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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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轻轻地吹动着新飘落在地的枯叶,一丝水滴轻柔地落在枯叶上,轻轻发出“嗒”的声音。随后,无数雨丝飘落,如雾般连绵,带着凉意,笼罩着整个人间。
考试时间过半,木有笙强撑着自己,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浸透了包裹着伤口的绷带,开始浸湿木有笙的衣服。由于担心血液会浸出衣物,出门时,木有笙特意穿了身黑色的长袖t恤和外套,所以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异样。
做完历史试卷后,木有笙开始做起了地理试卷,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因为他对疼痛已经麻木了。渐渐的,木有笙感觉眼前开始有些模糊,脑袋也有些昏沉沉的。轻轻甩了甩头,木有笙强打起精神,开始做地理试卷后面的大题。
整间教室,四位老师一动不动地监督着木有笙,眼睛死死锁定着木有笙,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一位参与政教工作的老师走到马副校长身边,一边看着木有笙一边悄声说道,“马副校长,我怎么觉得木有笙这孩子的做题速度,他这两科的分数,不像是靠作弊得来的分数啊。”
马副校长冷笑一声,说:“不像么?呵,做题速度倒是挺快的,谁知道是不是胡乱做的呢?装模做样谁不会啊。你看他满头是汗,衣服好像都被汗水浸湿了,不是心虚,还是什么?”
“可...万一他真的考到一百七十分了呢?”这位老师犹豫着说。
马副校长轻蔑地小声说:“不可能,举报他的沈同学,可是重点班的尖子生,怎么可能说谎呢?嘿嘿,而且,我给他的题,可是我找人给他出的高考文综题,两科一百七十分以上,他倒是想得美。他要想考那么多,嘿嘿,除非能在四个人面前作弊,就算作弊,他一个高一学生,又能多几分呢?”讪笑了下,他用眼睛瞟了瞟教室天花板的一角,说道:“再说,监控器也开着呢,他要是敢作弊,那我们到也省事了。”
尽管声音很小,马副校长的话却仍然一字不落地被木有笙听了进去,尤其是听到“沈同学”、“重点班”时,木有笙的脸上寒意更重了,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做题速度更快了。
历史,地理两套题,考试时间100分钟。还剩下十五分钟的时候,木有笙便将两科试卷做完了。
“呵,做的到挺快。”马副校长哼了哼,将试卷收了上来,并说:“我这就把试卷拿给教学组的老师批改,你先回去上课吧,等结果出来,再找你。”
木有笙没有说话,径直朝着教室外走去,这时,马副校长又说道:“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到时候,别后悔呵,到时候就算你来求我,这学你也上不成了......”木有笙没有说话,丢下一脸自负,正口若悬河的马副校长,走出了多功能教室。
由于要去给同学们上课,一直守在教室外的张老师此时已经离开了。木有笙缓缓走在楼梯上,鲜血不断地顺着指尖滴落。由于血液流失,木有笙此刻,眼前开始模糊,手脚亦是冰凉。待到木有笙步履蹒跚地走到教室门口时,课间铃声也适时响起,一个身影飞快地窜出了教室,看见木有笙便迎了上来。
“木头,怎么样了?‘马屁精’(彭小刀给马副校长起的绰号)是不是被你搞定了?”就在木有笙拼了性命做着试题的时候,单春从等人也在为他担心着。不仅是他们,木有笙带伤考试的事经过快人快语的彭小刀传播得人尽皆知,同学们都暗暗替木有笙担忧着。估摸着考试结束了,下课铃一响,单春从便飞也似的冲出了教室,一出门,他便看见了木有笙,惊喜地说着。
“......”木有笙看着单春从,苍白的嘴唇两端微微上扬,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便眼前一黑,向前倒去。好在单春从一个激灵,反应迅速,一把上前将木有笙扶住,惊慌失措地喊道:“木头,木头,你别吓我啊。木有笙,别开玩笑。”
随后走出教室的高显遥等人见此情景,“呼啦”一声围了上来。
“木头?木头?怎么回事儿啊?”高显遥转头对着单春从问道。
单春从扶着木有笙说道:“我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人就倒了......”
张二猛然发现不断从木有笙袖子里顺着手流出的血,惊声说道:“我靠!血,木有笙的伤。”
陶若翔一把将一边的彭小刀拉过来,说道:“快,快看看,怎么回事?”又对着周围的人说:“谁有手机,快打急救电话,那个谁,快去找张老师。”
彭小刀赶紧接过木有笙,简单检查了下,说:“很有可能是失血过多引发的昏迷。隔着衣服,又裹着绷带,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么多血,可能是伤势更严重了。小林子,你跑得快,先去医务室找校医来。”
林新宇二话不说,撒开腿就朝着医务室跑去,同学们围在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老师,和救护车的到来。
很快,张老师以及几个德育处的老师闻讯赶来。这会儿,楼道里已经围了许多人,费了好大劲,老师们才从人群分开一个通道。看到面无血色,已经陷入昏迷的木有笙,连忙上前去叫着木有笙的名字。无奈,木有笙怎么都叫不醒。校医被林新宇连拽带拉地带到了木有笙面前。
于此同时,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转眼,救护车驶进了教学区。经过现场急救,木有笙由于失血过多,陷入重度昏迷随时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送往医院。
众人目送着救护车载着陷入昏迷的木有笙和因比较稳重被张老师指派陪同前往的陶若翔,鸣着警笛,风风火火地驶出学校大门。单春从大口喘着气,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愤怒的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只见他朝左右看了两眼,走到花台便,抄起一大块石头,一言不发,就朝着办公楼快步走去。
“单春从,你干什么?”心中满是担忧的张老师一回头看见单春从的举动,心里一惊,大声说道,陶若翔几人见状赶紧冲上前去拦住了单春从。
“春从,你干什么?别做傻事啊。”张二死死拽着单春从说道,苏与高显遥连忙将石头从单春从手里抢过来,扔回花台。
“都给我放开!我去找那个王八蛋,我特么要了他的命。”单春从咬牙切齿道。
张老师走上前,拉着单春从的胳膊说道:“单春从,别这样,你冷静点,你这样做,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我想,木有笙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可是......”单春从一时语塞。
“没有可是,你放心,这件事,交给老师来处理,老师一定要替木有笙讨回一个公道。”张春梅老师拍了拍单春从的肩膀说道,坚定地说道。
“春梅姐...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兄弟生死未卜,还被人冤枉。而我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单春从抱着头,蹲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张老师叹了口气,大家看着抱头痛哭的单春从,保持着沉默。
此刻,单春从的心里万分地懊恼,从小到大,自己从来都是在杨雁辰与木有笙的保护下,不管是有人欺负自己,还是犯了错,冲在前边的永远是杨雁辰与单春从,替他背锅的也绝对是他俩。
……
“我的好朋友之一名叫单春虫......哼,死木头又把我的名字写错了”站在展示板前面的小男孩嘟囔道。
“你就是单春从?明天上学带十块钱给我们,不然,就揍你”面对两个高年级孩子的恐吓,才上三年级的单春从无助地点点头。
两个高年级的孩子前脚走,后脚木有笙蹦蹦跳跳地,一手将一包干脆面递给了单春从,一手拿着零食,腋窝里还夹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嘴里还嚼着东西。
“那两个人找你干什么啊?”紧随其后的杨雁辰好奇地问单春从。
“呜呜呜”单春从一下子哭了起来,心里很委屈。
木有笙一下慌了神,“嘿,我说,你哭什么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知道么?别哭了,喏,零食都给你,别哭啦。”
杨雁辰拍了拍单春从,眨着好看的眼眸说:“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我之前好像见过这俩人在问其他班的人收什么保护费。他们是不是要收你‘保护费’啊?”
“嗯......”单春从哭着点了点头。
“呵,这人,仗着自己是高年级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木有笙啐了一口说道。
“没事儿,别哭了,这事儿交给我们了,我们替你解决。”杨雁辰拍了拍胸脯说道。
好一会儿,单春从才平复下来,看着面前两个脸上带着稚气的小男孩,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杨雁辰和木有笙一人提溜了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木头棍子,守在校门口,那俩高年级的孩子边走着,边啃着豆沙包。结果,这俩包子都还没咽下肚,一照面就被木有笙和杨雁辰打的满头包,并且被两人追的是屁滚尿流。
当木有笙与杨雁辰的家长被请到老师办公室时,木有笙一脸得意的看着那两个乌眼青、流着鼻血、满头是包的高年级孩子眼泪鼻涕直流的样子正傻乐着。木有笙的妈妈上前就是一大耳刮子,木有笙原地转了一圈,只感觉眼前星星直冒。杨雁辰的妈妈也提溜着杨雁辰训斥着。
看着里边告着状的俩高年级孩子和一旁数落杨雁辰、木有笙的老师家长,单春从鼓起勇气,走进了办公室。木有笙冲着杨雁辰眨了眨眼,意思是,这小子还挺够义气。
向老师家长说了事情原委后,木有笙和杨雁辰才逃过了一劫,两个高年级孩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学校里,谁都难免会犯错,而只要是单春从犯错,总是木有笙替他背下了锅。有一天稚嫩的单春从问木有笙:“木头,为什么你总是帮我把雷扛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的错我自己一人承担。”
木有笙嘿嘿地笑了一声,扑闪着大眼,额头上还贴着创可贴,说道:“你看,你一犯错,回家就是你爸妈男女混合双打,太扰民了。所以啦,我帮你顶了,反正都是兄弟,无所谓的。”
单春从仍不解地问:“可是你回去也会挨揍啊。”
一旁的杨雁辰解答了他的问题,“木头的意思就是,你回去要挨两个人的打,而他呢,最多他老妈揍他一顿,你啥时候见他老爸揍过他了?有他老爸护着,挨不了多少。我说的对吧?”说完,杨雁辰转头看向木有笙。
“宾果!”木有笙打了个响指说道,风儿轻轻吹过,将三个小孩胸前的红领巾轻轻带起。
……
“哎呀,这不是我的记事本么?”还是初中生的单春从说道。
众人眼神齐刷刷地看向了单春从,单春从想了想又说“我记得当时我困得不得了,就扔给同桌的吴子阳帮我写了......”
此时,单春从一下明白过来,一定是木有笙被叫到办公室时,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记事本,由于自己与吴子阳的字迹很相似。木有笙便误认为是单春从打了小报告,担心单春从会受到同学的报复,木有笙便自作主张,将笔记本调换了名字。也导致了木有笙遭到了全班男生孤立,而木有笙则在这种默默替单春从背了锅。甚至后来遭到了武蟠等人的围攻,好在最后误会解除,大家及时赶到,木有笙才避免受到更深的伤害。
事后,单春从问道木有笙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木有笙摊了摊手,说:“没办法,谁让咱是兄弟呢?我不替你兜着,难道看你遭殃啊?”说完,木有笙笑了,笑得很阳光。
……
“喂,咋啦?怎么闷闷不乐的啊?”高一伊始,某天木有笙看着坐在球场边,闷闷不乐的单春从,递过一瓶矿泉水说道。
“唉。”单春从叹了口气。
“嘿,我说,你小子叹啥气啊?有事说事,虽然雁辰这个小诸葛不在,但是,我也是江湖人称小‘凤雏’的......呸呸呸,我这么帅的,哪里是凤雏了。”木有笙无比自恋地说道。
“靠。”单春从情不自禁冲着木有笙中指一竖,接着叹了口气说:“原来,江雨萱有男朋友了,还是个重点班的学霸。”
“咳咳,你就为这个?”喝着水的木有笙差点被呛到,有些无语地对单春从说。
“嗯,”单春从点了点头。
“靠,喜欢嘛,就要大胆争取嘛。”木有笙说道。
“这样不太好吧?”单春从说道,心里面激烈地做着斗争。
木有笙看了看四周,对着单春从说道,“别说兄弟我不帮你,我帮你打听了那人,嘿嘿,那人还挺有意思。想知道么?”
“哪个人啊?”单春从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呢?当然就是江雨萱的男朋友咯。”
听到这话,单春从眼睛一亮,凑到木有笙面前说道:“说来听听,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嗨...我说,您老人家能别凑这么近么?咱俩是兄弟不加,但您这距离,不是打架就是打啵,打架,我是不会对自家兄弟出手的,打啵......我性取向正常。”木有笙打趣道,待单春从将脑袋缩了回去,这才说道:“那货名叫沈孤鸿,文科一班的学习成绩倒不错,长的...还行,人品不行,心胸狭隘,并且老爱翻弄是非,听说,高一这才没几天,就和班上的一个女生不清不楚地。所以,就算你不挖墙角,这俩人,我看,迟早说拜拜。”
“你说的是真的么?”
“千真万确,我可是做了很大的牺牲才打听到的。”木有笙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牺牲了啥?”单春从好奇地问道。
木有笙打了个响指,然后用食指指着自己英俊的脸很没节操地说:“色相......”
“......”单春从一时语塞,良久,他又说:“木头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追到她呢?”
木有笙笑了笑,拍了拍单春从的肩膀,说道:“放心大胆的追,有我,还有小高、张二、老陶...老陶就算了,山顶洞人一个。”
“......”
“总之,兄弟我永远站在你这边!”顿了顿,木有笙对着单春从说道。
……
过去的一幕幕混合着泪水,在眼眶当中打着转。单春从坐在操场边,沉默着。木有笙被救护车带走后,恰好是体育课,由于下雨的缘故,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或食堂自由活动,操场反而变得冷清。
雨丝轻轻落下,良久,单春从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湿了,单春从仿若不知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时,一道倩丽的影子撑着伞,出现在单春从身侧,伞下那明眸皓齿的姑娘,此刻正静静看着一脸忧郁的单春从,欲言又止。
良久,单春从似乎自言自语道,“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看到这情景,江雨萱的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轻轻叹了口气,江雨萱缓缓蹲下身来,一手撑着伞,一手轻轻地将失魂落魄的单春从拥入了怀抱。
远处,蒙蒙雨幕仍笼罩着这座城,天气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