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反目成仇

第 5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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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梵卓的眸中,使他那双瞳孔蒙上了一层奇异的魔力,陶玉昕盯着他看,脑海里只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既然你看过一次了,何必要让我带你去见第二次?”

    什么意思……见过一次?她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啊!

    正愣神间,陶玉昕恍然发现梵卓已经走到了大门边,正拉开门准备出去,她顿时顾不得思考这些疑问,爬下沙发跌跌撞撞地向他追去:“先生!请等一等!”

    陶玉昕绕过人群,冲出大门外,前脚刚出去,她只来得及瞥见梵卓的背影,他没有去往停车场的方向,而是朝着酒吧旁的一条昏暗小巷走去,陶玉昕不及多想,连忙追了上去。

    “先生!梵卓先生!”

    她大喊着,但前面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迅速消失在巷子口。

    陶玉昕紧跟其后,一头扎了进去。

    迈进去之后,陶玉昕才发现巷子里非常昏暗,而且这是条直来直去的死胡同,没有拐角,也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但是梵卓却……凭空消失了。

    陶玉昕刹住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待小巷里的黑暗笼罩全身后,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丝不妙的感觉让她迅速转身,然后就发现巷子口多了几个黑影,他们站成一排,恰好挡住了陶玉昕逃离的道路。

    而且由于他们是背着光,陶玉昕看不清这些人的样貌,只勉强分辨出他们皆身穿黑袍,看上去庄严又肃穆。

    她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在问:“你们、你们是谁……旁边就是酒吧,我要是大声喊出来,会有保安……”

    话未说完,那边就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陶小姐,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

    来人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这下,陶玉昕抖得更厉害了。她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冲着她来的,绝对不是单纯的什么歹徒。

    “我知道了,我不会喊的……”陶玉昕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一定会听话。

    说话的人似乎很满意她识相的态度,声音缓和了一些:“陶小姐,我们并非想来为难你,只是希望你能配合一点,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旁边又有一人补充:“同时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你可以随意提。”

    陶玉昕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陷阱,她活了那么大,从来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除非这个条件是她可能承受不起的。

    但她只能委婉地问:“我想先听一听你们的条件。”

    最先说话的人回答了她,语气中含有若有似无的高傲,仿佛在下达命令一样:“陶小姐,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返回你所在的国度,并承诺永远不会打扰亲王殿下。”

    陶玉昕脸色剧变。

    她所认识的、能被称之为“亲王”的,只有那个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梵卓先生。

    “你!”陶玉昕本能就要拒绝,但她一直隐隐地察觉到对方传来的压力,所以刚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被她吞回肚子里。

    她不敢直接拒绝,但这不妨碍她表达自己的抗议:“你们无权干涉我的生活!无论我是否与梵卓先生交往,是否留在这里,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们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这些话,我凭什么要遵从呢?”

    那人面对她的愤怒,仍是不急不躁:“陶小姐,你到底是不想离开亲王殿下,还是不舍得离开亲王殿下所象征的无上权势呢?”

    陶玉昕俏脸发白,她猛然爆发出尖锐的喊声:“你诬蔑!”

    那人冷冷道:“反应这般激烈,看来是后者了。”

    如果顾盼在场,她就会认出说话的正是那日前来迎接她的领头长老,这位长老回到领地之后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派人去监视陶玉昕,在发现梵卓与这个女人的接触日益亲密后,终于坐不住脚了,紧急召唤了长老会的人密谋,定出一个方案——那就是驱逐陶玉昕。

    陶玉昕现在还是亲王看重的人,长老们冒不起得罪他的风险,他们不敢杀陶玉昕,于是只能采取折中手段,威逼利诱她主动离开了。

    作为血族亲王,梵卓血统高贵,长老会是绝对不会允许他挑选一个人类作为伴侣的,况且那人类资质极低,就算转化为吸血鬼,恐怕也不能突破子爵以上,这对整个家族的血脉传承是十分重大的打击。

    再加上女王陛下的那句提醒,长老有大半把握陛下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就算因此会激怒梵卓,只要有女王的支持,长老会就没有危险。

    至于这个人类……长老瞥了眼表面镇定,实则眼里全是惊惶的陶玉昕,心中感叹一向眼高于顶的亲王这次居然会看中一个普通平凡的人类。

    但他没忘记自己今日前来的职责,淡淡道:“如果你只是贪恋权势,我们同样能满足你,你会获得别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成就——只要你答应远离亲王殿下。”

    “不,我不要!”陶玉昕慌乱地摇头,连退数步,似乎这样就能逃离这些人带来的无形压迫,她声音高昂,“你们都不懂!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这有什么错!我不要离开他,休想!”

    “哦,看来谈判是破裂了?”长老也不在意,轻描淡写道,“本以为我们能达成共识,但现在就不得不采取另外的方案了,虽然麻烦了点,但能一劳永逸也是值得的。”

    陶玉昕听出了他话里的阴冷之意,吓得浑身发抖,在极度的恐惧中,她脑海里像是有电光闪过,下意识脱口而出:“梵卓先生呢?我要见他!你们一定是背着他做的决定吧,就不怕他找你们算账吗!”

    她强自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先生今天才跟我说,他很喜欢我,你们这些人违背他的意志,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梵卓是陶玉昕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护身符了,她只起到真如酒吧老板说的那样,梵卓在世上所向披靡,无人能够抗衡。

    陶玉昕以为这话多多少少会让对面的人有所顾忌,但没想到那人却冷冷一笑,道:“可惜了,这是陛下直接下的命令,哪怕是亲王殿下,也没有违抗的权利,更何况你一个区区人类。”

    陶玉昕脸上血色褪尽,惊讶的神色表露无疑。

    陛下?这又是谁?

    长老故意揪着陶玉昕的痛处来打击:“你还想着等亲王来帮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能突破亲王在你身边设下的保护找到你面前?”

    那隐含的意思令陶玉昕身子一晃。

    长老嘴边的笑意轻蔑又不屑:“当然是因为……亲王他接受了陛下的密令,所以为我们放行了。”

    其实这都是唬人的,长老只是在赌女王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不可能,不可能……”陶玉昕低喃着,忽然抬起头来,眼睛大睁,“你们是在骗我!先生不可能抛弃我!”

    “这种事情,等你下到地狱,再慢慢思考吧。”长老一步一步朝陶玉昕走去,每一步看似很轻,但带给她的压力却持续增加。

    陶玉昕冷汗直流,她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

    不行,怎么能这样,她绝不要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祈祷,多么期盼离去的梵卓能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都没有作用。长老的脚步不曾停下,而恐惧操纵了陶玉昕的身体,令她连逃跑的力气都丧失了。

    跑不掉的……她绝望地闭上眼

    正当长老就要将手伸向她时,昏暗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了极轻的笑声,最开始这串笑声非常微弱,但渐渐地就越来越响,到最后就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似的,除了陶玉昕,其他几只血族长老全都定格在原地,他们的双眸里掩不去极度的惊诧,然而眸子却慢慢暗沉下去,直到最后完全失去了光亮。

    笑声越来越近了,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清脆的响铃声。

    长老们恢复神智的瞬间,陶玉昕的身影就从巷子中消失了。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也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降临,挣扎了一会还是悄悄地张开眼,谁知立刻望见眼前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正在看着自己。

    这个女人的容貌很陌生,她拥有着金子一般耀眼的长卷发,容色艳丽逼人,此时正拿那双媚意十足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陶玉昕。

    “你是……谁?”陶玉昕愣了愣,随即看向四周,发现方才还威胁她的那些神秘人消失了,她甚至已经不在巷子中,而是来到了一处豪华的房间里,“这是哪里?”

    金色卷发的女人开心地拍拍手:“不用看啦,那些人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解决了?陶玉昕喜上眉梢。

    女人挑了挑眉,道:“别高兴得那么早,我救了你,你也是要支付代价的,否则你的灵魂就会归我所有,永堕地狱。”

    地狱……陶玉昕感觉心在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金卷发女人歪了歪头,想了会,绽开笑容,“我是撒旦的情人,是世界的黑暗之魂,我命中注定要使人类恐惧,是不详的预征、未知的存在。而在你们人类当中,我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

    陶玉昕越听越觉得这段自我介绍异常熟悉。

    女人弯着唇,最后说:“我的名字是莉莉丝。”

    陶玉昕的脑子彻底当机了。

    自称莉莉丝的金发女人可不管陶玉昕那天塌了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你有价值,你是菲尼克斯家族的梵卓亲王所看中的人,你有机会深入他们的领地,为我提供帮助。”

    “你、你……”陶玉昕还是没能完全消化莉莉丝的话,但她心中隐约明白,莉莉丝应该没有骗自己,能够在瞬间将她转移到这里……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办到的事!

    “您神通广大,我不认为我能帮您什么,只要您亲自出马,一定无往不利才对。”陶玉昕聪明地换上敬称,不遗余力地恭维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陶玉昕好像看见莉莉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眼里飞快闪过极深的嫉恨。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瞥了陶玉昕一眼:“我喜欢你的态度,只是我无法进入那个家族的领地……因为我的情人曾立下咒语,我的双脚无法踏进菲尼克斯家族的领地,亦无法伤害氏族的成员。”

    陶玉昕绞尽脑汁地想着推托之法:“我办不到的,我那么弱小……”

    “你不需要做什么。”莉莉丝打断她,“我会在你身上种下黑暗的种子,待你踏进去,这颗种子便会发芽,透过这层联系,我能将分身附在种子上,这样便可以进去了。”

    陶玉昕强笑:“您为何要大费周折绕一个圈子呢……”

    “为什么?”莉莉丝突然冷笑,她的红唇勾起一个狠辣的弧度,“我要让一个人死!我忍了几千年,几千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撒旦的保护法阵失效,她只要一出现,我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我被嫉妒之火折磨了近乎永恒的时间,凭什么她就能在撒旦的庇佑下安然沉睡?”

    莉莉丝面容扭曲:“我才是他的情人!”

    陶玉昕被她尖锐又恶毒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颤巍巍问:“那、那个人是谁……”

    她这一问,莉莉丝陡然安静下来,她甚至优雅地拨弄着自己的金色长发,平静得仿佛与刚才那个失声尖叫的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但她的语气证明了那并非错觉:“欧洛希亚。”

    莉莉丝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这样就能将名字的主人千刀万剐,她冷冷地盯着陶玉昕:“如果你问的是她的真名……顾盼。”

    第92章 血月女王07

    陶玉昕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发现自己对这两个名字都没有任何印象,于是讪讪道:“这个人我并不认识……”

    莉莉丝神情不耐烦:“你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只需要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

    她卷着黄金般的长发,眸中闪着锐利的冷光,虽然美貌非凡,但这美丽就宛如吐着芯子的毒蛇,随时随地都可能将人反噬。

    在这一刻,陶玉昕才真正将“莉莉丝”这个名字与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夜之魔女联系起来。

    见识过莉莉丝悄无声息掳人的手段,陶玉昕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只得模模糊糊地应道:“我会尽力的……”

    莉莉丝打断:“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办到!”她唇边挂着神经质般的甜美笑容,看得人胆战心惊,“如果你失败了,那你也就没什么用了。而对待无用之人,我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你也不想提前把灵魂交给我吧?”

    陶玉昕心头一跳,条件反射性地狂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失败的!”

    直觉告诉她,莉莉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陶玉昕根本没有选择。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了具体做法,莉莉丝说到这个,倒是很详细地给她解答:“我观察了许久,那个梵卓亲王似乎十分看重你,所以你不用特意去做什么,只要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让他为你着迷,直至不可自拔,然后你便请求他带你去菲尼克斯家族的领地。那个家族的规矩十分森严,领地是绝不容许外人进入,但如果是亲王看中的未来伴侣,应该是能破一次例。但是有一点你要特别记住!”

    莉莉丝的神色陡然变得凝重:“千万不能让他对你进行初拥,一旦你变成菲尼克斯的血裔,我便无法附在你身上了。”

    “……初拥?”陶玉昕一头雾水,但她隐约觉得这个词好像在哪儿听过,“梵卓先生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虽说身份高贵无比,但他也还是一个正常人类……吧?

    陶玉昕想着想着,自己就有些不确定了。

    闻言,莉莉丝挑了挑眉,脸上有诧异一闪即逝,随即便换上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原来如此……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啊,真是可怜呢。”

    金发的魔女嘴上说着怜悯的话,但眼睛里却是恶意的嘲笑:“你喜欢的那个人,可是游走于黑暗中的生物,吸食人类血液为生的吸血鬼哦。”

    陶玉昕耳朵里“嗡”的一声,感觉眼前的世界都炸开了。

    梵卓飞快地赶回家族的古堡之中,身影闪过之时带来了上位者特有的浓烈压迫感,使得城堡内的所有吸血鬼皆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无论是否待在梵卓面前,都一脸恭敬地跪了下来,朝着他所去往的方向低下了头颅。

    梵卓没有理会这些低阶的仆役,直奔地下室而去,到达目的地后,正如他所料,那间被重重封锁的房间已经打开了。

    刻着咒文的大门裂成碎片,门口大敞,能清晰望见里面同样碎成千万片的透明棺材。

    梵卓的脚步在经过门口时微微顿了顿,紧接着就若无其事地踏进房间内,走到了棺材的残骸旁。

    “真是半点都不客气啊……”他低头注视着脚边那堆碎片,喃喃自语,“这么漂亮的……可惜了。”

    中间的某两个词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比了个口型就省略了过去。梵卓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就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但他镇定如初,脸上不见半点慌张,甚至微微笑了笑,背对着手的主人问候道:“女王陛下,您终于肯光临您的领地了,这实在让我不胜荣幸。”

    那只手在他说完的刹那收紧,仿佛是想掐断他的气管一般,梵卓能清晰地从脖颈上接受到对方所传来的死亡气息,可他似乎并不把这个致命的威胁放在心上,闲聊一样继续问:“陛下,您莅临此地,怎么不提前与我说一声呢?您瞧,我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这样空着手接待您,真是惭愧万分。”

    “提前告诉你?难不成我还要给你时间来掩盖你做过的好事?”顾盼站在他身后,声音冰冷,“如果我不回来,又如何发现这里的蹊跷?”

    她果真没有猜错,地下室大门上的封印与梵卓互有感应,在她把封印破坏后,察觉不对劲的梵卓就急匆匆赶回来了,她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就将他逮了个正着。

    顾盼轻轻松松就制服了号称最强大的亲王,捏着他的脖子威胁道:“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梵卓?”

    血族女王几乎是全族唯一不需要对梵卓使用敬称的存在,在听见顾盼冷淡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时,梵卓双眸微一闪烁,唇角扬起了无懈可击的弧度:“当然,我的陛下,您可以向我询问一切您想知道的事情,我对您无所保留。”

    顾盼轻轻哼了声,摆明了并不相信梵卓这套说辞,但她没有揪着这点计较,而是直接道:“你清楚这间屋子里的魔法阵是做什么的。”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顾盼十分笃定梵卓起码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否则他不会把这间房子封锁起来,还对着她的棺材……做奇奇怪怪的事。

    顾盼进一步逼问:“是不是你设下的?”

    梵卓摊开手,语气非常无辜:“陛下,您这可是冤枉我了。”

    “你倒说说怎么个冤枉法?”顾盼非但不松开手,五指反而慢慢收拢,一点一点地给他制造压力。

    梵卓仍是十分坦然,似乎他的脖子跟大脑神经是分家的一样,完全不受那越来越紧逼的窒息感所困扰,淡定自若道:“如果您是问设下魔法阵的人,那我的确是不知情,这个东西在您消失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您可以向长老会求证——家族的血裔世代守护这座城堡,守卫您的安眠,这一点我没必要骗您,但至于它的功用,我倒是略知一二。”

    梵卓的语气恳切,顾盼皱了皱眉,相信了大半,可还是装出不置可否的模样,冷冷问:“什么功用?”

    梵卓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叹息般呢喃了一句:“陛下,您还记得您在沉睡前发生了什么吗?”

    她知道个鬼……顾盼使劲搜索着原身的记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她只是某一天感觉疲惫了,于是便宣布要自行沉入漫长的睡眠当中,压根没有关于魔法阵的半点印象,所以顾盼才那么肯定这个法阵是后来有人趁女王沉睡后才设下的。

    但她只是反问:“你想说什么?”

    见顾盼避而不答,梵卓笑了笑,识趣地停止了追问,转而为她解惑:“这个魔法阵的功用,您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认为是‘禁锢’,端看您怎么理解了。”

    顾盼心中升起不太妙的预感:“……说详细点。”

    梵卓配合地说下去:“在这个魔法阵之内,外界的一切攻击和破坏行为都是无效的,当然了,您看现在地上的颜色已经淡得快看不清了,证明它的保护作用就快要丧失了,所以您才能将棺材打破。”

    梵卓一眼就看出了棺材是谁打烂的,他指了指地上的五芒星,示意顾盼去看。

    “不过相对的,对于魔法阵外的人来说,处于里面的人是被绝对保护起来,但对于魔法阵内的人而言,这就是一个无法打破的囚牢。它在保护的同时,亦将身处里面的人牢牢地禁锢住,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无法逃离。”

    梵卓说得轻描淡写,如果顾盼不是曾经躺在棺材里的那一位,或许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她一想到有人曾想要将这具身体困在棺材里,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确定?”沉默半晌,顾盼放开手,让梵卓的脖子恢复自由,问。

    “万分确定。”梵卓仍是笑,“陛下,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地狱的君王起誓。”

    梵卓所说的君王乃是指魔王撒旦,传说他是血族真正的始祖,同时亦是黑暗世界的统领,血族中一旦有人以他的名义起誓,就代表着如果说谎就要永堕地狱,算是很重的一种誓言。

    顾盼沉吟了会,选择了相信:“照你这么说,有人并不想让我苏醒,对吗?”

    按照原身的记忆来看,她一向低调淡漠,极少与他人接触,应该不会结下什么仇家才对,谁会费那么大力气把她禁锢起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梵卓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血色的瞳孔在地下室的烛光下散发着幽幽红光,“我不敢妄自揣测陛下的过去。”

    梵卓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面前的女人,她正垂着头,似乎在思考着这番话的真实性,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宛如翩跹的蝶翼,而那双比夜空更为深邃纯粹的黑眸就掩映在睫毛之下,梵卓有些遗憾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看不见顾盼此时眼里的神色,亦无法得知她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想法。

    而越是无法看清,他就越渴望顾盼能抬起头来,拿那双眸子盯着自己。

    未知永远是最值得去探索的,只有未解的谜团才能让他早已冷却几千年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才能让他找到在这个无趣的世界中继续生存下去的乐趣。

    ……比如这位女王陛下的来历,她的想法,她身上一切东西——都能令梵卓找回久违的期待感。

    时隔不知多少年,他终于回味起了那种仿佛捂住了口鼻,屏息凝神,心脏微微揪紧,轻手轻脚接近未知的那种奇异的快感。

    但是现在的他不能表露出来,否则若是被女王陛下察觉了他这不敬的想法,或许他会被发怒的陛下撕成碎片也说不定呢……

    梵卓唇角一直上扬着的弧度诡异地往下撇了撇,眨眼又恢复原状。

    由于低着头的缘故,顾盼对于梵卓身上的这些异状是一无所知,她想了一会,觉得既然这都是好几千年前的事了,说不定设下魔法阵的人早就死翘翘了,现在追究这些意义不大。既然弄清楚了不是梵卓在捣鬼,顾盼就认为可以终止探寻了。

    于是她淡淡地颔首:“我明白了。”

    只说了短短一句话,她就紧闭嘴巴,再不透露半点口风。

    梵卓微微有些失望,他还指望顾盼能多说一些,好叫他能挖掘到更多有趣的东西,但现在看来这位女王陛下对他不怎么信任。但梵卓也不泄气,他膝盖一弯,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抵上心脏的部位,另一手则轻轻托起顾盼的手腕,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动作恭顺而虔诚。

    这是吸血鬼向上位者表示臣服的举动,梵卓身为血族亲王,曾有数不清的吸血鬼这般对他献上过忠诚,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这么做。

    不过这个行为对他而言倒是挺新鲜的,梵卓低下头颅,藏起唇边微小的弧度,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滞,他吻了顾盼的手背后,很快就将人放开,恭敬道:“我的陛下,愿为您效劳。”

    顾盼忍住浑身不适,好歹等他把仪式做完,才状似淡定地收回手,态度不咸不淡点点头:“我这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给我解答。”

    “您请说。”梵卓跪在地上,并没有着急起来,而是仰起头来看她。

    顾盼问:“你为什么要将这间屋子封印起来?”

    梵卓极其自然地回答:“我在接到陛下苏醒的消息后,赶到这里便发现了这个魔法阵,我认为您应当会对此感兴趣,未免有不识趣的人破坏了房间,我才擅作主张将它保护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封印”偷换成了“保护”,这样一来,这个行为的含义就完全不同了,顾盼注意到了他玩的语言游戏,但只是扬了扬眉,并未挑明。

    至于睡棺材的事……顾盼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想了想,既然梵卓没有危害过她,那么就把这当作是他的特殊癖好也未尝不可……反正自己已经把棺材毁了,这种尴尬的问题就没必要追究了。

    “我没有疑问了。”顾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去,“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梵卓在后面喊道:“陛下,王位空置已久,家族的子裔都渴望着您的归来,您何时才愿重新执掌大权?”

    掌个屁的权,如果规则允许,顾盼倒是想利用女王的权力直接把他跟陶玉昕拆开来,可是不成,如果那样做就等于是直接干涉了,她会立刻被踢出这个世界的。

    而且她实在没功夫去管理一大家子人,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像现在这样隐于暗处,必要的时候再以女王的身份下达命令。

    顾盼没回头,脚步也不曾停下:“没有我,你们这些年不也过得挺好?”

    梵卓看着她的背影,眯起双眸:“陛下,您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那又如何?”顾盼堪称冷漠地回了一句,扔下这句话的同时,她的背影突兀地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中。

    梵卓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微微垂着头,铂金色的发丝遮挡住了神情,过了好一会,他的口中才发出轻微的笑声,似是找到了新奇玩具般,带着浓浓的兴奋之意。

    “我的陛下啊……您这般相信我,真是让我感到无上的荣耀。”他伸出手捂着额头,声音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声线有些许颤抖,“您定是沉睡了太久,所以才忘记了……血族的本能就是欺诈啊。”

    他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了房间尽头的一堵墙壁前,伸手在某个地方碰了碰,那面墙壁轰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接着被分成两块的墙壁向两边挪开,露出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行的道路,梵卓习以为常似的迈了进去,两堵墙壁在他背后快速合上。

    里面是一间巨大的房间,面积比外面盛放着棺材的房间要大了数倍,目测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房间内什么家具都没有,显得空空荡荡的,只有向着深处延伸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作。

    梵卓沿着墙壁走下去,一路上,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画作。

    这些画无一例外都是人像,但奇怪的是,画上的人从不露出正面,绝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个背影,偶尔会微微侧过头来,但这也只能看见三分之一的面容,至于完整的容貌,看客是无从窥见的。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看到这些画的人却肯定不会怀疑,如果画中人转过身来,那一定是惊艳世人的大美人。

    梵卓细细地凝望这些画,画中人或站或坐或躺,她在干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而画画的人定是极其用心,将她的神态丝毫不错地记录于画中,光是看着,梵卓都觉得自己能触碰到画中人的灵魂。

    他像是情不自禁一般抬起手来,轻轻抚着画中人长长的黑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的陛下,您身上的谜团真是令我着迷……”

    没错,虽然看不到正脸,但梵卓在望见顾盼的一刹那,就笃定了画里的人一定是她。

    没有理由,没有证据,只是一种直觉,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这个密室是家族发现沉睡的女王失踪后,他独自在房间查看时发现的,当时刚打开这个密道,一踏进里面,纵使梵卓见多识广,还是被里面海量的画作给惊了一瞬。

    画作上没有任何标注,他最初既不知晓画里的人是谁,亦不知道画作的作者是谁,只是在凝望着画中人的背影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诱惑着他去探寻画里的人,这种吸引力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当时梵卓在密室中,对着画作发了整整一天的呆,直到有人找下来,他才猛然回神。

    ……这之后,他就将这间地下室封锁了。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画里的人是独属于他一人的,没有人能够觊觎。

    窥伺者必死——那个声音最后这样说,而他鬼使神差地赞同了这个说法,所以这个密室成为了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神秘园。

    “我的陛下,我可不是故意骗您的……”梵卓恍然发现自己又在对着画作发呆了,不由扯了扯嘴角,他的指尖轻柔地抚过画中人圆润的双肩、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目光专注到诡异,“谁让您就是我要找的人呢……如果被您看到这些画,您一定会生气的。”

    他的嗓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说着说着,他将额头抵在画布之上,微闭着双眼,喟叹般呢喃:“我那么喜爱您,怎么舍得让您生气呢?”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东方,闻家刚刚操办完上一任家主的葬礼,而与葬礼同步举行的则是新任家主的继承仪式。

    古老而繁琐的仪式过后,那些家族子弟都沉默地退了出去,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闻家的长老以及新任的家主相对而坐。

    “阿琅,你这次怎么在e国待了那么长时间?这种程度的任务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才是啊。”静默了一会,其中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老率先开口,问着对面的年轻人,“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闻琅的坐姿十分端正,他脸上的表情稀少得近乎可怜,无论是上一任家主、他名义上父亲的死亡,还是被长老会一致任命为新的家主,在全体闻家人面前接任了这个位置,都无法激起他表情的变化。

    而此时,他同样面无表情地说:“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

    长老们显然是习惯了他冷淡的说话方式,并不以为意,而是有些诧异地追问道:“就连你也说是棘手?那看来真是一件大事了。”

    另外的人默契地点点头。

    最先说话的那位长老又问:“阿琅,你先说说看吧。”、不过话虽如此,他心中还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闻家的历史几乎与吸血鬼诞生的岁月同等,两者相互为敌,争斗了这么长时间也无法彻底消灭对方,最后一直共存到现在,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事情会给家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闻琅尽管直视着这群长老,但目光却非常浅淡,似乎并没有人将这些人看进眼底,他平静地说道:“菲尼克斯家族出现了一位王者。”

    “就只是这样……你说什么?!”长老的声音猛地拔高,他双眼瞪地圆溜,不敢置信四个字就明晃晃写在眼球上,“你是说……王者?”

    其他长老同样一脸震惊。

    身为血族的死对头,再没有比闻家人更清楚一个王者级别的吸血鬼意味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