过硬;终究不是诸葛孔明,还不至于厉害到鼓动三寸之舌,把一个大活人活生生骂死的程度。
肯定是用了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令肖云不得不选择自杀;而且还是最简单,粗暴的死法。
这种毫无顾忌的死法,对于亲身目睹的人来说,视觉上的冲击力太大,许是终身难忘的。
罗修佯作生气地张了嘴,咬了一口亦淅的脖子:不是很用力,但牙齿切磨之下,一阵刺痛。
方亦淅忍不住喊痛,咧了咧嘴,皱紧了眉。
罗修松了口,宠爱地又抱紧了身前的人,说:“你总是不肯乖乖听话,偏得吃些苦头才罢。我说了你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还是跑去了,怎么和我对着干好玩儿吗?还是,压根儿你就不相信,我的手段,嗯?”
说完,罗修牙齿又厮磨到脖子的另一处,做实地咬了下去。
亦淅躲又躲不掉,脖子上被啃咬得充血红肿。两个红印子,像两朵妩媚的花,争相开放。
嘶嘶啦啦的疼,和这倏倏忽忽的麻,相互融合;让亦淅乱掉了呼吸,颤颤巍巍地喉咙发出声响,极力申辩,“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担心你,怕肖云会耍花招对付你。我我只想去救你的谁知道会碰到他从楼上跳下来”
“担心我啊”罗修在颈上吹着热气,“情有可原,但罪不可免。我允许你担心我,绝不允许你不听话!”
话音荡悠悠的还未落地,齿尖已经在生香玉颈上再次啃咬了起来愣是半咬半嘬出一朵深红的玫瑰花瓣。
亦淅吃痛,不自觉地摇着脑袋想要闪避——无力的模样,如困在笼子里逃不开的小兽。
“修,别咬了,停下。疼”
“知道疼,就好。”
罗修见他面泛苦痛之色,想来定是疼得很。一下子怜惜之心又起,再说本来也没想要怎样惩戒他。于是,松了牙关,反而用舌头细密地舔噬须叟之前被折磨过的地方。
亦淅感到皮肤传来丝丝温热,细细的暖流;身体一时之间,柔软了下来。
“肖云的自杀,是你的杰作。”
他幽幽的出口,无比的笃定。句尾,甚至没有加一个问号。
罗修的脸庞,浮光掠影地泛上一层笑纹,似晴空中飞过一片云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有点事不关己的随意。
“世上没有决定生死的神。可如果要让一个人去死,也不是一件难事。有时杀一个人,并不比踩死一只蚂蚁要难多少”
他说的举重若轻,方亦淅却听得浑身难受不自然的一凛!有看什么看不见的,摸不着的凶险预示,让身体瑟瑟发抖
“你怎么做到的?”
亦淅的声音,跟着神经阒然颤栗着。
罗修感觉到了他的恐惧,躯体的紧张,反射性的僵硬和战抖。所以,用力地抱紧了他。下巴新冒出的青色胡茬儿,亲密的磨蹭他的脸颊——尽其所能的安抚,动作似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