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殿下。”
一定。会好的。
☆、第五十六章
北风将天空的蓝色吹得通透，万里无云。
堡垒里面的生活丝毫没有受到外面的影响。皇城内的百姓对于边疆的战事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许是根植在心底对荆楚皇室的信任，又或许根本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平静的生活依旧随着日出而缓缓展开着。
长长的石板街上，摊子铺子张罗开来，商人带着新收的货品向城里送去，守卫的士兵例行检查一遍如数放行。
齐豫站在皇城旁最近的酒楼内的窗旁，微微拉开一角，从上而下俯瞰着通往皇宫高大的红木拱门。
“皇宫内已经准备好了是吗？”再次和季黎确认黄昏时刻的入宫计划，自进了皇城之后，齐豫一直绷紧了神经，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底的紧张是骗不过自己的。
“是。以箭为号。”季黎回道。
齐豫点了点头，指甲按进手指中，些微的痛感能让她冷静一点。
“公主那里的防卫兵力多少？”齐豫留意到驿站门口侠士装扮的近卫，总感觉不够。
“驸马爷放心，安排的人都是宫中的佼佼者，保护公主脱身是不在话下的。”季黎自是知道齐豫的忧虑，话言半句已经是做好了两种心理准备。
“…那便好。”
齐豫不再多言。街道的嘈杂环绕在耳边，心里心外已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缓慢的呼吸，只等着时间流淌。
“凌夜。”
颜雨诺冲着和自己一同留在驿馆里的凌夜甜甜地一笑。凌夜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姿势一顿，好在她很快镇定了下来。
“咳。公主？”凌夜试探地询问，总觉得颜雨诺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古怪。
“方才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人家在叫卖枣玉糕，很是好奇，想尝尝。”颜雨诺睁着她的大眼睛冲着凌夜很是自然地请求。
“现在？”凌夜瞪大了眼睛。
“……不可以吗？”颜雨诺的眼睛泪汪汪的，看上去就像是被凌夜给吓着了。
当然不可以，流落在外的公主就不要任性了。凌夜很想这么说，但一想到齐豫出发前交代自己好好照顾颜雨诺，又给生生把话咽了下去。转念一想，记忆力那枣玉糕的卖处倒是不远，自己轻功前去费不了多少时间，四周又被护卫守护得严实，应是出不了什么问题。
“那我去去就回。”凌夜还是应下了颜雨诺的要求，推开窗门，一跃而出，便飞快地消失在了颜雨诺的视线内。
颜雨诺望着凌夜消失的窗口，远眺出去，便能看见远处荆楚皇宫的轮廓。微不可闻地，颜雨诺叹了口气。
黄昏的刹那光线从远处的山脉而来，将荆楚皇宫的砖瓦照射出粼粼波光。掌灯点蜡，火红的宫灯被挂上墙头。
百姓趁着宵禁前打点好自己的店铺，没有人注意到隐藏在隐隐处的黑影。
咻——
一支长箭越过宫墙，射灭了最高的楼塔上的一角宫灯。
沉寂的一刻后，猛地如风临境，宫门被重重地关上，揭竿而起般，随行在宫中巡逻卫兵中的人将手中的长刀对准了领兵的班头，瞬间夺取了班头的首级。
夜火通明，腊梅染血。还未有撕心裂肺地吼叫，暗杀就在悄无声息中开始了。
埋伏在宫中的三百近卫奋力拼搏，伴随着飞鸟的惊啼，按着颜天汶指示守卫在宫殿中的三千禁军鱼贯而出，封闭的皇宫瞬间沦为厮杀的战场。
宫中的宫灯瞬间成为了信号的指示。何处的灯火被灭下，才意味着何处对于齐豫而言较为安全。
齐豫随着季黎和护卫，在宫中穿行，血腥味刺在鼻尖，惹得齐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季黎在前，为齐豫打探着前行的道路，齐豫忍下生理上的不适感，紧紧跟在季黎的身后。
忽的，齐豫感到身后有呼吸的热度，齐豫赶紧回身，一个弯刀擦着她的身子就狠狠地落到地上。齐豫的心脏还没缓冲过来，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人横着挥刀过来，速度之快根本没有留给齐豫躲避的时间。季黎赶紧冲过来抽刀抵挡住了对齐豫的攻击，猛地向对方打了回去，因着功底深厚，季黎很快占了上风，几招下来便刺中对方的要害。
“驸马爷，你还好吧？”季黎拉住有些腿软的齐豫，齐豫心有余悸地摆摆手，站直了身体，深深吸了口气。
“那前面是……”齐豫抬头，感觉不远处的宫殿一角有些眼熟。
“该是萱合宫。”季黎凭着很好的方向感知道现下正处于西宫。宫内的兵力着实太过猛烈，想要在皇宫中直接抵达大殿根本不可能，只能是从侧殿一点点前往。
“萱合殿？”齐豫念了一遍后眼睛一亮，这不是清妃娘娘的宫殿吗？齐豫想过去的意思直白地写在脸上，季黎明了，便领了一名近卫前去打探。
不一会季黎便把四周的杂兵清除开来，齐豫抓住时机沿着走廊向宣正殿走去。不出所料宣正殿门口也是禁军把守。齐豫躲在一侧的柱子后，季黎合着部下从两侧快速出击，就着夜色屏住呼吸，禁军尚未反应过来，便倒在了地上。
齐豫正要动身往宣正殿去，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奔出来的身影。撞得齐豫本是勒紧胸口一阵闷痛。齐豫捂着胸口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个利器冲着自己而来。
“六皇子殿下！”齐豫压下声音叫到。
闻声夜色中的颜子钦停下手中拿着的长刀，接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的来人。颜子钦张嘴看着齐豫，哑然半天后，才颤动了喉咙，一出声近乎哽咽。“齐、齐豫？是你吗？是五皇姐回来了对吗？”
齐豫见到颜子钦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动容。原来不知不觉的时候，早已经拿他们作了自己的家人。
许久不见，倒是长高了些。
颜子钦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宫中的情况，和齐豫知晓的相差无几。自颜圣病倒后，宫中的皇子和妃子都被软禁在殿内，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清妃娘娘和两位小殿下呢？”
“她们没事。我出来前已经让她们在殿内躲好不要走动。但父皇和太子哥哥我便不知道了。我听宫中又是打斗声，想是又生了变故，正好出来。”颜子钦正色，如此沉稳倒是让齐豫刮目一新了。
“嗯，你们没事就好。但现下宫中依旧不安全，六皇子殿下还是呆在萱合宫内比较妥当。”齐豫见颜子钦的手中握着与自己身子不匹配的长刀，该是方才从禁军手中拾得的。“若是三更后没有消息，近卫便护送殿下你们出宫。有殿下在，清妃娘娘和两位小殿下也更安心。殿下也该好好保护她们不是？”
颜子钦刚想开口反驳便被齐豫两句话堵了回去。皱着的眉头还是表露着想要一同前去的意思。
“殿下听话。荆楚的命脉得好好保护。”齐豫说得义正言辞，颜子钦语塞，沉默了几秒，缓缓点头。齐豫转头看先季黎，季黎压了压嘴角，几句话吩咐下去，留下三名近卫守在萱合宫。现下的兵力更为吃力，不断提升的危险相信季黎比齐豫更加明白。
已经彻底入夜。宫中的灯火在一盏盏熄灭，明灭的火光，将黑夜映衬得更加捉摸不透。
“……季黎。”
齐豫出声。
“是。”季黎随即将塔楼上对角的宫灯射灭。
几乎是应声而起的，明亮的火光似乎是着了魔一般，疯狂地舔舐着月夜中的空气，映得皇宫通红。
东宫传来一阵哀嚎，随着风的助力，空中四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失火啦！皇宫失火啦！”
“快！快去救火！”
滔天的火焰同时惊动了城外的百姓，正直的男丁们不论老少都纷纷从自家屋里起来，眼瞅着皇宫的门被打开，宫人进进出出地端水，也赶紧换上衣服，帮着宫里的人救火。
火势一起，禁军的阵脚大乱，火外的禁军一部分被命令前去灭火，火内的禁军却在火圈里四处乱窜。直到找到火圈唯一的缺口，满怀着生还的希望向着缺口跑去的时候，却不想，等待在缺口处的，只是冰冷的屠刀。一刀一命，好不利落。
“救、救救我——”
“这里有人！有人！”
“啊啊啊——”
“呜娘——”
哀嚎声、求救声、呜咽声，除了禁军的声音，还夹杂着年幼的宫人们绝望的哭喊……燃烧的噼啪作响，伴着流水滴滴答答垂落在地的声响，声声入耳，每种声音都一个不落地通过耳朵直冲到齐豫的心底。
精神上的业火，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看着人在面前死去和听闻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更何况，是需要自己背负的孽。
齐豫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流的血都是冰冷的。
齐豫正在出神，忽的听到了凌夜一声警示——
“小心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逼宫进行时
☆、第五十七章
眼瞅着泛着火光的长刀从上至下冲着齐豫的后背就要劈过来，凌夜想要从空中扑过去已然来不及。
齐豫转过身，刀直直地砍到了齐豫的腰上。快刀带风，齐豫只觉得身体被重重地打向一边，巨大的冲击力让齐豫眼前一黑。等到再睁眼，齐豫已经被打到了旁边的宫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