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为君之道

笔记107:兰芷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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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记107:兰芷之香

    107

    三人屏息以待的等在晨星宫的大殿里面,尤其是轩辕宁,简直是如坐针毡。

    他们都没有想到,以往恨的牙痒痒的秦国,这次居然是帮他们最大的功臣,甚至还能够请动瑯嬛阁主来替苍漓治病,这让他们有些心虚又惭愧。

    而昨天他们奔驰了超过三千里的路程,一过秦楚两国边境便看到穀老远的等在了那里準备接应他们,第一步就让他们吃了一惊。

    而接下来穀都安排的很顺利,一路上直奔咸阳,没有人为难他们,食宿衣行一样都没有怠慢,顺利的把他们送到了秦宫之中,甚至还是由苏沐秋亲自去接他们进来的,这可让习惯对秦国喊杀喊打的轩辕宁尴尬不已。

    经过一夜的梳洗和休息,隔天一早穀便带着他们来到晨星宫,奉上茶叶后完美一笑:各位请在这里稍作歇息,我这就去请楚皇。

    多谢了。商竹淡漠的点了头,穀也回以一笑。

    过了半晌,一个珠玉摇曳的清脆之声伴随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前来,绕过了八尺白玉山水屏风,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慵懒的微笑,皎如明月,豔似朝阳,清冷绝华的容颜中带着几分慵懒随心的笑意。

    身上红色的长袍在风里漫捲,苍漓看着眼前熟悉的三个人影,居然也是一股激动的狂喜,尤其是那个红色绣鱼袍的劲瘦人影,虽然低着头,苍漓还是看出她是谁。

    妳是……华?

    华的身影微微一震,双膝下跪,声音乾涩不堪:皇上!罪臣救驾来迟了!

    苍漓冲上前去,抬起她的脸,却看见了一张几乎要认不出来的容貌,本就平凡的容貌被毁的七七八八,焦黑的烙印更是遍布了半张脸,蔓延到了颈和肩膀。

    泪水瞬间满出了眼眶,明明就知道苍月不可能对她们仁慈,但是将华的容貌毁成这样的酷刑,绝不可能只有一个。

    苍漓抱紧了她,心头一阵紧缩的疼,既自责又愧疚:华……对不起,对不起!

    皇上……不用和我们说对不起,真正失职的是我们,若是我们能及早阻止他们,或许……

    没有或许,已经够了,妳们给我的已经太多了!苍漓死死的抱紧她,泪水疯狂的涌出眼眶,是我失职了,是我这个皇帝太过于失职,太过于低估敌人的实力……

    华听着听着也心酸委屈起来--没错,是委屈,是暗卫不可能出现的委屈。

    皇上……

    不要再叫我皇上,漓,我是苍漓!

    苍漓和华抱头痛哭,倒把轩辕宁和商竹给晾在了旁边。

    凤清之听到声响了,跟着走了出来,你们两个倒是完完整整的来了。

    凤清之?!轩辕宁和商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好像他是一缕自地狱归来的亡魂。

    没错,我还活着,因为我身上有替命蛊,这才让伤害降到了最低。凤清之微微一笑,看着昔日的同事,竟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轩辕宁也是不敢置信,看向苍漓的眼神又惊又喜:小漓,她也没事了吧?

    嗯,替命蛊因为她身上的毒牵引,也在她的身上起到了效用。凤清之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女人,这才知道原来女人哭起来是这幺厉害。

    好不容易抹乾了眼泪,苍漓的眼中带上了一丝的决绝:华,就为了妳脸上的这些疤,我让苍月付出代价,一点一点,嚐到我们的痛苦和绝望!

    清之,东西準备好了吗?

    是的,随时都可以就绪。凤清之缓缓俯身一拜。

    苍漓缓缓转身,看向了窗外飞雪满天,寒冷的眸子里好似夹杂着冰霜冷厉:所有的东西都準备好了,接下来,苍月,妳欠我们的,这一点一滴,我都要一个一个的讨回来!

    时间就在众人的忙碌中度过。

    燕陌昨日飞书带来好消息,韩羽靖承诺,当两国交战之时韩国将採取中立,条件是要垄断珐瑯彩的市场,这一点苍漓痛快的批准。

    而苏沐秋的募兵活动很顺利,西域的各族一听说秦国要开战也义不容辞的捐出军队,目前秦国已经有二十万大军,加上燕陌的二十万大军也有四十万,基本上是倾全国之力来打这场战争,当然,也就没有失败的余地。

    苍漓的鲁密铣则是改名火炮,在赶工之下成果不错,一共产出三万支火炮、十万份弹药,论实战经验上比连弩的效果好上太多,马鞍也照她的构想进行改造,骑兵的威力瞬间大增。

    而熟于兵法的轩辕宁与布阵的墨清河双管齐下,开发新的阵势重新练兵,效果比想像中的还要显着。

    这次秦军的主要指挥权被苏沐秋交给了苍漓,而凤清之当然随侍在旁,墨清河也从燕国回来,与她们并肩作战。

    十一月二十七日,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準备齐全,在计画之下其中的三万军队配备一千支火炮,已经朝魏国开拔,全力夜袭,目标是夺下魏国第一边防关隘--陵沙。

    陵沙是通往大梁的第一道防线,位于平原之上,易攻难守,取下此城以速战速决为基準,才能达到奇袭的效果。

    再来,分别以两万军队为侧翼攻击陵沙周边的两个关隘,也就是长风、虎啸两关,形成合围之势,将魏国边境三城一口气吞掉后便派大军守城,以防她们调动主力反击。

    此战以熟悉速攻战的墨清河为主帅,亲自带领三万骑兵出发,花不到三日便抵达两国边境,在火炮强大的攻击力下几乎分毫不损的打下了陵沙,而其他两支队伍的将军也是速战的高手,长风与虎啸两关的守军还来不及和大梁求援,城头上便换成了秦国的军旗。

    确保第一道防线攻破,轩辕宁立刻带着剩下的军队分三次开拔,以防半途遭到严重的突袭,然而魏国的主君没什幺脑子,但是守城的军队可就不是傻子了,知道第一道防线被攻破的消息,立马向大梁飞书求援,自己也开始準备一战。

    但是苍漓没有高兴的太早,魏国的地形错综複杂,一开始的关防都是平地居多,第二道防线开始就是山群,她们的都城大梁便是建造在群山包围的盆地之中。

    在这样的状况下,机动力强大的骑兵的反而会被地形牵制,熟悉地形的步兵会佔上风。

    而且如果说第一道防线被攻破是措手不及,那幺第二道防线的守军肯定兇悍非常,而且第二道防线开始的关隘会有百姓居住,不能强攻,否则死伤将会很惨重。

    苍漓执起笔在地图上的水脉画上圈圈;所以我们不能以速战法解决,得要引蛇出洞,行军分成两波,一波守在陵沙城继续加厚防御,另外一波绕过南山直取她们后方,截断水源,我看她们怎幺撑下去!

    驻扎在山虽然佔地形优势,但是南山的关隘却没有自主的引水系统,只要水源一断,不用费功夫也能打下来。果然,断掉魏军水脉的第五天开始就陆续有军人投降,只为讨一口水喝。

    而苍漓最狠的部分在于同时断五座城池的水脉,就算想要向盟军求援也做不到,如果再不投降,苍漓便让秦军混入魏军散布流言,最后坚持不投降的两位守城军官是被想喝水想疯了的部下给斩首,亲自打开城门让秦军进入。

    利用水脉问题攻下第二道防线,秦军的速战力已经被抵销,魏国的支援的大军也抵达了边境,第三道防线开始是真枪实弹的厮杀,凭藉着火炮和骑兵的强大力量这才攻下了第三道防线,魏军死伤超过十万,秦军伤亡亦是惨重。

    因此苍漓暂时决定就地驻扎在第二道防线,等待补给上了再继续出发。

    而苍漓在凤清之的保护下,也来到了第二道防线的最大城--孤松城。

    在她的严格要求下,秦军第一次能做到不屠城、不烧杀掳掠、不犯百姓的。而入城后秦军也本本分分的待在守备位置,晚上甚至是在外城露宿、吃自己的粮草,内城的百姓安好无事,甚至形成了一道新的防线。

    魏国人民一听说秦国人打来了本来恐慌非常,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和魏国本来那些高高在上、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婪军官完全是两个模样。

    发现这些秦国军队秋毫无犯,甚至还替她们死伤的患者提供医疗照护、丧葬仪式、恢复正常生活秩序与维持治安,这些魏国百姓甚至开始觉得,这些秦国军队根本比自家原来的军队还要来的好。

    而苍漓也与当地医者合作,生产大量止血成药和疗伤的药洗来救治因为战事而受伤的百姓,发放粥食给穷苦的人民,几日相处下来,甚至还有百姓自愿提供民宅供她们休息,不过都被她们婉拒了。

    曾经有人不解的问苍漓为何要照顾这些魏国百姓,苍漓毫不避讳的直说了:这些百姓无辜遭受战火之累,我们这些始作俑者自然得照顾她们才行。

    当然也有秦军不赞同,苍漓却是语重心长看着她们:说实在话,我们做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白白等到齐国吞併魏国,到时候恐怕就不是生灵涂炭这幺简单,趁我能保证我们不会蹂躏百姓之时就先佔据城池,这些人民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

    更何况,我们在拚杀的途中杀了多少的人?那些死去的亡灵是不是也会让妳良心不安?我们唯一能赎罪的方式,不就是照顾好她们的家人,以告慰那些亡者的在天之灵吗?

    秦军这下惭愧的无话可说了--哪一个从军的女子没有在噩梦中惊醒过,不论是自己被杀的噩梦,还是那些被杀死的亡灵纠缠的噩梦,如今自己做的这些事情,真的可以赎下她们的罪孽吗?

    苍漓看着她们的若有所思,微微一笑,决定把空间留给她们思考。

    而她走了不远,突然身子被撞了一下,仔细一看,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

    对,对不起……那个孩子看她瞧着他,似乎有些害怕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急忙想要离去。

    小小的身体包裹在一件宽大髒旧的袍子里,有些孤伶伶的羸弱之感,苍漓顿时有些不忍,低下身子,亲切的替他拭去脸上的髒污:我不要紧,你怎幺这幺瘦?领粥了没有?

    领了,谢谢妳们……那孩子似乎很畏惧其他人的碰触,惶恐的后退一步,便又跑远了。

    苍漓看着那个小小的灰色背影消失在街巷尽头,抹去了心头的怪异之感,继续推着药车往前走去。

    而走了半晌,一路上发了点粥食和药物给几个孤儿寡夫,膝盖和小腿又开始隐隐酸胀着,苍漓只好寻了一处荒废的宅院坐下休息,感叹自己的腿果真还没好全。

    看向天边染上的豔霞,苍漓坐在漫上青苔的石阶上,感受着拂过颊畔的微风,风中混杂着淡淡的炊饭香气--这个时候凤清之应该还在忙着明日的战事,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他好了。

    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苍漓看着远方城头飘扬的秦国军旗,心里顿时有种闷闷的疼。

    这几日她跟着前线部队通过战场,看着一座座城市从繁华到成为战场,一开始令她作呕的那血色杀戮与黑暗绝望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她几乎要忘记什幺才是鲜活的城市。

    或许,战争从来不曾造福过人民,而是害的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的兇手,而策动这场战争的她,则是始作俑者。

    在她叹息之际,却听见身后沙沙作响,她警惕的转过身去:是谁?!

    ……请问,这个是妳掉的吗?

    一个稚嫩的孩子有些畏惧的递出了手里的绯色帕子,上面的银色绣凤是凤清之替她绣的没错。

    苍漓感激的接过来,啊,没错,谢谢你了。

    孩子似乎有些怕人,但是灿亮的大眼闪耀着水光,苍漓有些疑惑的仔细一看,这个孩子,不就是刚才那个撞到她的那一个吗?

    刚才撞到你有没有让你受伤?

    没有,那个帕子是妳的,那这个是不是也是妳的?

    孩子缓缓在袖子里掏着什幺,苍漓疑惑的凑近一看,颈后却被人以钝物猛然一击!

    啊!

    苍漓疼的摔倒在地上,逐渐消失的视线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递给孩子一包碎银,那孩子似乎有些害怕的一礼,随即快步离去。

    难道,这个孩子只是一个引诱她的圈套而已吗?苍漓迷糊的想着,而她的意识也逐渐消散,感觉到那个人慢慢的走了过来,她最后闻到的,是一股熟悉的香气。

    --江南水岸,湘江梦游,兰芷采兮,吾心悠悠。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