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员警载着鹰农到了修车厂,
「谢谢两位,谢谢。」
「不要客气。我们先走了,李教授慢走。」
鹰农走进修车厂,一位修车的技士过来招呼,
「先生,我们老板请你到他的办公室。」
鹰农走进修车厂的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位的脸孔非常眼熟,鹰农与这个人的目光对照交集约五秒钟,此时,鹰农突然开口说:
「你不是秀吉吗?」
「是啊!是啊!你是李博士吧!阿荣大仔的弟弟。」
「对,对,我是。」
「哈!哈!太好了,来,请坐。哇!真有意思,两年多没见过您啦!我跟你介绍,这位是修车厂的老板木松,你可能不认识他,不过,你哥哥在他心目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鹰农伸手与木松握手,说:
「很高兴认识你。」
木松表情非常高兴,拉着鹰农的手说:
「来,来,喝茶,你的车子只是传动皮带断了,小事一桩,不用半个小时就可修好了,不要?心,来,坐吧!」
鹰农、秀吉、木松三个人在修车厂的办公室泡茶聊天。
秀吉喝口茶,很感性的语气说:
「我一直很怀念当初跟着阿荣大仔那段日子,真是令人怀念。」
「是啊!我当初跟两个弟弟开这家修车厂,阿荣大仔帮了不少忙,国荣集团在我们最开始的时候给了我们很大的财务支援。修车厂开张后的第三个月,我拿着利息钱到管理中心去交,阿荣大仔问我说:『生意还好吗?』,我微笑地回答说:『还好。』阿荣大仔思索片刻,手搭在我的肩膀,轻声说:『木松,坚持下去,不能放弃。』,阿荣大仔真是看透我的心思,其实修车厂草创初期真的很苦,三兄弟都没有领薪水。阿荣大仔知道我的状况还不是很好,只是他不便讲。两天之后,阿荣大仔开车载着何大哥突然出现在这里,就是我们三个人现在坐的地方,当着何大哥的面,阿荣大仔拿了一个红包给我,我后来才发现,那红包装的是我已经付的三个月的利息钱。」
「喔!阿荣大仔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件事。」秀吉说。
木松停了片刻,点跟香烟,语气缓缓地说:
「我还没讲完。我收了红包的当时,我还不知道阿荣大仔与何大哥的来意。此时,何大哥开口说:『木松,好久不见啦!阿荣把你这边的状况跟我说明,我同意他的建议,那个红包袋就是你已经缴的利息钱,你收下吧!另外,你当初留在国荣集团的借据我也带来了,我现在把它撕掉,以后你就专心经营你的修车厂。』,我听了之后楞在那里,阿荣大仔拍我的肩膀笑嘻嘻说:『木松,你要谢谢何大哥啊!』,那天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
办公室内似乎有低气压笼罩,鹰农沉默不语,脑中仍有瑞荣身影,隔了半响,鹰农开口说:
「我哥哥的事一定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你们继续讲,我也可以多了解。」
秀吉轻轻点个头,说:
「李博士,阿荣大仔生前曾交待我,如有需要一定要多关照你。」
「的确,我哥哥生前也交待过我,遇到社会上有些疑难杂症,如果没有办法处理,可以找你帮忙。真巧,今天在这里碰到你。」
「事实上,李博士您只小我一岁,说关照不好听,说互相帮忙比较贴切,哈!哈!」
「哈!哈!是啊!互相帮忙绝对可以。」
「对了,李博士,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我的正职仍是逢甲大学教授,不过,我也有经营一些事业,同时作一些投资。」
「投资?在台湾投资可要小心啊!」木松关心的语气说。
「唉!讲到投资真是一肚子火气。」鹰农语气变得严肃。
秀吉睁大双眼,看着木松,似有吃惊状,然后又转头问鹰农:
「李博士,如果您认为可以,是否能说来听听,大家参考无妨。」
「自己人,说给你们听当然无所谓。」
鹰农喝了一口茶,思索片刻,开口说:
「我哥哥在世时,带着我见了不少世面,我累积的人脉也非常可观,这些秀吉都知道,不过,我相信我哥哥一定有一些重点或窍门没有跟我说。」
「喔!」秀吉狐疑的表情。
「我的人脉虽然横跨黑白两道,但是,真正有深交有感情的都是政商界人士。重量级的黑道人士虽然也跟我认识,表面上相互尊重,但是,我都刻意回避。我的心思很单纯,我只是想作好自己的事业,黑道大哥我没有必要深交,但是他们并不这么想。」
「李博士,我慢慢了解您的想法了。」秀吉说。
「唉喔!你们直接叫我阿农就可以,不必博士来博士去,这样比较自在。好不好?」鹰农笑笑地说。
「哈!哈!好,好,阿荣大仔的弟弟,阿农。」秀吉与木松均大笑。
「好,我继续说,我曾经在几个应酬场合无意中见到一些以前就认识的黑道大哥,我也是很有礼貌地跟他们聊天寒暄,可是,事后却有风声谣传说,阿荣的弟弟看不起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说我只会跟官员、民意代表或富人交往等等。总而言之,应该说他们这些黑道大哥心里不舒服,有不被看重的感觉。」
秀吉轻轻点头,若有所思,随即说:
「阿农,趁这个年假,我来打听看看,过年初五或初六的时候,我会跟你联络,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有更完整的思维。」
「好,这很好刚好我等一下跟人有约,我们下次可再详谈。」
「好,那就这么决定,我会打电话约你。」
「好,好,再见。」
第二卷-思维更新社会学,刹那顿悟兄弟茶
八天很快过去。
农历正月初五的下午两点,秀吉打电话约鹰农至木松的修车厂见面。
下午两点三十分左右,鹰农、秀吉与木松三人又见面了,三人互道恭喜。坐定之后,秀吉先开口:
「阿农,你上次跟我讲的那些事,在中部黑道圈中的确有这种传闻,我拜访十几个比较活跃的大哥级人物,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认为你高不可攀。讲白一点,他们认为你不像阿荣大仔那么好相处。」
「我的感觉一向敏锐,就是如此。我坚决深信我并没有错,我没必要跟那些黑道大哥混。」
「阿农,我知道你完全没有错。不过,我从阿荣大仔那边学到的心得可以让你参考。」
「秀吉,你讲,没关系,我会判断。」
「阿农,你可能自己不知道,阿荣大仔过世之后,有很多人的目光很自然地转到你身上。」
「喔!我不是很了解。」
「阿农,阿荣大仔在世的时候,他是名声响亮的大人物,国荣集团的董事长,黑白两道都必须买他的帐,因为他的实力超强,你跟着他身边应酬足足有七年之久,大家都知道你是他弟弟,具博士头衔,而且是教授,所以,在阿荣大仔过世之前,你的知名度就已经很高了。」
「这种知名度对我而言是虚幻的,无实质意义。」
秀吉对鹰农的回答完全不感到意外,思索片刻说:
「阿农,你的想法我可以体会,你是个读书人,观念非常正直。可是,这个社会上绝大部分的人不像你具有这么优越的条件,所以,你的思考逻辑或许可以稍加调整。」
鹰农对秀吉的话不甚了解,语气好奇地说:
「秀吉,你讲清楚一些,都是自己人,无所谓的。」
「阿农,你哥哥阿荣大仔是我跟木松生命中的贵人,我跟你讲你哥哥的一些秘密。」
「喔!真的吗?」鹰农语气更显好奇。
「你哥哥过世前一年的某一个晚上,不知是心情不好或是其他原因,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跟我聊很多,讨论的主题就是阿农,他唯一的亲弟弟。」
「喔!」
「阿荣大仔一直在思考是否可以由你继续经营国荣集团,他一直举棋不定。我一向支持阿荣大仔的任何决定,因为他的思维逻辑都隐藏着智慧,他被外人号称为黑道教父何大哥的首席军师,他能把整个组织治理得井然有序,你知道吗?以他的实力要杀任何敌对的人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一切都可以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是,阿荣大仔这辈子从没想过要害人,更何况是杀人。台湾黑道史上没杀过人的大哥级人物屈指可数,阿荣大仔是其中之一,暴力美学涵养最高段的灵魂人物。」
鹰农与木松静静地听秀吉描述,时光仿佛倒退到十年前。秀吉点根香烟,喝了一口水,又开口说:
「阿农,今天跟你讨论事情,我觉得很高兴。不过,有些跟阿荣大仔有关的想法我会跟你说得非常清楚。」
「没关系,秀吉,你慢慢讲,我今天整天都空着。」
「我当时跟阿荣大仔建议,阿农你可以承接国荣集团的事业,他的七个特助可以辅佐你,除了我之外,其他六个特助你以前也都见过,记得吧!」
「我还记得,没错。」
「阿荣大仔听我讲完,脸色变得很凝重,一句话也不说,站在窗户边,连续喝了两瓶啤酒,抽了半包烟。我当时以为是我说错话,他不高兴。又过了约五分钟,阿荣大仔走到我前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紧坐在我旁边,轻声说:『秀吉,我弟弟的一切我都完全放心,让我担心的唯一一点是他书读的太多。』」
「喔!我哥哥这么说。」
秀吉看着鹰农,又开口说:
「阿农,阿荣大仔的意思是说,你是读书人,想法作法必然较正直,会应付事,但不会应对人,不会拐弯抹角,面对社会的险恶与阴暗面必然不知如何闪躲。所以,阿荣大仔又说『国荣集团的事业群这么庞大,夹杂着纠葛不清的政商利益,酒店他不要你碰,​​因为出入人等复杂,江湖恶煞一堆;土木建筑工程的背后藏着更多的财狼虎豹,他说如果你碰到贪官污吏一定会暴跳如雷,用教授骂学生的口气把人家训一顿。』」
「哈!哈!我哥哥对我蛮了解的,哈!哈!」
一旁的木松也跟着大笑。
「阿荣大仔也提到,你们的妈妈因为有个教授儿子,那年被选拔为南投县的模范母亲,到县政府接受表扬。话说完,阿荣大仔紧紧抓着我的手说:『秀吉,我想通了,我弟弟天生就有博士的资质,当教授就是他的天命。』」
鹰农的表情似变得僵硬,可是仍有意犹未尽的期待,问秀吉说:
「我哥哥还有说什么呢?」
「阿农,你哥哥有留一封很厚的信给你,你回去再仔细看看,对照我今天跟你讲的话,我想你会领悟​​更深。」
「那一封信我一直都有保存着。」
「阿农,这个社会有表相,也有真相。涉世未深的人只能看到表相,社会的真相是黑白两道紧密结合,各取所需,每个人都在谋取自己的利益。这些都是阿荣大仔给我的宝贵经验。」
鹰农非常专注地听着,似有很深地领悟的表情清楚浮现脸庞。
鹰农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喝了一口茶,深深吸了一口气,坐下说:
「秀吉,你刚刚讲那些话就是我哥哥没教我的地方,我想通了,黑白道是紧密结合的,难怪以前凡是黑白道密会讨论事情的时候,我哥哥都不让我参与。」
「阿农,你哥哥处处会为你着想,凡事都会保护你,他一定有他的想法。在何议长过世之后,阿荣大仔曾经想极力摆脱黑道人士的应酬,最后他放弃了,因为在台湾政治社会文化的架构下根本作不到。所以,当初何议长与阿荣大仔在详细讨论之后,决定把中部地区赌场商机拱手让人。」
「喔!稀奇,我哥哥从来不赌,居然还会经营赌场。」
「事实上,国荣集团后期已经将重心转移到土木营建工程与房地产开发。加上何议长身体状况走下坡之后,他心里很清楚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连任了。所以,赌场商机完全拱手让人的主要原因有三个,首先是何议长预期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即将消失,赌场经营没有白道势力作后盾根本没有生机。再来是因为有其他具政治背景的黑道势力已明显崛起,此时把机会让给别人,作个顺水人情。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国荣集团已转型成功,没必要去从事社会形象不佳的赌场事业。」
鹰农似听得津津有味,
「秀吉,你继续说啊!」
「何议长去世之后,国荣集团的经济实力比以前更壮大,引起新旧黑道势力的注意,有一次,有人想勒索阿荣大仔,暗示他交出一大笔钱去参加他们的投资案,阿荣大仔虽很有礼貌地拒绝,仍引起对方不快。阿荣大仔不动声色,找对方吃饭,约他们到新月餐厅,对方有五个人,阿荣大仔只带我一同前往。饭席间阿荣大仔谈天说地,根本未触及任何投资的问题。饭席散了,阿荣大仔很客气地送他们到餐厅门口,此时每个人都很清楚可看到餐厅前面十几部警车,车顶上闪着灯,旁边站一堆警察,气氛有点诡异。阿荣大仔又很客气地跟对方话别:『好,各位慢走啦!』。你们知道吗?从此就没有人在跟阿荣大仔提投资的事了。」
「喔!有这种事。」
「回程的路上,阿荣大仔跟我说,那天下午他去找一个警政高层的好朋友聊天,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跟他说『今天晚上在新月餐厅有一场饭局,如果我有任何不测,一定不要把我解剖掉。』哈!哈!暗示性的一句话,没有讲出对方任何人的名字,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对方却因重兵压境而吓到。话中有话,语带玄机,阿荣大仔的确是个中高手。」
「对了,秀吉你上次说,自从我哥哥走了之后,很多人的注意力会转到我身上,是不是说以后可能也有人会勒索恐吓我?」
「阿农,你的思路愈来愈清晰了,没有错,很多人会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的财富,绝对不是因为你是博士、是教授。」
「嗯!」
鹰农若有所思,双手紧握。约十秒后,开口说:
「我现在清楚了,我终于了解为什么我投资的三家建设公司常常有人去卖茶。哼!」
「卖茶?」木松有点疑惑的表情。
「木松,阿农说的事兄弟茶,黑道兄弟拿普通茶叶去​​兜售,高价卖出,一般识相的老板会花钱消灾。」秀吉说。
「哼!最可恶的是一、两月就去卖一次,一盒普通茶叶,市价一千,他们卖十万,百倍利润,世界上都有这么好作的生意。我每次看会记帐都会火冒三丈,赚的钱被黑道兄弟坑杀不少。」
「阿农,你一定要认知清楚,黑道势力在任何国家都有,不可能完全消失。黑社会势力存在是社会的正常现象,重点是如何运用黑白势力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学阿荣大仔就对了,具有黑道势力,结合白道,在法律范围内便可发挥很大的空间。」「喔!秀吉,你能不能再说具体一点。」
「培养自己的黑道势力是长期的战略,不是短暂的战术运用。想从事大事业,政商关系是必然的前提,但是绝不能没有黑道势力或人脉作后盾,我们绝不能以有色眼光看待黑道势力。你看,上个月北部最大黑帮老大的父亲去世,一大堆的政商高层与南北黑道大哥均去哀悼捻香,很清楚,这是当今的台湾社会,黑白紧密结合,黑道势力在政治界占有一定之份量,这种现象已经根深蒂固,不可能改变。」
鹰农陷入沉思,秀吉、木松看着鹰农,约莫十秒钟之后,
鹰农突然说:
「秀吉,我们东山再起。」
第二卷-拉近距离心神通,细数投资赚钱事
秀吉对鹰农的话不甚了解,
「嗯!阿农,我没听懂你的话。」
鹰农表情略显兴奋地说:
「哈!哈!秀吉、木松,从今天开始,我们将重新找回国荣集团在台中的影响力。」秀吉眼睛睁得什大,满脸狐疑的表情说:
「阿农,你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哈!哈!哈!秀吉,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秀吉看了木松一眼,似有意征询木松的意见,惟木松只稍稍微笑,并未开口。
于是,秀吉开口说:
「阿农,此事非同小可,似应谨慎考量后再决定。」
鹰农以非常自信的眼神看着秀吉说:
「秀吉,你今天跟我讲这些话让我突然顿悟,我哥哥在世的时候,事实上,他也引领我认识不少人脉,其中政商人脉至今我仍然经营得很深入,黑道大哥的人脉较浅弱,我们可以补强。所以,我说要东山再起。」
「阿农,确定吗?」木松问。
「百分之百确定。」
秀吉看着鹰农,用关怀的语气说:
「阿农,这件事急不得,一定要循序渐进,我可以把阿荣大仔的经验非常详细地说给你听,大家互相讨论,交换心得,集思广益。」
「秀吉,没问题,大家可以讨论。」鹰农话锋一转,突然对木松说:
「木松,你那边有酒吗?」
木松对鹰农突如其来的话有一些不知所措,状似失神,
鹰农看的出来,又补充一句:
「没错,我是问你这边有没有酒可以喝?」
「酒,有啊!有威士忌,有白兰地,也有啤酒,阿农,你要喝那一种?」木松很客气地问。
「我们都已经步入中年了,不要喝啤酒,拿威士忌来好了。」
「好,我这边刚好有一瓶很好的威士忌,​​是几年前阿荣大仔送我的,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喔!不错,我哥哥送你的。我等一下顺便代表我哥哥向你们两位敬酒。」鹰农很高兴的语气说。
修车厂办公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秀吉笑笑地说:
「阿农,我记得我们以前跟你哥哥吃饭应酬的时候,你的酒量并不好啊!」
「哈!哈!我相信我的酒量还好,何况,喝到一个地步,我自己会踩煞车。」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要找酒喝。」秀吉说。
「自己人在一起的时候,酒气可以更拉近大家的距离,不是吗?」
「哈!哈!阿农,你的想法跟阿荣大仔一样。」
此时,木松已把酒与酒杯准备好,
「来,来,就是这一瓶。等一下有人会送来一些下酒菜。」
「喔!不错,还有下酒菜。」鹰农补充说。
木松已在每个人面前倒了一小杯酒,此时,鹰农端起酒杯,很客气的语气说:
「来,秀吉、木松,我敬两位。」
三人各饮一杯浓醇的酒,木松又为每个人各倒了一杯酒,此时,鹰农又端起酒杯说:
「来,我代替我哥哥李瑞荣敬两位。」
三人又一饮而尽。
两杯酒下肚了,脑筋似乎比平时更清晰。
「秀吉,你现在那里高就?」鹰农问。
秀吉慢条斯理地说:
「两年多前离开阿荣大仔之后,用阿荣大仔给我的钱开了一间小店,我夫人在卖衣服,我帮她跑外面,例如进补货,不会很忙,说实在地,没什么挑战性,不过,我夫人却能乐在其中。哈!哈!还是当初跟阿荣大仔在一起的日子比较精彩刺激。」
「秀吉,我哥哥以前其他身边的人物都还在台中吗?」
「嗯!你哥哥身边的人可多得很。」
「我是说他的特助。」
「一个车祸丧生,一个跟随神虎帮的老大,其他都转行了。」
「你跟他们都有保持联络吗?」
「有啊!大家都还是好朋友,偶而还是会打电话聊天,见面吃饭。」
「如果由你去召集,你估计会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重起炉灶?」
「四、五个总有吧!」
「可是,他们如果问我说要作什么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就说我请他们吃饭,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其他的议题以后见面再说。」
「他们一定是又惊又喜。但不可能拒绝。」
「好,那就麻烦你召集,大家先见面吃饭,当然,木松到时候也一起过来。可以吗?」
木松笑嘻嘻地说:
「阿农,当然可以啦!我很高兴你没有把我当外人。」
「那还用说,你当然是自己人。对了,秀吉,你刚刚提到作什么事业,我大概跟你说明一下。虽然我现在的正职是教授,不过,我仍然很积极进行事业的布署,可分成大陆与台湾两部份。我在大陆上海市郊与美国友人合作投资一家特殊金属制造公司,厂房面积十六公顷,总资本额二十五亿台币,我占八十%的股份。去年中已全面进入量产,状况不错。另外,两年前我在台中投资兴建豪华住宅,赚了一大笔钱。受豪宅投资赚钱的鼓舞,接下来在去年初又陆续投资了三家建设公司,盖高楼住宅,可是,直到目前为止,状况连连。这三个投资案让我很头痛,主要原因是我的股份较少,只有40%左右,合伙朋友的股份占60%,主要决策我没办法介入,另外一点让我最在意的是,我强烈怀疑我的合伙股东可能结合律师与黑道兄弟联合来坑杀我。」「喔!怎么说坑杀你?」秀吉以吃惊的语气说。
「这说来话长。我这三个合伙股东虽说是朋友,但他们都是透过徐文宗律师介绍的。徐律师的专业我一点都不怀疑,但是我对他的道德观强烈质疑。徐律师当初处理我哥哥财产转移的事,所以,他对我的财务状况非常清楚。这个徐律师,秀吉,你应该有印象吧!」
「有啊!以前跟着你哥哥去见他这两次。我还记得他有个工作伙伴,好像姓谢吧!」秀吉回答说。
「没错,谢明达律师。不过,两个比较之下,徐律师比较阴沉、狡猾。这是我综合所有事情发生后所得到的结论。在我哥哥火化后几天,徐律师开始密集安排一些工商企业人士跟我吃饭认识,当时碍于情面,实在不好意思拒绝。然后他们就会提出一些投资计画书,写得冠冕堂皇,利润可观等等。一直到最近,我才恍然大悟,徐律师与我的合伙股东私底下有他们的利益协定,可是这些是在投资计画书中没有的。」
秀吉举起右手,开口说:
「我懂了,徐律师是介绍人,可以赚佣金。可是,在商场上拿介绍佣金是可以接受的。」
「这点我了解,可是佣金如何付应该是合伙股东的事,怎么可以从投资案总额中扣除呢?唉!总而言之,帐目一点都不清楚。」
「喔!我懂了。」秀吉轻轻点头说。
此时,木松插嘴说:
「阿农,你还要酒吗?」
「喔!不,不,已经喝两杯了,够了,谢谢。」
鹰农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刚刚说徐律师有问题吗?当初他们跟我提出十个计画,其中五个与赌博有关,两个是与地下钱庄合作。」
秀吉笑嘻嘻地说:
「徐律师对国荣集团过去的事业经营内容可能了入指掌,所以,也要推荐你去搞赌场。」
「不,不,秀吉,你误会了,他们要经营的是宾果餐厅、运动签赌与赌博式电子游艺场,而且跟我保证可以合法经营,利润非常可观,如果万一出事绝对扯不上我,我只负责出资金,然后就可赚取可观的利润。徐律师还不厌其烦跟我洗脑,说国荣集团的何大老板最初就是靠经营赌博业而平步青云,甚至因此而踏入政界。」
此时,鹰农站起,
「你们稍等,我去洗手间一下,马上回来。」
第二卷-内心世界江湖道,人脉布建低身段
约莫五分钟后,鹰农从洗水间回来了。
「好,我继续说。我知道我哥哥以前的确是有在经营赌博业,不过,我哥哥的成长背景与思维模式跟我不同,这与血缘不相干。我最基本的原则是,无论作什么事业绝不能违法。法律是国家社会的根本大法,是每一个人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赌博业目前在台湾仍是违法的,更何况我是一名大学教授,我不能在课堂上教导学生仁义道德,私底下却经营违法的事业。另一方面,我跟太太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偷偷经营违法的事业或许可以骗过太太,但是绝躲不过上帝的耳目,因为神的耳目遍查全地。」
秀吉以惊讶的语气说:
「喔!阿农你们是『阿门』的喔!阿荣大仔是拿香的,以前我还常跟他去过好几间庙烧香拜拜,求诗签问神明。有意思,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是基督徒。」
「亲兄弟有不同信仰是很正常的事。」
此时一旁的木松插嘴道:
「阿农,基督徒可以喝酒吗?」
鹰农大笑,
「哈!哈!应该可以,圣经上没写说基督徒不能喝酒,但有提到不能酗酒,所以,我们偶尔喝适量的酒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鹰农话毕,三个人笑成一团。收敛起笑容,鹰农又开口说:
「再来说地下钱庄,地下钱庄是没良心的有钱人最喜欢的行业,这些人甚至于后代或许会得到恶报。不过,话说回来,地下金融衍生的社会问题是政府无能造成的。我不知道我哥哥以前有没有跟你们聊到我们小时候在埔里的家,真是穷啊!我还记得我小时候都是在中秋节过后好几天才能吃到中秋月饼,因为变便宜了,有些甚至于是店家不要卖,想丢弃的。我大哥就是因为家里穷才去念军校,因为家里穷,我读大学的时候自卑感挥之不去,从来不敢让同学去我们家。所以,我出身贫穷人家,可以体会人在缺钱时的惊慌与辛酸。小时候,每到开学注册时,我爸妈就开始担心受怕。所以,我不可能去与地下钱庄合作当吸血鬼。」
「阿农,你这想法与阿荣大仔类似,他最同情穷人,很乐意帮人,具有道义的精神。」秀吉说。
「钱多固然好,但要用钱来做有意义的事,钱在我看来,除了基本的现实开销之外,钱应该是助人的工具而不是害人的刀械。钱愈多可以作愈多有意义的善事。我的人生观认为,生命的美与动人不在目的,而在历程,一个只顾低头赶路的人,永远领略不到沿途绚丽的风光。」
「阿农,你讲的观念我可以体会。当初国荣集团帮我,我们修车厂才会有今天这种规模。」木松说。
「好,我刚刚提到十个计画中的七个,剩下的三个就是建设公司盖房子的投资案,虽然合法,可是,我觉得人的因素我没掌握好,所以才会衍生一大堆问题。」
「喔!人的因素,什么意思?」秀吉问。
「黑道小混混去卖兄弟茶居然明讲『李鹰农也是股东之一,他的财力不错,捧捧场吧!』奇怪,是谁泄露出去的。还有,人作事的理念不同,则不容易共事,帐目不清如何共事。另外我宁可少赚钱多​​赚口碑,不要赚得多也被骂得多。建材当然一定要踏实,不能偷啊!唉!其他的话就留给你们自己去想像,我也不便讲太多。」
木松、秀吉听得懂鹰农话中之意,但也不便问。秀吉话锋一转,
「阿农,你认为黑道大哥这边的事应如何进行呢?」
「秀吉,你认为呢?你以前跟过我哥哥,阿荣以前也算得上是大哥级人物,所以,你应该有概念才是。」
「首先,我去礼貌性拜会他们,邀请他们吃饭。」
「可以,就说我作东。我了解,这个社会本身就是江湖,龙蛇杂处,有白有黑,黑道大哥也必须交往。」鹰农补充说。
「由于过去阿荣大仔的关系,中部地区大部分黑道角头大哥对你、我都还有印象,找他们出来吃饭应该不难。」
「对了,秀吉,不要忘了召集以前的那些特助。反正,你去邀约,全部由我作东,见了面才好聊事情。」
「我没忘记,我会分头进行。」
「好吧!那就麻烦你,现在已经快五点了,等一下我跟几个议员有饭局,我先走,有事再联络。」
鹰农走了之后,木松对秀吉说:
「我看阿荣大仔的智慧比他弟弟差一些。」
秀吉思索片刻,说:
「我也这样认为。」
一个星期之后,由秀吉邀约中部地区各黑道角头大哥的饭局逐渐安排妥当,惟独神虎帮老大因出国未归,只好日后再另行安排。
鹰农以非常自信的口气对秀吉说:
「秀吉,找最好的、最高档的餐厅,饭席间的酒也是要用进口的高级洋酒,不要让他们觉得我小气,费用不用?心,我会处理。」
「阿农,要不要做人身安全上的保全措施?」
「哈!哈!我们光明正大地请他们吃饭聊天,何况又无冤无仇,我们没有必要?心,他们也没有理由耍狠,不是吗?」
「对啦!目前情势的确是如此。」
「放心,秀吉,不管作任何事,我心中自有定见,我们只要在法律范围内行事,法律本身就是我们的防火墙、保护伞。知道吧!」
接下来的十天之内,鹰农带着秀吉招待中部地区颇有名号的五个黑道角头大哥吃饭,饭席间鹰农极力放低身段,劝酒也非常得体,并频频感谢诸位角头大哥以前对哥哥瑞荣的照顾。
经过此饭局安排之后,鹰农准备了几箱洋酒与水果,请秀吉分别送往参与饭局的角头大哥的家,感谢诸位角头大哥能够赏光参加饭局。秀吉在回程的路上心血来潮,突然转到木松的修车厂,
「木松,你知道吗?跟阿农相处这几次,我认为阿农跟阿荣大仔虽然是亲兄弟,但是某些地方差别很大。」
「喔!说来听听。」
「阿荣大仔是理性成份永远大于感性,阿农则是理性与感性可以协调自如,两者兼具,恰如其份。」
木松扭曲着脸,笑笑地说:
「秀吉,你讲那么深奥,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