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我们对它也不能小瞧。更何况这里的匪夷所思之处,我们见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这个家伙脑袋这么大,很难说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控制之类的能力,一旦相对我们不利,的确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小花看我默许了,一到就冲那怪物硕大的头颅啄去,谁曾想那怪物脑袋一晃却躲开了,跑到小花够不着的地方去了。我一看这东西恢复了精神,拔出手枪来就要开火,那怪物明显注意到了我的动作,竟然摆着手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白,白杀俺,俺是银!”
第三十六章 葛二黑
他说的是本地的方言,可能是太久没说话的原因,这几个字说得极为含糊,我一时没有听明白,直到他结结巴巴又说了一遍我才听懂。
我几乎立刻就相信了他是人,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特殊了。电影里面的怪物都只会狂吼乱叫,偶然有说话的,说的也是标准的英语或者别的语言。而一个造型这么前卫的怪物,张嘴就是一口标准的潍城乡下话,让你不由得不信他的确是个人。
可能我说的不是很明白,但是当时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小花也呆住了,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俺叫葛二黑,长官,嗯撸子白指着俺中啊吧?”
说实话我十倍这口地道的潍城话给制住了,反应了好一下才放下枪,“葛二黑,你是干什么的?”
这怪人看我把枪放下了,松了一口气,竟然开始扑打身上的灰尘,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奇多醭土,享窝囊来!”
我有点憋不住了,小花早就笑成一团,转头对我说:“这家伙倒有意思!”
我笑着说:“葛二黑,你别闹了,好好回答我的话,等会放你出来给你换身衣服!”
葛二黑马上就住了手,头一抬差点撞上笼子顶,“新衣裳?白老人!”
我看着家伙单纯的可以,点头道:“不骗你,你说吧,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啵,恁立个字据!”
我一听顿时大怒,这家伙竟然这么黏糊,当下举起枪来,“你不说我崩了你!”
葛二黑顿时老实了,“长官,恁白失张,俺木舞弄恁!”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在手枪的威慑下,葛二黑操着一口潍城官话,将自己的前生今世和关于此地自己的理解介绍了个底掉,虽然口音上引起了不少问题,给我们的理解造成了很大的障碍,但是最终我还是搞明白了。
葛二黑是城郊的农民,家中两亩薄田,一头瘦牛,日子还算过的去,自己是家中的小儿子,父母难免娇惯,但是家境所限,也没大享过什么福。那个时候富人家的少爷遛马斗狗之徒甚众,但像葛二黑这样的贫寒人家,其实也不乏些游手好闲之辈,葛二黑就是其中一个。整天跟一帮二流子混在一起,招猫逗狗,虽然远远谈不上无恶不作,但也是马蚤扰了一方乡里。葛家老两口虽说对自己儿子的行径非常不满,但是毕竟没有什么大恶事,所以也只能听之任之。
但是葛二黑毕竟家贫,人又老实木讷,空有个混的样子,算不上个混子。所以在外面混的时候难免被人欺负,有一日,为了些琐碎小事,葛二黑又被镇里的混子们羞辱了一顿,闹得狼狈不堪。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觉得生气,干脆家也不回了,掉头往城里走。
潍城这时候已经快要到宵禁的时间了,葛二黑折了面子心中赌气,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虽然明知道自己在城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但还是闷着头往城里闯,心里琢磨这真要给鬼子查住了,干脆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今后四里八乡里谁提起葛二黑还不得跳着大拇指赞上声好汉?不但今日耻辱得以洗刷,自己家里也有光彩。
想法不错,但是混子就是混子,胆魄这种东西可不是赌个气就能长出来的。葛二黑入城之后不久就被鬼子盘问上了,英雄葛二黑开始还能嘴硬两句,被白手套推了一把之后立马变成了狗熊,光宗耀祖的想法烟消云散,满脑子里就后悔不该到城里来,就算是在城外坟地里凑合一晚也好,死鬼总比活鬼好伺候一些。
鬼子认定了葛二黑心虚,一枪托干翻了他拖着就走,葛二黑完全吓晕了,竟是连挣扎都没有。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铮亮的小汽车停在旁边,那时候这种东西绝对是个稀罕物,就连自认将死万念俱灰的葛二黑都忍不住抬头打量,想看清楚那个拉车的小鬼究竟藏在这个铁匣子的什么地方。
里面的人跟押着葛二黑的鬼子说了两句什么,那两个鬼子恭恭敬敬地点头行礼,直到车子拐过了弯才重新站直。
葛二黑被关进了黑牢,三天之后被秘密押送到了这里,准确的说,是楼上,我们刚才下来的地方。在那里他接受了一系列的身体测试,然后被装进了一个人形的盒子。之后是漫长的十天,待在这个盒子里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身体也完全无法动弹,好在每天还有食物和水通过盒子上的口子送下来,让葛二黑还不至于完全绝望。
他完全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但是经过最初的一段惶恐之后,这小子十分准确的意识到了鬼子并不想杀死自己,既然死不了,也就放了心。我们都知道,想的越少的人越快乐,就像是猪从来不会抑郁一样,葛二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安逸过,也想不到别的什么问题,索性每天呼呼大睡,在睡梦中过着自己想象中精彩的人生。
第十天的时候,突然有一粒石子顺着往日送食物的管道落进了他的嘴里,很快又像是有生命一样顺着咽喉飞速滚落。紧跟着来的才是日常的流质食物和水。葛二黑挣扎着想将滑入肚子的石子吐出来,却根本没有这种可能,反而把食物弄得到处都是,不禁心中大叫可惜,在用舌头tian完了最后一点能够得着的食物之后,竟然转头又睡了过去。
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的,是身周剧烈的疼痛,这是一种完全无法解释的疼痛,不只是皮肤、内脏、骨骼,就连头发和指甲都在和每一个细胞一起疼痛。在这种疼痛中,葛二黑醒了又睡着,最终昏倒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那个盒子里面了,周围仍是一阵漆黑,但他却能够看到周围的一切甚至是墙后的世界,更甚至能够感知人的情绪!但是他的头脑却仍然属于一个不入流的农村混混,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活着自己感受到的这些是什么意味着什么!让他感到不对甚至惊恐的是自己的脑袋竟然莫名其妙的变大了!
第三十七章 不共戴车顶
葛二黑从来都不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但是不管多么好看的脸,长在这种尺寸的脑袋上恐怕都不会多么好看。就在葛二黑还深陷在此生再也找不到媳妇的恐惧中的时候,两个鬼子开门把他带了出去。
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来的信息告诉他自己这次出去并不会有危险,甚至说在那些死亡之中,只有他才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他被捆到一个铁架子上,推出去各个房间,接受各种测试,检查,电击,甚至是射击。葛二黑看着那些一脸严肃的鬼子在他身边忙来忙去,心里却逐渐淡定下来,不知道现在究竟有多大的脑子中间总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告诉他,安抚他,让他那颗愚昧而又恐慌的心平静。
这个地方是鬼子的一个实验室,有一只特殊的部队在此活动,最高长官是一个叫做流炎彻的老鬼子,无数的中国人被抓到这里,又被施以各种酷烈的刑具,最终在某种手段下变成了怪物。而这些怪物又被用来进行各种研究,在一番研究之后,有些被**解剖之后直接焚化了,一些被控制住囚禁起来,葛二黑在顺利躲过了子弹之后也被关进了笼子,跟那些貌似是通过了筛选的怪物们关在了一起。
也就是我们发现他的地方。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奇形怪状的变异人,有的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的模样。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变得更加强力和恐怖。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指了指那具套着白裙子的遗骸,问道:“那个人有什么能力?”
葛二黑茫然地看了那边一眼,摇了摇头。原来那个女孩是本地某个富商的女儿,被鬼子查没了家财,掳了过来。本来流炎彻看她漂亮想收到房里的,但是却发现了这个姑娘的某种特异之处,竟也给拿来做试验了。
葛二黑具有一种探知人情绪的能力,但这个姑娘的情绪是他所无法理解的。这个姑娘每天都是靠着笼子安静坐着,不吃不喝,眼睛也从未睁开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些被筛选出来的变异人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什么继续的动作。有时候那个日本小老头会过来看看,转两圈叹两口气,那种情绪就是葛二黑担心自己娶不到媳妇的那种。终于在一天清晨,外面传来一声声的炮响,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见踪影。时间一天天过去,再也没有人送食水过来。葛二黑明白他们已经被毫无预兆地抛弃了。
在持续的恐慌、饥饿、狂暴……之后,在一中自己都无法掌握的机制控制下,葛二黑莫名其妙的进入了一种假死般的休眠状态中了,直到我们的到来。
我长出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从背囊中掏出一包饼干扔给笼子中的葛二黑,转身出去招呼着那两人道:“到处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咱们都装上车,我去看看出口!”
小花答应一声,跑那堆衣服后面不知道鼓捣什么去了,容予思道:“我去看看那车!”
我点了点头,径直朝那边的铁门走去。这扇铁门并没有什么特别,三米多宽高四米有余,地上是一道滑轨应该是能向一侧滑开,结构清晰,一目了然。最顶端的两个齿轮紧紧咬合,直通到门旁墙上的一个摇把上,看情况并没有多少锈迹,相比外面那扇小门来说要保存的完好的多。我抓住摇把试了试,这摇把像是锈死了一样,纹丝不动,我又加了把劲,几乎把全身都压在了摇把上。齿轮执拗两声,终于发出像是撕纸的声音,巨大的铁门在我的摇动下缓缓开启,门外露出的是平整而又斑驳的一堵墙!
我停下来走过去看,这才发现这面墙竟然是由泥土和石头夯实而成,这整个地方都是被封闭起来的!
那两个人正在装车,小花终于换下了那一身脏兮兮的手术服,穿了一件老式的白色衬衫,一条黄呢马裤,看起来像是个骑马归来的年轻文职军官,带着个很怪异的魅力。容予思看到我摇开了大门,跑过来看,却也同样被门后的土墙吓了一跳,半晌才勉强道:“这个应该挺好挖吧?”完了又兴奋道,“四安那车一点问题都没有,仓库里也有油,咱们装上几个备用胎跑什么地方都不怕,就是坐起来恐怕不是很舒服!”
我倒没想过这么多,“能跑起来就行,我现在担心这门是不是被埋在地底下的。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算能挖出去,这车也出不去!”
容予思又跑过去摸了摸道:“没事,到外面很薄,挖都不用挖,开车都能撞过去!”
我可不知道她为何如此自信,心里有点不高兴,“先挖挖看吧,现在咱们经不起损失!”
“小花,过来看看这地方咱们怎么能出去?”我冲后面正在臭美的小花说。
小花过来看了看道:“挖挖试试吧!”
“你挖吧,我去找找车上装什么东西!”我说完这个转身就走,容予思则将一柄工兵铲扔到小花手上,转身跟着我走了。
这些物资里面,最有用的恐怕就是武器和衣物,我挑了几柄好枪,又挑品相比较好的子弹和甜瓜手雷朝车上抬了几箱。衣物则主要是御寒的大衣棉被和毯子,还有些衬衫之类,皮靴全都不能穿了,没法解决小花和容予思仍穿着便鞋的问题。
这种卡车造型很难看,车子也小,驾驶室里能乘坐三人。车斗子架了个帆布棚子,我把物资都搬到斗子里,用帆布捆扎结实。正在忙活着,却看到容予思在底下站着,眼睛紧盯着我。
“干嘛?你有事?”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转头问道。
“有事,我想问你,那个大头怎么办?”容予思抱着膀子道。
“他?”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觉得怎么办?”
“我无所谓,但是如果你要带着它,我绝对不和他在一辆车里!”
“那你的意思是让他腿着?”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跟我们一起走,我要在驾驶室,它必须在车斗上!”容予思气鼓鼓地说。
我想了想的确有道理,这卡车驾驶室也就坐三个人,让容予思这么一姑娘跟个怪物坐在一起的确是不太合适!刚要答应她,却听到门口那边小花一声叫,“通了!”
第三十八章 我们坐在高高的物资旁边
闻声看去,一线白光从被打穿洞壁上直射进来,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投出光亮的影子。我无法控制地欢叫一声,跑了过去。
那面土墙顶多也就是不到四十公分的样子,外面是一层水泥壳,也得有五六公分的样子,小花这家伙看起来清秀但却真有一把子蛮劲,我看着被生生砸断的筷子粗细的钢筋,摇头咂舌不已。
外面是大家特别是男流氓们都很喜欢的鬼屋,顶子已经被不知道什么给掀开了,各种山精水怪的横七竖八遍地都是,看起来凄惨无比。我伸头出去看的时候一个怪模怪样的人偶正吊在头顶上,把我吓了一跳。
“小花好样的!”我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加把劲,咱们得把车开出去!”
小花很轻蔑地哼了一声,抄着工兵铲又去跟那墙死磕,我看着他浑身彪悍的肌肉,感到脑子有些短路,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楞了?
容予思在边上也哼了一声,“没脑子!”
我对他俩的相互诋毁早已习惯并无可奈何,问容予思道:“你觉得那个葛二黑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还行吧!听不出什么不对来。他说的那一段在历史上确实有,你去博物馆看看都有记载,那个叫流炎彻的日本大佐也确有其人,负责的正是一个日军的科研部队!”
“这么说当年真的有日本鬼子在这里拿中国人做实验?”我这时候就已经很不爽了,拳头都捏了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容予思语气十分怪异,我奇怪的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了你?”
“没什么,这些人太惨了,我心里不太舒服!”
我心说这才哪跟哪啊?这些留下来的还算是得了条性命,那些被筛选掉的才算是真惨!真不知道当年鬼子哪来的这么高的手段,竟然能这么轻易地使人变异,甚至说人为地控制变异,来生产人形兵器。
“你说他们是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变异的?”我和容予思慢慢朝车边上走,我心中想着,随口问道。
“那个流炎彻在日本的宗教界很有名,他的家族一直籍籍无名,从他开始却突然崛起,并很快得到当时天皇的信任并委派他从事某种秘密活动。”
容予思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起了这个,我有点惊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当时日军在东亚深陷泥潭,兵员不足,补给缺乏,再加上国内仓促征召,士兵素质极低,眼看就要全线崩溃。流炎彻临危受命从军执行某项秘密任务,恐怕跟日军面临的局面也有关系。”容予思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在那里安静的说着。
“日本是个很奇怪的民族,他们相信科学也相信玄奥之说,当时日军中有一个专门的秘密部队就是通过作法和风水术来协助日军作战。而流炎彻的部队恐怕和他们是一个性质的。”
“对于日军的这些秘密部队,我们民间的一些奇人异士也组织起来参与到对日作战中。我的爷爷就是这个组织中的一员,所以我会知道这个情况。”容予思回过头来看我,“但是当时这支部队活动极为诡异,我们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只查明了大体的活动范围和他们需要用活人来做试验,没等探查到更多的东西这只部队就突然解散了,没想到他们的驻地竟然是在这里!”
我完全沉浸道容予思讲述的这段历史里,没想到她一个感叹句给结束了!不过这段历史的确是闻所未闻,真是没想到当年的战争中还有这样的事情。
“你爷爷是干什么的?”我突然想起来容予思在巷道中的表现。
“用你们的话说是有异能!”容予思似笑非笑道。
“什么异能?”
“你看到我了吗?”容予思看我点点头继续道,“爷爷胜我百倍,在很多行动中都是先锋!”
“那他?”我手指头在胸前朝着正在干工程的小花指了指。
“他?”容予思撇了撇嘴,“一把力气而已!”
果然不错,这两个人一点也不简单,虽说跟我猜的不一样,但也相差不远,我所说的功夫世家本来就是和异能者差不多!想不到我竟然能看到活的异能者,真是有点小兴奋,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世道哪还有正常人,个把异能者又算什么?
闷着头又走了两步,容予思突然道:“我爷爷曾经说过,流炎彻手里有大秘密,能翻天覆地,可惜日本人短视,完全用错了地方!”
我心中一惊,“不是没能查到什么情况吗?”
“我也不知道,他一直也不肯多讲,我家定居在这里也是因为我爷爷还对这个秘密念念不忘,但是直到他和我爸妈离奇失踪也没有什么进展!”
“你的父母?”
“当时只是托词,从小说习惯了!”容予思没看我,很直接地解释道。
看到我们过来,葛二黑在笼子里站了起来,“长官!俺那衣裳捏?”
我去,听到这么科幻的造型说着方言真是让我有种肝肠寸断的感受啊,“自己出来找着穿吧,自己收拾收拾一会跟我们走!”
“咋?白蹦俺!”大头立马表现出一个很害怕的样子。
“谁要杀你了,赶紧收拾好了我有事跟你说!”我有点烦了,走过去一枪凿穿了锁。
葛二黑明显吓得一哆嗦,要不是几十年没喝过水了恐怕当场就得尿了裤子,老老实实走出来,一边瞟着容予思一边扭扭捏捏走到一堆物资后面换衣服去了。
我看着那边不停发笑,容予思叹口气说:“这人挺可怜的,等会知道现在的情况恐怕得疯过去,你得好好跟他说。”
“没事,这种人没心没肺,你看穿身新衣服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我笑道。
“要不让他坐驾驶室吧,我后面斗子里去!”
“不用!我陪他坐斗子,有格迦开枪也方便!”我笑着说,同情心泛滥的容予思也没有坚持,默默地爬上驾驶室摆弄去了。
这会葛二黑换好衣服出来了,小鬼子的衣服在他身上竟然这么长大,加上那个大头,活像个超大号的婴儿,看起来怪诞中透着滑稽。当人我跟他说话多,已经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忍着笑招呼道:“黑子过来坐,咱们聊聊!”
葛二黑赶忙摆手道:“长官问啥俺说啥,不敢说聊聊!”
我一看这挺有数啊,便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娶媳妇没有啊?”
“俺大、俺娘、仨哥哥……”葛二黑小眼睛眨了眨,可是却没有眼泪流下来,“俺被抓来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们着急成什么样了!”说着便用袖子去擦眼泪,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淌出来。
我听他动了感情,心里也酸溜溜的,却道:“你眼里没流沙子就不错了,还指望淌眼泪?”
二黑愣了愣,估计是没听明白我这话什么意思,可能是以为惹我不高兴了,怯生生地盯着我腰上的手枪赔笑道:“长官,恁叫俺啥时候走俺啥时候走,不想家!”
我看他可怜,不由得柔声道:“黑子,我不会杀你,但是你必须跟我们一起走。你可能不知道,从你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
葛二黑原本盘腿坐在地上,听我这么一说却盯着硕大的脑袋噌地下子就站了起来,小眼圆睁,嘴哆嗦着,像是要指责我胡说八道却又不敢说,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也没有说出什么来,长出了口气又猛地蹲下了。
第三十九章 再见
葛二黑使劲擦了擦没有泪水的眼睛,口中喊了两句爹娘,我看着他硕大的头顶,心中突然有种很悲伤的感觉,但很快又狠下心道:“你的家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了,乱世又到了,我走了几百里,遇到的活人也就你们几个!”
听我这么一说,葛二黑又大声哭了几声,这种没有眼泪的哭泣恰恰是人类最悲伤的感情流露,我还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闭嘴。
葛二黑一跺脚站了起来,“长官,俺跟你走!”
这家伙别看脑袋大,但是根本就谈不上多聪明,一张嘴我就想笑,怎么说了半天高的就跟我们求着他一起走似的。但是这个情况笑出来恐怕也不好,便道:“那就好,我们开那个车出去,你会开枪吗?”
“俺会使鸟铳!”
这个我倒是没想到,便指了指那边一堆军火,“你去挑一个吧!”
葛二黑答应一声,摇摇摆摆走过去找枪,过了一会扛着一三八大盖回来了,我心里奇怪,里面那么些冲锋枪什么的不拿怎么拿了这个玩意,葛二黑道士十分憨厚的告诉我,他爹说过,枪越长打得越准。我答应一声便不再去想,随便他用什么吧,看他这走路都费劲的样子也不指望他能出什么力,我们也没空顾着他,能活多久算多久吧。
小花那边还得有一会,我也懒得慌不愿去给他帮忙,坐在那里把小阿当弄醒过来拨拉着玩,这小东西天天睡睡得一双眼睛迷迷瞪瞪的,反应笨的要死,十分好玩。葛二黑可能看我逗个小猪觉得好奇,又不敢直接问,哆哆嗦嗦凑过来问我,“长官,外面怎么了?是不是鬼子开始杀人了?”
“鬼子?”我愣了一下硬是没反应过来,“鬼子在你出事第二年就被打跑了,现在出的这个事……”我一下没想起来怎么跟他解释,下巴朝那堆铁笼子一指,“外面都是那种怪物,一个活人也没剩下!”
“这……”葛二黑有些迟疑,“小鬼子干的?”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家伙脑袋还停在解放前,恐怕在他心中,鬼子就是最可怕追厉害的事物了!“黑子啊!现在外面的事情跟鬼子没有关系,但是更加可怕,你得多加小心了!”
葛二黑停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着他心中感叹,这个人一睡七十多年,醒来时已经沧海桑田,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是他那个世界了,这里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的,只有他来自过去,不对,他就是过去!时间在他身上停顿了七十多年!
我说:“你上车上去吧,这么大的头,进进出出也不方便,咱俩在斗子后面蹲着。”
葛二黑答应一声,扛着枪朝车那边走,神情竟然有些落寞,可能他也知道这一路过去凶多吉少,不知能活到哪一天。我清楚的明白他应该不是怕我,毕竟他拥有能够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之所以要跟我们走,恐怕是因为这七十年的时间,虽然是毫无知觉的休眠,但也抵挡不住寂寞吧。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小花的洞开好了,我们收拾准备启程。刚才的时候我清点了下装备感到还是不放心,硬是又搬了些枪和子弹上去,要不是车子载重才一点五吨,我真想把东西都搬上去。这个时候小花过来跟我说我们的车开不出去,说是洞外面顶上是一个浇筑的大水泥梁,刚好和车顶一般高,要想出去就得把车斗的棚子给撤了。
我看了看那个洞,感觉小花说的不错,但是这个棚子拆了可太不合算了,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这个车棚就是现成的帐篷,里面睡上四个人不成问题,可是不拆出不去,更不行。心里想着这个脸上就有点犹豫。
小花看出来了,便道:“这有什么,先跑出去再说,到时候高速路上有的是车,找个箱货也没问题。”
我心说也是,便跟小花一起上车,三下五除二就把钢筋砍断,撤下棚子来。
开车当然是容予思,得知要自己和她待在驾驶室,小花死活不愿意,非得上斗子里来,我说那你在这里我去驾驶室也不行,说自己跟个大头怪待在一起更不舒服。这一套完全是个小孩子的作法,搞得我哭笑不得,只好跟容予思说了声,三个人坐在斗子里。
这个车车厢很小,一般的空间都是用帆布包裹的物资,我们俩人在车厢后半部各自找地坐下。葛二黑早就上来坐在一个角上,眨巴着小眼因为汽车发动的震动而紧张不已。
容予思好像是在热车,这车子这么多年没发动,如果是战争后期的产品,因为制造的太过仓促,很多锻造件都用冲压件来代替,一些机件上的应力积累已经到了一个很可怕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是一触即溃。刚才的时候环境太封闭,怕汽车废气把我们憋死,现在马上就要走了,所以要多启动一会,真有问题的话也好及早察觉,另做打算。
车厢板在背后不停的震动,靠在上面像是在按摩一样束缚,葛二黑也开始习惯了起来,眯着眼睛紧贴在上面,我看他有趣,笑道:“黑子以前没坐过汽车?”
“木那,俺就想知道那个拉车的是个啥。”
“那叫发动机,喝油的。这还是你们那个时候的老车。跟现在的没法比,等回头我给你找个豪华车,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葛二黑感到了我的善意,挺憨厚地嘿嘿两声,“俺觉着这个就很好。”说罢眯缝着眼睛缩着身子享受去了。
发动机转速得过了两分钟才突然降了下来,底盘吱嘎响了一声,车子缓缓移动,我看到葛黑子脸上那一刹那的惊恐,心里笑了一下。小花则对他完全不感兴趣,可能是刚才累着了,狼吞虎咽地塞着那点吃的。
车子缓缓转弯,倒了两次把之后调正车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便问小花,“小花,你大名叫什么?”
小花嘴里正塞得满满的,替我这么一问几乎噎住,赶忙使劲咽下去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大家患难异常,总不好连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不想说。”
“这可不公平,你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们却不知道你的!”本来我觉得不想说就算了,就是嘴上说一句找点场面,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马上露出一幅权衡的表情来。
“好吧……”小花竟然扭捏了起来,“我的名字叫洛羽。”
我感到头顶天雷滚滚,“花洛玉?”
“洛羽!”小花有点恼了。
我决定不再说话,不管我说什么这个恼羞成怒的家伙都有可能动手打人。
这时葛二黑却突然道:“洋人也叫中国名字?”
我看着他脸上毫不做伪的诧异表情,忍不住笑起来,“黑子,他着头发是染得,你那时候咱们这里还没有……”
小花早就愤怒得挑了起来像是要过来锤他,正好这时车子穿过洞口,猛地一颠又把小花颠回原位。
车子躲避着满地残骸向太阳地里开过去。
我更加忍不住笑,对葛二黑说:“可惜你没长头发,要不回头我也给你染一个,让你也当回洋人!”
这小子也嘿嘿笑着,“白老人。”
我笑道:“不老你……”话没说完却住了嘴。
一道阳光从车头滑过,找到了车斗上,在这初冬清冷的阳光里,葛二黑丑陋不堪的脸上飞起来一群透明的蝴蝶,这些东西飞舞着,很快被风吹散,那种憨厚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在这种奇异的景象中,最后只留下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和一杆步枪。
第四十章 安静
葛二黑还是被时间带走了,这个新的世界根本就容不下任何旧的东西。
我看着他在我眼前凭空消失,心中震惊不已,小花则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似乎在回忆什么,或者说是在迷恋什么。
车子颠簸着前行,老式柴油机的噪音打破宁静却并没有惊动到城堡里的格迦,湖中格迦筑成的道路远远看来只是条黑色的线,并不能给人什么惊心动魄的感觉。我们都没有动,葛二黑的步枪却经受不住这种颠簸,挣扎半天又重重的歪倒在那身衣裳上,扬起了最后一点灰烬。
我这才回过神来,问小花,“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小花反问道。
我没有心情跟他计较,指了指葛二黑坐过的地方。
“他啊?他早就死了,我在那边开洞的时候他就死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葛二黑早就死了?那当时跟我说话的是谁?“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见过七八十年不吃不喝还不死的人吗?乌龟也撑不住!”
“可是当时他还跟我说话来着,难道会是僵尸?”
“什么僵尸?哪有这种东西?他刚醒来的时候的确是活的,但是后来就慢慢的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他妈怎么知道?”小花抱着膀子不再理我。
这个小子不是个能讨论问题的人,后来我跟容予思讨论过这个事情,她觉得这个葛二黑的真正能力很难讲,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能保持一个假死状态的。在当时的绝境中他进入假死状态,把身体调整到完全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程度,就像是变成了那个仓库的一块砖头,所以一直活到现在。但是人体是一个很精妙的系统,不可能变的跟石头一模一样,这种调整就相当于完全放弃了人体各种机能,所有的器官都在为了一个目的而工作,就是极度地契合环境,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让这个身体不要死去。但是这种调整是完全按照封闭的仓库中的环境设计的,而我们的进入则十分微妙的破坏了这种平衡。如果当时环境变化的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