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升看上去比往常疲惫了不少,人没有了以往的温润,像只斗兽一样充满了戒备。他向四周看了看,然后道:“你说。”楚允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就想问一句,于娅娅的声明也是你的意思吗?”
梅升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与楚允想像得不同,他竟是毫无歉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谁能救得了谁?”虽然她跟梅升没什么交情,可楚允还是受伤了,她轻咬下唇准备转身走掉。梅升的声音在她转身的那刻又响起:“楚允,不用来质问我的良心,我早已身处炼狱,也许我的下场会让你解了气。”
楚允没有回头,快步走了出去。到了机场取了票,发现周阔给她订的是头等舱。飞行的过程她睡了一觉,醒来就到目的地了。落地后一开手机,消息提醒响个不停,楚允打开一看就蒙了。
电话响了,是王格,“你在哪?”楚允报了方位,那头又说:“呆着别动。”没几分钟王格就出现了,拉着她边走边说:“跟我走,正常通道不能走了。”
楚允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跟着王格,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七拐八拐的出了机场。一出来,王格带着她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快步走去,到了跟前拉开后车门把她塞了进去,而他自己则坐到了前面副驾的位置。
坐到车里的楚允看清旁边坐着的人后,意外得连一肚子要问王格的话都忘了说。周阔看上去倒是挺轻松,倚在那里叠着腿,上面的那条腿上还放着个平板。他看得专注,就连楚允进来,他都没有撩她一眼。
“别看我,看看关于你的最新报道。”周阔说着话视线依然留在平板上。听闻此言的楚允立马把脸转正过去。周阔的声音又传来:“《洛美人》剧组或再爆丑闻,于娅娅夜会梅升恐有内情,两女共一男,挑战道德底线……”周阔念的是他现在正看的一篇报道。
虽然他没有念完,停了下来,但一车人除了他,看似都有些不自在,前面的司机戴着偏光眼镜直视前方,除了过于用力紧握方向盘的手,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王格则是把头低了又低,都快扎手机里去了。楚允……没什么反应,因为眼前的事太糟心了。
就她一个上下飞机的功夫,这种极具刺激性的猜测报道出现了,然后就以龙卷风的速度席卷了各大新闻门户。
“看来于娅娅的声明没把她自己洗干净,倒是把你拉进了臭水沟。”周阔总结道。
“也许她根本就没想洗清自己。”听到楚允这句,周阔终于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可能是离他太近了,楚允受不住他那含带复杂的眼神,把头扭向了车外。
车里一时无人说话,驶进了闹市区后,周阔说:“王格,你先回公司,就按来时商量好的通稿发,你们选个合适的时间,今天必须发。
车子停在了新鼎门口,楚允有点摸不清情况,看到王格手去拉车门,她前倾了身子一脸求助的看着他,王格察觉到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周阔,“周总,要不让楚允也来吧,让处理危机的公关部给她讲讲近期需要注意的事项?”
周阔抬头看他,那眼神让王格真后悔刚才没装哑巴。他最后看了楚允一眼,没犹豫的开车门下去了。楚允那已经按在车门上的手也退了回来。
车子没有再启动,司机赵师傅等着周阔的指示,“你也下去吧,车子我自己开回去。”相比起王格赵师傅可是一点都没耽搁,说了声“是”立马下了车。
吩咐完司机,周阔把腿上的平板放到了后座上,对着楚允说:“你坐前面去。”楚允想了想忤逆他的可能性,然后乖乖下车坐到了副驾。
周阔重新上来后,看着她似乎在等着什么,楚允不明,回看着他。就在两人对望了几秒后,周阔把手伸向了她。楚允本能的缩了下身,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来够她头右侧的安全带。来够的时候没有什么,拉着往下系的时候,他的手滑过她的耳垂、脖颈。突如其来的触碰,令楚允哆嗦了一下,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全身的痒痒肉都长在了女孩子扎耳洞的位置上。
还好,他只是碰了那里,后面就规规矩矩的帮她扣好了安全带,规矩到让楚允都觉得他刚才应该是无意的吧。
车子终于启动,楚允问:“我们去哪?周总。”周阔没答腔,她又问:“周总,这是要去哪?”他还是没开口。相比那不理人的,提问题的倒尴尬的不再问了。
车子驶进一个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这里应该是周阔住的地方,意识到这点楚允开始坐立不安。车子在一个标着“c18”的位置上停好后,周阔说:“下车。”这回楚允没那么听话了。她扭头转向他:“周总,我最近负面//新闻太多,您不好跟我绞在一起,被拍到对你我都不好。”
两人都明镜似的这是在扯淡,周阔笑了,“你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啊,你觉得没我出手,这一关你过得去吗?”楚允如实答:“不好说。”
“不是不好说,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你那点小聪明不也猜到了吗,这事没那么简单。”楚允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于娅娅她……”
“于娅娅那家世,谁敢跟拍她,任何领域都有潜//规则,最灵嗅要是不懂就走不到今天,早死八百回了。”周阔没给她提问的机会,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此时,联想到见梅升最后一面时的情景,楚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管是于娅娅逼迫了梅升还是他们两情相悦,于娅娅都不再满足于现状,她自导自演了一出丑闻,不惜毁了梅升与自己的事业。是啊,于娅娅何时在乎过自己的名声,从出道以来她就是黑料满天飞,原来她压根就不在乎啊。
梅升冤枉吗?怎么会,路都是自己选的,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抵制住诱惑,那么现在再来扮委屈岂不可笑。
令楚允不明白的只有一点,于娅娅费那么大劲儿把她扯进来是为何?这出戏里她明明是多余的。她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
“因为本性,你肯定得罪过她而不自知,她策划的这个事谁沾上谁倒霉,而你就是那个她想要看着倒霉的。呵,能在于家活得好好的,都不是简单的,那家人……”
楚允对什么鱼家猫家不感兴趣,只是后悔那天怎么没给于娅娅两耳光。她的表情出卖了她,周阔看出了她的愤怒,他说:“我不仅能保你无事,还能替你出气,那于家在我这不够看的。”
楚允幽幽地看着他:“条件呢?”
“当然是,你要……听话。”听话两字被周阔说得暧昧无比,楚允明白这听话决不是指下属听从领导的意思。
“不用了,谢谢。”她转头去开车门,手刚碰到,就听“嗒”的一声门被锁上了。她叹口气,回头:“开门,我要下车。”
☆、总裁,是你踢坏了电梯
周阔烦燥了,但他声音依然冷清:“你这是第二次拒绝我,第一次我放过你还给了你戏演,你可以试试看这次结果会如何?”能怎么样,不就是离开这个圈子吗。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以及毕业这几年她浑浑噩噩的,把初心都丢了,谁稀罕当演员,当初还不是进不了舞蹈系的退而求其次。
这些楚允自然不会说给周阔听,有侍就无恐了,周阔自以为捏住的命门对她来说已不再那么重要,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事让她对这个圈子渐渐产生了厌恶。无论周阔说什么,楚允只有两个字:“开门。”
“下车容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你既身为新鼎艺人是有义务约束自身行为保持良好形象的。”周阔隐忍的说道。
“帮自家艺人澄清真相也是东家的责任。”周阔看着与他针锋相对的女孩儿,她这个年纪在他眼里真的只能算是个女孩儿,可就这么一个小人,气得他有种失控感。周阔克制再克制,而后开了锁,低沉的声音吐出:“滚吧。”
他比楚允动作还快,先她一步下了车,见人下来后锁了车,大步往电梯间走去。楚允望着已看不见人影儿的男人,开始环视四周。这停车场是声控灯,灯灭的一瞬间楚允害怕,所以她不敢原路返回,决定坐电梯到一楼,从小区里走出去。
周阔坐在电梯里心情坏到极点,他狠狠地踢了一下梯门,力道之大厢体都晃了起来。连在地下等电梯的楚允都被“咚”的一声吓了一跳。
回到家里心情依然不好,手劲向来异于常人的他,扔钥匙时把门口摆着的一个花瓶砸碎了。他爱整洁,这个家除了雇了保姆按时打扫外,小不然的清洁工作他自己也会时不时地做一些。
看着满地的碎瓷,周阔冷静了些,他低头抚额叹自己的失控,然后扫收了垃圾开门去扔。一出屋,刺耳的报警声响了起来。
周阔皱眉寻找声源,发现是电梯里传出来的,没有听到喊救命或拍打电梯的声音,他想着既是如此回去也要给物业打个电话。扔了垃圾往屋里走时,周阔突然停下,又回头看了一眼电梯,然后他拿出电话,边打边摁了另一边没坏的那部。
周阔在物业监控室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那电梯里困着的人正是声称怕黑怕鬼的楚允。旁边作陪的物业刘经理已经打了救援电话,也不知电梯里的是身旁男人的什么人。
办公区里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周阔能进来是有原因的,全小区二百多户住户,被上面特意叮嘱标记的业主不多,只有几家,而这位周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在物业享有决对的特//权,只要不是犯法的事,他们的要求物业基本都得满足,是物业公司真正的上帝。
所以此刻,刘经理的额上是冒着汗的,把谁闷里不好,非得是这位认识的。周阔紧盯着屏幕,从回放看到,楚允进去后,电梯在一楼没有停下直接上去了,然后在三四楼间不动了,灯也熄灭了。
厢体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过了会儿,楚允拿出手机充当照明,她摁了呼救铃,然后就蹲在一角不动了。手机的光太微弱,周阔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几分钟后,那弱光也没了,应该是手机屏保了。楚允再按,微弱的光又亮了起来,如此反复。十多分钟后,当漆黑再次降临,周阔期盼的光没有再亮起来。
他急了,催问刘经理维修救援怎么还没到?经理边抹汗边解释:“哪有那么快啊,已经在道上了,别急别急,这个点它堵车啊。”周阔着急是着急,心里也明白,这不是十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也不是他叫来自己人就能解决的事。这种什么都做不了干等着的现状另他颇感无力。
他着急是因为他觉得楚允有点不对劲,她的手机不应该是没电了,那么为什么她不再打光了?眼睛盯了十多分钟的屏幕,以致现在周阔脑子里浮现出的还是那个团成一团畏缩在角落里的可怜身影。那副画面让他很不舒服。
他想到她身边朝她喊喊话,可又舍不得眼前这实实在在能看到她的影像。纠结了两三分钟,周阔转身离开了物业办。他上到四楼,冲着紧闭的梯门喊道:“楚允,我是周阔,听到回话。”他等了会儿,没人回他。这时跟随在他身后而来的刘经理也爬了上来,帮忙喊道:“里面的人别怕啊,救援人员马上就到,你听到回个声儿,也好让我们知道你有没有事。”
无论是周阔还是刘经理得到的都是对方的沉默,周阔急了,“咚咚”地敲着梯门,一旁的刘经理赶紧阻止并劝道:“周先生,别这样,还是等专业的来,这万一一敲再掉下去……”周阔闻言回头狠狠瞪着刘经理,打断他:“你闭嘴。”
刘经理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吉利,连吓带自责的闭了嘴,不过周阔倒真的不敢再敲了,他放大了声音,又喊道:“你是死是活给个话,别给我t的装聋子。”担心,让周阔脾气暴躁了起来,他声音大到楼道都有了回音,可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发出一丁点回应。
周阔深呼吸了好一阵,回头对刘经理说:“你回物业盯着点监控,有事给我打电话。”把电话留了,刘经理就被支走了。
周阔倚着墙边,坐了下来,他说:“不说就不说吧,我说你听着,我小时候就爱躲旮旯角落里,跟你不一样,我是一点黑都不怕的。现在我睡觉,也是一点光都不能有,有时住宾馆床帘不够厚,我还要带眼罩的。所以我跟你说,黑暗并不可怕,你试着闭上眼,当做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喋喋不休的不停说,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周阔觉得他说了好长时间停了下来。他不禁嗤笑自己,不知里面的人是个什么状况,自己说了这许多很可能是对牛弹琴了。然后又想到楚允,平常看着是个蔫主意齁正胆子贼大的主,原来也有能治住她的。
楼道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救援的终于到了,周阔这时才后悔应该把120也叫过来。维修与救援的配合,不一会儿,事故电梯重新启动上到了四楼,梯门随即缓缓打开。
厢体里此时灯光大盛,所有人都看向里面,那女子缩在角落里,脸并未埋在腿间,她的视线盯着自己的前方,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都忘记了眨一样。救援人员见过被困者的各种
反应,像这种似是被点了定身咒的还真是少见,一时无人敢上前。
周阔摒开众人走了进去,他蹲下来挡在她的视线前,楚允的眼睛开始聚焦。周阔唤她:“没事了,醒一醒,我带你出去。”他的手刚扶到她身上,就被楚允一巴掌拍开了,力量大得他钢筋似的手背竟疼了下。
拳击手的手背在长年累月跟沙袋的亲密接触中练出了厚茧,那就是“狗肉”,一般的拍打是不会有痛感的。周阔真是奇怪楚允是怎么做到的,除了对手,她是第一个让他那里疼的人。
楚允应该是“醒”了,她打开周阔后,一步一步爬了出去。刘经理赶忙蹲下问:“小姐,用不用去医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楚允缓慢地摇头,她就像刚从冬眠状态苏醒过来的小动物一样,做什么都慢了好几拍。
周阔走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爬行路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低着头,他只能看着她的小黑脑袋。周阔是有些动气的,为她刚才的不识好歹。
他盯着匍匐在脚下的人,话却是对着周围人说的:“这儿没事了,刘经理带着人都走吧。”刘经理闻言巴不得呢,好不容易这尊大佛没有开口追责的意思,他当然是赶紧带人利利索索地下了楼。
一时,过道里没有了别人,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楚允盯着周阔的鞋尖,慢慢抬手拢了拢头发,又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站在原地望着他,周阔这时才能看清楚允的脸,他那原本阴寒肃杀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龟裂。
☆、总裁给你个机会
周阔见过犀利的她,乖呆的她,甚至是装相的她,只是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楚允。她人站在那里,笔直地,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些没拢好的碎发粘贴在额前、颈侧。本就白的肤色此刻更是白得像个假人,趁得她黑色眼珠像口墨潭,幽幽的能把人吞进去。
这些都不足以震憾到周阔,震到他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可以说是凉森森带着恶意的气息。这样的她,另周阔这种本身带着杀伐之气的刚烈男子都却了步。
周阔这时才意识到她上次跟他说的竟是真的,她对黑暗的恐惧确实是病态的,他莫名的有种物伤其类的情绪涌了上来。
“你,没事吧?”周阔边说边向她迈了一步,楚允退了一步,紧抿着嘴唇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思。周阔只得继续说:“跟我下楼收拾一下,你这个鬼样子出去会吓到人的。”楚允听完他这句,扭头就向楼梯间走去,周阔当然不会认为她是听话按他说的去做了,他嘴里骂了句什么,上前追上她,一把把人抗了起来。他算是想通了,跟个犯着病的犟货多说无益,早该直接上手了。
一直呈僵化的楚允开始挣扎,各种抓挠扑打,周阔吃痛不得不把她放下钳住她的双手。她以前向他伸出爪子都是理智性的试探,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挠了他,下手极隐准狠。周阔冲着半疯化的楚允冷笑道:“再闹,我就把你关这里。”他指着楼道里走水管网线不足两平米的小黑屋说道。
楚允还在闹,周阔下手一点都没客气,拽着她作势要把人塞进去,楚允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安静了下来,眼中带着乞求。周阔心中一软,把她公主抱的姿势揽在了怀里。他住在三楼,一边下楼梯一边说:“你不用怕,谁会对个疯子做什么,算我犯贱,你这样子我是真不放心让你走。”
周阔把人放在沙发上,去衣帽间拿了身他的睡衣递给楚允,“那,是卫生间,去冲个热水,吹风机在洗手台下面的抽屉里,把头发吹干,把这身衣服换上。”见楚允不动,他又说:“今天你出不了这个屋,我说过不会对你做什么,我没有强迫人的嗜好,乖乖听话我保证什么事都不会有。”
楚允这会儿刚有些要恢复,还不在状态,要不肯定会呛他,你这不让出屋还不算强迫人。神志慢慢回笼的楚允决定听周阔的,她现在身上真的很不舒服,看了眼周阔指的屋子,她拿了衣服向那里走去。刚要拉门进去,周阔跟上来,“等一等,把这个喝了。”
楚允疑惑的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周阔道:“是水,你留太多汗了。”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轻笑道:“不喝也好,真晕了,你说我是进去不进去?”他语气轻浮,调笑意味十足,楚允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后把空杯塞回到他手里,瞪他一眼进去了。周阔撮牙,脾气还不小,看来是不疯了。
周阔一直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等着人,他心思全部集中在卫生间的动静上,电视上演的是什么他根本没在意。“叭塔”门开了,楚允抱着换下洗好的衣服走出来,她在里面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换上周阔的睡衣,她那身在地上滚的再加上汗实在是太脏了。
反正她打定了主意,等自己衣服干了她穿上后,这身被她穿过的睡衣,她要偷偷带走,决不能给他留下,到她手里是扔还是丢,就是她说的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