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匣剑凝霜

第 1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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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劲装的侍女把守,如珠沿花径直趋廊下,向上叫:“吴爷驾到,小姐……”

    一名待女抢着接口道:“小姐在二楼相候,快上去,如珠姐,你为何去了这许久?小姐生气啦。”

    如珠一怔,说:“一去一来,我未敢丝毫耽搁,怎说去了这许久?”

    “还说不敢耽搁?你整整去了半柱香了!”

    守卫的人,不分昼夜皆以香计时,这是一种特制的线香,一柱香约。

    等于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是八刻,这是说,如珠巳耽搁了两刻时辰了。

    “见鬼!哪有此事?”如珠讶然叫。

    “信不信由你,快上去吧。”待女挥手说。

    如珠急急人厅,李玉问:〃小姐只派你一个人前往召唤在下吗?”

    “是的,小婢是小姐房中唯一的亲信侍女,机要的事,概由小婢转达。

    李玉大惑,忖道:“第一名前来找我的梳三丫髻待女,到底是什么人?”他不便问,又间:“小姐身边,可有梳三丫髻的侍女?”

    如珠诡异地瞥了他一眼,说:“侍女怎能梳三丫髻?本宅的男女,身份分得极严,除了二小姐是未出嫁的闺女可梳三丫髻之外,谁敢乱梳发式?”

    “哦!大小姐呢?”

    “大小姐从不梳三丫髻,她已是少奶奶了,珠翠满头,盘龙髻出自|乳|娘的巧手,本府中她是拥有最佳发式的人。”

    说话间,已到了梯口,楼下的大厅摆设极尽奢华,但似乎大而无当,空旷无人,如珠踏上梯口,叮咛道:“吴爷请留心小婢脚下,依脚迹下步,千万不可大意,免生不测。”

    李玉心中有数,笑道:“安置有机关埋伏。是吗?大户人家,大多有此防盗设备,不足为奇在下理会得,小心就是。〃刚踏上第三级,厅门口突然传来了女人的笑声,有个银铃似的甜嗓子笑着叫:“小春,是不是二妹请来了佳客?我来得真巧啊!”

    两人倚扶栏扭头向厅门瞧,看到一位明眸皓齿打扮华丽的少妇,正带了两名待女进入厅门,两个把门的侍女不敢阻拦,退在一旁欠身相送。如珠脸色一变。低声说:“吴爷快走。”

    但来不及了,少妇叫道:“如珠,你敢不替本姑奶奶引见?”

    上楼门出现了盛妆的二小姐黛姑娘,脸色不悦地向下叫:“姐姐,你是什么意思?”

    “唷!妹妹,怎么火气这样大呀?你有客人。姐姐我难道不能来见吗?”

    “你找各行其是,互不相干,我从不过问你的事,你也不必管我的事好不好?”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太过份了些?”姐姐不悦地问。

    黛姑娘沉着脸,急急向下走。

    双方正要反脸,厅外突现人影,有人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叫:“大妹,你先别管。”

    来人是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青年人,颊上无肉,鹰鼻瘪嘴,其貌不扬,像个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人,但脸上现着乖房、阴险的神色。

    “咦!二哥回来啦?”少妇笑问。

    “刚到,听爹说咱们家中来了一个镇边牧场的高手总管,愚兄认为在爹寿诞期间,不能有可疑的人逗留,所以前来看看究竟。”

    黛姑娘挡在中间,不悦地说:“与你无关,二哥,你请出去。”

    二哥呵呵笑,说:“二妹,你真是不知利害,你知道这两天咱们家中有何大事待办?又可知家中发生了些什么变故?听爹说,昨晚擒来押在五刑室的高诚小子,居然神秘失踪。镇中来了不少陌生的可疑人物,来意不明。这位高诚本是个不中用的小商人,为救去年被大哥弄来的妻妹,竟敢冒险前来送死。如无自命不凡的人撑腰,他敢?”

    “你怀疑其中牵涉到吴总管?”黛姑娘仍然不悦地问。

    “愚兄可没这样说,只是感到事情太凑巧而已,而且愚兄从青州来,对镇边牧场的事不算陌生,来问问他的底细,你不能说愚兄不对吧?出了事谁都负不起责,对不对?”

    黛姑娘略一沉吟,退在一旁说:“好吧,你可以问问。”

    李玉不待招呼,泰然下梯拱手行礼道:“在下吴用,请教兄台〃“我,张义,本宅的二小东主。”二哥抢着说。

    “久仰久仰,在下……”

    “你是镇边牧场的一位总管。请教,这次贵牧场来了多少人?”

    “敝牧场替太仆寺搜购军马,派有二十一位外地总管分至五省收购。山东地境派有三位,与伙计三十二名。三位总管分走三路,周方总管走克州,郑青云郑总管走沂州,在下带的金银最多,走登、莱一带。三十二名伙计在济南候命,购要马匹方派人前。住叫他们来赶回,以免劳神费事。”李玉侃侃而谈,神色从容。

    “贵场主高姓大名,现在何处?”

    “敝场主赵天虹,绰号称百步神枪,所带的五枝镖枪,百步内可没石近尺,发无不中,牧场的八位领班,号称八虎将。多年前边寇直抵京城,一股边寇途经牧场,八百蒙骑来势如潮。无可克当。场主亲宰八虎将,带领八十骑牧工,三通鼓冲阵,九把斩马刀宛若泰山崩坍,大海沸腾,所经之处风行草堰,石破天惊。八百蒙骑只逃掉两百余,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溃不成军。从此,任何人都不敢到牧场生事讨野火。场主甚少离开牧场,间或单骑赴京看看店面而已。在下离开牧场时,杨主仍在牧场坐镇,至于尔后场主的行踪,却不是在下一个外路总管所能知道的。”

    他在京师花了近半年工夫,混迹在与镇边牧场有关的人中,当然早已将牧场的一切弄得一清二楚,有备而来,岂怕盘诘?除非有牧场的人在场,不然谁也休想揭开他的底,而牧场的人却远在济南府。

    张义这次从青州来,所得到有关镇边牧场的消息,只限于传闻而已,连从京师来的飞豹也问不出破绽来,他这个花花公子更是所知有限。李玉的话无懈可击,他似乎放了心,阴阴一笑道:“我知道贵牧场人才济济,名手辈出,但想不到一个外路总管,竟能接下飞豹尚叔的夺命飞刀,也斗败了舍妹黛凤。在下仍然心中存疑,咱们到外面印证印证。”

    李玉拱手陪笑道:“在下久仰五爷大名,艺出长春门下,爷是英雄,子是好汉,盛名之下无虚士,在下岂敢放肆,不敢不敢。”

    “少废话,出来。”张义傲然地说,举步向外走。

    李玉脚下迟疑,正犹豫难决,黛姑娘却撇撇红艳艳的小嘴,亲热地挽住他向外走,一面说:“吴兄,你可不能输给他,我这位二哥目空一切,眼高于顶,你如果输给他,日后你休想安逸,走哇!”

    张义大笑,说:“人说胳膊住内弯,三妹,你真是所谓女生向外,刚与吴总管见面,便帮着他跟二哥为难啦!”

    大妹就是那位娇艳如花的少妇,她的芳名是秀,小名玉。二小姐叫黛,小名凤。两人的香闺皆以芳名赋名。大小姐的目光,始终不离李玉的身躯脸面,大眼睛焕发着奇异的光芒。李玉壮实如狮,脸上涌现着健康豪迈的光彩和气概,一举一动风度极佳,活力蓬勃而无粗暴的气息,但也不是所谓询询温文的书生型人物。除了母性特强迷恋白面书生的女人外,他正是一般正常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男人。他与张义比较,简直是云泥之别。一个雄壮,一个瘦削,一个五官清秀,一个脸呈阴阳。

    一个神色雍容,一个骄傲浮躁。可以说,李玉在灰埠镇中,论人才比相貌。他像是鸡群之鹤,不然岂能令两位风流小姐动心?大小姐见乃妹亲热地挽着李玉,媚目中闪过一道令人寒栗的光芒,冷冷地说:“二哥,你可不能对二妹心爱的人儿下重手啊!”

    她的话中用意极为显明,要激二哥下重手,要就大家落空,不想便宜了二妹独享。这女人的心理不正常,也可从兄妹的言谈中测知他们之间的感情,手足情份极为单薄,勾心斗角却趋于表面化了。

    黛姑娘心中似有十成把握,也冷冷一笑道:“姐姐如果觉得技痒,何不与二哥联手?”

    说话间,已到了竖立秋千架的草坪,大小姐冷笑一声,向身旁的侍女说:“小芳,去把小春小秋的剑取来。”

    “你要动剑?”黛姑娘问。

    “你心疼不成?”大小姐怪声怪气地问。

    “我看你没安好心,在我这儿不许动兵刃。”黛姑娘坚决地说。

    黛姑娘不同意动兵刃,把门的侍女小春小秋,自然不肯将剑交给小芳,大小姐不得不放弃动兵刃的念头了。

    张义站在主位上立定,向李玉傲然地说:“吴总管,请指教?”

    李玉客气地抱拳行礼,在下首拉开马步笑道:“二公子请,务请手下留情。”

    “客人请。”张义援下了主人的门户叫。

    “有僭了。”李玉不再客套,斜身迫进,一掌斜劈对方的右胁侧。

    张义也用虚招“巧手拂云”虚接,踏进反击〃小鬼拍门”,虚中藏实从中宫迫进,出掌沉实而中含诡变。李玉招变“脱袍让位”,接招斜移,再盘进出。丽人照镜”,反拍对方的脸侧,马步沉实,招势从容,出把预留退步,稳扎稳打。双手各出三记半虚半实的进手虚招,张义首先展开了攻势,一声低叱,欺上招出“推山填海”竟以十成劲道乘虚走入,直取宫双掌齐出,无所顾忌地行雷铤一击,显然求胜心切,也志在震慑对方,先声夺人以取得绝对优势。岂知李玉志不在此,火速斜飘八尺,在双掌及胸前一刹那,脱出掌劲的威力困,身法轻灵优美。

    李玉后退半步,两指反扫对手的掌背。张义沉肘避招,喝声“着”!

    右靴尖挑向李玉的右膝侧,奋勇出招,志在必得,起脚捷逾电光石火。

    。张义的艺业与内力修为,本就比李玉差得远,竟然求胜之念殷切,焉得不败?但李玉无意求胜,以免对方恼羞成怒误了自己的大事,因此不敢下重手,右腿不收,反而向前伸直,人向下挫,所以张义的靴尖从膝盖上空擦过,一脚落空。李玉抓住机会,左掌急逾电闪,按住对方的足踩附近轻轻一拨,一沾即收,猛地暴退八尺。

    按理,张义应该明白,这一掌该是可怕的一击,只消用上五成劲,足踩必碎无疑,整条腿将成残废。但他不领情,心中大怒,怪李玉不给他面子,一声怒啸,拳脚一变,展开了形如疯狂的袭击,但见拳影飞舞,掌势似电,狂攻了二十招之多,方后劲不继地慢下来了。

    李玉沉着地应付,见招破招见式破式,用的全是巧打,双掌挡拨勾拦错应付裕如,脚下如行云流水进退如风,共回敬了十余招,换了五次照面,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张义早期锐不可当的攻势。

    旁观者清,大小姐看得真切,叫道:“二哥,一盛二衰三竭,操之过急后劲不继,后果可怕不必再较量了,吴总管确是真人不露相,深藏不露的高手哩!〃张义总算不糊涂,额上见汗呼吸不匀,还能拖多久?不得不认输。

    正想退出圈子,李玉却先一步跃退丈外,拱手笑道:“在下已真力虚乏,不能再支持了,甘拜下风。”

    他的呼吸急迫,头面汗光闪闪。但张义心中雪亮,强笑道:“不必谦虚了,说实话,真要拼起命来,在下确是棋差一着。高手难求,兄弟交你这位朋友,今晚兄弟有事,明天,咱们把酒论英雄,替你接风。”

    “不敢当,二公子……”

    “你多大了?”

    “在下年已二十一。”

    “托个大,称你一声老弟,你可以叫我二哥,不许客套,你和两位小妹谈谈,愚兄有事先走了。大妹,不可意气用事,吴老弟一直礼让,咱们不能再迫他了。我先去见爹爹,你两人请替我留客、”一面说,一面向不远处的大小姐送眼色。

    张义倒也客气,拱手一礼径自走了,“失陪”两字的语音仍未消失,他已折入右面的花村丛中一闪不见。

    “那儿有暗道。”李玉心说。

    黛姑娘有点不悦,但似乎对乃兄的话有所顾忌,向大小姐冷冷地说:“你在我楼中作客,希望你自己检点些。”

    大小姐格格笑,接口道:“只要你大方,姐姐我自然不会令你失望。

    走吧!别让客人久候好不?”

    李玉心中大奇,忖道:“二小姐这时的口气,怎么比先前软弱了许多?怪事!”

    他并不知张义对两位妹妹所说“留客”两字的用意,因此猜不透两女的用心。在二小姐的敦促下,他无法拒绝地随着两女登上风来阁阁顶部的二小姐香闰。张府中的每一座主要房舍和楼阁,都是一个独立的生活单位,因此虽是楼阁连云,占地近半个镇的赫赫大家族集团,但却不是钟鸣鼎食之家,衣食住行各自张罗。凤来阁拥有自己的仆妇侍女。吃食自行料理。仆妇们在厨下张罗酒菜,楼上的精致花厅内,姐妹俩与李玉展开了句心斗角的盘根问底舌战。

    李玉当然知道对方的用心,编了一套天在无缝的家世,报上三代履历,谈些江湖见闻。说起镇边牧场的历史,如数家珍。对京师的人物动态,举纲提要分析得有条不紊。当然,他少不了也批江彬钱宁两个j侯大恶的恶行,但并不刻薄漫骂。天下间不论正邪人士,谁不骂那些j贼?他李玉如果反而同情j贼狗官,未免有点讨好飞豹之嫌,便会惹起对方的疑心。两位姑娘在盘诘期间,邻房全神监视的三个人始终找不出任何破绽。三个人是张义、飞豹和一名中年老道,甚至三人都认为满意了,方交代一名婢女几句话,悄然离开了风来阁,安心地走了。

    两位姑娘接到婢女传来的话,不由芳心大慰,不再谈那些乏味的江湖事,尤其是大小姐,她开始卖弄风情,直至酒菜摆上,逐渐宾主之间距离缩短,逐渐放浪形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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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七真观混战

    此刻在七具观东面的一座秘室中,来自各地的神秘客济济一堂。

    客人共有三十六名之多,主人是张五爷、飞豹、大管家,五爷的三个儿子仁、义、礼,全都到齐。

    摆下了六桌盛筵,山珍海味杂阵,酒香四溢,酒过三巡,张五爷推椅而起,鼓掌三下,客人们立即停杯放筷,鸦雀无声。

    张五用两声咳嗽清清嗓子,堆下笑声道:“诸位,除了龙须岛的万世全兄弟之外,咱们四府三州的主事人皆已到齐。本年这次大会,可说是三年来咱们弟兄第一次欢聚一堂。兄弟先敬诸位弟兄一杯水酒,然后再将请诸位前来的原因述明。”他干了一杯酒,又道:“首先,兄弟替诸位弟兄引见一位提携咱们图富贵的英雄。”

    他向飞豹伸手虚引,飞豹含笑起立,向在座的人拱手,客套地说:“兄弟尚家骅,在京师锦衣卫当差,今日与诸位幸会,请多指教。”

    客人们议论纷纷,西席站起一位浓眉大眼的大汉,张着大嗓门叫:“兄台可是人称东师六凶之一的飞豹吗?”

    “正是区区在下。”

    “你知道咱们不与官府或j贼打交道吗?”大汉愤愤地问。

    “周兄弟,不可无礼。”张五急叫。

    双方僵住了,但飞豹面不改色,摇手示意张五不必制止周兄弟说话,阴笑着扫观众人一眼。

    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皆向飞豹集中。

    飞豹的阴笑徐敛,接着呵呵怪笑道:“所谓j贼。那是各人所处境遇不同而看法互异而已。诸位,你们之中,有谁甘心替大明皇朝效忠的?如果没有,恕兄弟不客气地说,你们与尚某并无不同,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这些事,草莽之人不屑谈论。”一名带发头陀大声叫。

    “好,不谈,咱们言归正传。在下毒皇庶子殿下所差,前来请张五哥先容,替诸位引见江西宁王殿下的使者李天师李自然,保证日后与诸君共享富贵。”

    在座的宾客皆大吃一惊,江西宁王派人前来,未免令人莫测高深,上月,宁王请复护卫和屯田,闹了个满城风雨,在钱宁、张锐的协助下,宁王已如愿以偿。

    目前,江西宁王擅称国主,妄改护卫为侍卫,改令旨为圣旨,反迹已露,尽人皆知,但京中有钱宁(锦衣卫)、张锐(东厂)撑腰,京师的文武大臣,谁也不敢挺身而出,向皇上揭发其阴谋。但江湖人消息灵通,早就知道江西宁王早晚要起兵造反了,但没料到宁王居然敢派人到京畿近邻的山东来招兵买马。

    带发头陀哼了一声,冷笑道:“阁下,你认为咱们这些英雄豪杰,会替宁王卖命吗?那你就看错人了。”

    飞豹泰然一笑,往下说:“诸位都是胸怀大志的伏龙潜蛟,自然不愿听人驱策,但诸位可曾想到众志成城,群策群力从中取利?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成功的希望,凭诸位之力,别说封候拜相无望,即使想收拾残局另图东山再起,也力不从心。目下天下各地已开始管制马匹,诸位想沿袭旧策组骑兵横行天下,事实已不可能,不如听命于宁王,先图恢复实力,再图独立自主,岂不两全其美?”

    张五爷见事态有变,赶忙接口道:“诸位兄弟,且听兄弟分析利害。

    尚老弟的话,确是实情,目下咱们羽翼末丰,偏处山东势孤力单,难望有奋翅扬威之日,至少在依附宁王之后,咱们可以不怕官府的人前来找麻烦,可以公然活动,对发展实力扩张会务的事获益无穷,同时财源充裕,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五爷,这件事是观主授意的吗?”一名独眼老妇站起问。

    “观主准今晚到达,届时罗大嫂便知分晓。”五爷沉静地答。

    “那么,何不等今晚再行决定?”罗大嫂提出意见。

    “当然届时决定,兄弟仅是先替弟兄们引见尚老弟,以便心中先有所准备,权衡一下利害,以免届时歧说纷坛,莫知所从。观主花了两年心血,重新在山东生根,候机东山再起,用心良若,他自然知道如无外力策授,咱们不能妄动,以免重蹈覆辙。老实说,咱们是经不起再次失败的了。今晚宁王的使者到达,兄弟准备在观后接见他们,观中准备百戏招待镇民,以便掩护咱们在观后香堂聚会。”

    飞豹从容坐下,笑道:“与天师同来的人,是两位江西的江湖顶尖儿人物,他们希望与诸位亲近亲近,同时拜会观主的法驾。”

    “是什么人?”一名鹰鼻大汉问。

    “飞天夜叉杨清,毒龙柳絮。”飞豹笑答。

    众人一怔,有几个人更且不住皱眉。

    飞天夜叉杨清,是横行湖广、江西、福建等地的巨盗,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恶名昭彰,白道朋友恨之人骨。毒龙柳絮,则是大江水域的著名水寇,建舵邵阳湖,是个恶迹如山人神共愤的凶枭。

    至于使者天师李自然,玄门弟子对这人不致陌生。这家伙出身龙虎山上清官,与邵元节师事范文泰、李伯芳、黄大初。花、李、黄三人,皆是龙虎山的有道全真,据说法力无边,道术通玄。宁王蓄意造反,派人召请李自然和邵元节。李自然经不起功名富贵的诱惑,甘为宁王狗头军师,投宁王所好,妄称天命,说宁王当为天子,与另一名术士李日芳狼狈为j,同称南昌城东南有天于气,建议宁王建了一座阳春书院当之。

    邵元节也是个喜受功名富贵的人,后来在嘉靖三年人京,封为清微妙济宁静修真凝元衍范志秉诚致一真人,总领天下道教。乃师伯芳、太韧,皆获封真人。但李自然却身败名裂,宁王败没他也死于乱刀之下。

    邵元节虽然也不是个好东西,但总算享尽富贵荣华而死,一步走错,有幸有不幸,下场各异。

    张五爷也知道在座的弟兄中,有不少不屑与匪盗为伍的人,赶忙接口道:“咱们江湖人不以成败论英雄,不以传闻定人品,与谁共事,皆无伤大雅。反正今晚由观主定夺,一切不劳咱们烦心。现在,咱们不醉无休,干杯。”

    他举杯一饮而尽,哈哈一笑,续向客人劝酒。一场酒在并不开怀的气氛中终席,已经是未牌未申牌初时分了。

    七真观搭建了戏台,百艺杂陈,任由镇民与过往旅客观赏。后殿的密室中,却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三天戏吸引了附近村镇的村民,这样便可利用机会掩护阴谋活动,分散官府派来查案官吏的耳目,谁也没料到后面有惊天动地的要犯秘密聚会。

    可是,百密一疏,反而招来了死对头,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凤来阁中,李玉喝了二小姐一杯弄了手脚的藏春酒,醉倒在二小姐的香园内。他以为姐妹俩既然勾心斗角争男人,目前两人都在场,该不会有不利于他的举动,岂知却料错了,二小姐棋高一着,在酒酿耳热时弄了手脚,不但他倒了,大小姐也昏昏沉沉被待女抬回了玉秀楼。

    二小姐召来了两名侍女,将李玉剥了个精光大吉,换上了另一套服装,然后彻底搜查他的衣物。

    搜得极为彻底,每一条布缝,每一寸布帛,皆经过彻底的检查,果然搜出了不少零碎。

    衣袋内藏了两根百合钥,脸套内有两枚单面开锋的制钱,靴统的画袋内,藏有两根专用来攀登高墙峭壁的钢刺单刀钩,这玩意也可用来撬开门窗。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可疑事物,更没藏有片纸只字,也没有其他饰物和兵刃暗器。这些小玩意,是一个闯荡江湖的人,用来自救或救人的小器物,不足为奇。二小姐自然也值得江湖门径,因此毫有感诧异。

    心细如发的二小姐。并未疏忽了藏金匣,曾经翻动过区内的金叶子和高额庄票,匣内并无外物,金叶子已经难得满满地,沉重无比。

    她搜不出任何可疑的事物,反而在脱套上找到了“镇边牧场”四字的烙印,不由劳心大慰,一面派人将衣物送给等候消息的二哥,一面将李玉安顿在香闺内。

    衣物送到二哥的房中,待女在等候回音。但二哥已参加秘室的聚会,侍女只好在二哥的住处等候,等到二哥带着八分酒意回府,看了李玉的江湖人应急小零碎,懒得再过问,打发侍女回禀二小姐四个字“一切无疑”。

    二小姐如获至宝,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已经是掌灯时分,她将传女们打发走,自己沐浴更衣,对镜巧梳妆薄施铅华。银灯下,云纱裹住她丰满的胭体,脂粉增添她三分颜色,显得益发娇艳动人。

    她亲手将解药灌入李玉口中,坐在床前的锦墩上,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床上雄健英俊、男子气概十足的人,芳心怦然而动,脸颊上涌起阵阵红云,她感觉到,浑身似乎热烘烘地。

    李玉吁出一口长气,神志渐清。首先,他鼻中幽香醉人当他睁开双目。看到灯光时,便明白了八九分。

    “这两个丫头果然利害。”他本能地想。

    天下不如意事多的是,世间决无一帆风顺的妙计。这次他经过长期准备,只希望打入张五府中,混一个牧场管马师父子干,以便慢慢找出匪首赵疯子的藏匿处来,本以为以一月半月的时间不难找出匪首的藏匿处。却没料到妙计并不如他想的那么顺利,首先是张五这家伙恰好做寿,再就是有京师六凶的飞豹介入,然后出来了两位姑娘闹风流公案……可是,天下事虽然不尽如意不能按计行事,诸多阻挠常易自乱步骤,但大都前提总算仍在算中,他已经如愿进入腹地,尔后的事,必须靠他的机智临机应变了,走错一步,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后果可怕。

    他摇摇尚有些少昏眩的脑袋,正待挺身坐起。一阵幽香袭到,香喷喷热烘烘的身躯已经靠上他的胸侧,软腻腻的声音在耳畔呢哺:“吴兄,醒来了吗?是不是还有些少疲倦?天色尚早,你可以放心歇息养神。”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妾身的绣房。”二小姐羞态可掬地说。

    “哎呀!我……”

    二小姐伸纤手将他按住,笑吟吟地说:“不要生分,放心安歇啦!”

    “真抱歉,想不到在下一向以千杯不醉自豪,今天却醉倒在姑娘的香闺内,甚不像话。在下于府上作客,在此逗留深有不便,日后……”

    二小姐幽怨地叹息,幽怨地说:。吴兄,事到如今,你仍然如此矫情,不知你是真糊涂呢,抑或是自认是鲁男子柳下惠,不屑与我这荡妇滛娃为伍……”

    “姑娘请勿误会,在下浪迹江湖,并不以正人君子自命,更不是什么鲁男子柳下惠。只是,第一次造府相见,岂敢有渎读姑娘?姑娘,来日方长,我希望月余之后,在下替令尊效力时,彼此相处一段时日,也好互相了解。俗语说:“真金不怕火炼,在下的为人,姑娘日后自知。姑娘国色天香,冰雪聪明,相信定能了解目前的处境。如果在下是登徒子,岂足当姑娘垂爱?

    “你……

    李玉伸手轻抚她的香肩和如云秀发,苦笑道:“姑娘,不必瞒我,你听不听在下由衷之言?”

    她低下粉首抚弄衣角,幽幽地说:“吴兄,你……你要说些什么?骂我是荡妇滛娃?你……”

    “姑娘,别看轻了自己,你不过奉令尊及兄长之命,要全力摸清在下的底细而已。你,出污泥而不染,我敢武断地说,你仍是c女之身,只不过身在深闺,耳儒目染尽是声色诱惑,极少与正人君于交往,一旦动情,便迷失了自己而已。”

    “你……你胡说……”姑娘浑身燥热地叫。

    “记得你与飞豹见面时,飞豹说是半年不见,你已长得像个大闺女了,说明了你刚跨入少女的黄金时代,岂会是荡妇滛娃?飞豹说要替你物色一个公侯门弟佳子弟,你那羞态岂能瞒得了人吗?”

    “但我……〃“你八成儿是气愤令姐的不择手段横刀夺爱,再就是情窦初开对在下……”

    “不和你说。”姑娘娇嗔地叫。

    “好,不说,是什么时候了?”

    “二更初正之间。”

    李玉突然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掀被将她纳入,亲了她一吻笑道:“该安歇了。姑娘。”

    她一声惊叫,浑身一软。接着,李玉的指尖已点了她的睡岤。她正在g情中,根本不知岤道被制,带着羞笑沉沉入梦。

    他一跃而起,发觉自己的衣裤已然换了新品,旧衣裤不在房中,仅有金匣静静地置放在妆台上,他火速穿上靴,取金匣藏入怀中,吹熄了银灯。

    在他的猜想中,今晚暖寿之期,必将群雄毕集,赵疯子如果在此,会出面款待客人,甚至刘龙刘良兄弟与红娘子杨寡妇也可能莅临。他须抓住机会前往七真观探看虚实,看看有否自己的猎物到来。假使没有他要找的人,那么,他必须及早脱身另寻线索了。他希望不虚此行,至少也寄望赵疯子确是在此藏匿。

    他正想启门外出,突觉微风讽然,绣房门悄然而开,似乎有物距身侧约五六尺处一掠而过c房中伸手不见五指,无法分辨是人是鬼。

    他不假思索地一掌击出,出手完全出乎本能。这是经过千锤百炼所养成的反应本能,危急时便会自然而然地出手自卫,等于是尘埃近日,双目自然闭合一般,要想养成这种本能的警觉反应必须具有天分。

    锻炼和后天所获的经验,方能得心应手。

    可是。他竟慢了一刹那,一掌落空,掌过处一无反应。

    “谁?”他低叱,贴在门侧戒备。

    窗门倏开,星光透入,一个黑影穿窗而出,一闪不见。

    他吃了一惊,急急抢近窗口向外瞧。

    黑影刚消失在掌檐的瓦面上,显然已向下飘降。

    “这人好快的身法。”他凛然地想。

    他弄不清来人的身份,是敌是友?看背影这人身材似乎相当矮小,能熟悉地穿越二小姐的香闺,显然不是外面的人他回到门旁,伸手探索门闩,门闩好好地,丝毫未损。

    “怪事!二小姐难道不闩门安睡的?”他哺哺自语。

    这是不可能的事,二小姐留一个男人在香闺,断不至于无所顾忌,不闩门而宿。

    已无暇多想,天色不早了,他日上门。到了富口探身外出,反手掩上木窗。

    蓦地,左方不远的一座小阁瓦面人影一闪,他向下滑,滑至檐口向下望。

    所站处是三楼的裳檐。下面八尺左右,是二楼的飞桅,没有任何人影。他留心打量四周,然后以老独堕技的身法降下二楼的飞榴,在瓦面上一伏;方停下用目光搜寻每一角落,看看是否有警哨和伏桩。

    小阁瓦面的黑影恢然消失,下面突传来“哎”一声低叫,低至几不闻。

    “咦!有人入侵。”他心中暗叫。

    不管来者是敌是友,皆影响他的行事大计,这怎么可以?他提气轻身向下疾降,三降三落便降至楼左的花圃。

    两个黑影从楼前飞掠而过,脚下甚快,曲折飞纵,似乎已摸清地面的机关削器位置,眨眼间便到了身侧。一名黑影的左肩上,似乎抗着一个软绵绵的人。

    他突然从花丛中现身,喝道:“站住!什么人?”

    两黑影左右一分,左面的黑影一声低叱,左手疾扬,接着疾冲而上。

    他突向下伏,奋身侧伏。啸风之声刺耳,有三枚暗器擦身而过,由于相距太近,想全部避开三枚暗器同时袭击,黑夜中委实难上加难,要不是他机警。恐怕连一枚也躲不掉哩!他感到左膀外侧热辣辣地,有温暖的液体沁出。

    “我受伤了,但愿不是淬毒暗器。〃他想。

    黑影以为暗器决不会落空,因此毫无顾忌地扑到,毫无戒心地止步俯身便抓。

    他一把接住伸来的手,双脚一绞,绞住了对方的脚,奋身急滚。

    “咔勒!”有骨头折断声传出,对方的有小腿骨被他绞断了。

    “哎……”黑影狂叫着栽倒,“砰”一声扭转着地。

    他仍然抓住对方的手不放,猛地站起奋力将人摔出。

    黑影的身躯重新飞起,惯向闻声知警扑来抢救的同伴。

    另一黑影大吃一惊,丢掉抗在肩上的俘虏,大喝一声,竟然托住了掼来的人。

    “我的腿完了!”被接住的人狂叫。

    黑影闻声大骇,将同伴抗上肩膊,转身如飞而遁。

    李玉正待追赶,被遗弃在地上的黑影尖叫道:“快……快解我……

    我的岤道。”

    叫声虽尖锐,但其声量却小,而且断续难辨。李玉只知是一个女人,可能是把守阁门的侍女,他不是硬心肠的人,不假思索地向对方去,走近方吃了一惊,暗叫糟了。星光朦胧,他却看清地下的人是大小姐张秀。

    “咦!是……是你?”大小姐也认出他了,讶然叫。

    他不能掉头而去,赶忙扶起大小姐低声问:“何岤被制?大小姐……〃“左期门……被……制……轻……轻手法。”

    他一掌拍在大小姐左背的肩肿附近凤凰入洞岤下方,大小姐浑身一震,接着身躯一软,软玉温香饱满怀,整个人倒入他怀中,喘息着说:“发啸声传……传警,休……你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