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与抱枕

花与抱枕_分节阅读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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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试试。”

    这是多么的——

    令人欣喜,却又如此别扭。

    程璧云想这可能是她抗拒与人过于亲密,所以自然对这种感受难以接纳,可她逃避去解决,便又是置之不理。

    大四她想搬出去住,和室友的关系终于冰点。她当“独立又自我”的怪人当惯了,也懒得再去和她们修复关系低头讨好,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畅快些,反正她胆子大不怕一个人住,就是缺钱。她妈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担心她安危,她也懒得跟她妈为了这事吵,就想暗度陈仓一个人搞定,跟何珮提了这件事,何珮的反应却再一次的出乎她意料:

    “你要是非搬出去不可的话,我可以借你。”

    这真是吓到程璧云了,却没当真,只调侃道:“土豪啊,你这么有钱包养我好不好?”

    “走开。”何珮还附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好多人天天找我借钱,我都靠收利息发家致富了。”

    “行啊你,黑社会高利贷啊。大哥,罩我好不好?”程璧云还是笑嘻嘻的。

    “走开。”

    这事就没后续了,程璧云直到开学都在想怎么办,结果回了学校在周围一转,发现钱倒不成问题,按月收,房租也不算高,她完全可以承受。下午在那条条道道的巷子里转了三圈就定了一间舒心的,当下就拖着行李箱交了押金房租入住。

    当天晚上在她那小出租屋里吃烤串喝啤酒听摇滚自嗨,跟何珮说自己终于自由了,别提有多爽。何珮也很开心地跟她说恭喜。

    但是第二天开始程璧云就发现问题了,她需要家电,而她真是没这个钱了。洗衣机是必须,还有电陶炉和冰箱——她是会自己做饭的,还需要一张大桌子,零零总总一堆,却寸步难行。

    她和何珮几乎是无话不谈了,也半真半假地跟何珮哭着说她要剁手,何珮却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借你。”

    何珮却还是不大敢信的,“来真的啊?”

    “嗯。我骗你干嘛?”

    “卧槽,腿子!救命!”

    然后没过多久程璧云的手机就来消息了,支付宝入账一万。

    她在这瞬间傻了眼,看着那条消息收回了屏幕顶部还没反应过来,脑子竟然还开起了小差,想她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进到什么鬼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地方了,心脏一直咚咚直跳。

    她那就是开个玩笑,何珮竟然是来真的。

    “腿子你别这样,利息几个点啊,我要还到倾家荡产了。”程璧云有点哭笑不得。

    何珮一脸嫌弃:“不收你利息,早点还。”

    程璧云还在打着逗趣的话,那边顿了片刻,何珮的下句话就冒了出来:

    “不还也可以……别让我伤心。”

    ☆、第 11 章

    做饭这件事对程璧云来说是种极大的乐趣。她热衷于按着菜谱把各种菜都做一遍,像是点亮游戏里的图鉴。对生活的热爱和本身就是艺术出身的她还喜欢把食物摆得漂亮,手机咔擦一照就天天传给何珮,跟她报告自己又做了什么,把何珮馋得口水直流。

    新鲜的生活总让人心情愉快,飘飘然沉浸其中。

    直到她有次睡到中午迷迷糊糊起来做饭,用切片器的时候削掉了右手大拇指的半片指甲。

    那一瞬间其实不疼,程璧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地面上落了一大滴血,再看自己的指甲就白了脸色,随后疼痛与惊慌才紧随其后。她连忙带了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慌不择路地就近去了家药店,老板看到吓了一跳,给她开了包创可贴,帮她贴上就了事。程璧云心里也稍微安定点,能够有精力告诉何珮这件事,还苦中作乐地给她拍了自己手指的照片,把何珮吓了一跳,要她一定去学校医务室包扎。

    程璧云还大大咧咧地觉得没事,回了家做了饭,心里膈应地吃着这顿让她光荣负伤的饭,手指的血却没有干涸,疼痛也越来越重,这才又慌了起来,赶忙去医务室找护士看。

    “创口贴拆了。”护士了解情况后就下了命令。

    程璧云抖了一下,不敢动伤口,问:“一定要拆啊?”

    护士斜了她一眼:“你就不该包,这么大的伤口早该来包扎了。”

    于是程璧云就照做,心尖发抖地去撕创口贴,刚松开血就又在地板上落了一大滴。

    护士皱了眉,领她去另一个房间包扎,对她说:“我先给你洗洗,消毒,有点疼,自己忍着。”

    “嗯。”程璧云握好自己的胳膊,惴惴不安,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道指甲还能不能长回来,缺了太丑了,药水一浇上去她的泪腺就被刺激出了液体,她却全咬着自己的口腔内的软肉,不让它们掉出来。

    护士看清了又去玻璃柜里拿止血海绵,包扎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放了她去交钱,嘱咐她后天来换药。

    多么简单的事,程璧云却如同整个世界都在刮风下雨。

    她从医务室走出来,灿烂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花坛里姹紫嫣红,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欢声笑语,骑着自行车上学的偶有铃响,打着太阳伞的女生们并肩笑语。

    而她多么孤独。

    她多想此刻有人能来陪陪她,抱着她的肩,握着手腕看看她的伤口,说些关怀体贴的话,让她哭一会儿。

    然而是没有的。

    她快走回自己出租屋的时候才收拾好自己这懦弱的情绪,告诉何珮她包扎了,给她拍照,笑说自己这下残了,打不了电脑游戏了,只能玩玩手游。何珮关心的话语在屏幕上接踵而至,她却全然没有获得些许安慰,只有透过屏幕的无穷无尽的无力与苍白。

    何珮不在她身边。

    她第二天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笑嘻嘻的,身残志坚地要打游戏,操控着人物角色像个僵尸一样走了几步就放弃了,连用手柄曲线救国都办不到,干脆看起书来。饭还是照做的,只是大部分都是煮泡面。洗澡的时候比较麻烦,手指不能沾水,就只能举高右手让左手成为主将,她还跟何珮开玩笑说自己这左手用多了搞不好右脑就发达了。

    已经没什么怨言了。

    本来就是人生病的时候比较脆弱。

    换了几次药去就拆了绷带,止血海绵被清理掉了大部分,还有一些得附在伤口上保护,颜色是深褐色的血色,海绵坑坑洼洼的形状让手指可怖极了。程璧云看得有趣,拍下来给何珮和自己其他几个朋友看,笑说自己变丧尸了,收获了无数惊讶和关心,她却都觉得不痛不痒,因为伤口已经不疼了,说再多也没什么感觉,倒是之前的疼痛与天崩地裂让她深感遥远与陌生。

    人类的恢复力可真的惊人,她也远没她以为的那般脆弱。

    只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得提醒自己别在那么迷迷糊糊了。

    她和何珮还是那么聊着。

    程璧云大四基本就没课了,整天在她自己的出租屋里过活。探索菜式、打游戏、看书、看电影,偶尔搞搞正事,接点设计单子赚外快给大佬何珮还钱,碰到了新上映的想看的电影就和本市的好朋友一起坐个两个多小时的公交去市中心看看,吃顿饭。

    什么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她面对何珮时的那些“计较”。

    她很热衷于给她讲自己接的单子做的那些设计,说自己的想法,一些暗喻或是玄妙,问她觉得自己的哪个方案更好,想不出来的时候也喜欢向她讨些建议,一来二去也能聊出许多点子。

    她却知道何珮对这些都不大感兴趣的,只是在陪她。

    不满累累积积——多半还是自己的控制欲作祟,想要攫取她的注意力,可她无法消除这些“计较”。想要她更关注自己一些,想要她对自己的作品赞扬,想要她对自己主动一些,想要……总是有那么多的“想要”,无法满足。

    终于在一次她向何珮讲述自己的设计的时候,她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炸药爆发了。

    程璧云又删了她。

    何珮不够关注她。何珮只是在奉陪她。何珮不理解她的用心。何珮——

    她还欠着何珮钱。

    程璧云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的行为无理取闹极了。何珮对她已经够好了,她还在不满什么呢,她还能不满什么呢?她到底还想要些什么?

    这次很短暂,过了不过两个小时程璧云就加回了她。

    何珮却意外的不与以往一样——那样平静而接纳,显得生气极了:

    “以后别再问我爱不爱你了,我到现在都还没跟你决裂就真他妈的是爱死你了!我去洗澡!”

    程璧云眼眶又有些热,嘴却开始笑。

    在这一刻莫大的安心笼罩住了她,让她管窥一豹般地了解了何珮的内心。

    她想不过就是这样。她想要看到一个生动而真实的何珮,有感情,会生气,不是那些永远冷静理智平静接纳的、像是哄她一样的假人。

    她只是想要些真实的东西。

    比如现在这样。

    “宝贝儿我就是有点大姨妈,我也是爱你的。”

    玩笑不是玩笑,是真话。

    ☆、第 12 章

    程璧云再收到何珮传过来的多肉照片的时候,看着那些可怜的苗子,怏的怏,死的死,终究是没熬过暑假,却也没觉得多难过了——倒也不是悲观的“麻木”的状态,恰恰相反,是乐观的“无所谓”与“不在乎”。

    现在何珮真正让她安心了,那些花之前被她附带的阴暗的喻义都没了用武之地,就只是些“花”而已。

    倒是何珮还有些闷闷不乐,又觉得无可奈何——没办法带回家的,只能抢救下几个生命力顽强的,往后就全仰仗它们自己了。

    何珮是有些变化的。这变化太过于细微以至于程璧云过了一周多才有所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