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非楚装没听见,叫他赶紧开药。
医生摇摇头:“低烧而已,不用吃药,你叫人给他煮点姜汤。”
“我不喝姜汤。”楚郁立刻插嘴。
医生和肖非楚都没理他,肖非楚回头跟管家示意,管家转身出去了,楚郁冷着个脸缩在被子里。医生看楚郁没事,也告辞了,留肖非楚陪着他。
“还不高兴上了,”肖非楚半跪在床边平视楚郁,“姜汤得罪你了?”
“我不爱喝。”楚郁说,他半张脸在被子里,生病不免情绪外露,楚郁十分罕见地满脸写着不乐意。
厨娘把姜汤倒进杯子里,送上了楼,肖非楚走过去接了过来,端到楚郁床边,楚郁闻见味道就发脾气了:“不是说了不喝吗?”
肖非楚说:“喝完睡一觉,带你出去散热。”
肖非楚态度很坚决,大有楚郁不喝他就上手灌的架势,楚郁跟他对瞪一会儿,败下阵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面无表情地躺了回去。肖非楚跟哄小孩儿似的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坐一旁看合同去了。
楚郁睡了一整个上午,这会儿睡了不多时就醒了,还是决定起床。
起床前肖非楚还给他量了体温,烧降的差不多了。
肖非楚在一旁看他穿完衣服,在洗手台边站了半天,戴了隐形眼镜又摘了,换上了框架,便问他怎么了。
楚郁说眼睛不舒服,肖非楚走过去看,伸手要摘楚郁的眼镜,楚郁就捏住了肖非楚的手腕。
肖非楚低头看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又看看楚郁。楚郁手心还带着热意,整个人都散发着比平日热烫的气息,右边眼睛微微有些泛红,肖非楚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
两人耳鬓厮磨一番,肖非楚重新把他抱回了床上去,他好不容易穿好的衣服又给脱了,扭着头用眼神质问肖非楚。
肖非楚说:“哥哥想过了,换个地方做爱不也是做爱,洋人节日没意思,咱们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说完就把自己推了进去,楚郁喘着气骂他病原体,肖非楚充耳不闻,仍是把楚郁钉在床上。他正值壮年,车祸的后遗症在他身上得不到什么体现,体力依旧好得惊人,但楚郁病不知好没好全,肖非楚也没敢太过分。
肖非楚俯视着楚郁,觉得自己渴求楚郁或许是比楚郁渴求他,还要多得多。他刚醒时有多忌恨楚郁,现在就多么想要得到他。
楚郁像一艘沉船,从前的肖非楚是他想要开往的那片陆地,现在的肖非楚就是包裹着他的深海盐水与砂石。
两位的肖非楚都觉得自己更好,而楚郁没有选择。
因为他已经沉下来了。
7.
三月头上,肖非楚拿到了一份药检报告。章远给他开的药,确实是针对他症状开的,为了以防万一,肖非楚还找出了很久前他放在抽屉里忘记吃的药,一同化验了,除了其中有两三粒是复合维生素,别的都没有问题。
他盯着报告看了良久,告诉秘书:“帮我查查章远。”
接着又打电话骚扰起楚郁来。
离楚郁回澳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昨晚肖非楚在饭桌上问楚郁,什么时候能放暑假回来,楚郁却说他没暑假,要想回来得请假。
肖非楚一拍桌子:“什么野鸡大学。”
楚郁正看手机,当即搜了他大学排名,递到肖非楚眼皮底下去,叫他好好看看:“你又是什么大学?黄埔军校?”
肖非楚大约是知道自己学历低的,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今儿个天气不错。”
楚郁刚要把手机收回来,一条英文的消息进来了,大意是问楚郁何时回学校,对方去接他。
肖非楚英文还可以,眼疾手快按住了手机,问楚郁:“这谁?”
“一个朋友,普通朋友,”楚郁说完,有觉得自己强调普通朋友有点儿太把肖非楚当回事儿,就缄口要把手机拿回来。
肖非楚把手机丢进了身后的单人沙发里,把楚郁捞进怀里让他叫声好听的。
楚郁不叫,他也不生气,但也不让楚郁动弹,非要楚郁叫声哥哥。
楚郁被他烦得要命,只好顺了他的意,冷冷道:“哥。”
“咱们能不能不去上学了?”肖非楚咬着楚郁细白的脖子问他,“不是有那什么,远程教育?”
楚郁向来懒得跟肖非楚废话,奉劝他多读书。
肖非楚一想到楚郁要走,心就不踏实,正准备把气撒外人头上。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去找章远算账,章远自己叫诊所的小助理打电话过来了,提醒他:“肖先生,您错过好几次复检了,章医生建议您近期可以来一次。”
肖非楚钢笔纸上戳了几下,和那个小助理定了时间。
他又约在晚上,下午工作得长,就通知楚郁,他不回家吃晚饭了,楚郁冷冰冰地说好。
“你晚上怎么办?”肖非楚多问了一句。
楚郁道:“正巧同学约我。”
肖非楚很警觉:“这次又是谁约啊?”
“……”楚郁声音小了些,“实验室同学。”
肖非楚听着楚郁的语气,沉默几秒道:“地址告诉我,我办完事来接你。”
楚郁一反常态没和他犟,把地址给了肖非楚,让他不用太早。
章远的诊所离公司很远,在去的路上,肖非楚阅览了章远的人生经历。
章远说的不全对,但也不能说错,他们只是同一届的校友,并不同班,高三下半年,肖非楚就参了军,此后更是没交集了。
肖非楚到了诊所,按照惯例登记,接着去复诊,他坐到张远桌子对面的皮沙发上,随便瞟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水杯,心念一动,开口:“章医生,我以前用的水杯,不是长这个样的吧。”
他清楚地记得他每一回来,章远给他准备的都是一个银金属底的玻璃杯,这一次虽也是银色,但杯子形状有些变化,并不是同一个杯子。
章远略显不自然地笑了笑:“非楚,你太敏感了。”
“是吗?”肖非楚端起杯子转了转,替章远回答,“或许是吧。”
章远问肖非楚,最近感觉身体如何,肖非楚道还可以,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章远:“章医生从前说和我是老同学?我最近想起了不少事儿,怎么记得你不是我班上的。”
章远的表情更僵硬了,他断续解释:“或许……是记忆有偏差。”
“哦?”肖非楚对着章远笑了笑,“章医生,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章远的指关节有些发白。
“请问你为什么在我病情最严重时,给我开那么多的复合维生素?”肖非楚站起来,步步逼近章远,“那玩意儿除了治口腔溃疡,还能治我的脑子?”
肖非楚现在回想起来,章远对他的动作常带着暗示,只是他没在意罢了。
“营养剂摄入对康复有帮助。”章远越说越轻。
“章远,你别看我现在没证据,”肖非楚也随着他将声音压轻了说话,“我要想搞你,不需要证据。给你一个忠告,把那有问题的杯子藏一藏好。”
章远白了一张脸,什么也没说。
肖非楚后退两步,用手指指脑袋,叫章远小心,便转身走了出去。
楚郁和朋友在市区吃了晚餐,又看了一部电影,散场时肖非楚就站在出口,手里拿了根烟没点燃,看着楚郁出来,才走过去迎他。
崔峻是见过肖非楚的,知道他是楚郁的哥哥,连忙问好,另外几个男男女女都好奇地看着肖非楚。
楚郁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就把肖非楚拉走了。
“你们看的什么电影呢?”肖非楚发了车,问楚郁。
“一部我们学科相关的纪录片,”楚郁知道肖非楚听不懂,却还是认真介绍,“拍得很好。”
肖非楚确实不擅长这些,他和钱打交道,不和自然科学,便努力接话:“是么,怎么个好法?”
楚郁看他一眼,似是诧异他何故对这些感起兴趣来,便简单地对他讲了讲纪录片的内容。
肖非楚越听越不是滋味,道:“我要不然也去学学这什么生物科学。”
他说完,楚郁就笑了:“你算了吧。”
肖非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郁就又说:“你应该学的只有社交礼仪。”
“嗯?”肖非楚挑挑眉,抬手按着楚郁的肩往门上推,“我还是带你去学学伦理道德。”
肖非楚的头发粗硬地蹭在楚郁脸上,下巴有些粗糙地摩挲楚郁的脖子,低而有磁性的声音贴在楚郁耳边,如同恶魔的蛊惑:“教你不要整天,有事没事地勾引自己的亲生哥哥。”
楚郁抿着嘴不说话,肖非楚抬起头来,与他很近地对视着,突然叫他:“小楚郁。”
肖非楚说这三个字时,腔调有些怪,像是在模仿着什么人,可又不得其法。楚郁应了一声,肖非楚又问:“我以前,能听懂你说那些吗?”
楚郁看他半天,才道:“我不嫌弃你没文化。”
肖非楚被楚郁看穿心事,也不觉得羞耻,坦然道:“多谢我家小少爷宅心仁厚。”
楚郁奉行不多和流氓讲话的准则,用胳膊把肖非楚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