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股类似于麝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我心里想着怎么这次装横就不管用了?难道说还是昨晚上那只回去以后琢磨出味来了,今天是特意来砸场子的?
我攥紧了手中剑,紧盯着那张步步逼近的怪脸,心里庆幸上身还能动,不至于没有抵抗的能力。
也许在外人看来,此刻的画面更像是一幅魔幻主义的油画,在一片不似人间的怪异树林中,一人一蟒相拥倒伏于地,一人跪坐持剑与一只顶着硕大脑袋的怪兽对峙,特别是雍和那种极丑的形象和极优雅的体态形成的怪诞反差确实能够令人回味无穷。
我以前也很喜欢这类风格的绘画,可是此刻我正身处其中,甚觉其中妙处以至于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此时雍和离我也就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只在一个纵跃之间,我的心中惊惧更甚,几乎控制不了手中的剑柄,心脏不停地漏拍,脑袋也因为缺氧而酸涩异常,根本就无法思考,直欲丢下手中剑就此死去!
雍和停下脚步,端端正正地坐下,那副从容优雅的样子,简直让人以为下一步便要口吐人言,道声午安之类的。
当然它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一双腥红的深埋在眼眶中的小眼睛盯着我。
那双眼睛中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血!
漫长的一眼!
我怎么也无法回想起来当时是怎么扛过了这一眼的时间,只记得一眼过后,我的整条胳膊的肌肉都像是要爆开一样疼痛!
我的姿势没有丝毫移动,但是那只雍和却缓缓地站起身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看穿了我的伪装,身体越来越僵硬,根本就无法动作,只是用眼睛看着它慢慢地接近。
就在我认为自己就要丧身兽口的时候,它错过了我的身边,踱向下一个目标!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死亡离我如此之近,就算是之前被卷入旋涡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就此了事。
但是这一回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这种气息就混杂在那个猩红的目光中击中我空白的脑海,被雍和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扫上我面庞的尾巴梢一下拍散。
我强忍着全身的酸痛,扭头去看后面。刘东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摆了一个很放松的姿势躺在那里看着这边。
我心中暗叹,这个家伙果然了得,我能够表现的镇定是建立在我手中有家伙并且带有防御优势的姿势基础上的,他躺在那里全身空门大开竟然也能如此镇定,的确不是常人所能及。联想起这两天的表现,哪还有以前滑稽搞笑的影子。
那只雍和顿住脚步,似乎是在重复之前对我的那个过程,但是很快就评估出了哪个更加适合作为自己的猎物,慢慢踱到了巨蟒旁边。
刚才还摆着优雅身姿,走得漫不经心的雍和突然一扬脖子,嘴巴张成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一口就钉在了巨蟒的后脑,扯下了大块皮肉,鲜血一下子喷出来老高!
只见那雍合似乎并没有经过咀嚼一样,伸了下脖子那一大块肉就消失在喉咙里,接下来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血腥的画面,那只雍合完全不像刚才那般温文尔雅,埋头大肆吞食撕扯着那条巨蟒。
在这一刻,它就是爪子和牙齿!
刘东西躺在旁边,满身满脸都沾满了溅起的血肉骨渣,他竟然连眼睛也不多眨一下,就那么安详地看着那只疯狂吞食的雍合。
慢慢地那只雍合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开始挑挑拣拣,把偌大的一条蟒蛇扒拉得一塌糊涂,遍地都是鳞片。
不知过了多久,才算是进食完毕,重新恢复了之前的优雅身姿,看也没有多看我们一眼,就这么带着满身的血污扬长而去。
第十八章 故事在树洞里
这一次恢复得要比昨晚快一些,但是浑身的疼痛更甚。我一瘸一拐地走向案发现场,只见刘东西就躺在一片血肉泥泞之中,像一块被丢在地上的破布。
我伸脚踢了踢他,“还能动不?能动就起来!”
“再让我躺一会吧!我刚才尿都快吓出来了,现在实在起不来了。”
“你也不嫌恶心?”我看这一堆花花绿绿的皮肉就觉得恶心,他在这里面也躺得下去。
“刚才人家抱我抱的这么紧,现在我也主动亲近一下。”这厮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恢复了油腔滑调的嘴脸,可能濒死关头却又绝处逢生让我和他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再加上他拼死引开巨蟒也算是救了我一命,让我对他感觉亲切了不少,也就没有计较他的胡说八道,反而过去半拉半架地把他弄到旁边树底下坐着,转头看地上的蟒尸。
虽然被那只雍和吃了半天,但这条巨蟒剩下的部分依然惊人。整个身子看起来又粗又短,但也得有十多米长。此时近看才发现鳞片不是黑色而是暗金色的,偏后的的腹部留有一对白色的小爪,我知道有很多蟒蛇身上都会有没有退化彻底的肢爪,也就并不感到稀奇,但是长翅膀的蟒蛇可就非常稀奇了,只见在蛇背上生有一对蜷缩的肉翅,黑乎乎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不过看它在树上移动的方式,估计这对翅膀的装饰作用大于实际意义。
我想再仔细看看那对翅膀,可是实在是身上酸疼难忍,只好走到刘东西身边坐下。
刘东西正在闭目养神,看来还没有恢复过来,我也没有管他。
幸好我穿的冬作训服布料比较强韧,蟒蛇的牙齿又比较细小,所以咬伤并不严重,我翻开看看发现已经止血就简单擦了擦没再做处理。然后拔出那把捡来的短剑仔细端详。
这柄剑有三十多公分长,遍体铜绿,应当是青铜质地,从柄到尖线条十分平滑,如同一片韭叶。剑格部分是突出的六个方齿,两两相对,剑柄和剑格隐约有很复杂的纹路,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剑首似乎镂空雕了个什么东西,里面被一些**的东西堵死了,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
拿在手里颠颠,重心大约在反手握剑时的食指位置,很好控制。我把它在手里转了几圈,笔直地刺向旁边的一根老根,竟然没进去有几乎十公分。
我吓了一跳,探手拔出这柄剑,刺入树根的部分被刮去了表面的绿色,露出了黝黑的金属,这个材料我还真是没有见过,好像不是青铜,但是什么我还真拿不准,竟然能够这么锋利。
刘东西这时候恢复得差不多了,也凑过头来看这把剑,啧啧两声问我:“安哥你从哪弄这么一好东西啊?”
我看他盗墓贼本性又要出现,不大想搭理他,想了想又说:“就在刚才树洞里,想要自己过去找!”
刘东西见我没有好声气,大感无趣,又看了看这把剑,突然蹦起来就跑树洞那边去了。
我一看这小子恢复的够快啊!也没跟过去,在蟒蛇尸体上找到了我那把警用匕首插回腰上,这才溜溜达达朝那边走。
刘东西已经把树洞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了,零零碎碎铺了一地。我凑过去一看,还真是五花八门,一个被风干的几乎看不出什么样子的皮口袋,一堆不知道装了什么玩意的瓶瓶罐罐,一小堆锈得乱七八糟的小铁件,还有一具没有下巴的干尸。
刘东西蹲在那里表情凝重地翻翻捡捡,不知道找到了什么东西。
突然刘东西抬头问我:“安哥,你能把那柄剑给我看看吗?”
我犹豫了一下,拔出剑给他,刘东西接过剑,用手指使劲摩擦剑的表面,不时举在亮处认真端详,我看他看得入神,就问了一句:“你看这剑是什么时候的?”
刘东西指了指剑格道:“很难说,看这里有铭文,是‘定光’二字,这就了不得了,据说定光剑是殷太甲所铸。如果照这个来说的话那便是殷商时期的神器。但是有这么几点不合适,一个是器形更晚,像是战国剑,另外长度也不对,比历史上记载的要短了一半,再说材质也不是那个时候能有的,所以说应该不是原品。”
我听糊涂了,问道:“你说这半天,到底这剑是什么时候的。”
刘东西道:“有两个可能,这剑可能是后世托‘定光’之名伪作,这种事情很常见,我家里还有四五把太阿剑。也有可能就是‘定光’,但不知为何折断,被后人改造,但是这个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我听出不对,插嘴说:“那照你说的,这把剑材质不是比较晚吗。”
刘东西吐口唾沫在剑上,使劲擦了擦说:“我看这个剑的材料有点像陨铁,这样的话,是什么时候的还真不好确定,不过看工艺器形不会晚于战国,少说也有两千二百多年了。”刘东西把剑还给我,低头继续。
我接过剑,不由得肃然起敬,对我们一般人来说,先秦时期可是一个神话的时代,这把剑从那个人神相争,妖兽横行的时代穿越而来,说不定上面还残留着神妖的鲜血!
我捧着这把剑,有些恍惚起来。这时候,刘东西站了起来,“这是个道士,不知道为什么死在这里了?”
道士?
我问他:“你怎么就看出来他是个道士?”
他指着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说:“这两个葫芦瓶里面是朱砂,这些都是丹,虽然衣服都已经化净了,你看这个就是个翻天印,这都是道士的东西,再加上你手上那把剑,一套行头这就全了。就算不是个道士,也该和道士有关。”
我看他说的肯定,又问:“什么时候的道士。”
“肯定是明朝或者往后的,你看他身上这些瓶罐,清一色的五彩瓷,如果不是对五彩瓷特别有偏爱的话,那肯定就是明朝人。”
我点点头心想也对,要是祖上传下来的那那么巧就传下来这么正好能满足自己需要啊?肯定是用几个买几个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隐约有点什么地方难受,就好像有个线头挠你痒痒,明明一下就能揪下来但是就是不知道在哪的那种感觉。越找不着越觉得痒得厉害,于是问了一句:“这个五彩瓷什么时候有的啊?”
“早就有了,但这么俗气花哨的五彩瓷也就是嘉庆、万历年间最多。”刘东西想都没想就回答我。
万历年间,我猛的想起来,万历按时间算算不正是刘燃卿去世的时候吗?
我和刘东西同时想到这一节,猛然抬头对视,莫非这具无名古尸竟然会是刘燃卿的同伴?
第十九章 请你告诉我
从笔记的内容来看,这里应该是刘燃卿去世前最后一个来的地方,从这里出去后不久就死在了家里。如果说年份差不多的话,这具古尸和刘燃卿应该会有点关系。
我也蹲下身子,希望能够找到点什么线索,至于想找到什么,我脑子里并不清楚,可能只是那种触摸到时间的真实感促使我想把我知道的现实和我知道的故事联系起来。
这时候刘东西说:“别找了,我都找过了,一点能用的都没有。”
我愣了愣,“这些丹药里面没有你要找的吗?”
“没有,全化成灰了,一点能用的东西也没有,我就捡了个空瓶,等找到了药放里面”刘东西冲我摆了摆手上一个写着寿字的五彩葫芦瓶,“这些小物件都成渣了,这么干燥的地方,竟然能锈的这么厉害。”
我看看手里的剑,保存的十分完好,心里不由疑惑。小铁件都锈干净了,这把剑却保存得如此完好,这个可以用材质特殊来解释。但是刘燃卿的笔记中说这里的生气旺盛,连竹简都能保持上千年依然青碧如生,怎么这些丹药却保存不下来?如果说所谓生气并不能够保存丹药,那么刘东西要找的药也不过是一把渣子,怎么在刘燃卿笔记里面却并没有提?
我本想把这些事情告诉刘东西,但又想走了这么一点便已经这样,前路一定更加凶险,我还得把他带回去,这时候让他断了念头,不是好事。
我招呼他,“既然没用就再放回去吧,完了收拾收拾赶紧走。”
刘东西点头答应,两个人收拾收拾又一股脑放回了树洞里,刘东西还跪下拜了拜,起身之后看我不以为然,笑笑说:“这道长跟先祖不是朋友就是对头,怎么说都是前辈,我拜一拜也理所应当。”
我听他说的文雅,忍不住想嘲笑他两句,笑着说,“你小子看不出来是个文化人,那边还有一大家伙,看块头辈分也不小,你不过去看看?”
刘东西大笑道,“自然是要去拜拜的!”
两人将蛇尸翻检一番,刘东西剥下几大块蛇皮捆在腰间,说是要等空做绳索,我建议他拔了蟒蛇牙齿做箭头,他却表示蟒蛇的牙齿太过于细小,并不适合做箭头。此外别无收获,那蛇肉我们俩谁也没有兴趣去吃它,索性就扔在了那里。捡回了弓箭短矛便继续上路。
刘东西兴致很高,嘴巴里一直叨叨个不停,我肩膀疼得要死,挺他叨叨便有些烦躁,“刘东西你吃了蜜蜂屎了?高兴成这样。”
刘东西笑道:“安哥你别说,这比吃蜜蜂屎还美呢!”
我问:“那你吃的什么?”
“安哥你仔细看刚才那条蟒蛇了吗?”
“看了啊?”我感觉有些奇怪,这我还能没看到吗?难道刘东西刚才被挤坏了脑子?
“这条蟒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笔记里面有提过,这种长翅膀的蟒蛇就在这里出没!别的什么不知道,起码咱没有来错地方。”
我有点郁闷,这个地方是不是刘燃卿说的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赶紧出去,回到那个我熟悉的世界。
周围还是这些异常粗大的树,我们走得非常小心,几乎每走上半个小时刘东西就爬上树观察一下,刚才过去的巨蟒肯定不止那么一条,这时候再蹦出来个,我俩非得挂在这里不可。
这一点其实也很奇怪,蟒蛇一般都是在热带水泽雨林中生活,像北方特别是这里这么干燥的地方,竟然也会长这么大的蟒蛇。这种变温动物在北方长这么大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虽说蟒蛇终生是不会停止长大的,但是在陆地上他无法借助水的浮力,很快就会超过一个临界点,被自己的体重压垮。这些蟒蛇恐怕真的是传说中的动物,不能以常理论。
这一路走得实在是太紧张了,我不得不用这些胡思乱想来消遣下自己的头脑,要不然非得被这提心吊胆的旅程折磨疯掉。
山势逐渐平缓,树木有了一个变小变多的趋势,逐渐不利于行。刘东西管我要刀子开路,我不舍得把那把剑给他,就把警用匕首交给他用,他拿去摆弄一会,讨好似的赞叹不已。
行不多时,天色渐晚,太阳被山壁阻挡,一条晨昏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们袭来。我们开始找地方扎营过夜。
这里不比山顶,没有制高点,我们谁也不敢在地上过夜,于是选了棵不到一抱粗的树。
这棵树长的讲究,半空中伸出几根粗壮的树杈,正好可以撘个平台,而且整棵树不粗,离旁边的树都挺有距离,估计巨蟒也不会选择从这树上过。
我们俩砍了些树枝在树上简单编织了下,弄了个简单的平台,中间培上泥土好生火。
一番忙碌下来,已经到了六点钟,一点天光也无,温度也马上降下来了,我靠在树枝编织出来的矮围子上跟刘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个围子是刘东西编的,据说可以反射篝火的热辐射,增强取暖的效果。我对于在野外过夜这方面的知识还比较空白,就跟着他干了,现在看来效果果然不错。
我依稀记得蛇类是可以依靠热感应来确定猎物位置的,生篝火可能会有危险。刘东西却说这么大的火堆没事。我想可能是这种强热源并不会成为蛇类的猎物,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好做,今天的经历已经足够刺激,我们两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我被咬了一口摔了一下,不过还没什么大碍,刘东西可能是伤到哪出内脏了,老咳些血沫子,虽然他自己说没事,我也没敢掉以轻心,坚持让他睡觉我来值夜。
篝火烧的很暖和,刘东西吃了块压缩饼干后就睡着了,此刻也打起呼噜。
我趴在一根粗树枝上看着外面,听着篝火燃烧的哔哔声和刘东西的呼噜,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又过去一天,没有任何进展还差点把命送掉,明天不知又能怎样。现在估计单位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也不知道我老婆知道了没。要是不知道的话,这个时候一定是在磕着零食上网看综艺节目,要是知道的话,估计已经到处找我了,这个强悍的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我知道她能爆发出什么样的能量。
其实在这样的树林里,又点着篝火,很难看清楚远处到底有什么。只觉得到处隐隐绰绰,看什么像什么。
眼看着远处有雾气弥漫如烟,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刘东西小龙人的形象,到底是沾上了什么东西竟然会把人包裹起来?水中的鱼到底是什么来头?那根青铜锁链是何人所系?死去的道士究竟是谁?和刘燃卿有什么关系?这个地方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最重要的是,刘东西到底在寻找什么?
我心中的问题接踵而至,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探索发现节目的主持人了。也许这些问题的答案也像节目上的那些难解之谜一样平淡无奇,但是请谁告诉我可好?
第二十章 水帘倒挂何怅然
第二天仍然是在树林中跋涉。
现在已是山下平地,跟昨天相比地势要平缓很多,也并没有怪石深水,就是地面松软,植被茂盛,艰涩难行。
以前的时候我去南方玩,曾经感叹过南方的植物长得张牙舞爪遮天蔽日,山上根本插不下脚,北方根本就没法比。现在看来终归是见识浅薄,没到过深山,这里的植物跟南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上而下长得野蛮而扎实,每一棵植物都努力地向高处爬行,盛开出浓荫,争夺每一点阳光。
一路上我俩一直挥舞着手中刀具开路,不然根本无法前行。开始的时候我还舍不得用那柄剑,后来也慢慢放开了。
我玩过的刀不少,其中也不乏a1之类被刀友推崇备至的户外刀具,但都比不上这柄定光。本来它的重心靠后比较适合于格斗,但是这定光剑柄很长,剑身又宽,只要向后握上两指,便变得十分利于砍劈,再加上剑刃锋利坚韧,手臂粗的树枝也能一剑即过,我越使越顺手,爽的不行。
我们的速度很慢,再加上不等天黑就要开始安营扎寨,一天也就能走五六里路。刘东西每天晚上都要观星确定方向,一直很坚定地前进。前方的树木越来越杂乱,几无落脚之处,我也只是麻木地挥舞着定光开路、前进,所幸这一路再没有遇到什么怪兽,丛林中不时冒出清泉,靠刘东西打猎也能保证给养。只是在晚上露营的时候,我总是能够听到营地周围的树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道这是野兽的窥视还是植物在生长。
毫无疑问我们是冲着最中间的那座小山前进的,这在每天和刘东西的交流中也能够得到确切的回答,可是我还是习惯按照自己的观察和推理得出答案,虽然现在我和刘东西也算是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也有互相信任的理由,但是我总觉得他在隐瞒着什么。
第五天,我在入睡的时候似乎听到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
天亮了,我们和前几天一样浇灭篝火,整理好装备上路,早上的雾气尤其大,直到中午才慢慢消散。路上的植被愈加繁茂,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千百年来从未被人接触过一样,生长得恣意忘我而又千篇一律。
这种漫长的重复景色极易让人产生烦躁和绝望的情绪,面对这么一条漫长的道路,我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也曾经刻意地向左右两边探寻,却始终没有什么新鲜的发现。这个旅程究竟有没有尽头?如果我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为什么没有一点曾有人走过的痕迹?如果我们走的方向是错误的,那么这条路会通向何方?
我宣泄心情般的用力挥臂,定光狠狠地咬下了一大根枝杈,带着上面满满当当的攀援植物轰然落地,竟然把头顶遮天蔽日的植物扯出一个缺口。我抬头望去,一个山头赫然出现其中!
刘东西也凑过来看,然后很奇怪地说:“不对啊,照我算的至少还得走两天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此时看到这山,知道那个丹房定在此山之中,心情也是大好,笑道:“你管那么多?山不来找穆罕默德,穆罕默德便来找山,这有什么稀奇?”
刘东西显然没有听过这句话,认真的说:“安哥,咱们还是得小心行事,老祖宗给的方位可没有这么近,我看其中说不定有古怪。”
我笑道:“能有什么古怪?你家的山还会跑不成!看山跑死马,你看着山在眼前,说不定还得走上几天呢!”
刘东西点头赞成,当下不再多言,继续赶路。
眼前有了奔头,心气也就旺了很多,两人不顾臂膀的酸痛,加快开路前进。
在我砍断最后一根遮挡视线的枝桠的时候,我和刘东西都呆在了那里。之前已经见识了此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为再面对什么自然奇景都不会有什么震惊,此刻看到眼前景色才觉得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幼稚可笑。
头天晚上我听到的潺潺水声并不是幻觉,看山跑死马的预言也没有实现。
我们脚下向前几步就是一道足有二十多米深的地隙,并不多宽,到对岸山脚估计也就是十多米的距离。
这样的地隙虽然可观但也并无甚稀奇之处,奇就奇在一道水帘从中倒挂而出,向天铺挂足有四五十米才向山中洒落。两边看时水帘竟然绵延至视线所不能及之处,似乎将整座山包裹起来一般。
此时已是下午,日光渐退,晨昏线正割在我们和水帘之间,阳光斜射入水帘之中,形成七色彩虹,间或水珠洒落点缀其中,却如七彩琉璃,巧夺天工,美不胜收。
我就站在地隙边沿,抚掌赞叹不已,刘东西却早早的从震惊中醒来,沿着地隙边沿行走,低头仔细查看。我看他在那边鬼鬼祟祟大煞风景大声道:“你瞎转悠什么,小心掉进去。”
水声很大,话一出口便被瞬间淹没,我看刘东西没什么反应便过去拉他。
刘东西见我过来,赶忙冲我比划让我别出声,我心里一沉,每次他这么乱比划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莫非又有什么怪兽出现?
我慢慢凑到他身边,探头朝下看,地隙中水汽弥漫,再加上天色暗淡,混沌一片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东西。我踢了刘东西一脚,大声说:“你这没事耍我玩啊!”
刘东西没有说话,扯着我就往后退,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的,也就跟着他重新退回了密林之中。
我们沿着开出来的路后退了足有一里多,刘东西这才放开我,我奇道:“你又搞什么鬼?”
“我刚才朝下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东西。”刘东西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这个东西,我没有看到头尾,但是我大约能够推测出来是什么。”
我看他说的吞吞吐吐,很不耐烦,一挥手打断他道:“是什么你直接说就是了,费这个劲!”
“安哥,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故事,你相信多少?”刘东西没有接我的碴,反而岔开话题。
我有点气闷,便道:“我信的多了,孔融让梨,凿壁偷光什么的我都信。”
刘东西道:“我说的不是那个,那些神话传说什么的你相信多少?”
我没有想到他是问这个,不禁愣了一下,“神话传说?”
“对!就是开天辟地、女娲造人什么的!”
这些东西我还算是比较熟悉的,曾经有段时间很感兴趣,天天在网上找相关的资料看着玩,这些资料什么样的都有,极尽胡编乱造,牵强附会之能事,我还记得网上关于炎黄二帝和蚩尤的战争传说里,现实一点的就说什么其实也就是顶多几百人的部落械斗,天马行空一点的就说是什么外星人之间的战争牵扯了地球村的老百姓。不过像我这种理性的人还是能有一点自己的认识的,我觉得这些传说肯定都是有故事原型的,只不过是夹杂了大量的暗喻和夸张,比如说耶稣,再比如说《摩诃婆罗多》,虽然不是真的,但都反映了真实的历史。
我刚想如此这般跟他探讨一下,刘东西却说:“你相信龙吗?”
第二十一章 龙潜渊 雨涟涟(一)
龙这个东西我当然知道,作为最著名的一个图腾,也算是耳熟能详的一个东西,传说中龙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是这毕竟是传说!你要我相信真的有这么个家伙,无视物理法则的潜伏在我们的世界中,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我是肯定不会信的。
这时候刘东西紧盯着我很认真的问,“安哥你相信龙吗?”
我觉得我要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没事吧,神秘兮兮的拉着我跑了这么远就是问我这个,你不能告诉我你朝下看的时候看到了龙吧!我反问他,“你相信吗?”
“我本来不相信,可是刚才我看到了……”刘东西话说了一半又把嘴闭住,满脸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看他这神情不似作伪,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诡异的感觉,赶忙追问,“你看到了什么?那地下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刘东西喘了几口气道:“刚才我看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有个地方水汽一动,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刘东西又露出了那种不可思议的神色,我催促多次,他才把话说完。原来我还在赞叹美景的时候他就在转着观察考虑如何过这个地隙了。
因为这条地隙长的看不到尽头,上面也没有倒木之类可供攀援,所以他第一想到的是下到底部再爬上去。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朝下察看,想找找能落脚的地方。结果就像我看到的一样,下面水雾弥漫,不能视物。
刘东西并不甘心,不断变换角度,想要一窥究竟,却看到在地隙深处,某处突然一亮,好像有阳光一下子被反射过去一样。水雾翻腾处,一只怪爪猛地探了出来,随即扭动着划破水雾朝更深处游去,带出来的一节身子却被刘东西看的清清楚楚。只见那段身躯被覆黑鳞,脊背上一溜金黄鬓毛,扭转灵活,矫猛异常。刘东西看得真切,却又恍惚隔着层什么,无法分清远近大小,只觉眼见到的些东西,现于眼前却又变幻莫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龙。
听完刘东西的描述,我倒是反应平常,毕竟进来这个地方以后,别的不说怪兽还算见得不少,看刘东西说的弄不好就是巨蜥之类的东西,至于变幻莫测什么的肯定是光线在水汽重折射变幻造成的,根本就不足为虑,但是听说这玩意有毒,可得小心着点。
我看刘东西惊魂未定的样子,顺口拿龙是祥瑞、进山必有收获什么的随便安慰了他几句,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效还是脑子死机好了,逐渐变成一幅兴奋过头的样子。此刻天色已晚,我在附近找了棵合适的树,准备就在这里安营扎寨,至于龙啊什么的,明天再作计较。
这几天一直睡在树上,我对这一套活计已经非常熟练,很快就收拾停当,刘东西在附近转悠,提回来些木薯之类的东西,我们将其埋入火堆中,待熟了扒拉出来吃,却是香甜异常,尤其是撕下来的一条条金黄铯的瓤子,十分好吃过瘾,胜过烤地瓜百倍。但刘东西仍不满足,不停地抱怨周围连个活物都没有,晚饭没肉吃还不如去死云云。我听他说的不吉利,骂了他几句才算闭嘴。
东西很少,很快就吃完了,我吃的不是很饱,但是这几天一直饥一顿饱一顿也已经有些习惯了,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填填肚子已经很幸福了,想起来昨天吃的那点臭肉我就直犯恶心。看来人就是这样,事逼到头上来了,怎样都能忍受,就是常说的那句,没有吃不了的苦受不了的罪。
我看着山那边发呆,今夜的星星很好,点点星光映在从山脚喷上来的水幕,闪闪发光十分好看,虽说隔了有一里多远,可是仍然无法看清楚这道水帘的全貌。只看到那座小山黑黢黢得如同一座城堡被一道星光拱卫其中,如梦似幻。我知道要想上山,最大的阻碍也许不是这道地隙或者是龙之类的,正是这一道看似美丽实则凶险的水帘。这么大的水量,能够喷到空中四五十米,再加上地隙的深度,这么骇人的力量我可不想轻易尝试。要说毫无防护的从中穿过,我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把我的担心给刘东西说了,刘东西却很不以为然,问我道:“安哥你知道今天几号?”
我心想这跟今天几号什么关系?掏出警务通来看了一眼答道:“今天21号。”
刘东西头枕着手,躺的很舒服,“对啊!今天21号,农历初六,明天就是秋分。”
我有点纳闷了,这个跟秋分什么关系?
刘东西没等我问,自顾自地就说了下去,“龙是要冬眠的,古人说了,龙是春分则登天,秋分则潜渊。明天是秋分,正是龙要潜渊冬眠的日子。”
我听他把这个跟龙扯在一起,不由气闷,“照你说的龙冬眠和这个喷泉有什么关系?”
这家伙摆出一副“早知你有此一问”的样子,说:“我早就分析过这个问题了,你也看出来规模这么大的喷泉,力量肯定特别恐怖,至于龙是神兽,神力自是不必多说,两两相较谁能赢。”
我觉得他扯得有点远,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把这个设问继续下去了,“不管谁赢,都能把这个地方给毁了。你看这个地方没有一点新遭破坏的痕迹。那么就是说,一定有一方让路了,龙能呼风唤雨掌控水风,所以说让路的肯定不是龙。”
我算是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