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左转右转,只见它停在一堵土墙面前,浑身的毛耸立起来,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芒,它哼哼唧唧几声,快速冲到一个鼠洞里。
众人听到一阵凄厉尖细的声音,愣神之下,灰鼠满身鲜血地冲了出来,眼睛血红,咧嘴露出带血的尖牙,疯狂地在空荡的屋里跑来跑去,嘴里呜咽悲悯,像是知道自己杀了自己的伙伴,犯下滔天罪行。它跑了两三圈,突然撒腿撞向墙壁,嘴里溢出黑血,小腿一蹬,圆睁着眼睛断气了。
众人哽咽,凄然落泪。
林小夕眼眶通红,胸间溢满痛楚,眼前的一幕让她知道是谁杀了那二十三个无辜的人了,逼供的人居然用这种手段逼迫江临云,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以此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他们的心肠好狠!
矗立很久,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小夕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东方,知道这是什么毒药么?”
东方珏望着她,眼中是浓浓的担忧。林小夕扯了扯嘴角安慰他。
他蹙眉说道,“据医书记载,毒医鬼手范陵阳曾研究出一种叫‘失魂落魄’的毒药,能使人血性大发,大开杀戒,但中毒者脑中仍存有一丝理智,受药物和理智双重折磨,往往能让中毒之人精神崩溃,最后脑裂而亡。”他轻叹一声,“只是这药,早已失传,凶手是何人,从何得来此药,如今一筹莫展。”
烈风眸中精光爆射,声音冰冷,“竟然是‘失魂落魄’,凶手甚是歹毒!可巧,听风堂的典籍里提及,二十年前,西廊国皇宫里曾发生一件怪事。年仅六岁的皇子北庭舒云杀死自己的|乳|母和丫环,还欲行刺皇上,最后被禁卫拦下。”
林小夕错愕,“你的意思是,小皇子也中了‘失魂落魄’,而杀害江舵主的人,很可能是西廊国的人?”
烈风眼中的寒气已经散去,他微笑着点头,赞赏道,“不愧是盟主,一点就通。”
虽然现在问这种问题很不合适宜,但林小夕还是忍不住关心西廊国小皇子的命运,她问道,“小皇子最后怎样了?毒解了吗?”
烈风没料到她会对这件事感兴趣,愣了愣,旋即轻笑道,“人证物证俱在,想要活命,谈何容易。”
林小夕不再说话,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宫廷戏看得多了,她断定小皇子是宫斗的牺牲品,人啊,为了利益,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果小皇子真是中了‘失魂落魄’,是西廊国的人杀了江临云,那这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正当林小夕推迟对各门派的拜访,为南阳血案伤神之时,听风堂在齐南城的分舵传来消息,清风双侠林慰成夫妇两日前失踪,昨日被发现浮尸城外小河沟。
清风双侠为人正直,嫉恶如仇,行侠仗义,在武林中很是得人称道。
由于泡在水中太久,尸体已经浮肿得不成样,深紫色的伤痕布满全身,两人的眼珠子皆被人挖走,舌头也被挑去,全身经脉寸断,所有的关节都被折断,连手指骨和脚趾骨都没放过。生前所受的折磨和痛苦可想而知。
东方珏细细查看,断定两起凶案,分筋错骨的手法完全一样,很可能是一人所为。
客栈里,气氛很是凝重。
林小夕说道,“两起案件之间一定有关联,到底是什么被我们忽略?烈风,据你所知,江临云和清风双侠可有私交?”
烈风眼睛微眯,沉吟片刻道,“据说三人同是飞龙门下弟子,当年江临云和林慰成同时喜欢上同门小师妹许明月,后来许明月选择了林慰成,江临云一气之下离开飞龙门,与林慰成夫妇再无交集。”
林小夕摸着下巴,“莫非是与飞龙门有关的秘密?但,飞龙门又怎的和西廊国扯上关系?”她突然惊叫一声,“不好,如果真的与飞龙门有关,那飞龙门肯定也有危险!我们赶快去林州!”
烈风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放心,我已经让林州分舵时刻关注飞龙门的动向。”
他们正谈论着,绿玫走了进来,说道,“盟主,堂主,京都传来消息,西廊国太子今日抵达大齐,向圣上祝寿。”
这片大陆共三个国家,大齐国处于富饶的中原,往西北是居于塞外的西廊国,往西南是神秘的苗疆之地。
三个国家之间,表面关系还算和谐,国事访问也是常事。但因最近两起案子极有可能与西廊国扯上关系,所以林小夕一听到这个消息,太阳岤就猛烈地跳了一下,不由伸出双手揉着。
烈风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视线掠过娥眉微蹙的林小夕,说道,“三日后是圣上五十大寿,照规矩,武林盟主必须进京献礼以示忠心。我看两起凶案暂且搁一搁,明日赶赴京都。”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得罪太子
林小夕大吃一惊,继而欲哭无泪,她就说不当盟主,不当盟主,这么麻烦,还得见皇帝!伴君如伴虎,万一皇帝不高兴,觉得她是个威胁,将她一刀咔嚓了咋办?
东方珏看出她的担忧,唇角微微一勾,温声道,“不要怕,当今圣上甚是英明,不会为难武林中人,更何况。”
林小夕稍稍放心一些。
翌日,他们便踏上进京之路。烈风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说是要替她准备送给圣上的贺礼,保证后天赶到京都与他们会合。
烈风双手负于背后,目送林小夕的马车消失在城门口。不知何时,他的背后多出一名青衫男子,男子眉眼俊朗,但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从左眉延伸到右边下巴,硬生生让脸颊添了几分狠劲和邪气。
烈风双眼微眯,火红的身影在阳光下尤显耀眼,他头也未回地问道,“青路,事情办得如何?”
青路微微一笑,刺眼的刀疤也显得柔和起来,“公子料事如神,偷袭飞龙门的人已经被我们的人抓获……只可惜,他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什么都没问出便死了。”
烈风眼神平静,这种结果他早已料到,沉默半晌,说道,“对方并不会善罢甘休,通知黄玉加派人手,一定要保护好飞龙门的人,不得有毫发之伤!”
青路拱手称是,身形却不动,烈风挑了挑眉,转身问道,“还有事?”
他点点头,又摇头、
烈风轻笑,“有话直说,扭扭捏捏作甚?”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公子,右护法让属下提醒您,十二字诀已出,是时候动手了!”
烈风眼中射出危险的光芒,挥了挥手,“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先退下!”
他仰面望着天空灿烂的太阳,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子母血,隐绝现,斩邪魔,定生天。难道他只有那一个选择了?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子亦痴亦嗔,或笑或怒的容颜,嘴角微扯,薄唇明明弯着,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回到京都,林小夕恨不得浑身多长几双眼睛,不愧是一国之都,酒楼茶肆,花街柳巷,好吃的,好玩的,五花八门,让人目不暇接。虽然她当初穿越在这里,但由于当时身负重伤,没机会出陈府,伤好之后,又和东方珏去了金陵,一直没有好好逛过京都。乍眼看到与金陵迥异的热闹喧哗,满心激动。
陈一寒和纪无双自然是要回家的,东方珏本邀请林小夕到东方家暂住,被她拒绝了,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父母的心理准备。
东方珏没办法,只能带她和紫羽到京都最大的客栈——云来客栈入住,嘱咐他们先休息一下,他有事回家一趟。
送走东方珏,林小夕立刻回房换上女装,梳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型,好久没穿女装,她都快忘记自己是女人了。看着镜子里淡蓝衣裙的自己,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跑到隔壁,拽了紫羽的胳膊,不由分说拉他去逛街。不是说逛街是纾解压力的有效方法么,她现在满身的压力,必须找个发泄的渠道。
眯眼瞧了瞧头顶的烈日,紫羽走在街上老大的不乐意。林小夕无视他臭臭的表情,一会儿拉着他去看卖艺表演,一会儿凑到捏泥人的小摊前,让师傅照着他的模样捏一个。
在卖折扇的摊前,林小夕一眼相中一把画有山水画的扇面。
“老板,这把我要了!”两只手同时抓住一把扇子。
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固执地抓住折扇的一边,林小夕手下加重力道,同时扭头转向竞争对手,“不好意思,这把——”
她突然愣住,眼前的男人美得犹如西方神灵。黑曜石般深邃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鼻尖微微下勾,几缕自然蜷曲的黑发顺着脸颊垂下,饱满莹白的额头上戴着一块深蓝色的宝石,异域风采十足。他身上穿的是简单的锦袍玉带,但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风采迷人。
北庭舒望勾了勾唇角,对于女子望着他的脸惊呆早已习以为常,淡淡道,“如何?”
林小夕猛然回神,蓦然用力抓住折扇,正色道,“公子,这把折扇是我先看中的!”
“是吗?”北庭舒望毫不在意地轻笑,视线转向摊主,“我出五十两!”
摊主目瞪口呆,五十两,那是普通人家几年的开销。
林小夕暗中掂量钱袋,估计二十两都不到,只得求救般拉了拉紫羽的袖子,紫羽不动声色地打量北庭舒望,脆生生说道,“五十两零一文!”
北庭舒望瞥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不屑,“一百两!”
紫羽悠闲抱臂,不急不缓地说道,“一百零一文!”
“两百两!”
“好啊,折扇让给你了!”紫羽爽快敲定,并投给他甜美的笑容,将林小夕争抢的手拖了回来。
北庭舒望眼中迅速闪过一抹阴冷的光芒,居然敢耍他!
林小夕憋住笑,不愧是小腹黑啊!她换上一副惊喜的表情,恭喜被银子砸中的摊主,“恭喜老板,一把五文钱的扇子卖到两百两银子,真是可喜可贺!”
北庭舒望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摊主两腿发软,娘亲诶,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他愣愣怔怔地向林小夕抱拳回答道,“同喜同喜!”
林小夕双肩微微颤抖,很是好心地提醒北庭舒望,“这位公子,给钱吧!”
回客栈的路上,林小夕忍不住揪着紫羽的耳朵夸赞,“你小子够鬼啊,宰得那冤大头有气无处发,有冤无处伸!”想起贵公子那副吃瘪的表情,她就想笑啊。
“谁让他拿银子砸人!”紫羽耸了耸小肩膀,笑得很诡异,“女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小夕摸了摸下巴,严肃地说道,“纨绔子弟!”
紫羽跳起来,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鄙视道,“叫你多看书,你不听,以后不许说你是武林盟主,不许说你认识我!”
“嘿,小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别以为你今天帮了我,就能对我指手画脚!”林小夕不甘示弱地敲了回去。
紫羽揉了揉额头,白了她一眼,“他额上戴的蓝宝石叫沙漠之星,是西廊国皇室之宝。”
一道闪电自眼前划过,林小夕摸了摸被冷汗淋漓的额头,干巴巴道,“你是说,他是西廊国的太子。”
点头。
林小夕扶额,好嘛,得罪外宾了,搞不好还伤害民族感情了。她颓丧地举手,弱弱地问道,“我可以不进皇宫么?”
紫羽懒得回答这种弱智问题,挣脱她的魔爪,一溜烟地跑了。林小夕跟在他后面,满腹感伤,做人果然还是低调点好。
天香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菜色齐全,服务周到,其招牌菜每日限量出售,价格也是居高不下,但这丝毫不影响京都名流趋之若鹜。
一辆豪华马车缓缓停在天香楼前,街上的人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但当车帘掀起,车里的人走出来时,众人还是忍不住低声惊呼。
面前的男子,实在漂亮得不似真人。他微微扬头,双眼微眯,视线落在招牌“天香楼”三个大字上,薄唇弯出优雅的幅度,几缕蜷曲的发丝服帖地顺着饱满的额角垂下。宝蓝色的衣衫,随风扬起,衬得他俊美的容颜皓如明月。
折扇潇洒一挥,他清亮的嗓音在街头的姑娘心中激起点点涟漪,“魑,进去吧。”
“小心!”突然响起女子的尖叫声。
一个足有小盆大小的汤碗突然从天而降,他动作迅捷地闪身,咣当一声,汤碗坠地,汤汁泼了一地,而他的衣摆上也溅了一块。
见邻座扔来的汤碗飞出窗户,林小夕来不及抢救,赶紧伸出脑袋提醒楼下的人,看清楚那个面色阴沉,紧盯着她的男人,她扯出一抹笑容,露出八颗小白牙,挥手道,“嗨,我们又见面了。”
妹的,难道冤家路窄这个词是专门为她和北庭舒望造的么?
北庭舒望也认出她,提了提沾上污渍的衣摆,嫌恶地皱了皱眉,他有洁癖,最不能忍受接触脏东西。
“那个,不是我扔的——”林小夕还没解释完,耳边一阵劲风袭来,忙侧头躲开,又一只大盘子飞出窗外。
“小心!”
没想到又晚了一步,林小夕不忍地捂住双眼。虽然北庭舒望及时闪躲,并用扇子遮面,但他的头发,衣服上还是沾了几片菜叶。
北庭舒望眼中的怒火将林小夕烧得口感舌燥,她慌忙比划双手解释,但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甩衣袖,转身,潇洒地钻进马车,他身边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跳上马车,驾车走了。
“哎,你别走啊,真的不是我!”林小夕对着远去的马车,徒劳地挥手。点儿也太背了,不过是逛街逛累了,拉紫羽到天香楼吃顿饭,也能碰到扯皮打架的客人,他们打就打呗,偏偏好死不死地把碗筷瓢盆往窗口扔,引起误会了不是!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生米煮成熟饭
回到车厢,魑从座位下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捧到北庭舒望面前,单膝跪下。
北庭舒望换好衣服,掀开窗帘,直接将脏衣服扔了出去。
“殿下,她叫林小夕,是本届武林盟主,要不要属下将她……”魑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原来她就是打败他西廊国第一硬汉独孤鸿的武林“猛”主,北庭舒望深邃的眼中泛起一抹兴味之色,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这场戏突然变得有趣了!他淡淡道,“不必,查一查她身边的人。”
跟在她身边的小孩,心机深沉,武功高强,定不是凡人。
直到晚饭时分,东方珏都没有回来,林小夕有些失望,他说让她等他一起吃晚饭的。不过想想也是,他这么久没回家,肯定要在家里陪父母吃一顿团圆饭的。她叫了紫羽一起下楼吃饭,光顾着想心事,竟然踩到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人的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前面那人回过头,有趣地挑了挑眉。
林小夕极度抑郁,一天遇见三次,他们真的那么有缘?孽缘啊!
面前的小女人竟然一脸悲伤的表情,看到他有那么痛苦吗?北庭舒望扫了一眼脚下,轻声笑道,“姑娘,还请脚下留情。”
“不好意思!”林小夕慌忙移开右脚。
北庭舒望视线落在一脸戒备,抱着双肩的紫羽身上,问道,“这位是?”
“呃,我弟弟,紫羽!”
林小夕拉住紫羽的小手,朝北庭舒望抱歉地笑了笑,“今天的事,多有得罪。”
“今天什么事?”
对面的男人不是太腹黑,就是太健忘,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让她不由闪了闪神,呐呐道,“没事,没事,公子不介意就好。”
北庭舒望温柔笑道,“一个人吃饭太寂寞,姑娘不介意我加入二位吧?”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但与他搞好关系总是没错,林小夕刚想说好,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夕。”
站在门口,两道飘逸的红色身影,正是烈风和红绡。
“不是说明日才到么?怎的这么快?”林小夕惊喜地走到烈风面前。
烈风夸张地耸耸肩,笑道,“因为我想你了!”
“贫嘴!”林小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出手道,“礼物呢?”
红绡忙举起手中的盒子,“在这里。”
林小夕满腹好奇打开盒子,观赏礼物,烈风将视线扫向北庭舒望,北庭舒望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两人视线交错,互相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不着痕迹地滑开。
大厅里人多眼杂,林小夕以防万一,匆匆看了几眼便盖上盒盖,这才想起北庭舒望被她冷落了,忙向两边的人互相介绍,然后邀请他跟他们一起吃饭。
北庭舒望却温和地笑道,“姑娘老友相聚,我就不打扰了。”
他彬彬有礼地告辞,在经过林小夕身边时,很友好地笑了笑。当背对他们之后,他脸上的笑容迅速冷却,黑亮的眼眸射出冷冽的光芒。
抱着烈风为皇帝贺寿准备的礼物,林小夕觉得沉甸甸的,倒不是因为礼物的重量,而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实在太珍贵。她小心翼翼将它放到桌上,想想不放心,又放到枕头边上,还是不放心,最后抱着它睡觉,心里才踏实了。
刚躺下没多会,她就听到窗户一阵轻响,抓起匕首刚要跳下床,听到东方珏熟悉的声音已经到了床边,“小夕,是我。”
林小夕收起匕首,翻身爬了起来。东方珏拉开纱帐,定定地望着她,俊朗的脸上表情复杂,深邃的黑眸中涌动着她看不懂的东西,莫名的,她觉得悲伤。
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他突然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搂住,抱得她呼吸难受。
她踟蹰半晌,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再说话。
东方珏将手臂收了收,搂得她更紧了。他一回府,父母就逼迫他娶南宫瑾,他当即拒绝,并表明已经有了意中人,但二老连对方是谁都没问便一口否定,说是在年底前必须迎娶南宫瑾,否则与他断绝关系。
其实林小夕早从他古怪的神情猜出几分,父母嘛,肯定关心儿女的终生大事。决定试着与他交往的时候,她便做好被唾弃被辱骂甚至被抛弃的心理准备了。她无力地勾了勾唇角,他不想说,她也不便戳破,便沉默不语由他抱着。
被他抱得久了,她突然觉得好笑,也真的笑出声来。她说,“东方,你再不放开我,我要变成肉饼了。”
也只有这丫头,在这种氛围还能笑得出来。东方珏感慨着松手,发现她只穿着里衣站在他面前,俊脸浮起不自然的红晕,随手取过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这下倒是假装正经了。
林小夕憋着笑,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他将她凌乱的头发拂到耳后,眼眸中泛起温柔的笑意。
“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了你给的香囊,采/花大盗都迷不翻我!”她故意挑了挑眉,邪笑道,“来了,也只有我占他便宜的份儿!”
“你敢!”即使知道她说的玩笑话,东方珏的脸色还是阴沉下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咬牙切齿道,“以后,不许你对除我以外的男人起心思!”
只准你对着这个妹妹那个姐姐傻笑,便不许我和帅哥亲近?她撇撇嘴,拍拍他的胸脯说道,“叶大公子,没事早点回家睡觉吧,我困了!”
林小夕想抽身,不料他搂得太紧,只得用力推他,不想用力过猛,他居然带着她向后倒去,“扑通”一声压在床上。
故意的,丫绝对故意的!
林小夕趴伏在东方珏的身上,咬牙切齿。
东方珏眨了眨水蒙蒙的眼睛,一脸无辜,诱人的红唇一开一合,“小夕,你扑倒我了,就要对我负责。”
林小夕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负责?莫不是要我娶你?”
东方珏神秘一笑,抬头贴到她的耳边,吐出温温的热气,酥酥麻麻,让她身体微微一颤。
磁性的声音沉醉如春风,“不如,我提前到任?”
林小夕耳根子通红,扭头躲开他使坏的嘴唇,没好气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不行,三个月试用期一过,你才能转正成为我的男朋友。”想当初,她还颇费了一番唇舌向他解释男朋友和试用期的含义。
他用双臂钳住她的身体,红润的唇委屈地撅着,浓密的长睫毛扇了扇,声音柔柔软软地撒娇,“可是我想早日成为你的男朋友呢!”
天真纯良的表情,犹如小白兔般可怜又可爱,有那么一瞬,林小夕心里涌起阵阵罪恶感,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顾虑,如果三个月内,他不能抗住家庭的压力,想和南宫瑾双宿双栖,那她会毫不犹豫炒他鱿鱼。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伸手掐住他鼓得高高的腮帮,蹂躏了好一会儿,最后遗憾地耸耸肩,微笑摇头,“不可以,定下的规矩必须遵守!”
他叹了一口气,美丽的凤眼优雅地转动,倏然瞪大流露邪魅之气,林小夕心中警铃大作,慌忙挣扎,“你,你想干什么?”
东方珏挑眉邪笑,猛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体下面,俯身贴向她,吓得她心跳漏掉好几拍,紧张地揪住他的衣服。
“我有办法让你同意。”他信心十足地说道。身体缓缓向下,两人已经贴在一起。
林小夕扭头避开他亲吻她的唇,气急败坏地说道,“色/狼,你的方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么?”她突然觉得很委屈,她只是没有安全感而已,难道他能想到的坚定她决心的方法,就只是占有她的身子,逼迫她而已吗?
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她咬着下唇不愿看他,惊得叶君慌忙撑起身体,该死的,他不过是开玩笑,逗她玩而已。
他努力扳过她的脸,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抚摸她的长发柔声道,“傻丫头,我只是逗你玩,在我们成亲之前,我不会将你怎样。只要能待在你身边,莫说三个月试用期,即使三年我也愿意。”
他在她眼角吻了吻,唇边扬起坚定的笑容,“不过,不管多长时间,我一定会转正,成为那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林小夕将脑袋藏在他的胸口,面颊绯红,原来是她误会了。
他摸着她的小脑袋叮嘱,“我先走了,好好休息,明天我陪你四处逛逛。”
“好”
她松开搂着他腰的手,任由他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跳出窗户不见了踪影。
翌日。
林小夕等候在大殿外,听到小太监吊起细长的嗓子传唤她的时候,深深吸了口气,拂了拂衣袖,领着绿玫,跨步迈进大殿。
当她踏入大殿,数双视线扫向她。文武百官都听说本届武林盟主是女子,没想到她如此年轻。
最犀利灼人的目光当属坐在正中的齐帝。林小夕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手心里渗出一层细汗,她根本不敢看齐帝的长相,目不斜视,走到大殿中央,恭敬地跪拜行礼。
“抬起头来!”齐帝的声音威严不容置喙。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殿前惊变
林小夕闻言抬起头,只见正前方的龙椅上坐着一位年约五十,身着紫色龙袍的男人,他面容严肃,剑眉斜飞入鬓,双目深邃睿智,浑身散发着君临天下的霸气。
为了显得正式,林小夕特意按照祭天时的穿着打扮,乍眼看去,宛若潇洒隽秀的男儿。齐帝威严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大齐武林和谐发展就全靠林盟主!”
林小夕忙抱拳说道,“草民惶恐,草民一介武夫,恐怕难以当此重任!”
“爱卿过谦了,对于武林大会的事朕也有所耳闻,能得到天下英雄豪杰的认同,自然有过人之处。武林之事交给你,朕放心!”皇帝一脸郑重。
林小夕满心惆怅,这皇帝到底是夸她呢,还是变相地批评她太过高调?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突然听到侍卫通报的声音,“西廊国太子殿下觐见!”
“传!”
北庭舒望潇洒步入大殿,他今日穿着一件银色长袍,袖口和衣摆处都用金线绣着游龙图案,蜷曲的黑发用白玉冠束起,沙漠之星垂于额际,整个人看起来俊逸挺拔,风华恣意。他的身后跟着林小夕见过的侍卫魑,魑手中捧着一只紫檀木盒子。
北庭舒望向齐帝行了礼,微笑道,“陛下,小王特奉父王之命为陛下送上西廊国人民诚挚的祝福,愿陛下日月昌明,松鹤长春。”他侧身招了招手,魑捧着紫檀木盒上前两步,齐帝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忙走到殿中,接过木盒。
紫檀木盒被打开,一只通体透明的白玉碗展现在齐帝眼前,北庭舒望双手负于背后,微笑说道,“此碗名‘纯雪’,乃千年寒冰水洗涤,千年雪莲花和寒玉翡翠熔铸而成。”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能解百毒的‘纯雪’?”
朝堂掀起一片喧哗之声,林小夕猛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盯住北庭舒望,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只见他唇边笑意绽放,视线掠过她,落于齐帝手中的“纯雪”上,继续说道,“没错,‘纯雪’确实能解百毒,只要是有毒食物盛在碗中,玉碗通体便会变成黑色,再过半个时辰,食物中的毒药便可自行化去!”
皇帝是高危群体,被人下毒刺杀是常有的事情,有了“纯雪”,齐帝的生命安全系数大大提高,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林小夕却垂下头,咬着下嘴唇暗暗咒骂,该死的北庭舒望,老娘诅咒你生儿子没有小鸡/鸡,三百六十行,你偏偏选择在梁上君子行业成神,不是欠扁么?
轮到她献贺礼了,她面色惨白地接过绿玫手中的锦盒,几乎是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在众目睽睽下打开盒子。
大殿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响声。林小夕咽了咽口水,她知道北庭舒望偷走她的“纯雪”,肯定会留下一样东西给她,可是没想到他会留这个,真狠啊!
“咳”最先回过神的还是齐帝,他指了指锦盒,意味不明地说道,“爱卿,这个是?”
锦盒里是一只有缺口的普通瓷碗,和“纯雪”相比,它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样,事实也正是如此。
林小夕盯着那只破碗,脑筋飞速转动,回答说是古董?不行,皇帝不差钱,根本不稀罕!老实说这是一只乞丐用过的破碗?那皇帝还不治她一个亵渎皇室之罪!
她急得背心里冒出了冷汗,奈何毫无对策,焦急中扫视一圈,突然看到齐帝身侧站着一名丫环,她手端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茶壶。
她眼前一亮,猛地直起腰,目光炯炯,朗声说道,“请皇上赐草民一壶茶水!”
齐帝神色微敛,半晌,挥了挥手。
林小夕右手执茶壶,左手拿着破碗,视线扫过满是好奇之色的众人,淡淡一笑,右手倾斜,壶中茶水哗哗流到碗中,直到水从缺口处溢出,她才停下手中动作。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蜀守冰兴水利,致剑南之米,以实京师。我大齐国河道纵横,适逢六至八月,洪水泛滥,民不聊生。”
林小夕此言一出,满庭寂静,既有将她当疯子看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本来嘛,皇上过生日,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居然将这些烦心事提上朝堂,不是扯老虎的胡须么?
齐帝双眸一眯,近日各地呈来水报,雨季将至,防洪抗灾迫在眉睫,他也正为此事伤脑筋。沉吟片刻,他缓缓说道,“爱卿可是有防洪良策?”
既然挑起话端,林小夕就不怕他问,她老爸可是水利专家,从小耳濡目染,腹中自然有货。
她双手抱拳,微微笑道,“草民斗胆进言。草民认为,可在各州设河堤判官专管河事,六月初一至八月底,沿河官员必须轮流上堤防汛,非汛期也要定期上堤指挥境内修防;朝廷每年派出官员,在汛期到来之前沿河检查,督促沿河的州、府、县落实防汛规划措施,维修加固堤防;有洪水灾害的河流出现险情,主管及地方官府要派出人力紧急进行抢险,人力不足时,可与都水监官吏及都巡河官商定所需数量,临时征派……”
林小夕洋洋洒洒,侃侃而谈,齐帝一直认真倾听,偶尔赞同地点头或微笑。官员中不乏治水多年的专家,听她讲得头头是道,不由将起初的不屑转为佩服。
北庭舒望眼中满是惊诧,没料到她一介女流,居然懂的还不少。瞥了一眼她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模样,他的唇边不由浮起笑意,本打算掉包“纯雪”让她难堪,岂知反让她出尽风头。这丫头头脑聪明,反应机敏,是个不错的人选。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慢慢成形。
破碗的事,总算忽悠过去。
林小夕松开握紧的拳头,手心已经是冷汗涔涔。说不怕是假的,满朝的水利专家,她这点班门弄斧的本事,幸好还入得他们的法眼。
本以为拜完寿就万事大吉,不料退朝时,她被留堂了。
齐帝从龙椅上走下来,停在林小夕面前。
她忙低头,等待他发话。头顶响起他低沉的笑声,“林姑娘,不必拘谨,把朕当成普通人即可。”
汗,您老人家都称“朕”了,还怎么普通人?但老大既然发话,她就得配合,她抬起头微笑道,“是,皇上!”
齐帝笑起来很有魅力,还好林小夕被周围环绕的美男们训练得抗美能力飞升,她才没有对着这张脸犯花痴。
“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还对水利有研究。”齐帝虽然笑着,但林小夕分明从他眼中看到探究。
她笑了笑,坦然答道,“家父喜欢研究水利水文,小女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些知识。今日班门弄斧,让皇上见笑了。”
“哈哈哈”齐帝爽朗地笑了起来,“好一个耳濡目染,不知令尊如何称呼?家居何处?”
林小夕镇定自若,抱拳回答道,“家父名成功,自记事起,小女便和双亲在深山里居住,两年前父母仙去,小女谨遵父命到金陵寻找指腹为婚的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