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为君之道

笔记93:分秒必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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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记93:分秒必争

    93

    清河,是谁和你说,漓还没死的?凤清之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情况产生变故。

    是我说的。

    两人愕然的看着一脸淡漠从容的燕陌,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说的是什幺。燕君,妳……

    好歹我也在瑯嬛阁代理阁主了几年,我怎幺可能不知道替命蛊的事情。燕陌轻轻一笑,况且,那时清河的情绪简直是陷入狂暴,如果没有这样的消息,你认为现在楚国那边有可能放任苍月胡搞乱来,清河还会这幺冷静吗?

    凤清之与苏沐秋再次对视--没错,虽然墨清河的外表看起来邪魅风骚,但实际上却是冷静沉稳到有些漠然,然而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发现自己珍重爱惜的东西被人一夕之间毁去,那爆发的强度也是无人可及。

    苏沐秋先是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那幺,妳是怎幺推断苍漓还没有死的?

    我是在苍湘那里知道,凤清之原来是越国子民,让我联想到帝会上出现的那个叫舞尘的男子,我去验过他的尸,发现当中有一只尚未觉醒发动的替命蛊。燕陌见凤清之的眸子乍然瞪大,便知道自己找对方向了。

    她又是微微一笑:当年越国皇室的蛊术可是天下闻名,替命蛊更是天下极品之蛊,更是有替皇子植入替命蛊的传统,然而能有一只替命蛊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能耐发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错,临江的替命蛊没有发动过……凤清之有些失神的低下头--若是能知道他身上也有替命蛊,他早就……

    燕陌缓缓阖上茶盏:不用自责,舞尘,或者说临江,他体内替命蛊的作用已经被人毁去了大半。

    是吗……也是,那群家伙只是想要藉由临江的死来煽动遗民,或是藉着他的手杀了苍漓,怎幺可能留下活口呢?凤清之微微苦笑,没想到,连临江都死了,那幺越国的皇室就只剩下我了呢……

    不需要这幺早悲观。苏沐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定有,只是还没找到而已。

    凤清之讶异的看着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压抑不住的微微一笑,没想到秦帝也会安慰人呢。

    啰唆,会安慰你只是因为如果你陷入悲观就没人要照顾苍漓!苏沐秋也是一怔,随即彆扭的转过头去,况且如果苍漓不赶快醒来,谁来跟我斗啊?那群弱智君王吗?

    凤清之和墨清河对视一眼,同样看到彼此眼底的笑意。

    --真没想到啊,秦帝居然是个这幺彆扭的家伙。

    凤清之无奈的轻笑,然而手抬起来的时候,他苍白手臂上布满的深红色疤痕从浅红色袖子中露出,惹的墨清河瞪大了眼睛,而他瞇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瘦削憔悴的身姿后,又是一阵叹息。

    凤清之突然发现一只翠色的茶杯被递入了视线,讶异的抬眼一看,同样一个彆扭的人故意此粗着声道:病患还是给我乖乖喝热水吧……拿去。

    一股难以发觉的暖意缓缓漫上心头,凤清之嘴角微勾,哼,臭水沟也知道病患需要休息啊?

    啰唆!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也传来了。小陌来了啊?来,快来给师傅帮个忙!

    一直在旁淡定喝茶的燕陌突然喷出了嘴里的茶水,接着浑身一悚,马上以超高速的动作手刀冲刺离开现场!

    嗯……皇姊?!墨清河傻眼的看着突然消失的燕陌和空蕩蕩的位子,再看着徐徐而来的瑯嬛,顿时明白了为什幺燕陌逃的这幺快的原因。

    不过,眼尖的几人也发现今天的瑯嬛有些不一样。

    原来的瑯嬛是精緻优雅又带着几分慵懒随意,是肤白貌美的小娘子,可是今天的瑯嬛……一双如远山一般的长眉,一向慵懒瞇起的眸子眼角微微上挑,说不出的风流勾人,不过,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微微敞开的衿口,原本胸前浑圆的高耸突然扁了下去,平坦的好像男子一般。

    三人都是认识瑯嬛的,如今见眼前这人的容貌还是一模一样的熟悉,可,可那个精緻柔和的轮廓分明变成了一个男子的俊雅清新,反应和燕陌没差多少--嘴里的茶水噗的一声一起往站在面前的瑯嬛喷了过去……

    ……

    可以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这幺统一阵线吗?瑯嬛的脸上滴滴答答的落着水,嘴角有些抽动。

    天啊,瑯嬛你到底做了什幺好事啊!!凤清之的嘴角也有些抽动,墨清河直接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唯一憋笑没笑出声来的大概只有苏沐秋了。

    我是听说小陌来了才去卸妆的啊。没想到瑯嬛一脸无辜的看着苏沐秋,有些委屈,是这家伙说看我这模样一点都不靠谱我才化妆成女人的吧?好几年没看到小陌了,我才想说用本来的面貌的……现在你们这是什幺眼神啊!!

    两人却是一愣--等等,他说本来的面貌……

    所,所以你是男人!

    瑯嬛一脸莫名其妙:对啊,我是正常的成年男子啊。平常只是靠化妆来伪装成女子而已。

    ………

    凤清之和墨清河终于崩溃了--一般人最好是能靠化妆伪装的跟一般女子一模一样啦!

    苏沐秋看着两人努力憋笑又一脸抽筋的模样终于也忍不住了,瑯嬛本来就长的比较女气一点,这才是正常的他哦。

    墨清河笑的差不多了才终于回到正题:那为什幺皇姊一看到你就要跑啊?你那模样简直就是她的天敌一样。

    ……你们最好不要知道比较好,我们还是继续回来谈替命蛊吧。苏沐秋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满眼无辜的瑯嬛。

    凤清之和墨清河虽然莫名其妙,还是乖乖点头继续等瑯嬛开口。

    瑯嬛也是清了清嗓子:你们都知道替命蛊的作用了吧?替命蛊还有一种作用,它是一种可以被追蹤流向的蛊虫,当然,必须握有母蛊才能做到,而植入替命蛊的人都是皇子,能够握有母蛊的应该就是当年的越君了吧?

    对,母皇的身上有一只能召集号令天下蛊虫的蛊母……

    墨清河微笑着听他讲,不过当他听到凤清之之言时,突然回过头,脸上的笑容一敛:如果我们说,如今那只蛊母是落在吴王的手里呢?

    凤清之的脸色乍然惨白:吴王?

    没错,好不容易从苍月手上拿回吴国宗庙与社稷的前太子离霜、如今的吴王,他的手上正握有当年越君手里的蛊母,能够号令天下蛊虫。墨清河的笑容微微的变成苦涩,而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我们熟悉的云尚宫、漓最信任的云阙,居然也是吴国故人,而且,还是离霜的嫡亲弟弟,离宫。

    凤清之微微一怔,一股难言的心疼涌上心头。

    --云阙,他跟在苍漓身边这幺久,与他们为臣不同,他是贴身服侍苍漓的,比他们都还要更靠近苍漓,然而最致命的一剑却是由他下手,将苍漓刺下城楼……

    呵呵,苍漓她不曾怀疑过他一分一毫,没想到……

    虽然那日你和苍漓一起摔下去是有目共睹,但是现在你和苍漓都还活着,你觉得吴王有可能放过你们吗?苏沐秋的眼睫轻颤,对自己有任何威胁的人,都是不能放过的目标,尤其,苍漓现在有理由也有动机去毁灭吴国。

    墨清河冷静的转过身,缓缓环起手:所以,我们必须和他来抢时间,替命蛊追蹤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连结,但是菜鸡你已经请问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让苍漓重新醒来。

    也就是说,我们要和他们抢时间了。凤清之缓缓抬头看向窗外飞雪,一片肃杀的寒凉。看看究竟是他们先连结到我们,还是我们快一步让苍漓清醒。

    江南此时也是冬令时分,吴宫。

    一阵杯盏碎裂的声音自华丽的宫室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喧嚷的嘈杂之声,接着,一道浅白色的身影碰的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一脚便往飘着雪的庭园跌跌撞撞的走去。

    殿下!殿下您这是在做什幺?!

    侍者见方才冲出去的那人衣着单薄,急忙拿起狐裘想去追,然而那人的脚程却是异常的快,还是芷玥气急败坏的将狐裘一把夺过,提起轻功追向那人。

    吴国如今只是一个郡县大的国家,欲归国的遗民已经全数回来定居,但是大多数的人还是愿意当楚国的子民,因此人数仅有当年的十分之一不到,却还是足够让离霜忙的焦头烂额。

    然而,唯一能够协助他的人,却是每日将自己锁在房间内,饮酒浇愁。

    离霜看向窗外飞雪的暗色天空,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一日,他为了断了云阙的心思,故意操纵他的身体与心智,让他亲手把苍漓刺下城楼,就是为了让他免受苍漓的蛊惑,没想到……

    一个侍者看他站在窗边望着雪景出神,小心翼翼的上报:陛下,离宫殿下他……

    又喝醉了是不是?离霜已经猜到了大概,轻轻叹了一口气,别管他,小心让他不要出事就好。

    芷玥大人已经追过去了,我们也接到消息,有暗卫目击到凤清之可能未亡,苍漓就跟在他的身旁,属下是担心……

    只是凤清之的话不用理会,如果发现苍漓还活着,立刻把她带来给我。她是唯一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的人,再者,如果离宫看到她平安无事肯定会与我离心,所以,不准纵放。

    侍者顿了一下,遵命,那幺,陛下打算动用那个吗?从越君身上拿到的那个……

    离霜轻轻颔首:没错,既然凤清之还活着就可以使用,然后你去準备涣神蛊,不要让离宫知道。既然我们打算把苍漓当作饵,那幺就必须做好完全的準备才行。

    是,那离宫殿下那边……

    ……就照往常原样吧。离霜缓缓冷下了脸,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侍者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光芒,随即便被温顺的恭谨掩去。

    是。

    ……

    ……

    江南的雪轻轻柔柔,一点一点的缓缓落下,冰凉的雪花一落在手上,便化为了水。云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幺,明明复国了,完成了皇兄的心愿。也归还了宗庙,安顿了母亲她们的神主牌位,但是……为什幺自己的心里好像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疼着?

    他抬眼失神的看向灰色的天空,整个世界好似变成了灰色一般,没有任何的色彩,好像有深与浅的光影,让他想起了那日苍漓的眼神……

    她的眼中没有怨怒,没有凄凉也没有恨意,只是一种麻木的荒凉,好像已经放弃了所有东西,没有了任何表情却带着一种遗弃这个世界的茫然。

    而她也轻启檀口,仅仅几个字而已,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他看懂了她的口型:

    --那幺,如你所愿。

    她的血在他的剑锋上绽放出一朵艳红的花絮,好像夏天时,她笑闹时替他簪上的石榴花,他只是无奈的宠溺一笑,却见她一脸灿烂的笑意,满是纯然的喜悦。

    --云阙果然还是笑着比较好看啊……

    那些美好在这个时候一点一滴的划过他的脑海,蓄积了十几日的泪水瞬间溃堤,一股撕裂全部的痛苦从心口汹涌而出,淹没了他眼前的世界。

    泪水凌乱的划过他的颊,他就像个疯子一样,仰头大笑:如我所愿……我要妳平安无事,这哪里是如我所愿!

    苍漓,我从来没想过要妳死,我从来不认为妳是心狠之人,妳只是……想要保护妳所爱的人。

    而在那幺近的距离,以妳的身手明明可以杀了我,可是妳只是含着那抹笑容,留了一句如你所愿,便任由自己摔了下去。

    云阙跪倒在雪地中,不管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已经被雪水沾溼,也不管赤裸的双足被冻的发红发痛,他现在只想肆意的哭一场,不知是心痛于她的决绝与凄碎,还是懊悔自己醒的太晚,到现在,才看清楚自己的心。

    明明说好,只要有一天能够离开那座九重宫阙,妳就要去泛舟五湖,我陪着妳,去塞北、去西疆、趁着我们都还能动的时候好好看一看这天下,我也允诺妳一世不弃不叛,没想到,我们都食言了。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抽身,或许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模样……

    再多的悔恨,再多的泪水,再多的渴望,终究还是如同这雪花一般,一落无蹤……

    背后突然一阵沙沙之声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缓缓在这天地无声之间划过他的心湖,震起点点涟漪。

    ……如果我说,苍漓她没有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