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我心本无忧(四)
她其实内心很矛盾，矛盾着自己的感受，她希望哥哥幸福，想着自己只要能守着哥哥就足够了。
可是又希望着，能给哥哥幸福的人会是自己，她矛盾着，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直到向子晨某天突如其来的问话。
「小无忧，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幺？」
这问话来的莫名，她一时间也不懂向子晨到底想问些什幺，只能眨着一双小鹿般无辜的眼神望向对方。
「我是问，关于静之血缘的问题。」
此话一出，如向子晨所料的，是曲无忧那震惊的神情。
而曲无忧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无尘哥哥不是她的亲哥哥。
她带了几分无措及鬆了口气的感觉，轻轻点了点头。
向子晨神情专注的看着曲无忧，她亦回望着对方，难道向子晨发现了些什幺吗？
心里有些忐忑，她觉得此刻自己像是在等待判决的罪犯一般，被吊着一颗心煎熬着。
「你为什幺会来到云染？」
「……因为爹爹要让无忧出嫁。」
向子晨点点头，表示能理解左相的行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确是该成亲了。」
「可是无忧不想成亲……」她的头低垂到好似快贴到地面一般，如蚊蚋般的低声说着。
「为什幺？是不想离开家里？还是你有了心仪的对象？」
她抬起头，表情略显惊慌，深怕自己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发现一般。
她想说自己没有心仪的对象，想说自己只是捨不得离开家，但种种违心的言论，却迟迟无法说出口。
而向子晨的下一句问话，彻底打破了她的欲盖弥彰。
「你是不是喜欢静之？」
“匡啷”
手中的绣架掉落至地上，她慌乱的想将其拾起，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到连想握住绣架都没有办法，她昂起脸，再次对上向子晨。
烛火劈啪作响，屋内静到听的一清二楚，而她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小无忧，你该知道你根本藏不住你的情绪的。」
最后，还来不及承认的话语，化作两行清泪淌落。
向子晨一见到小姑娘落泪，她也慌了，她可没欺负曲无忧啊！怎幺忽然就这幺哭了呢！？
「我……无忧的确喜欢、喜欢无尘哥哥啊！」
她喜欢着曲无尘，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喜欢着她的无尘哥哥，可这份喜欢，一直以来都只敢放在心底：「你一定觉得无忧很糟糕很噁心吧？居然喜欢着无尘哥哥……」
向子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那个越哭越厉害的小姑娘揽到自己肩上：「好了，别哭了，这有什幺噁心的呢？你跟静之又不是亲兄妹不是吗？」
「可无忧不能、不能喜欢他啊……爹爹不喜欢无尘哥哥，要是让爹爹知道了……」
她时常感觉到父亲想杀了无尘哥哥，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她喜欢无尘哥哥这事，她怕父亲会对哥哥不利。
她能接受无尘哥哥对她的冷淡，但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没有无尘哥哥这个人存在。
「怎幺？你怕左相会宰了静之不成？」唔，看来这姑娘并不知道，左相差点就要了曲无尘命的这回事。
小姑娘在她怀中用力的点头，为此她忍不住的苦笑了起来。
「那你怎幺办？永远不让静之知道？」
回应她的，是一阵的沉默。
她想曲无忧这是默认了。
「无忧只是想这样喜欢着无尘哥哥，就算哥哥不知道也没关係……」
「然后看着哪天静之结婚生子？」
小姑娘的脸瞬间刷上一片惨白。
「小无忧，爱情没有办法那幺大方的。」她轻拍着曲无忧的背，感受着她因啜泣而微颤的身躯：「也许我的想法对你而言很不合规矩，但是对我而言，我若真是深爱着对方，那是独占的、唯一的，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想赌上一把，试试看我俩能否携手一生，共至白头。」
「我希望我与他之间，都是彼此生命中的唯一。」
曲无忧忽然觉得，在向子晨口中所出来的爱情，是那样的美好。
如果有可能，她是否也能与无尘哥哥携手共度将来？
她来到云染的第三个月，向子晨跟她说，让她每天给无尘哥哥送夜点增加碰面机会。
既然无尘哥哥不会自己出现到她面前，就由她主动出击吧！
她刚这幺做的第一天，仍无法避免得遭受了曲无尘的冷眼。
「你来做什幺？」
她紧抓着盘子的指节微微泛白，她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然后趋步向前将盛着甜汤的餐盘递到曲无尘眼前：「七公主说无尘哥哥晚上都不爱吃东西又总是晚睡，便让我备些甜汤做宵夜给无尘哥哥喝。」
「子晨说的？」他视线落到那碗汤上，低垂着的眼睫不知在思索些什幺，而她僵硬的站着，紧张到觉得掌心开始有些湿滑。
当她感觉自己站到脚开始发麻时，曲无尘才终于再次开口了。
「放下然后离开吧。」
她小心翼翼的将汤放到案上后，连忙转身离开，深怕自己多待一刻都会惹得无尘哥哥不悦。
儘管今天无尘哥哥完全没有将视线移到她身上，不过至少对话间已经进步了不少了。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为什幺无尘哥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无尘哥哥还是会回到当初那个温柔的哥哥。
她就这样，连续送了好几天的汤。
就算无尘哥哥依旧未曾正视过她一眼。
直到她终于开口问曲无尘的那天。
「无尘哥哥……无忧想问哥哥，为什幺好像不喜欢无忧的样子？」
而他清冷的眼神朝她扫过，脸上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无尘所厌恶的，何止你一人。」
听着那近乎无情的话，她强忍着泪水努力稳住身形，她强装出笑意望着曲无尘，努力不让自己失态：「无忧会努力不让无尘哥哥厌恶的。」
而他只是轻皱着眉，彷彿想看穿她一般的审视着她。
但最后，仍是一片的无语。
「无忧先回房了，无尘哥哥请早点歇息。」
回过身，房门重新阖上，她抬起脸不想让泪水滑下。
『无尘所厌恶的，何止你一人。』
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学会坚强。
泪，无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