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117: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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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郢都城内家家户户都得知了皇帝即将大婚的消息。
虽然苍月并非什幺明君，而且近来灾祸频传，但是楚国百姓还是兴高采烈的準备张灯结綵，为这场盛世婚礼而高兴。
此时又刚好接近除夕，整个郢都城便逐渐换上了一片的红，红色喜纸、红色灯笼、红色彩挂……到处洋溢着一股难言的喜气。
而市集上更是一片烂漫的红色，不管是表达保祐与喜庆的绣花彩挂，还是祝贺新人百年好合的各式吉祥香囊，抑或是年货乾货之类的过年物品，大家都趁着过年前打算好好的赚上一笔，回家过个好年。
来呀，各式香囊便宜卖～
精緻彩挂三两一个！三两一个！
小贩的吆喝声和採购人潮汹涌的翻搅，混杂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一个身型纤细的女子带着另外一个身穿绯色绣鱼袍的女子缓缓走在了人流之中。
两人的面容并无特殊之处，那个被搀扶的纤细女子身上裹的厚厚的棉袄，精緻秀丽的脸上甚至还有几分苍白病态，后头的女子则是一手替她撑着伞，一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两人在街上走了片刻，来到了一家生意颇是火爆的酒楼之前。
小姐，这家可以吗？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却伴着几声沙哑的咳声。
后头的绣鱼袍女子恭敬俯首，动作轻巧的放下了纸伞，搀扶着前头的纤细女子缓缓进店。
那个女子的动作虽然慢，却是宛如行云流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与从容，甚至还透出了几分贵气。
小二的眼精明的很，见两人进店便哒哒的跑了过来，脸上有着客套的微笑：两位客官要来点什幺？
来一壶秋豔香，还有一壶暖酒。纤细女子轻咳了几声，转身便走上了二楼的雅间。后头的红袍女子从锦囊里掏出了二两纹银，随后便恭谨的跟在了纤细女子的身后。
小二见两人的做派不比寻常富贵人家，不敢怠慢的急忙送上茶酒。
一上来到了两人落座的雅间，便瞧见那个纤细女子已经坐下，但是那精緻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的笑意，浑身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威压，而身穿绣鱼袍的女子则是环着手，倚了在窗边观赏底下的街景，表情有些莫测。
小二突的感觉背后一凉，急忙送上了酒茶，也不忘问道：二位客官，小店晌午过后就得歇息了，还有要些什幺吗？
哦？为什幺晌午过后就要歇息了？纤细女子轻轻捧起了茶杯，饶负兴致的问了一句。
一讲到这事小二似乎也挺兴奋的，方才的寒颤一扫而空，只见她兴高采烈的道：哎，您肯定是外地来的，咱们楚国的陛下要大婚了，娶的还是赵国的皇上，两国联姻，那排场当然不小，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去凑凑热闹，权当是开个眼界罢了。
而且啊，那赵帝还号称人间绝色，现在人就待在清华别馆里準备待嫁呢，哎，还真想看看所谓的人间绝色是个什幺模样呢。小二满怀憧憬的道，而且为了这盛世婚礼，今晚禁卫军还全部出动来维持秩序呢，这赵帝还真是有福份！
原来如此。女子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嘴角缓缓挑起了笑意：我听闻楚国大婚的礼节中有一环是游城，帝君大婚游城，那场面应该是相当壮观吧？何时要开始啊？真想瞧瞧那盛况呢。
是今晚要游城，您还可以对着帝君洒花来祈求平安与喜气，今晚郢都的花篮可是卖到缺货了呢。
女子沉吟了半晌，突然绽开一抹微笑，挥挥手示意一旁的女子递上一些碎银子：真感谢妳告诉我这幺多，这些小东西不成敬意。
哎不敢不敢……单纯的小二惊喜的接过纹银，满足的下去了。
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小二离去的背影，幽幽开口问道：……华，妳觉得呢？
目前楚国和郢都的情势没有太大的改变。华肯定的道：因为目前临近除夕，然而郢都百姓还是可以正常过年，表示郢都的情势没有太大的变动。
至于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得早点找出平王殿下她们和其他大人关押的地方才行。
苍漓微微一笑：不愧是华，跟我想的一样。
此时，隔壁雅间的谈话声也传了出来--这间酒楼只用薄薄的隔板隔开雅间，声嗓稍大一点就听的一清二楚了。
……听说没有，秦国的元帅昨晚带着大军，逼的魏君打开帝都城门了啊！
苍漓和华对视一眼，都竖起了耳朵静静的聆听。
另外一个困惑惊疑的声音也响起：啊？秦国？这是怎幺回事，前个天韩国的国君不是也被反叛的部下给扔下城楼吗？这都是什幺糟乱的局势啊？
哎，而且我听说啊，韩君还不是被一般的叛徒给杀了的。那个开头的女子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听说韩君当初弒姊夺位，她姊姊的孤女蛰伏了十几年，就在那天亲手为母亲报仇，韩君是先被砍死再被扔下城楼的！
啊？！这，这也太悽惨了吧？
悽惨，这还不是最惨！魏国的君主昨晚被她妹妹出卖，捲走一大批的军队和官将，不得已得和秦国和谈了！
秦国近来莫不是猖狂了，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家国之争哪有手下留情的啊？那个女子颇有些感叹的道：当初咱们漓帝陛下不也是就这样香消玉殒的吗？而且还被说成是昏君，死不瞑目啊……
嘘，妳找死啊！另外一个女子急忙截断了她的话：漓帝陛下什幺的，就当作一场过去了的噩梦吧。
苍漓听到此不由得微微一笑：这百姓真是聪明，颇有妳的风範。
谬讚了。华也是讽刺的勾起嘴角：属下这就去楼下问问看，看能不能问到什幺有用的消息。
去吧。苍漓悠闲的捧起茶盅，一手则是逗弄着几只飞进来取暖的鸽子。
华恭谨的一礼，便下去了。
苍漓听着她稳健的脚步声远去，眸子微微一瞇，动作极快的从鸽子的脚上取出了几张纸卷。
这几只鸽子和普通的鸽子不太一样，是燕陌专门替她培育的，能够追蹤到她身上替命蛊的味道，毕竟虽然蛊母毁去，但替命蛊却已然深入她的骨髓，难以拔除。
而不幸中的大幸则是这替命蛊由凤清之控制着，不会对她的身子造成损伤，不过可以追蹤的这一点倒是没有消除，她们便达成共识以此来追蹤苍漓的动向。
苍漓展开了纸卷，三只鸽子总共带来了三份密书，每一份都有半个巴掌大小，资讯不多，但是都很详尽。
已破第六、七防线，军临大梁城下，魏姝与众将懦弱，弃国逃窜而去，魏妤亲自出城，和谈降书一事，请求接下来的指示。
心头不免的划过一片惊异，没想到当初墨清河坚持让碧止跟上真的派上用场了，他彼时说为了预防万一还带了阿芙蓉的解药，原来他在出征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準备好了。
苍漓微微一笑：真是的，有个做事稳妥的属下真是太好了。
她拿出了怀里的特殊纸笺，这个纸笺只要碰上水就能显出字型笔迹，如果在外无笔无墨便能派上用场了。
勿掉以轻心，魏妤神智清则情势可能有所变，和谈之时保持我方主导权，派人抓补魏姝，不得伤王族与百姓，稳定情势，派驻八百人速来郢都，隐身入都不得张扬，待下一封指令。
而第二封密书则是来自于燕陌，不过每次打开燕陌的密书，苍漓都不由得再次吐槽--燕陌那龙飞凤舞的字迹还真是有向草书奔去的趋势……
东西已然準备完毕，韩国情势已稳，水圳修筑工程进度已达八成，齐国正向其他国家购买米粮与良驹，燕国已然回绝，待汝下一封指示。
齐之春果然不是安分的家伙，经过上次教训后，这幺短的时间之内居然还能筹划下一场战争，真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是自信过剩还是太过轻视他人。
苍漓冷冷一笑--齐之春，我果然不能对妳掉以轻心，只可惜妳实在太过愚蠢了。
如今魏妤和谈，现在七国当中等于有两国被灭，燕、秦联手，楚、赵又联姻，齐之春这才急着想要找到盟友，否则当初逼苍漓跳下城楼也算她一份，万一洛容雨想替苍漓报仇，燕陌、苏沐秋没一起围上来揍已经是万幸，她此时若是不找靠山，只怕齐国被灭国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不过，齐之春恐怕还是没看清局势，洛容雨一颗心还繫在苍漓的身上，嫁为凤君，当然卯足劲要搞死她，这一步棋错，只怕齐国就是下个灭亡的国家
现在唯一的不解，就是为何洛容雨要嫁给苍月，她相信原主看上的男人绝对不是软蛋，可是他这幺一步棋……究竟是为了什幺？
苍漓百思不解，还是提笔写下了密书：大军暂且按兵不动，派驻三千菁英军队在临淄準备，五千暗卫进入齐国国内準备渗透，燕陌速来郢都，记得準备我所指示之物。
就快了，楚国必须要回到她的手上，那个东西已经握在了她的手上，她就不会再让苍月继续坐稳这个皇位！
而最后的一封信则是来自苏沐秋：已经準备完毕，先前通信之物确认完成，今天自咸阳出发，待下一封指示。
苍漓抚过那一行字，嘴角平静的勾起，眼神闪过一丝的锐利：终于，可以将所有事情来个完美的结尾了。
隔日，传来了一封震撼天下的消息--屹立百年的魏国正式投降，魏妤卸下帝位，魏姝与叛逃的魏国臣子全数被抓回来，在大梁最热闹之处处斩，魏国的城头换上了五色的彩凤大旗，和燕国当初插在韩国城头的一模一样。
远在郑州的凤清之平静的勾起一抹微笑，看着南方的天空出神：两国遭灭，天下剧变……苍漓啊苍漓，妳看似什幺都没做，但是妳却什幺都做了啊……
皇上并非池中物，但是臣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联合秦国与燕国将韩魏两国灭了。锦也是感叹的看向开始飞雪的天空，说是要救出平王她们，她应该还是想在郢都大典上把所有事情弄清楚吧？
凤清之微微抿唇，难道他那时放苍漓离开，她眼底的光芒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看似什幺都没做，实际上却搅弄风云，让这七国天下风云变色……若说这天下是一盘棋，苍漓究竟是其中的一颗，还是操盘的那只手？
锦看着他的若有所思，有些苦涩的一笑：凤大人，云尚宫方才已经回吴国了，说是得到了皇上的指示……皇上她，应该也是想把吴国收拾乾净吧？
嗯，她不会放任这一个国家继续苟延残喘的。凤清之也是有些迷茫，那些血色一般的国仇家恨好像很远很远了，究竟是什幺促使了他放弃报仇的慾望？还是就是苍漓那句相信她让他甘愿俯首任她差遣？
或许，一切都早已说不清了吧？
而远方此时飞来了一只鸽子，凤清之拿起身前的哨笛轻吹了几下，鸽子轻巧的盘旋几圈后落下，脚上绑着什幺。
凤清之拆开一看，熟悉的笔迹让他的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仔细看完后，凤清之收起了密书，看向了锦：我们要準备出发了。
啊？去哪里？
郢都。
楚宫，常德殿。
装饰华丽的宫殿此时却不安宁，每隔一会儿又是一阵杯盘碗筷被拂落的声音，霹雳啪啦的落了一地，伴随着女子的喝斥之声。
滚！都给朕滚出去！
随后那扇厚重的大门内又是一阵求饶、痛苦与怒骂之声，莫言看着大乱的常德殿，嘴角却是缓缓挑起了一抹微笑。
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瓷器碎裂，在里头的司宫似乎知道她来了，急忙顶着满头的瓷器渣狼狈的跑了出来，礼了一礼：莫尚宫万安……
我看这模样，应该一点都不万安吧。莫言还是那抹气定神闲的笑意，皇上这又是怎幺了？赵帝陛下都等着要嫁娶了，妳们还不快点替皇上梳妆更衣？
不是我们不替皇上更衣……皇上现在情绪很失控啊……司宫抹了一把冷汗，狼狈的脸上有着苍白：方才司衣局已经送来了喜服，但是皇上什幺也不说，就直接撕碎了喜服，还把头饰砸的稀巴烂的。
莫言的眉毛一挑：皇上难道不知道自己要和她梦寐以求的赵帝陛下结为连理吗？这又是在发些什幺脾气？
属下也不知，皇上只说着这是阴谋，还有这是骗局之类的话，要我们说真相……
这不就是真相吗？莫言抚额，嘴角却是难以发现的弯起：我看皇上的疯病愈来愈严重了，让太医开些安神的药吧。
一讲到药，司宫又是一脸无奈的蹙起眉头：但皇上死活不肯喝药啊，今天的药也还没用呢。
没用，那好吧，你让里头的人撤出来，我来处理就好。莫言看见司宫感激的眼神，慢慢的走进常德殿。而一入目的，如她所料的一片混乱，各式名贵的瓷器全被打碎，摆设也被砸烂、桌椅翻倒……总之，一片狼藉。
而苍月披头散髮的跪坐在地上，髮丝和衣衫凌乱不堪，眼神呆滞而空白，表情绝望而疯狂。
她一见到莫言便宛如疯子一般的扑了上来，双目血红：莫言，妳这个骗子，妳这个强盗！！
皇上请自重，今个的药还没吃吧？臣来服侍您用药吧。莫言端起药盅，却被苍月一掌打碎到了地板上。
我不要妳假惺惺了！妳这个骗子，妳居然让我吃阿芙蓉，只为了拿到楚国的政权，而且还联合了吴王来欺骗我！！苍月的眼神嗜血般的涨红，莫言，妳竟敢背叛我，我要杀了妳，我要杀了妳！！
莫言的表情慢慢的阴冷下来，狰狞了起来：皇上。您已经是皇上了，已经拿到了妳最想要的东西了不是吗？说臣是骗子，是叛徒，妳会不会太恩将仇报了呢？
我要的不是这样，不是这样！苍月太过激动，嘴角甚至渗出了白沫，我要楚国像母皇在位时那样，我要流芳百世，我要名留青史，我要天下所有百姓甘愿蛰伏于我！我不要继续当个傀儡，我不要妳们这些家伙继续决定我的人生，我不要继续当个为他人所用的棋子！
莫言却是哈哈大笑，笑容狰狞无比：呵，一个江湖男人生的女儿，本来就只有被利用的价值。
她抬起了苍月的下巴，看着那双妖艳的眸子，满是嘲讽的一笑：妳觉得妳比的上苍漓吗？错，妳一辈子都输给她，一辈子都在她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什幺？因为妳下贱的血统，因为妳卑贱的血统！
闭嘴！闭嘴！！苍月疯狂的大吼着，却阻止不了莫言继续往下讲的趋势。
妳父妃用那幺下贱的手段逼死了凤君，可是他还是一个妃，只是苍禹的一个玩物而已！因为什幺？因为雪梦湘的血统和家世就是比谭玉泓尊贵，他是世家嫡子、满腹经纶、贤良方正，妳的父妃又算什幺？妖媚惑主，除了一张脸和可以拿来洩欲的身体之外，一无用处！
闭嘴！朕叫妳闭嘴！
而妳又是什幺货色？有几分天资便以为自己比的上苍漓了？她是治国的良才，天下黎民的仁君，妳只是一个昏庸暴虐、一无是处的暴君，永远配不上那座尊贵的龙椅，就因为妳那下贱的血统！
啊！！苍月终于无法忍耐，伸出了指甲狠狠抓破了莫言的脸颊，在她的左侧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莫言，妳会不得好死的！！
莫言却是冷冷一笑，拍手让禁卫军进来：来人，在大典之前把皇上绑起来，免得像我一样被误伤了。
禁卫军看着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心有余悸的急忙上前把她给綑成一团，也不管苍月的嘴里全是诅咒的话语。
尚宫，绑好了。
很好，全部人离开常德殿，把皇帝留在里面让她好好的冷静冷静吧，在我说开门之前，千万不要打开。
禁卫军忙不迭的缓缓关上大门，莫言看向里面苍月绝望而疯狂的哭喊与尖叫，嘴角漫上了一股恶毒的笑意。
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