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刀锋落惊禽

第 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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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忍不住涌出来,顺着她俏丽的脸颊流下来。她说道:“你在折磨我,折磨大家,你也在折磨你自己。”

    华羽道:“我没觉得这是折磨。相反地,当刀锋在我脸上划过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地舒坦。”

    舒波涛道:“十七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羽道:“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想改头换面做人。”

    舒波涛道:“这不叫改头换面,这叫自我毁灭。”

    华羽道:“怎么说都成,反正从此以后,我就不再听任你们这些女人摆布了。”

    舒波涛道:“没有谁摆布你,是你自己错以为我们这些关爱你的人在摆布你。”

    华羽道:“是对也罢,是错也罢,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想和我在一起么?你回答我。”

    舒波涛毫不犹豫,很干脆地答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的容貌如何变化,我都会跟随你。”

    华羽毁容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摆脱舒波涛的纠缠,他本以为舒波涛从此以后就对他死了心了,却想不到舒波涛的态度竟会如此鲜明果断,当即愣了一下,道:“可没有了俊美的容貌,华羽就什么也不是了。”

    舒波涛道:“有俊美的容貌固然好,没有俊美的容貌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倾慕之心。”

    华羽道:“你……你怎么这般死缠住我啊?”

    舒波涛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你,我连抢亲这样的事都敢做。现在都到了这一步了,我自然没有理由放弃了。”

    华羽沉默了一会,道:“你的脸皮可真厚啊。”

    舒波涛的脸微微红了一下,道:“这不是脸皮厚,这叫执着。”

    华羽道:“对着我这张脸,你就不怕夜晚做噩梦?”

    舒波涛道:“你若还不信我,我干脆也把自己这张脸毁了。”

    舒浪涛闻言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妹子你疯了。”

    华若琳也阻止道:“舒姑娘千万别干这样的傻事。”

    舒波涛对华羽笑道:“十七郎,你疯了,我也疯了,咱俩一起疯吧。”

    华羽道:“你是疯子,我不是;你有勇气面对我这样的丑八怪,我却不想和一个丑八怪生活在一起。”

    舒波涛道:“这么说,如果我不毁容,你就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华羽道:“这……我可没这样说。”

    舒波涛道:“但你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华羽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这等于说他已经默认了舒姑娘的话,而且他看舒波涛的眼神也变得很温柔了。

    傅应锋一直冷眼旁观,如今听了华羽和舒波涛这番言语,知道这事差不多解决了,便说道:“我看十七郎和舒姑娘的确很有缘分。十七郎自毁其容,这的确使人惋惜,但仔细想想,却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若非如此,我们就无法了解舒姑娘对十七郎的一番情谊。现在好了,不仅十七郎和舒姑娘得以成就一段姻缘,而且浪花姑娘和洞箫楼也化敌为友了。”

    华羽看了傅应锋两眼,道:“你是谁?”

    华若琳道:“十七郎,快来见过傅大侠。”

    华羽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玲珑手’傅应锋啊。”

    傅应锋道:“大名鼎鼎不敢当,不过我倒真是姓傅名惊禽。”

    华羽道:“有人向我提起过你。他说你很了不起,不过他也说你不久之后要遭横祸。”

    傅应锋笑道:“那人是算命的?”

    华羽道:“那人说,你锋芒太甚,最容易招致天谴物忌人厌鬼憎。”

    傅应锋淡淡地说道:“傅某已经算是很收敛的了,却还是逃脱不了别人‘锋芒太甚’的评语。不知能否告知那说我要遭横祸的人是何方神圣?”

    华羽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相信他的言语。”

    华若琳沉声问道:“就是你最近与他打得火热的那个人?”

    华羽道:“这事你都知道了?”

    华若琳道:“自从你和他认识之后,你的性情就完全变了。”

    华羽道:“是他教我明白了许多事理。”

    华若琳道:“他究竟向你脑袋你灌输了什么?”

    华羽道:“是些使人豁然开朗的道理。”

    华若琳道:“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这样相信他?”

    华羽断然说道:“他与我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他没必要骗我。”

    华若琳道:“我看你简直昏了头。”

    华羽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

    华若琳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围着我们裙角打转的话也是他教你的?”

    华羽道:“若非他当头棒喝,我恐怕一辈子都会生活在你们的阴影里。”

    华若琳道:“若没有人教唆,你脑袋里是绝不可能想出如此疯狂的念头的。这么说,自毁其容,唆使你做什么男子汉的也是他了?”

    华羽道:“不,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华若琳道:“我不相信!”

    华羽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也没打算让你相信。”

    华若琳道:“十七郎啊十七郎,你竟然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的疯狂言语而恨自己、恨华家,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华羽道:“你怎么处置我都成,反正我不会再做你们的玩物了。”

    傅应锋越听越脸色沉重,说道:“华仙子,十七郎这张脸还是及时医治为好,毁容是毁定了,也就不去说它,怕的就是被感染,加重伤势。”

    华若琳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道:“你看看,我都气糊涂了。各位稍坐,我失陪一会。”就欲和与梁悬黎一起扶华羽进内房去。

    傅应锋道:“华仙子,我看梁公子一个人去就行了。我还有事请教你呢。”说话的时候,还给华若琳打了个眼色。

    华若琳狐疑地看了看傅应锋,道:“也好!”叫另一个姐妹过去扶华羽。

    舒波涛道:“十七郎,我陪你一起去。”

    华羽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看着都发呕,你跟着我,难道不觉得恶心么?”

    舒波涛道:“我都说了,不管你的容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跟随你。”

    华羽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可是自找苦吃。”

    舒波涛道:“我心甘情愿。”

    华羽不说话了。

    待华羽、舒波涛等人走后,华若琳问傅应锋:“傅大侠,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傅应锋道:“华仙子,我觉得十七郎毁容之事后面另有隐情。”

    华仙子道:“我也感到很蹊跷。十七郎虽然这段时间里表现得古古怪怪的,但还不至于疯狂到在自己脸上割那么多刀的程度。”

    傅应锋道:“这话你在外面已经告诉过我了。我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劝说舒浪涛舒姑娘进洞箫楼来的。”

    舒浪涛道:“原来在外面华仙子悄声告诉你的就是这事。”

    傅应锋道:“华仙子也是因此而始终不肯答应让令妹和十七郎的婚事。”

    舒浪涛道:“华仙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华若琳道:“舒姑娘,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洞箫楼的男子迟早都要嫁出去的,令妹风华绝代,才干惊人,她能看上十七郎,实在是十七郎的福气。如果没有这些日子发生的怪事,我们洞箫楼早就答应与你们结亲了。三个月前的一天,我带十七郎去云水庄喝喜酒。在那里,十七郎认识了一个男子,两个人一见如故,交上了朋友。自那以后,十七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爱出门瞎逛了。我问他到那里去了,他说是去和那位新交的朋友喝酒。我派人去跟踪过,十七郎的确是去和那个男子喝酒。两个人聊得非常高兴。我也没往其他地方想,觉得十七郎交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我们也盼他过得开心。但怪事也就随之而来了。十七郎本来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也非常尊重我这个堂姐。不过自他交上那个朋友后,他就爱与我顶嘴了,并且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言语。有天夜晚,我听见屋子外面有响动,急忙起来查看。原来是十七郎站在那里用剑撬门,他见我开门出来,二话不说,照面便给了我一剑。我急忙闪避过了,喝问他干什么。十七郎见伤我不得,转身就跑了。等我穿戴停当赶到他房里时,他已经睡在床上了。听了我的问话,他一脸吃惊的表情,说他一直在床上睡觉。我当时心想,他肯定是在梦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平日里一定恨极了我,所以才会三更半夜地来撬我的房门。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恨我,难道就像他今天所说的,他不愿生活在我们这些女子的背后?是我平素将他管得他太紧了么?我扪心自问对他相当不错,却想不到会换来他的一腔仇恨。恰巧在这个时候,舒姑娘前来提亲,我不放心他,所以回绝了你们。若不是傅大侠今天出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和舒波涛姑娘见面的。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做出了那么疯狂的举动。”

    舒浪涛道:“假如我们不让十七郎和舍妹见面,十七郎也许就不会自戕了。”

    傅应锋道:“看来,这件事是我管错了。”

    华若琳道:“傅大侠、舒姑娘休要自责,今天发生的不幸绝不是你们的过错。十七郎迟早都会出事的,不在今日,便在明日,不在明日,便在后日。你们只不过是碰巧遇上了这件糟糕的事情罢了。”

    舒浪涛道:“但我们的到来毕竟是加速了十七郎的自戕,这是否认不了的事实。”

    华若琳叹了一口气,道:“十七郎和令妹却因此而走到了一起,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傅应锋道:“请问十七郎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来路?”

    华若琳道:“傅大侠是不是觉得那人有古怪?”

    傅应锋道:“十七郎自己也说了,那人教给他很多所谓的做人的道理。华仙子你说十七郎以前很听话,但自从交上那个朋友后便性情大变了,我想十七郎今天的举动必定与那人有关联。”

    华若琳道:“其实我们也早就怀疑那人了,但却一直不清楚他是谁。”

    傅应锋道:“难道你们就没有到云水庄去问问?”

    华若琳道:“去问过,但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云水庄少庄主娶妻,贺喜的人来自三山五岳,杂得很,云水庄少庄主自己也不是全部都认得。”

    傅应锋道:“华仙子见过他么?”

    华若琳道:“在喜宴上见过一面,那人四十来岁,白净面皮,很清瘦,一双丹凤眼很引人注目,脸上时常挂着笑容,见谁都点头,很和气的。现在仔细想起来,他似乎提过自己的名姓,但我只记得他姓聂,他的名字却想不起来了。”

    傅应锋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凝重,道:“是不是聂缃?”

    华若琳道:“聂缃?对对对,他就是叫聂缃!傅大侠认得他?”

    傅应锋道:“我没见过他本人,只听说过他的名字。”

    华若琳道:“此人很有来头么?”

    傅应锋道:“聂缃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华若琳惊道:“连傅大侠都称其为危险人物,那聂缃定是非同小可了。但奇怪的是,在云水庄少庄主的婚宴上,竟然没有多少人识得这样一位高人。而且更奇怪的是,聂缃竟会去参加云水庄少庄主这样一个普通江湖人物的婚宴。”

    傅应锋道:“聂缃的危险与其他江湖好汉的危险不同。他的武功其实很一般,在江湖上做多也只能算个二流角色。”

    华若琳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傅应锋道:“聂缃拳脚功力不行,但嘴上的功夫却是一绝。他的言辞有使人言听计从的本事,甚至有杀人不见血之功。聂缃以蛊惑别人自杀为乐,自他出道以来,也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害了性命。他有个绰号叫‘毁人不倦’。我一直在缉拿他,想不到他竟然先我一步到这里来捣乱。他这样做,是故意向我示威。”

    华若琳道:“天下竟会有这样的人?”

    傅应锋道:“我猜想十七郎就是受了聂缃的影响才有近日这些反常的举动。”

    华若琳道:“这么说,十七郎是被聂缃害了?”

    傅应锋道:“这极有可能。”

    华若琳悔恨道:“早知如此,我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十七郎和聂缃搅在一起了。”

    傅应锋道:“以前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也就不必再提,关键是要杜绝此类事情的重新发生。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十七郎继续和聂缃交往下去,恐怕会做出比自我毁容更疯狂的事来。”

    华若琳道:“听傅大侠这样一说,我们哪里还敢让十七郎和聂缃继续交往下去。”

    傅应锋道:“聂缃如今在哪里?我得把他拿住。”

    华若琳道:“他前几天就离开了。”

    傅应锋很意外,道:“他走了?”

    华若琳道:“也许他料到傅大侠要到这里来拿他,所以抢先溜了。”

    傅应锋道:“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么?”

    华若琳道:“我听十七郎说起过,他到红阳城去了。”

    傅应锋道:“他去红阳城干什么?”

    华若琳道:“红阳城不是住着一对很有名的夫妻么?”

    傅应锋沉思了一下,道:“是‘老中青’三对夫妻中那对老夫妻——‘龟鹤夫妻’桂少微和何妤?”

    华若琳道:“五月初九是桂少微桂老爷子的七十寿诞,聂缃一定会去祝寿。”

    傅应锋道:“我不能让他再胡作非为。我得到红阳城去找他。”

    华若琳道:“我们洞箫楼到时也会去红阳城的。”

    他站起身来,对华若琳和舒浪涛道:“你们之间的纠纷已然了结,傅某急着要去捕拿聂缃,也就不能留下来喝十七郎和舒波涛舒姑娘的喜酒了。告辞!”

    舒浪涛的眼睛一直看着傅应锋,情意浓浓,仿佛做梦一般。这时听傅应锋要离去,她知道这一别,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傅应锋了,情急道:“傅大侠,你就这样走了么?”

    傅应锋想起舒浪涛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哪里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他却不能不装糊涂,笑道:“舒姑娘,傅某不是令妹和十七郎的月下老人,不好意思拿什么谢仪,我当然只得怎么来,怎么去。”

    舒浪涛幽怨地说道:“舒浪涛在你眼中就如此一钱不值么?”

    傅应锋道:“舒姑娘,傅某是个浪子,有今天没明天,我可不想拖累你。”

    舒浪涛道:“你是怕我拖累你吧?”

    傅应锋道:“舒姑娘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不等舒浪涛言语,顾自说下去:“后会有期!”朝众人抱抱拳,转身扬长而去。

    舒浪涛失神地看着傅应锋远去。

    俞扶摇拉拉唐枢,朝门外一努嘴。两人趁众人不注意,也离开了洞箫楼。

    二人出得门来,唐枢道:“洞箫楼这场戏虽然好看,却也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俞扶摇道:“我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唐枢道:“说得也对,我们见到了许多江湖上的成名英雄,尤其是傅应锋。”

    俞扶摇望着远方,沉默了片刻,然后悠悠地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的命运是和傅应锋连在一起的。”

    唐枢偏过头来看了俞扶摇一眼,道:“为什么这样说?”

    俞扶摇道:“唐兄还记得我们本来要去的地方么?”

    唐枢道:“不就是到红阳城去投靠令尊的故交桂少微桂老爷子么?”

    俞扶摇道:“现在傅应锋的去向呢?”

    唐枢道:“‘毁人不倦’聂缃到桂老爷子那里去了,傅应锋当然也是去同一个地方。”

    俞扶摇道:“所以我们应该和傅应锋同行。”

    唐枢醒悟道:“有傅应锋做同伴,没有谁敢打我们的主意。”

    俞扶摇道:“倚着傅应锋这棵大树,不仅可以狐假虎威,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跟他学些闯荡江湖的本领。”

    唐枢道:“俞兄弟想得周到。”

    俞扶摇道:“唐兄恐怕早就想到了,只是不肯说罢了。”

    唐枢笑道:“我是真没想到这一节。”

    俞扶摇道:“想到也罢,没有想到也罢,都无关紧要。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赶紧追上傅应锋,去和他套近乎。”

    前面半里之遥的傅应锋并没有踏上直通红阳城的红云大道,而是转入他早上来的那条羊肠小道。他步履甚疾,转眼就要被树林遮住身影。

    唐枢见状,生怕失去傅应锋的影踪而追不上,遂大声叫喊道:“傅大侠请留步!”

    傅应锋闻言驻足,转身惊奇地看着向他快步奔至的唐枢和俞扶摇。待唐、俞二人到了面前,他微笑着问道:“两位小兄弟有什么事么?”

    俞扶摇道:“傅大侠,你不是要到红阳城去么?”

    傅应锋道:“有什么不妥吗?”

    俞扶摇道:“没什么不妥。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傅应锋道:“不情之请?”

    俞扶摇道:“我们想与傅大侠结伴而行,不知傅大侠意下如何?”

    傅应锋眼神一闪,道:“你们要到红阳城去?”

    俞扶摇道:“我们和你一样,要去拜访桂老爷子。”

    傅应锋看看唐枢,又看看俞扶摇,淡淡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们是桂老爷子的什么人?”

    俞扶摇道:“我们的父辈早些年曾受过桂老爷子的恩惠,今逢桂老爷子七十寿诞,我们是专程去朝贺的。”

    傅应锋笑道:“桂老爷子年高德劭,前往贺寿的江湖英雄定然不少。”稍停了一下,续道:“也好,与两位兄弟同行,必定不会寂寞的了。”

    俞扶摇和唐枢顿时喜形于色。

    傅应锋道:“还没请教两位兄弟高姓大名呢。”

    唐枢和俞扶摇自报了名姓。

    傅应锋道:“原来是唐兄弟和俞兄弟。”

    他的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线,道:“俞兄弟仙乡何处?”

    俞扶摇随便说了一个地方。

    傅应锋仿佛在自言自语,道:“那就不是了。”

    俞扶摇问道:“不是什么?”

    傅应锋道:“俞兄弟看着眼熟,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俞扶摇道:“这世上相貌相近的人很多。”

    傅应锋道:“这话也对。”

    唐枢道:“傅大侠,你既然是到红阳城去,为什么不走红云大道呢?”

    傅应锋道:“走水路更便捷。”

    唐枢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我倒忘了,从白浪河顺流而下,在鱼漂渡上岸,再走红云大道,可以缩短两百来里路途。”

    傅应锋道:“而且红云大道上的人太多太杂,我不想被人纠缠。”

    唐枢懂得傅应锋话里的意思,道:“如果他们都来和傅大侠套近乎,那就免不了耽误傅大侠的行程了。”

    傅应锋心道:“你们难道不清楚自己也在和我套近乎而已经耽误了我的行程了么?”这话却不便直接说出来。一则他轻易不会让别人下不了台,二则他看唐枢、俞扶摇两个人比较顺眼。他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赶到松风观去歇息一晚,明晨再走。”

    唐枢道:“这主意不错。”

    俞扶摇道:“傅大侠,请!”

    傅应锋微笑了一下,向松林深处行去。

    唐枢、俞扶摇双双紧跟其后。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三个人继续赶了一阵路。在掌灯时分,三个人到了松风观。

    松风观掩映在茫茫松林之中,不大,也就十来个院落。门前一条窄窄的石板路,上面铺满了冬天掉落的松针。晚风掠过,松涛阵阵。这是一个静谧的小道观,若非傅应锋早先来过,三人还不太容易找到这个地方来。

    一个中年道人听见扣门声,打开了大门。他一眼就认出了傅应锋,道:“原来是你呀。”

    傅应锋道:“打扰了。能否在贵处借宿一晚?”

    那道人道:“敝观简陋,只怕怠慢了三位。”

    傅应锋道:“道长过谦了。”

    那道人道:“三位进来吧。”

    三人进了松风观。

    那道人关好大门,回头对傅应锋说道:“贫道还以为你是来看伤者的呢。”

    傅应锋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道人的话意,问道:“什么伤者?”

    那道人惊奇地看了看傅应锋,道:“你今天早上送来的那个伤者啊。”

    傅应锋经那道人一提醒,猛地想起自己曾将“追腥族”的魁首“逐臭夫”田鼎送到松风观,忙道:“他现在怎么样啦?”

    那道人道:“他还在发烧,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

    傅应锋道:“看来他的伤势的确不轻。”

    那道人脸上路出担忧的神情,道:“依贫道看啊,他兴许会有性命之忧呢。”

    傅应锋摇头道:“我看他身子骨很棒,应该挺得过来。”

    那道人道:“但愿如此。”

    傅应锋又道:“他的那帮兄弟伙还没来么?”

    那道人又觉得奇怪了,道:“除了你们三位和那伤者之外,今天没有任何人光顾过松风观。”

    傅应锋好象在自言自语,道:“他们比我们先走,早就应该到达这里的。”

    唐枢插话道:“这松风观相当偏僻,师澹尘他们不可能像我们这样顺当地找到这里。”

    傅应锋点点头,认可了唐枢的话。他叮嘱那道人:“在伤者的兄弟还没接走他之前,麻烦你们照顾他一下。”

    那道人道:“这是不消说的。你今早送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给我们观主交代过了,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救他就是。”

    几个人说话间,已经来到松风观左厢的客房。那道人安顿好傅应锋、唐枢和俞扶摇之后,说声“三位且稍候片刻,膳食随后便送到”,便出门去了。

    未过多久,一个瘦长道人送来了伙食。他本是昂着头进门的,但被傅应锋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一刺,顿时有些慌乱,奇¥%^书*(网!&*¥收集整理赶紧低下了头,手里的托盘也晃动了一下。托盘上的一大碗香菇汤洒了出来。那香菇汤很烫,瘦长道人忙不迭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道:“三位请用饭。”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傅应锋道:“多谢!”

    瘦长道人没说什么,转身就要出门去。

    傅应锋本来正要坐下用饭,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掠身子,迅捷地闪到门口,拦住了瘦长道人的去路,道:“道长请留步。”

    瘦长道人立刻紧张起来,道:“你要干什么?”

    傅应锋道:“我有一事请教,道长认识‘九尾狐’宓臻么?”

    瘦长道人脸色骤变,道:“不认得!”

    傅应锋道:“我却认得。”

    瘦长道人道:“客官见闻广博嘛。”

    傅应锋笑道:“傅某虽然见闻不怎么广博,但的确见识过不少怪事,比如今天我就碰到了藏在松风观而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的宓臻。”

    瘦长道人的脸色十分难看,道:“客官不会认为贫道就是宓臻吧?”

    傅应锋笑道:“你或许不是宓臻,但你肯定是‘九尾狐’。”

    瘦长道人道:“你认错人了。”

    傅应锋道:“傅某这双招子毒着呢,绝不会认错人。”

    瘦长道人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脸上的紧张表情完全不见了。他笑嘻嘻说道:“招子太毒可不好哦,这叫宓某如何掩藏行踪呢?”话音刚落,提起身子,竟然从傅应锋肩上飘过去,就欲向门外夜色中逸去。

    傅应锋似乎早就算准宓臻会有这等举动,他脚底略微用劲,背部向外,身子疾射而出,去势比宓臻更疾,在宓臻还未落地的时候,已赶在宓臻的前面。两个人依然面对着面。傅应锋笑道:“宓臻,别忙着走嘛。”

    宓臻道:“不走不行啊。”他的脑筋动得特别快,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和傅应锋耍心机。他倏地向右边跃起,却只跃出三尺,然后在空中一折身,疾射左边。

    傅应锋在宓臻跃向右边的同时,也腾了出去,只是方向和宓臻相反。等宓臻使诈跃到左边来的时候,傅应锋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傅应锋笑道:“宓臻,你这招声东击西使得不错。”

    宓臻闷声不答话,猛地向傅应锋出手。他自创了一套武功:“飘飘雪花”,说它是拳法也可,章法也可,甚至说它是指法亦可,反正这套武功以快取胜,在虚虚实实中,或拳或指或掌,使人防不胜守。宓臻这一出手,傅应锋眼前顿时出现八个拳头、十六只手掌和三十二根手指。

    傅应锋笑道:“太快了,你是不是该悠着点?”说话的时节,已张开手掌,向眼前那些拳头、手掌、手指抓去。

    在唐枢、俞扶摇眼里看来,傅应锋和宓臻这次交手一点也不花哨,几乎在宓臻出手的同时,傅应锋的手也动了,而且是后发而先至,双只手分别抓住了宓臻的两只手腕。唐枢、俞扶摇见识过傅应锋以双手折断宫为彝长剑的神奇武功,心想一旦被傅应锋这双手抓住,恐怕没有谁能挣脱开去。但他们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宓臻的双手已经挣开了。唐枢、俞扶摇惊讶异常:这宓臻手上的功夫很俊啊。不过宓臻的手虽快,但傅应锋的手更快,又一次抓住了宓臻的两只手腕。宓臻再次挣脱,傅应锋再次抓住……就这样来来往往一共反复了二十八次。虽然交手的次数挺多,但交手的时间很断,差不多是一眨眼功夫就分出了胜负。

    只听宓臻道:“傅大侠好手段!”

    傅应锋道:“没有谁能在傅某手下玩花样。”

    宓臻道:“宓某输了。”

    傅应锋道:“你早就该认输,而不应心存侥幸,奢望能从傅某手底逃脱。”

    宓臻双手已经被制住,软软地垂着。他垂头丧气地说道:“傅大侠,你为什么要为难宓某?”

    傅应锋回到屋里坐下,道:“傅某当然有理由。进来吧,你的双腿可以走路的。”

    宓臻无可奈何地跨进门槛。

    唐枢见机,过去关上了门。

    宓臻道:“傅大侠,你是专门到松风观来找我的?”

    傅应锋摇头道:“我们只是借宿在这里,碰上你只是偶然。”

    宓臻道:“听说你今天早上也来过?”

    傅应锋道:“今天早上我可没看见你。”

    宓臻道:“要不怎么说我的运气差呢,躲得开初一,躲不开十五,这话是错不了的。”

    傅应锋道:“你恐怕一点也没有想到来借宿的是傅某吧?”

    宓臻道:“完全出乎意料。”

    傅应锋道:“其实第一眼我并没认出你来,是你那慌乱的神态使我疑了心。”

    宓臻道:“的确是我心虚而露了马脚。”

    傅应锋道:“看来你躲在松风观已有相当长的日子了。”

    宓臻道:“整整六年了。”

    傅应锋道:“若非被我发现,你可能会在此处躲一辈子。”

    宓臻道:“其实我已经做了走的打算。”

    傅应锋道:“为什么要走?”

    宓臻道:“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发现了我。”

    傅应锋“哦”了一声,沉吟道:“让我猜猜,是不是‘追腥族’的‘逐臭夫’田鼎认出了你?”

    宓臻叹了一口气,道:“傅大侠这双眼睛果然不是一般的毒。”

    傅应锋道:“所以你打伤了田鼎。”

    宓臻道:“我的本意不是伤他,而是杀他。”

    傅应锋道:“依你的武功,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你并没有杀他。”

    宓臻道:“我是出去打柴碰到田鼎的,他这个‘追腥族’的魁首果然很有一套,一眼便认出了我。我很清楚,要是被他走脱,我的行踪也就会传遍江湖,所以他注定得死。交手只三两回合,他就中了我三拳七掌十二指。但当我正要向他下杀手的时候,同我一起出去打柴的道人在不远处大声呼我去扛柴。我在松风观一向唯唯诺诺的,不便耽误,所以暂时放过了田鼎。田鼎当时受了重伤,我相信他走不远。待我将柴扛回松风观去之后,随便找个机会溜出来,不还是照样可以取田鼎的性命么?”

    傅应锋道:“但你没有想到田鼎会被我送到松风观去。”

    宓臻道:“当我听说田鼎竟然被人救到松风观来了,我心里可别提有多气了。我当时急急地赶来,想看看究竟是谁救了他。只是我晚到了一步,你放下田鼎就走了。”

    傅应锋笑道:“你是不是想将救田鼎的人也杀了?”

    宓臻道:“不瞒你说,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傅应锋道:“当时我要赶到洞箫楼去,所以走得很急。”

    宓臻道:“这样一来,我就错过了和你碰面。”

    傅应锋道:“山水总有相逢,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注定是要见面的。”

    宓臻道:“田鼎在松风观里看到我时,肯定在想自己落进了虎口。他很乖巧,没有当众揭发我。他从看见我的那一刻起,一直都在假装昏迷。有松风观这些道人时刻守在他身边,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后来我想通了,反正我也不能再在松风观继续呆下去。我自己一走了之也就是了,又何苦多伤一条性命呢。”

    傅应锋笑道:“看来‘九尾狐’宓臻本性很善良。”

    宓臻道:“该善良的时候就善良,该杀人的时候就杀人。”

    傅应锋道:“尤其是杀不了某个人的时候你就非得善良不可了。”

    宓臻道:“傅大侠你也不必说这些话语,我如今既已落入你手,就没有其他任何想法了。随便你怎样对付我,我都认命。”

    傅应锋道:“难道你就没为六年前的事情内疚过?”

    宓臻道:“内疚能解决问题么?我何尝没有内疚过,但内疚又能怎样?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现在我想通了,无论怎么说,是我对不起他们,他们怎么对付我都不为过。我就只当自己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在松风观这六年算是我赚来的。能逃掉自然好,逃不掉也无所谓。傅大侠,别磨磨蹭蹭了,你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傅应锋笑道:“我不杀你。”

    宓臻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道:“傅大侠要将我交给他们?”

    傅应锋不答话,只静静地看着宓臻。

    宓臻道:“傅大侠不仅一双眼睛毒,而且这颗心也很毒啊。也罢,就让他们将我大卸八块,凌迟处死,出出他们的怨气吧。”

    傅应锋道:“视死如归,很好!”

    宓臻道:“反正难逃一死,何不做得大义凛然一点?”

    傅应锋道:“谁说你难逃一死?”

    宓臻愣了一下,道:“傅大侠总不会放了我吧?”

    傅应锋道:“要是白白地放你走,我刚才就不会擒你了。”

    宓臻道:“别绕弯子了,傅大侠你究竟想怎样?”

    傅应锋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要放你走,但又不能白白地放走你。”

    宓臻虽然口里称已经不在乎生死,但听到傅应锋给他一条活路时,却难免脸上现出喜色来,说道:“傅大侠有什么条件?”

    傅应锋道:“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宓臻心道:“我又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却毫无来由地要求我当你的走卒,你这种行为可就有些敲诈我的嫌疑。”这话却不能明说出来,他迟疑着答道:“傅大侠尽管吩咐就是,宓某别的本事没有,但跑跑腿是毫不费力的。”

    傅应锋看着宓臻的眼睛,道:“你一定认为我在敲诈你。”

    唐枢、俞扶摇两个人旁观者清,心里都在想:“傅大侠利用宓臻目前这丧家之犬的窘境来为自己办事,这委实有些不妥。别说宓臻会认为傅大侠在敲诈,就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