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周一上午,程楚翘由律师陪同着去了父亲程厚德的皮具公司。她召开了管理层会议,宣布程厚德因故暂时不能担任总经理的职位,公司即日起由她代为接管。这个意想不到的总经理职位变动让公司一干高层们都十分惊讶,不过作为程氏机构的唯一继承人,程楚翘原本就是未来的掌舵人,由她接管公司也不算突兀。几个高管人员只是私下猜测程厚德是不是健康方面出了什么状况,所以才会将女儿这么突然地推上了代总经理的宝座,直接就从公主到女皇了。
孙曼莉作为总经理秘书也出席这次会议,一听说公司改由程楚翘担任总经理,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极了。会议结束后,她一个人磨磨蹭蹭地故意留到最后。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她小心翼翼地蹭到程楚翘询问:“程**,程总为什么会突然离职把公司交给你管理,之前都没听他提过呀。”
程楚翘就等着她来问呢,爱理不理地抬起一对浓密长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了。听说你怀上我爸的孩子了,我妈十分恼火,所以提出要和我爸离婚,并要求他净身出户,所有财产归我和我妈所有。”
孙曼莉大吃一惊:“他们要离婚,程总答应净身出户,还要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们母女——所有财产吗?”
对于孙曼莉最后格外加重语气强调的那四个字,程楚翘以同样的强调语气回答:“对——所、有、财、产。我爸名下的公司、股票、基金以及各种不动产,都将全部归我和我妈所有了!”
孙曼莉失声叫出来:“不会吧?程总难道一点都不给自己留吗?”“我爸想留也留不了哇。他之前包过**,现在又有了你这个小三,作为出轨过错方,我妈和他打起离婚官司来他也只能是净身出户,再加告他一条重婚罪的话,他没准还要坐牢呢。”
“可是,我现在怀着他的孩子啊!程总要是把财产全都给了你们,以后这个孩子怎么办?”
程楚翘故作惊讶:“咦,你怎么会担心这个呢?你可是无比深情地对我爸表示过你不爱钱,你是真爱他的人,不是吗?”
孙曼莉有苦说不出:“是,我是这么说过……”
程楚翘立即打断她的话:“这不就结了。既然你对我爸一片真爱,我妈现在也反正不想要他了,正好留下他的钱后就把他的人转让给你。你很快就可以和我爸、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块组织新家庭了。开心吧?”
孙曼莉脸上的表情像苦瓜一样苦:“我……”
“对了,我爸和你结婚后,他的养老问题就拜托给你了。他年纪大了,干不了多久了,再过几年就差不多该退休了。不过你风华正茂,有你撑着一个家,工作辛苦一点卖力一点,养他的老和养孩子的小应该不成问题的。”
“这……”孙曼莉胀红着脸憋出一句话:“这怎么行呢?他到底是你爸,你们母女俩不管他,却要我养他的老?”程楚翘一脸挪揄的笑:“因为我们母女俩很庸俗,没有你这么高尚无私的爱呀!这年头真爱那么稀缺,我爸居然还能遇上你这么真心待他的女人,我都替他感到欣慰啊!当然,你再怎么真爱无敌也还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一个,我妈是绝对容不下你的。所以孙秘书,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炒鱿鱼了,出了会议室就直接上财务部结工资走人吧。”
程楚翘说完要说的话,站起来就走,留下孙曼莉独自站在会议室里,满脸便秘似的纠结表情给程厚德打电话:“喂,程总,刚刚你女儿过来公司了,说是你和太太要离婚,并且你答应净身出户,是不是真的?”
程厚德的回答有气无力:“是真的,你怀孕的事被我老婆知道了,她现在坚决要跟我离婚,要求我自动自觉地净身出户,否则她就要告我包**养小三犯下的重婚罪。我如果不想坐牢,就只能答应她的条件和她离婚并且净身出户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孙曼莉搜肠刮肚地出馊主意:“程总,你总可以想想办法转移一些财产吧?真的全部被她们母女俩拿走,那你多年的心血岂不是都打水漂了。”
“现在时间这么紧,哪有办法转移财产啊!再说所有财产都给她们母女俩也没关系了,以后还不都是楚翘的嘛。她毕竟是我的亲骨肉,钱留给她我也没什么意见了。”
“可是程总,我肚子里怀着的也是你的亲骨肉哇。”
程厚德气咻咻地说:“你肚子里那个就算了吧,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是你自己坚持非要生。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生,那就生吧,不过生下来你自己负责养,我是没有这个能力了。”
“不是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会连个小孩子都养不活吧?”
“老婆正在跟我办离婚手续,要求我立即收拾行李走人。我和她联名账户上的钱都被她转走了,现在我钱包里才几千块现金,想住个五星级酒店都住不起。别说养孩子,以后我养老恐怕都成问题了!”
“啊,不会吧?”
顿了顿后,程厚德又一派“事已至此不如将就”的口气说:“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曼莉你又是真爱我,这个孩子我不管也于心不忍。反正我现在要离婚了,等我正式离了婚咱们就结婚吧,孩子生下来一起养。不过程氏皮具公司已经不是我的了,我得另外找工作,你当然也一样。你赶紧上网多投几份简历找新工作吧,对了,顺便帮我也打份简历求职。你知道我年纪大了,这些电脑方面的东西不如你精通。还有,既然咱们准备结婚了,我也不就去找酒店住了,干脆直接搬到你家,还能省点钱。你租的那套单身公寓虽然小了点,不过挤一挤还是能住了,将来孩子生下来在客厅加张婴儿床就行了。”
孙曼莉听得怔住了,吞吞吐吐地说:“啊……这……恐怕不行,我一个人住惯了,多个人住我不习惯。”“你都要替我生孩子了,我们也准备结婚了,你迟早要习惯的。就这么说定了,我搬来你家住,快把你公寓的地址告诉我。”
对于程厚德不由分说地要同居,孙曼莉直觉地拒绝:“这个……程总……不好意思啊,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才能答复你。”
“怎么还要想呢?你不是一直都说你真心爱我吗?现在我答应和你结婚了,你怎么又要考虑?孙曼莉,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程总,总之我需要时间认真考虑一下了。”
挂断电话后,孙曼莉一脸的万分纠结:怎么事情搞成这样子了?我只想生下孩子后找程厚德要上一大笔抚养费,以后还可以凭孩子争一争遗产,没想到他却被老婆逼得净身出户了。没有了程氏机构的老板身份;没有了万贯家财的经济实力;没有了成功人士的自带光环;他不过就是一个秃着大脑门挺着啤酒肚的半老头子。何止是大叔一个,简直就是大爷一个,我和一个穷鬼大爷结哪门子的婚生哪门子的孩子啊!难道真想帮他养老不成?
孙曼莉不愿意和一无所有的程厚德结婚生孩子,但打了这么久的如意算盘一朝落了空,她满心都是不甘:程厚德应该不至于真会让自己落得一无所有的地步吧?怎么都会弄一笔防身养老的钱吧?或许我再等等看,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如果实在没有转机了,就去把孩子打掉好了!
孙曼莉确实等到了事情的转机,第二天,她就接到财务部徐瑛华打来的电话:“曼莉,你别那么傻,以为我姨父真的要净身出户和我姨妈离婚。我实话告诉你吧,他们压根就没打算离婚,程楚翘说的话你一个字都别信,他们不过是一家人联合起来演戏给你看而已。”
孙曼莉将信将疑:“是吗?可是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个呢?他们可是你的姨妈姨父和表妹,你不帮他们却帮我?”
“虽然我和他们是亲戚,但程楚翘这个表妹我一直都很不喜欢她——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了。”
孙曼莉顿时明白了,大喜过望:“我知道了,瑛华,我以后如果有能力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才不稀罕你的报答呢,我只是不想让程楚翘的日子过得太舒心罢了。”
孙曼莉心领神会:“你放心吧,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一定会让她很头痛的。”
“最好如此,那样我帮你才算帮得有价值!不过你记住,千万别让人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了,我还要在姨父公司里混呢。”
和徐瑛华通完电话后,孙曼莉立即打电话找程厚德,声音嗲嗲的:“喂,程总,我认真考虑过了,也拿定主意了。我是真的爱你,等你一离婚我们就正式结婚,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
电话那头的程厚德顿时呆若木鸡。
34、
星光灿烂的夜晚,程楚翘和管嫣一起躺在某星级酒店spa中心的按摩床上。每天装模作样地坐在父亲的办公室扮演总经理的角色,坐上一整天后她浑身腰酸背痛,所以周末晚上特意约好友出来做个spa放松一下筋骨。
享受完精油香薰按摩后,她们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闲聊。管嫣问:“楚翘,这一个星期你都在你爸公司当接班人,感觉如何?”
“超级无聊,那些生意上的事听得我头都大了,还好有老爸在幕后遥控指挥,否则我这个所谓的总经理是绝对处理不了公司那档子事的。”
管嫣笑着说:“清高的艺术家跟庸俗的生意人天生就是无法兼容的两种属性。所以你扮不好公司决策人的角色一点都不奇怪,扮好了我才奇怪呢。”
顿了顿,管嫣又问:“对了,你兢兢业业地演了这么一场大戏,那个孙曼莉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一提到这个程楚翘就叹气不已:“唉,别提了,那个孙曼莉,我这边全套戏码都演足了,她之前也有几分退缩的意思了,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又改变主意打电话对我爸说她认真考虑好了,决定等他一离婚就和他正式结婚,一起抚养孩子。我简直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上我爸了。”
“如果你们摆明了一副她一毛钱都从你爸身上拿不到的架势,她还是这么坚决不改初衷,那这个女人搞不好还真爱上你爸了。”。
程楚翘思索着说:“如果她真的这么爱我爸,连我爸一无所有了都还能hold住这份爱——那么看在她够真心的份上,将来她生下的那个孩子,或许我可以看情况给她几百万抚养费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哇,那她生下的孩子就真等于一张五百万的中奖彩票了!难怪那么多女人削尖脑袋也想怀上有钱人的孩子,这收益实在太巨大了!”
“当然,我也不会轻易就认同她给她这笔钱的。我一定会先搞清楚弄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么一片真心。”
“你打算怎么搞清楚弄明白她的真心啊?搬台x光机去照她吗?那也只能照出她的心肝脾胃肾,照不出真心的亲!”
程楚翘莞尔一笑:“不用那么费劲,某人的一双眼睛有着比x光机更高的技术含量。”
“谁啊?”
很简单的问题,程楚翘却犹豫了一下才回答,甚至还有些暗自失悔自己的一时嘴快。自从上回她对管嫣提起陶君朴有着能和鸟儿交朋友的特异之处,惹来她半真半 假地说起对他又有所心动后,她就有意无意间不再跟她说陶君朴的事了。此刻她追问起来,她也不能避而不提,就尽量答得轻描淡写:“陶君朴——他看人识人很有 一套的。”
“真的假的,陶君朴还有这本事?哇,他的技能配置这么强,老天爷该不是帮他开外挂了吧!”
管嫣的玩笑话声中,程楚翘的手机响了。她抓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景逸兴的名字,顿时皱了皱眉扔在一旁不想接。
管嫣好奇:“谁的电话,你干吗不接?是不是汤敏达呀?楚翘,你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既然答应了和他做朋友,就好歹给点朋友的待遇嘛。在如今这个看脸的社会上,不冲别的光冲他那张颜值五星的脸,你也得对他好一点吧?”
“不是汤敏达,是景逸兴了。”
管嫣听得一怔:“啊,你为什么不接景老师的电话?你不是一直对他很有好感吗?”
程楚翘悻悻然:“是,我以前对他是很有好感,不过现在这个好感值已经跌成负数了。”
管嫣奇怪极了:“为什么?请问这个数值的两极分化是怎么产生的呢?”
“很简单,从我发现他是一个虚伪的骗子开始。”
“景老师是一个虚伪的骗子——楚翘,你这个鉴定结果怎么得出来的?”
程楚翘二话不说,拿出手机通过搜索关键词的方法在网页找到了当初她看过的那篇博文,然后递给管嫣说:“你看看这篇博文就知道了。”
管嫣认真地看完那篇博文后,反应和程楚翘如出一辙的震惊:“我的天啊!这个‘静在不言中’……看起来是师母呢,她说的那个丈夫就是景逸兴。他原来从没爱 过她,知道她有不孕症后,也一再提出想和她离婚——哦,mgd,景逸兴的好丈夫形象原来只是一场表演秀,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是呀,奥斯卡年度最佳男演员我都想提名他了。”
管嫣还难以置信:“可是那天在师母的葬礼上,他哭得眼睛都肿了,绝对不是假哭呢。”
程楚翘嗤之以鼻:“切,那个就更别提了。你不知道,他当时肯定往手背上抹了辣椒油之类的东西。当时我碰了一下他的手,后来揉眼睛时差点被辣死了。”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得像两只红辣椒一样了!”
管嫣一边说一边继续读着那篇博文,突然呀的一声:“楚翘,你看了这个博主是怎么回复师母的留言吗?”
“没有,我那天只看到师母的留言就已经惊呆了,没心思再看博主那些‘心灵鸡汤’式的回复。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程楚翘于是接过手机扫了一遍博主安心的回复,那些回复整体上并没什么出彩之处,不外乎是用众所周知的一些大道理劝“静在不言中”放手,只是后面有段话似 乎是未卜先知了:“……如果你不肯放手,继续和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耗下去,浪费的只是你自己的生命。当然,或许你觉得也可以浪费掉他的生命。但是,在一段无 爱的婚姻里互为仇敌,后果往往是不堪设想的,无数因离婚纠纷导致的惨案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你想耗死他,当心他害死你——当你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有些变态时, 他没准已经比你更变态了。我强烈建议你尽快和丈夫离婚,别把浪费生命变成葬送生命。”
盛夏八月,这段话如北风呼啸般让程楚翘看得身心俱寒。再留意一下博文发表的时间就在一年前的十月,正好冯静煤气中毒前的一个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油然而生,让她整个人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看见程楚翘的反应,管嫣小小声地说:“你在想什么?”
程楚翘同样的小小声:“我在想,师母的意外是否与景逸兴有关系。你觉得呢?”
管嫣慎重地想了半天才回答:“看起来应该是没有的,师母是洗澡时不小心煤气中毒的,那个时候景逸兴正带着学生在外头写生呢。”
程楚翘依然满心疑惑:“这倒是。只是景逸兴想离婚,师母却坚决不同意,然后她就出了意外,这会不会有点太巧了呢?”
“虽然是很巧,不过,要说是他故意伤人也不可能啊!除非他有超能力,可以遥控煤气自动开启。可这个就有点扯了!再说了,尽管他想离婚师母却坚决不同意,他也还是可以通过法院提出离婚诉讼的,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杀人啊!”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程楚翘想了想不再纠结这一点了:“嗯,看起来他应该只是一个骗子,而不是一个杀人犯。”
说话间,手机铃又响了,还是景逸兴打来的,如此不屈不扰,令她烦不胜烦,干脆直接抓过来关了机。
电话那端,景逸兴拿着手机连续打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再打时甚至还关了机,这让他有些迷惑不解:怎么回事?程楚翘怎么一直不接电话,甚至还关机了?
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料理完冯静的丧事后,景逸兴就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和程楚翘进一步发展关系了。虽然他也知道不能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水到渠成 慢慢来。但是陶君朴的出现,让他心底产生了一分危机感。纵然很了解程楚翘在选男友方面的偏爱,他也还是觉得不得不防。而想要防范于未然的最好办法,就是赶 紧和她确定关系,从此名花有主,让所有觊觎者都统统闪开。
景逸兴今晚打电话给程楚翘,是想告诉她自己已经从“丧妻之痛”中努力自□□了,打算继续开课教授画室的学生,也想让她继续帮忙——当然,他只是想继续为自己创造一个与她亲密接触的机会。然后把握机会晋升为程大小姐的男朋友,程家的准女婿。
程楚翘的手机从无人接听再到关机,这让景逸兴意外又迷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令她拒绝与自己通话。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哪里露出破绽了,上一次与她见面还是在葬礼上,当时她表现得对自己十分同情,没有任何异样啊!
把自己近期的所有言行举止都梳理了一遍后,景逸兴确认自己这边没有出问题,猜测可能是程楚翘的手机没带在身边,没有听到来电铃声,而他多打两次后,手机又可能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景逸兴十分自信地想:嗯,一定是这样子的,手机响到没电自动关机了!程楚翘发现有我的未接电话后,一定会马上给我打回来的。
35、
周六上午九点左右,程楚翘熟门熟路地敲开了陶君朴家的大门,看着他笑得阳光明媚:“嗨,打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开车经过你楼下时,就直接上来敲门看你会不会在家?有没有妨碍你?”
陶君朴浅浅一笑:“哦,我的手机关了机在充电。不妨碍,请进吧。对了,你那套房子的主体拆改和水电改造已经基本完成,是时候去选购一批装修主料了。你说过想要一起去的,下周一有空吗?”
“下周一,行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程楚翘一边不假思索地答应着,一边姿态翩翩地走进客厅。正想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时,她发现沙发上搁着一本书,随手拿起来一看书名,吃惊地失笑:“《总裁的磨人小妖精》——拜托,陶君朴,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居然也看这类玛丽苏小白型的总裁文,我会晕的!”
陶君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这是我妹妹丢在这儿的,她最喜欢看这一类不用动脑子的玛丽苏文。”
“爱看这种文,你妹妹应该还是个萝莉妹纸吧?”
“是啊,她还是中二生。”
“我记得你说过你爸爸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可你妹妹还是中二生……”
程楚翘的疑惑,陶君朴答得平静:“哦,我妈妈改嫁了,所以我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们和我继父住在一起。妹妹经常过来我这里玩,所以才会有这本书的存在。”
程楚翘知趣地不再多问,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本书笑着转移话题:“我中二的时候也迷过这类总裁文,后来看多了就看腻了。男主标配永远是各类邪魅狂涓酷霸炫到 眼瞎的总裁;女主标配永远是清一色的出身普通长相平凡的灰姑娘:男配标配永远是对女主温柔体贴痴心一片的深情男;女配标配永远是嫉妒女主得到了男主的爱于 是对她各种迫害的白富美。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套路,看了一个学期后就腻得直反胃,从此彻底把玛丽苏文从我的生命中拉黑了!”
“看来你醒悟得不是太晚,或许我也可以期待一下我妹妹初三时不再看这些玛丽苏小白文了。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哦,上次你帮我赶走了乌鸦军团,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今天有没有空,让我补请你呀!”
陶君朴带着歉意地笑:“不好意思,我今天准备出海,答应了妹妹要带她去附近海域的无名小岛玩一天,十点钟就要过去接她了。”
程楚翘有些失望地一嘟嘴,粉润的红唇嘟成一朵玫瑰花苞:“这样啊,那只能又改天了。原来还想请你吃顿饭,顺便求你再帮我一个忙呢。”
“什么忙?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不用请吃饭贿赂我,我也会帮忙的。”
程楚翘于是简明扼要地对陶君朴说了一下最近家里发生的麻烦事:“情况就是这样子。现在那个孙曼莉对我爸死活不撒手,我都要怀疑她是对我爸是不是真爱了。 但是我看人一向看不准,眼光不行,你就不一样了。你长着一双堪称火眼金睛的眼睛,我想请你帮我鉴定一下这个孙曼莉到底是神仙还是妖怪。”
陶君朴没有拒绝,只是声明在先:“行,我可以帮你鉴定。但是我的鉴定结果纯属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还参考什么呀!你看人那是一看一个准了!唐欣你只看一眼就预测她会对我不利;景逸兴你同样只看一眼就说出他的表情纹与他的经历不符;简直像个预言帝。陶君朴,我对你的好眼力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陶君朴笑了笑:“现在才九点,我还有一个小时才过去接妹妹。看你这么烦恼的样子,要不出发前,我就先帮你去看看人吧。”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约孙曼莉出来,你帮我好好审核一下这个女人。”
孙曼莉搔首弄姿地走进一家星巴克咖啡馆时,程楚翘正独自坐在落地窗畔的一张小方桌旁等她。见她来了,高傲地微微一扬下颔示意她坐:“坐吧。”
孙曼莉一边落座一边察颜观色:“程**,请问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听我爸说,你想和他正式结婚是吧?”
孙曼莉佯装娇羞地点头:“是程总提出要和我结婚的,我也很愿意。”
“你真的愿意跟我爸结婚?他离婚可是净身出户,一分钱都带不走,你只能得到一个老男人加穷光蛋。你也不在乎吗?”
因为徐瑛华的通风报信,孙曼莉已经知道程氏夫妇根本不愿意离婚,他们一家人只是联合起来在诓她。对于此刻程楚翘试探的话语,她眼底闪过一丝“别想继续骗 我的”的笃定与不屑,脸上却堆出一副真爱无敌的表情:“当然不在乎,程**,我是真爱你爸爸,哪怕他变成了穷光蛋一个,我也还是爱他。爱情的世界里金钱根 本就不重要,有情饮水饱。”
程楚翘阅历尚浅,还不懂得如何通过一个人的微表情看出对方真实的内心。她从孙曼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眼神斜溜了坐在隔壁桌的陶君朴一眼,发现他 却在低着头拿着手机发短信。正在心底暗中抱怨他“玩忽职守”时,她的手机嘀嘀嘀响了,低头一看正是他发来的短信:“告诉她,其实你父母不打算离婚,还想继 续维持这段婚姻。”
程楚翘虽然不明白陶君朴为什么要她这么做,但不假思索地就照办了:“孙曼莉,你和我爸不可能结婚的。因为他和我妈不打算离婚了。”
这一点孙曼莉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一点也不惊讶,当然,表面上还是要夸张地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啊——不会吧?程**,你上次不是说他们都已经在协议离婚了吗?难道你是在骗我的吗?”
程楚翘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下意识地在等待陶君朴的指示。果然手机很快又嘀嘀直响,还是他发来的短信:“再告诉她,你父母虽然不打算离婚,但是打算把全部财产都过户到你的名下。”
程楚翘明白了陶君朴的意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话:“我没有骗你了。之前我妈的确说过要和我爸离婚,让他净身出户,因为她不想让你生下的私生子将来以继 承人的身份分走程家的财产。但是我爸不愿意离婚,他俩一起咨询了律师后,最终达成一个协议。我爸同意签一份财产转让书,承诺将所有财产都转让给我。既然财 产提前转让给了我,我爸名下将一无所有,你的私生子对程家家产就不再具备任何威胁性,所以我妈也就没必要一定要和我爸离婚了。”
孙曼莉听得脸色一变,将信将疑:“是吗?你爸真的签了这么一份财产转让书?你该不是又在骗我吧?”
孙曼莉的闻言色变太明显了,这下子,不需用借助陶君朴的慧眼,程楚翘自己也能看出几分端倪,讥讽地一笑:“咦,孙曼莉,你刚才还说爱情的世界里金钱根本就不重要,有情饮水饱什么的。怎么一听说我爸签了财产转让协议,脸色就马上变得不好看了呢?”
孙曼莉这才醒悟过来刚才的表现有些乱了分寸,她定定心神说:“不好意思,我要去趟洗手间。”
孙曼莉脚步匆忙地站起来走开了,当然她并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间,而是想躲进洗手间给徐瑛华打电话,求证财产转让协议的事是否属实。
孙曼莉一走,程楚翘就扭过头看着邻桌的陶君朴说:“之前我还看不出这个女人是不是有问题,但一说到财产转让的事,她就马上露馅了!我现在可以肯定她的属性绝对不是真爱至上型。”
陶君朴淡然一笑:“你已经鉴定完毕了,我也不用发言了。”
程楚翘十分好奇:“不过,你肯定是一开始就看出她有问题了,所以,你用短信指挥我发言,让她露出了马脚。陶君朴,你怎么发现她不妥的?”
“因为你对她说你爸离婚后会变成一个穷光蛋时,她眼中的神色是完全不在乎的笃定——这种笃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真的不在乎;二是她深信你父亲绝对不会 落个一无所有的结果。为了确定是哪个可能性,我让你告诉她父母并不打算离婚的真相,观察她的反应如何,而她的面部微表情显示她只是在假装惊讶。也就是说, 她早已经知道了你的底牌,知道了你对她所说的父亲离婚净身出户之类的话都只是在骗她。”
程楚翘吃惊极了:“不会吧,她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在骗她呢?”
“可是她的确知道,还记得你告诉她你爸爸已经签了财产转让书时,她是怎么说的吧?”
程楚翘回忆:“她说……‘你爸真的签了这么一份财产转让书?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你注意到了吗?她用了一个‘又’字——你‘又’在骗她。你之前在骗她,她很明显是一清二楚的。”
“可这没道理呀!我想的这个办法演的这出戏,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她怎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或许等她回来后,我可以给你答案。”
没过多久,孙曼莉就信心满满地回到桌旁重新落座了。因为刚才在电话里徐瑛华告诉她:“压根就没有这回事,这几天我妈都陪在姨妈家,姨父要是签了什么财产转让书,我妈绝对知道。程楚翘还是在骗你,你千万别上她的当。”
徐瑛华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孙曼莉重新定下了一颗心,再次堆出一脸真爱无悔的表情:“程**,你爸有没有签财产转让书不关我的事了!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不管他有没有钱我都爱他,这份真爱不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改变……”
程楚翘懒得再听她这些假话了,老实不客气地抢白她:“够了孙曼莉,你长着一张腹黑的脸就别扮圣母白莲花了,简直是不要太违和。还有求你放过真爱吧,真爱还是个孩子呢,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孙曼莉一呆,还徒劳地想继续扮好深情角色:“程**,我的的确确对你爸爸是真爱……”
程楚翘再次打断她:“stop——孙曼莉,你就别装了。因为你的演技实在不过关,装b装纯装真爱装得让人实在不忍直视,不揭穿你简直对不起进化论!”
孙曼莉一脸委屈状:“你……你的话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程楚翘针锋相对:“你有人格吗?老实说我对这一点深表怀疑。拿台放大镜——不,恐怕拿台显微镜都找不出来。”
孙曼莉气呼呼地抓起手袋走了,她一走,程楚翘就马上叫陶君朴坐过来,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说,等孙曼莉从洗手间回来后,你或许可以告诉我她是怎么知道我在骗她的。现在有答案了吗?”
陶君朴点点头,沉吟着说:“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有个帮手在帮她通风报信你家的情况。刚才她所谓的去洗手间估计是跑去打电话找帮手求证你的话是否属实, 所以回来后她就又变得笃定了。而且你之前也说过,她最初听说你父亲要离婚净身出户时,都拒绝了你爸要搬去她家同居的要求,后来却又忽然同意了。应该也是这 个帮手告诉了她□□消息,所以她才知道了你们一家只是在演戏骗她,所以才会改变了主意。”
程楚翘听得呆住:“可是我们一家人联合起来演戏骗她,是只有家人才知道的事,谁又会告诉她……”
话没说完,程楚翘忽然心念一动地想起一个人,立即表情惊讶地顿住了。陶君朴看了她一眼后,了然于心地说:“看来你应该想到谁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了。”
程楚翘咬着下唇气得要命,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在陶君朴面前自曝家丑,只是在心底恨恨然地开骂:徐瑛华——你真是新鲜出炉、养不亲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枚。”
36、
彻底识穿了孙曼莉的所谓“真爱”后,程楚翘气极了。她并不气孙曼莉,她气的另有其人——表姐徐瑛华。她猜出一定是徐瑛华在背后对孙曼莉说破了父母的离婚只 是假相,财产过户也只是在演戏,除了她还会有谁这么做?她不可能,她父母不可能,她姨妈也不可能。只有徐瑛华有这个阴暗的动机,因为这个表姐一直对自己满 怀恨意。
说起来,徐瑛华小时候和程楚翘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渐渐长大渐渐懂事了,意识到自己无论是家世外貌和才华都不如表妹后,她的心理就开始经历从羡慕到嫉妒 再到恨的质变过程。尤其是到了交男朋友的年龄时,她喜欢的男人却一个接一个都被程楚翘吸引,有表妹的场合她的存在感总是零,帅哥们总是选表妹而不选她,这 让她对她的恨意有增无减,心理也逐渐变得偏激起来。
在此之前,程楚翘已经虽然知道了表姐对自己心怀嫉恨。但今天通过孙曼莉这件事,她才真正意 识到了这个仇恨值有多高。这实在令她又是惊讶又是气愤:徐瑛华,她有没有搞错?就因为嫉妒我讨厌我,她就帮着外人折腾我们一家,完全不顾这些年来我爸妈是 ,这女人简直有点心理变态了。
程楚翘越想越气,却又不能把徐瑛华怎么样。因为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证据证明是表姐在背后搞鬼,想打电话去臭骂她一顿都不行,只能独自坐在画室里干生气。心情本来就不好,还有不速之客跑来敲门造访,她拉开房门一看心情更糟了,因为门外站着的人是景逸兴。
景逸兴一身黑衣裹着高大身形,英俊的面孔满是忧郁与伤感,两鬓微微夹着几丝白发,更显出一派成熟男子的沧桑魅力。若是从前,程楚翘一定会心动不已。可是如今,她只有心烦加厌恶:这个演技派怎么跑这来了?我连他的电话都不想接,更别说看见他的人了。
景逸兴并不知道程楚翘原本对他的好感已经跌到了谷底,自顾自地一边走进门一边问:“楚翘,你的手机是不是坏了?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今天特意找来画室看看你在不在?”
程楚翘那天关机拒接景逸兴的电话后,重新开机时就把他拉进了手机黑名单,只要是他打来的电话永远都是忙音或无法接通。还以为这样会令他知难而退,谁知他 居然这么不识趣,还找上门来了。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表情十分冷淡地说:“我的手机没坏,只是最近有些事搞得心情很不好,所以不想接电话。”
“出了什么事让你的心情不好?”
“不好说。总之……师母去世后,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我为她感到难过。”
程楚翘话里有话,景逸兴却听不出来,他驾轻就熟地堆出一个伤感的表情:“阿静走后,我的心情也一直很难过。夫妻一场,原以为可以白头偕老的,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形单影只。唉!我真想念她呀!”
景逸兴的一番话纵然听起来真诚无比,但已经深知其实全是假话的程楚翘却听得几乎要吐了。她不得不深呼吸一下,极力平静心绪,提醒自己不要当面拆穿他,好歹看在他曾是自己老师的份上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景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这里还忙着呢。”
程楚翘暗示景逸兴有话快说,他也就直接表明来意了:“哦,是这样子,下个星期我的暑期班学生都要复课了,我想问一问你每周二四六能不能继续来帮我上课。”
程楚翘提醒他:“景老师,以前你让我帮忙上课,是因为你要去医院照顾师母,没时间天天守在家里带学生。现在师母都已经不在了,你完全可以自己教所有课程了。怎么还要找我帮忙呢?”
景逸兴叹口气,一脸忧伤愁苦地请求:“因为阿静的死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最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如果要教所有学生的课程会很吃力。所以,楚翘,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行吗?”
程楚翘的耐性一向不太好,景逸兴那一脸貌似真诚实乃虚假的伤心多情,终于让她忍无可忍,实在没法再替他留面子了。她冷笑着说:“是吗?景老师,师母的死 真的让你受到打击了吗?恐怕未必吧。我知道你根本就从没爱过她,只是在大家面前扮演一个好丈夫罢了。当然,不得不说你扮演得非常成功,简直是妥妥的演技派 一个。”
程楚翘的话让景逸兴大吃一惊,完全意想不到的揭穿让他瞠目结舌了几秒钟后,才顾得上矢口否认:“楚翘,你在说什么?这些荒唐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完全没有丝毫可信度可言。”
“一切都是师母亲口说的,可信度绝对没问题。”
景逸兴更吃惊了:“什么?你师母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这不可能,她从去年开始就不能说话了。”
“在师母还能说话的时候,她曾经在网上找了一位情感专家咨询她的不幸婚姻,写下了一段长长的倾诉在那位专家的博客里。我全部看见了——因为她把专家回复她的博文特意收藏在书房电脑的收藏夹里,我在你家帮你上课时无意中发现的。”
景逸兴极力否认:“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误会了,可能是其他女人在向情感专家倾诉,不会是她的。”
程楚翘讥讽地一笑:“请问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那段话究竟是不是师母写的,你认为我会看不出来吗?景逸兴,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有着自己成熟的判断力。”
景逸兴沉默片刻后,只得承认事实并努力挽救不良局面:“楚翘,好吧,我承认,我没有爱过阿静,我们的婚姻也不是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幸福。但是她出事 后,我还是很伤心,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你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对吧?她的死也我非常伤心,葬礼上我哭得眼睛都肿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程楚翘更加对他嗤之以鼻:“得了吧,你可不是哭得眼睛都肿了,你是在手背上抹了刺激性的东西,故意刺激得眼睛流眼泪,制作痛哭流涕的假相。不是吗?”
景逸兴再次大吃一惊:“你怎么……”
差一点他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他及时警悟改了口,硬生生地改成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凭我的手当时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背,我从葬礼离开后没多久,眼睛里进了沙子就用手揉了一下,结果眼睛火辣辣的痛——因为我在你手背上沾到东西了。”
景逸兴涨红着脸抵死不承认:“不是的,我没有,你一定是在别处沾到的辣椒油。”
“咦,我都没说我沾到的是辣椒油,你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你最清楚自己手背上搽了什么东西了。”
景逸兴顿时哑然,程楚翘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扭过头板着脸下了逐客令:“我正忙着呢。如果没其他事了就请你先走吧,恕不招待了!”
程楚翘毫不留情面的逐客态度,以及话里浓浓的鄙夷厌弃,让景逸兴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起来:“程楚翘,你喜欢了我整整五年,现在却说翻脸就翻脸,是因为那个陶君朴吗?一定是,你原来是这么一个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女人。”
景逸兴满是醋味的话落入程楚翘耳中后,被她迅速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她霍然转过头盯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喜欢了你整整五年——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景逸兴明白自己失言了,支支吾吾:“我……我猜的。我早就看出你对我有好感了。”
“不可能,如果是猜测的话,绝不会有这么准确的时间年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喜欢你的?”
景逸兴无法回答,便咬紧牙关不说话,企图蒙混过关。但程楚翘是个聪明之极的女孩子,从他露出的蛛丝马脚中,很快举一反三地明白了很多事。她瞪着他一边思 索一边说:“景逸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对你有好感,所以你才会那么多学生不找,唯独找我去你家帮忙上课——你分明是在故意制造机会接近我。对吗?”
一念至此,一念又起,程楚翘再次有所触动地说:“还有,师母说过她宁愿死也不会和你离婚,而她居然就真的煤气中毒死了——景逸兴,她的死真是意外吗?”
程楚翘这句话仿佛有个雷炸响在景逸兴头顶,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极了,五官甚至有一瞬间的扭曲,让一张原本英俊的面孔变得魔鬼般可怖,声音无比阴森:“程楚翘,你想说什么?”
被景逸兴前所未有的狰狞模样惊得下意识倒退一步后,程楚翘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她不该不假思索地就指出他有谋杀妻子的嫌疑。现在这间画室可只有他们两个人,万一他被她激怒得走起极端来,男女体格上的巨大悬殊,她很有可能成为他手中的又一个受害人。
程楚翘正惊慌失措时,房门忽然又被人敲响了。她如获救星般地立即冲过去开门,只见汤敏达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外:“楚翘,你妈说你的画室在这里,我正好路过,就上来拜访一下,不打扰你吧?”
如果是平时,汤敏达这样不请自来打扰自己的潜心作画,程楚翘一定不会欢迎他。不过现在,她却由衷欢迎他的及时出现:“不打扰,我很高兴你能来。请进。”。
39、
程楚翘回到家时,晚餐刚刚准备好,除了她父母外,姨妈唐素梅和表姐徐瑛华也都在餐桌旁坐着,就等着她进屋后开饭。
在徐瑛华身边坐下时,程楚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表姐,最近很忙吧?”
“还行吧,不算太忙。”
“你一定很忙。最近我们家出的事,让你也跟着操了不少心,我真怕你一颗心都要操碎了!”
感觉到程楚翘似乎话里有话,徐瑛华敏感地斜睨了她一眼,正对上她雪亮锋利的两道目光。她心里一突,连忙扭过头暗中猜想:程楚翘不会知道我打电话给孙曼莉的事了吧?应该不至于呀!这件事只有我和孙曼莉知道,她是绝不会那么傻告诉她的。
看出了徐瑛华的做贼心虚,程楚翘很想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臭骂她一顿。但是看在姨妈的面子上,她还是忍下了没有正面攻击,而是旁敲侧击地说:“爸,妈,你 们并不是真打算离婚而只是在演戏的事孙曼莉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卑鄙小人暗中给她通了风报了信,她现在更加不会轻易打掉那个孩子了——那可是她下辈 子的长期饭票呢。”。
唐素兰难以置信:“不会吧?谁告诉她的?是谁?”
程厚德也吃惊不已:“我和你妈假离婚这件事,只有家里几个人知道,谁会胳膊肘往外拐告诉孙曼莉呀?”
“是呀,就只有家里几个人知道的事居然都传到孙曼莉耳朵里去了,看来咱们家出内奸了。表姐,你说会是谁呢?”
程楚翘冷不丁地这一问,问得徐瑛华一震,极力镇定自如地说:“我怎么知道?而且,也不一定就是家里人说的,姨妈姨父说要离婚,也找了律师咨询又没动静了,也许是律师事务所的人传出去了呢。”。
“怎么可能,人家律师事务所的人可是专业人士,人家有职业规定和职业操守的。你以为是居委会那帮大妈大婶,整天闲着没事干就知道八卦兮兮地说张家长李家短。”
唐素梅看了看自家女儿不自然的表情,又看了看外甥女冷锐的目光,若有所悟地出面解释打圆场:“楚翘,这事可能怨我,我前几天和一个老朋友通电话时,和她聊起了你爸妈打算用净身出户假离婚这一招对付小三儿。她一定是又跟别人说了,就这么话传话传到了孙曼莉那边去了。”
程楚翘心知肚明地看了姨妈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姨妈,原来是你不小心说漏嘴的呀!那就好,那样我就放心了!一开始,我还真以为是家里出了一个六亲不认、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呢,我可怜的小心灵都差点受到严重创伤了!!”
徐瑛华脸色难看极了,却又无法反驳,只能低下头闷声不吭地往碗里盛汤。唐素梅继续赔笑说:“不会的,楚翘,咱们一家人绝对不会自己人打自己人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内讧这种事最讨厌也最可恨了!因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来自自己人的暗箭更是防不胜防。表姐,你说是吧?”
徐瑛华只能僵僵一笑:“是啊!”
程楚翘继续话里有话地说:“遇上自己人暗箭伤人,真是防都没法防。表姐,咱们这么亲的姨表姐妹,如果哪一天你忽然对我有意见了,想要对付我了,请一定先做高能预警,让我有所防范才行哦!谢谢。”
徐瑛华一张脸已经僵得不能再僵了,她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地喝汤,脸几乎都要埋进了整个汤碗里。
敲打完了徐瑛华后,程楚翘当着她的面对父母正色说:“爸,妈,现在要对付孙曼莉只剩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转移财产。虽然手续上是比较麻烦,但这会儿麻烦一些,总好过以后打官司时各种纠缠不清。你们的意见呢?”
唐素兰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我当然赞成,就是不知道你爸爸舍不舍得把名下所有财产都提前过户给你。”。
程厚德没有犹豫地也点了头:“我怎么会舍不得呢。说句大实话吧,老婆,要我离婚净身出户我是不干的,如果你拿着我的全部财产改嫁别人,那我岂不是亏大 了。但是要我把所有财产都过户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我没意见。因为女儿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永远是她的爸爸,她永远是我的女儿,这个事实永远无法改变。给她 什么我都放心。”
唐素梅也附和说:“这样好,这样最合理。素兰,要妹夫净身出户他的确很难接受,但是全部财产都过户给女儿就不一样了,楚翘本来就该继承所有财产,迟早都是她的。”
唐素兰立马敲定:“那就好,程厚德,既然你没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事不宜迟,下周一就正式委托律师开始办理所有财产过户手续。”
一直埋头喝汤的徐瑛华听着这些对话时,捧着汤碗的一只手下意识地就扣紧了碗沿。心里十分不忿地想:我鼓动孙曼莉不要打胎一定要生下那个孩子,就是想让她 去争原本只属于程楚翘的财产,给她添添堵烦烦心,精神物质双损失。谁让她一直过得太舒服太顺心呢!可是现在她却要提前继承全部财产了,以后她只会更加牛气 烘烘了!可恶!
瞄到了徐瑛华紧紧扣在碗沿的那只手,程楚翘似笑非笑地问:“表姐,请你帮个忙行不行?”
徐瑛华从满怀嫉恨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应对:“呃……什么忙啊?”
“请你帮忙打个电话给孙曼莉,告诉她我爸已经准备正式将所有财产过户到我名下。这种话我以前对她说过,但她不相信。现在由你去告诉她,她应该会相信你。”
徐瑛华勉强一笑:“她怎么会相信我的话呢,我和她又不熟。。”
程楚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唇角微微扬起的一线笑容,仿佛一弧冰凉锋利的弦月:“她一定会相信你的。对于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八月夜晚的天空是一片柔软的墨蓝色,天边一弯晶莹剔透的新月,如一把银钩高悬,撒落一片银色的清辉,把徐瑛华和唐素梅母女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她们刚刚吃完晚饭从程家出来,一走出那幢大厦,唐素梅就立即看着女儿询问:“瑛华,是你暗中给孙曼莉通风报信了是吗?”
徐瑛华面无表情:“怎么会是我,妈,您不是已经承认是您跟别人说漏嘴了嘛?”
“我才没有跟人说过这件事呢,这都是为了帮你开脱才临时编出来的谎话。瑛华,你骗不了妈的,看你的表情,还有楚翘的表情,妈就知道她话里有话了。你这孩 子怎么会这么糊涂呀!这些年来,你姨妈姨父可是没少帮衬咱们家。否则凭你妈我一个人紧巴巴的工资,还人到中年就提前下了岗,哪有钱让你和楚翘一样上重点小 学重点中学,穿的用的都是名牌,走出来一副体体面面的大**模样……”。
徐瑛华忽然歇斯底里地打断母亲的话:“妈,够了。我不否认姨妈姨父这些年是一直在关照我们,我对他们也没意见,我就是讨厌程楚翘。我和她是表姐妹,生活 却是两重天。她的爸爸是个有钱人,她像小公主一样长大,要什么有什么。而我爸爸只是一个普通工人,而且还早早的就死了,您靠姨妈家的接济才把我拉扯大。虽 然我可以跟着程楚翘一块念名校穿名牌,可是这种受人恩惠的日子并不好过。有人背后说我就是一个跟着她沾光的穷酸表姐,您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倒恨不得没 有这种阔亲戚来得干净。”
“瑛华,别人说的闲话你那么在意干吗呢?姨妈是妈妈的亲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手足关系。她有经济能力也愿意照应咱们,为什么不能沾这个光呢?有人想沾 还沾不上呢。你就别理那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话了。而且你姨妈可没少疼你,经常给你买新衣新鞋新包包,样样都是名牌货,你这些话让她听见可要寒了她的心 了。”
徐瑛华冷静了一下:“我知道姨妈一直心疼我这个没爸的孩子,对我处处照应。我对她没有意见,对姨父也没有,可是程楚翘我却真的是越来越讨厌她了!”
“瑛华,妈知道,这几年你和楚翘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今年因为你那个前未婚夫的事更是降到了冰点。最近又因为和汤敏达相亲不成功生她的气。可是瑛华,是汤敏达看中了楚翘,楚翘并没有看上他,你不应该怪楚翘的。”
徐瑛华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烦躁愤恨起来了:“妈,我讨厌程楚翘不只是这些原因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太顺了,顺风顺水得实在让人无法不羡慕嫉妒恨!投胎如 果真是一门技术活,她至少可以拿到专业八级的等级证书。她不但投胎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中长大,还长着一张漂亮面孔,又成了小有名气的新锐美女画家,一大把优 质钻石男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她怎么就这么顺呢?我和她是表姐妹,但我样样都差她一大截。如果她家境好但没我长得漂亮;又或者即使她家境好人也漂亮,却不幸 父亲早逝是个残缺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我都能心理平衡一些。可偏偏她什么都占全了!人美才高家境好,被父母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宠爱着。而我却是一个家境没她 好、长得没她漂亮、还不幸少年丧父的可怜虫,这让我心理怎么平衡?怎么可能喜欢她呀?更不用说她还一再让我失去男朋友了!”
唐素梅继续劝女儿:“瑛华,妈知道楚翘拥有的东西比你多太多了,这让你有些心理失衡。不过,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老天爷给的,那是她的命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呀!”
徐瑛英木着脸没有回答,她沉默着抬起头看了看头顶墨蓝色的夜空,暗中一咬牙:老天爷,你实在太不公平了!。
40
程厚德拿定了主意,要将全部财产过户给女儿、借此彻底终结孙曼莉拿肚子里的孩子当成未来提款机的野心后,程楚翘就不用继续去父亲的公司扮演总经理的角色 了。她的特别演出到此为止。新的一周开始时,程厚德重新回到公司担任总经理,并与律师预约了上午十一点前往律师事务所详谈财产过户的细节。
周一早晨睡了一个□□的懒觉起床后,无事一身轻的程楚翘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给陶君朴打电话:“嗨,陶君朴,你说今天要去选购一批装修主料是吧?我现在有空,我们在哪里见面?”
“我现在就在家装城,你直接过来吧。”
程楚翘赶到家装城时,陶君朴正背对着她在挑选瓷砖地板。一袭白衬衫洁白如雪,裹着修长双腿的牛仔裤是雨后晴空的蓝,满头黑发闪动着乌檀木般的光泽。她从 后面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微笑了一下。那笑容虽然轻而浅,却有着宛如冬日阳光般明亮温暖的质地,看得人满心轻软的暖。
陶君朴已经挑好了几款瓷砖地板,见程楚翘来了就让她最后拍板拿主意:“你看这几款实木地板和瓷砖最喜欢哪一款?”
实木地板中,程楚翘一眼就看中了那款深黑条纹的柚木地板,纹理细腻,光泽度也好。至于厨房厕所所需的瓷地砖和墙砖,她比较一下后,挑了一批色彩淡雅的瓷质釉面砖,然后征求陶君朴的意见:“我就选它们了,你觉得怎么样?”
陶君朴点点头:“眼光不错!那地板瓷砖就这么定了,现在去看看厨卫用具吧。”
走向二楼厨卫用具区时,程楚翘想起来告诉他:“对了,陶君朴,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认识汤敏达。”
“我知道。”
陶君朴的回答出乎程楚翘的意料:“你知道。哦——一定是汤敏达告诉了你他也认识我,对吧?”
“他没说之前我就知道,因为我看见他房间里挂着一幅你送的画。”。
程楚翘立即澄清:“那幅画可不是我送给他的,是他自己跑去画廊买的。平白无故的我干吗要送画给他呀!他说是我送的吗?”
“那倒不是,是我妹妹瞎猜的。那个小八卦告诉我,汤敏达上回去相亲认识了一个美女画家,这幅画一定就是美女画家送给他的。所以我也就这么以为了!”。
程楚翘继续解释:“我还需要澄清一点,上回和汤敏达相亲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表姐徐瑛华。我只是意外出现在了相亲现场,才会认识了他。”。
陶君朴笑了笑:“原来如此,我就奇怪像你这种我行我素的个性,怎么会接受别人安排的相亲呢。”
“我当然不会答应相亲这么老土的事。不过事实上,介绍人原本是想要安排我和汤敏达相亲的,因为我坚持拒绝了,我姨妈又听说汤敏达的条件很好,舍不得放弃一个上好佳的女婿人选,所以就跟我妈商量着让我表姐代替我去相亲了。”
陶君朴听不明白了:“既然你都不答应去相亲,怎么又会出现在相亲现场呢?”
程楚翘叹口气:“因为她们那晚就在汤敏达的餐厅相亲,偏偏那么巧我好朋友管嫣也叫我去同一家餐厅吃饭。我什么都不知道地去了,结果误打误撞地撞见了他们在一起吃相亲饭。汤敏达看上了我没看上我表姐,她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
“原来这件事还这么一波三折,本来是你和汤敏达相亲,因为你不肯去,临时改成了你表姐出场,女二晋升为女一。谁知你突然又意外出现了,她又从主角沦为配角。程楚翘,你表姐一定很生你的气,搞不好都要恨你了——女人这方面的心胸永远比针尖还要小。”。
“陶半仙,你又说对了。我表姐已经恨上我了!所以孙曼莉这件事中,她做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内奸。”
“给孙曼莉通风报信的人原来就是你表姐呀!对了,现在孙曼莉的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我爸决定了,今天就去律师楼委托律师办理财产过户手续,把他名下所有财产都过到我名下。等到他名下一无所有后,那个孙曼莉即使生下孩子也没财产可继承了!”。
“嗯,这的确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她打的是你爸财产的主意,如果你爸都没有财产了,她也就没主意可打了。”
程楚翘和陶君朴边聊边走,家装城上下一共有五层,他们刚刚乘自动扶梯上了第三层,准备去厨卫用品区。自动扶梯两旁,是圆弧形的走廊,走廊内侧是一家家鳞 次栉比的商铺。沿着走廊走了大约十几米时,程楚翘无意中一偏头,发现身后那部正在上行的自动扶梯上,有个戴球帽的男人并不是耐心站着等电梯到达,而是迈了 好几步,靠近了扶梯上站着的一个红衣女郎。最初她还以为两个人是认识的,也没太在意。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了,因为球帽男行迹鬼祟地拿出一部手机偷偷伸到了 红衣女郎的裙底——她穿着一条短短的齐臀牛仔裙。
程楚翘立刻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流氓。”。
走在她身旁的陶君朴听得一怔:“什么流氓?”。
她顾不上解释,一个转身急切地扑在走廊的玻璃栏杆上,朝着自动扶梯那端大声呼喊:“流氓!色狼!你想干什么?穿红衣服的那位**,你小心啊!你身后有个变态在偷拍你。”
陶君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眼神恍然大悟,还真是一个地道的流氓色狼变态在偷拍女人的裙底春光。
家装城里人流,四下里人声嘈杂。程楚翘的喊声一开始只惊动了身旁的一些人,没有马上传到自动扶梯那边。很快,红衣女郎已经无知无觉地乘着自动扶梯抵达三楼了,她身后的球帽男几乎同时上了三楼,依然紧紧跟在她身后,看样子还想找机会偷拍她。。
程楚翘马上掉头朝他们快步走过去,边走边继续大声说:“穿红衣服的**,你身后有个变态在偷拍你。”
红衣女郎这下听得一清二楚了,本能地一转身差点碰上了身后紧随不舍的球帽男,她惊得马上倒退一步,谨慎地与陌生人保持距离。
“对,就是这个戴球帽的家伙。他是超级无敌大变态一个,刚才在自动扶梯上一直拿着手机偷拍你的裙底。”
被程楚翘揭穿自己的偷拍,球帽男立即转身就跑。她不甘心地追了几步,发现自己明显跑不过对方后,想也不想地就把手里的c手袋朝着他砸过去,希望可以砸倒他。可惜手袋太小巧,砸中了也没用,他依然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狂奔。
不过,一直紧跟在程楚翘身后的陶君朴,早已不动声色地从走廊两端摆放的盆栽植物中拈了一枚小石子,用指尖一弹,正正弹中球帽男的右膝窝麻筋处,马上就让他腿一弯摔倒在地了。
程楚翘并不知道这是陶君朴那枚石子的功劳,还当是这个家伙自己跑急了摔倒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流氓,变态,跑到商场来偷拍女人裙底。你的节操都碎成渣渣掉了一地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捡起来?”
球帽男整条右腿都麻了,想跑都跑不了,还想装痴扮傻混过去:“**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坏人,你干吗踢我?”
“第一,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吧?没关系,等我打了报警电话叫警察叔叔过来检查你的手机,你就会很清楚了。第二,你不是坏人吗?别开国际玩笑了,你这双 鬼鬼祟祟的眼晴不当坏人简直都浪费了。第三,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踢你吗?踢你是在教育你,好让你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程楚翘一说要报警,球帽男就哑巴了,他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手机里的东西见不得光的。可是那个红衣女郎却一脸尴尬地表示不想深究:“算了吧,我不想报警,这种事闹大了颜面不好看。”
程楚翘一脸的难以理解:“你不是吧?他偷拍你你居然还不想追究。你怕什么呀?这件事情你又没有错,是他下流无耻,你为什么要担心自己的颜面会不好看呢?”。
红衣女郎支支吾吾:“让人知道我被偷拍隐私部位了,我好像也有些没脸见人。”
程楚翘简直要被这种神逻辑气昏了:“请问你有什么没脸见人的?你行得正坐得端,既没杀人又没放火,今天被一个流氓骚扰了,完全是流氓的错不是你的错,你 为什么要感到难为情呢?如果你因为这些顾虑就放过他,他以后还会更加变本加厉地骚扰其他女人。你这是在纵容他知道吗?”
红衣女郎还有些犹豫不 决,这时陶君朴在一旁举重若轻地说了一番话:“**,我知道你不愿意报警是想息事宁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偷拍你的全部照片都还存在他手机里,如果你不 叫警察来检查清理这部手机,他带走后想怎么处置你那些照片都行——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自己的不雅照被放上网络让成百上千万的网友共欣赏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红衣女郎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想要息事宁人的想法是在姑息养奸,马上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不希望,那个,我要马上报警。”
程楚翘欣慰地喘了一口气:“这就对了。面子虽然重要,里子更重要,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对于这种下流无耻的变态男,一定要零容忍,绝不姑息一分一毫。”。
41
红衣女郎打电话报警时,家装城的保安已经闻讯赶来了,他们先把球帽男带去了保安部红衣女郎也跟去了等待警方来调查,临走前一再向程楚翘道谢
他们一行人走后,陶君朴和程楚翘重新走向厨卫用品区他之前就捡起了程楚翘砸落在地的c手袋,这时候微笑着递给她:“几万块一个的名牌包被你当成手榴弹用,c女士知道了一定会晕倒的”
程楚翘无谓地一笑接过去:“她晕她的,我用我的,要说这个包用来砸人还挺顺手的就是杀伤力不够强,砸中了也跟没砸中似的,那变态依然跑出追风速度好在老天有眼,让他自己摔倒了坏人做坏事果然是有报应的,想跑都没门”
陶君朴并不说破自己暗中的举动,只是看着她笑得颇有几分感叹:“程楚翘,你的胆子还真大,一般这种事女人都不敢出面制止的不要说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可 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大都会选择忍气吞声算了像刚才那个女事主一开始就并不想追究,唯恐会有损她的颜面”
提到这一点程楚翘实在痛心疾首:“我真心不理解那些软弱的女人们,为什么明明受到了伤害与骚扰都可以那么鸵鸟地想要算了这种事绝对不能宽容,因为宽容就是纵容,只会惯得那些坏男人们的坏蛋等级加倍升级我不管别的女人怎么想,反正我对这种事绝对是零容忍态度”
“你的态度没有错不过,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去追他很危险?要知道你是女人他是男人,先天体格力量上他就占据了优势,如果他被你逼急了会反过来伤害你,到时候你就要吃亏了”
“我知道,不过这里是公共场所,有这么多人在呢,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而且像他这种只有偷拍胆量的男人,我相信他并不敢动真格地伤人退一万步来说吧,就算他真要狗急跳墙,我也不是一个人啊!不是还有你吗?我们两个人对付他一个人,怎么也不会吃亏的,对吧?”
程楚翘说得头头是道,陶君朴听得莞尔一笑:“嗯,不错,你真是形势判断满分帝今天这种情况你的确不会吃亏,不过以后再遇上类似的事情,如果我不在场,也没有其他人陪着你,你最好沉住气别冲动谨慎行事嫉恶如仇不是坏事,但是前提是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程楚翘一脸虚心接受的表情:“ok,知道了不过,我这人的性格一向是看见不平事,就要踩一踩想要我忍住不踩,真的很难啊?”
陶君朴看着她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眼眸深处却浮出几丝由衷的欣赏,如碎霞散虹似的闪烁着……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厨卫用品区,开始四处浏览挑选材料,比如厨房五金件、卫浴洁具等陶君朴领着程楚翘一家接一家商铺细致地看着,她 花了最多心思看卫浴洁具几乎看遍了所有商铺后,最终选中了一套德国进口的陶瓷卫浴设施,包括浴室家具、配件、坐厕、洗脸台、淋浴架及一个按摩浴缸整套 卫浴产品的设计风格创意独特,材质精细,做工考究,虽然价格不菲,但她不在乎了,只要喜欢就行了
在家装城逛到大概十一点钟的时候,陶君朴和程楚翘已经选好了木地板、墙地砖、洁具卫浴设备等装修主材原本还打算把墙纸和几扇房门也挑了,但是程楚翘却 意外接到父亲的小车司机老张打来的电话,话筒里的声音异常紧张不安:“程**,程总刚刚忽然感觉双手发麻,话也说不囫囵了,看样子像是中风我现在正赶紧 把车开往最近的人民医院,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什么?我爸中风了!我马上过来”
程楚翘这一惊非同小可,一边回答一边就立即转身往外跑,动作太急切不小心扭了脚,整个人还没跑出两步就呀的一声摔了下去,手机也被甩出老远幸好有陶君 朴及时扶住她,他一只稳健而温暖的手扣住她的腰时,一双镇定冷静的眼睛看着她:“你爸爸中风了?不要急,越急越乱走,我送你出去”
捡起程楚翘摔得黑了屏的手机后,陶君朴搀扶着她走出家装城走到她那辆保时捷面前时,她颤抖着手在手袋里找车钥匙,却因为又慌又乱怎么翻都找不到,气得她几乎又要把整只手袋狠狠甩出去:“我的车钥匙呢?”
陶君朴不声不响地伸出手从她手里接过那只手袋,很快就找出了车钥匙然后他一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让她坐进去,一边说:“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驾驶汽车”
陶君朴和程楚翘赶到人民医院时,司机老张刚刚把程厚德送到医院,正协助医生和护士一块从车里抬出了半身身子都僵了的程厚德
程楚翘慌乱地奔上前,弯下腰冲着父亲一迭声地唤:“爸爸,爸爸,您感觉怎么样?”
程厚德的意识还算清醒,看见女儿来了,他举出一只尚能活动的左手摸了摸她的脸,哆嗦着嘴唇想要跟她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医生迅速将他推进x光室照片子,根据拍片结果才能决定是否安排动手术抢救
程楚翘等在x光室外时,接到通知的唐素兰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劈面就问:“楚翘,你爸他怎么样啊?”
程楚翘还比较乐观:“妈,爸的意识还很清楚,我来的时候他还认得我呢,还想跟我说话,就是暂时说不了现在医生在替爸照x光,然后再看是否安排动手术,应该问题不大吧”
“但愿问题不大”正说着话,唐素兰忽然发现了,“咦,陶君朴,你也在这里呀!”
陶君朴礼貌地微微一鞠躬:“伯母您好,程楚翘接到电话时,我们正一起在家装城挑装修材料她当时听到消息太慌乱了,不适合开车,就由我开着她的车把她送过来了”
“哦,你想得真周到,真是谢谢你了”
说话间,x光室的门打开了,拍完片子的程厚德被护士推出来,意识依然还清醒着,见到妻子也来了,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虽然嘴里说不出一句话,但满眼都是浓浓的眷恋不舍唐素兰和程楚翘一左一右地握着他的手安慰他
“厚德,你会没事的”
“爸,您一定没事的”
她们母女俩陪程厚德走到一个大病房门口时,被护士告知不能再进去了,只能等在病房外,每天下午四点钟会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看着护士独自推着程厚德进了病房并关上门,程楚翘不解:“这个病房为什么家属不能进去,我们想陪在我爸身边都不行吗?”
一直默默跟在她们身后的陶君朴轻声解释:“这是icu病房,也叫重症加强护理病房,是医院中所有危重病人的抢救中心,家属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程楚翘大吃一惊:“什么?我爸需要进icu病房吗?他的情况有那么严重吗?”
“中风是急性脑血管疾病的统称,具有发病急、病情危重、后遗症严重、致残率高合并症多的特点当然要进icu病房对生命体征进行严密监护”
程楚翘还是不愿意相信:“不会的,我爸的意识还很清醒,他的病应该没那么严重的”
陶君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安慰她:“你爸刚进医院,脑中风又是急症重症,抢求不及时就会没命,所以肯定是先送icu病房严密监护和加强治疗病情如果好转了,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
唐素兰听得拼命点头:“厚德一定会好的,他送进医院时意识还这么清醒,还认得我是他老婆,动个手术肯定就没事了”
陶君朴提醒她们:“那我们去接诊医生那边看看x光片吧,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他们一行三人重新回到接诊医生处时,x光片的结果果然已经有了,医生一脸凝重地拿着片子告诉她们:“病人的情况不太妙,x光片显示他是脑干出血,而且出血量有亳升”
医生的这句话,让陶君朴悄悄叹了一口气,看向程楚翘母女的眼神浮现出丝丝同情程楚翘不明所以然地问:“脑干出血很严重吗?那赶紧安排动手术抢救可以吗?”
“脑出血如果出在其他部位,还可以安排动手术抢救,但是脑干部位却没办法动手术”
“那……那要怎么抢救哇?”
医生坦白地交了底:“基本上已经没办法抢救了,脑干出血在毫升以上的死亡率几乎是百分百,除非是有奇迹出现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唐素兰听得脸色煞白一片:“什么……不会的,这不可能”
程楚翘也难以置信地直摇头:“是啊,不会的,不可能我爸很及时地被送进了医院,神智也还一直保持着清醒,情况不会这么严重的医生,你们一定可以救好他的”
“对不起,我们能做的已经很有限了,接下来只能看奇迹了”
医生满脸爱莫能助地拿出一份病危通知单给唐素兰签字时,她的手哆嗦得几乎握不住笔名字还没签人就晕过去了,医生赶紧叫来护士把她也送去急救
唐素兰被确认只是急痛攻心引出的忽然晕厥,医生临时安排一张病床让她躺下休息,再让程楚翘代替母亲签那份病危通知单她流着泪在那张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 字时,整个人像只受伤的鸟儿般虚弱,几乎无力走出医生的办公室幸亏还有陶君朴在一旁默默地扶着她,她一边走一边哭,哭得几乎站不稳身子,他找了张椅子让 她坐下后,她软弱如婴儿般伏在他胸口恸声大哭
陶君朴坐在程楚翘身旁,自始至终沉默不语,没有说什么空洞的安慰之辞,只是一直用温暖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背,如安抚一个小孩子似的一下又一下轻柔耐心地抚慰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悲悯的的怜惜与关切……
42、
程厚德在医院的icu病房里躺了两天,那两天里,唐素兰和程楚翘母女都在满心渴盼着奇迹的出现,并且不死心地请来几位有名的脑科专家联合会诊。可是,没有 奇迹,只有不断迅速恶化的病情。入院当天下午,程厚德就丧失了全部意识陷入深度昏迷中。第二天上午自主呼吸停止,到下午的时候,更是出现了瞳孔扩散、针刺 无反应的症状,证实已经脑死亡,完全靠呼吸机在勉强维持着生命。
医生对唐素兰与程楚翘母女俩如实交代:“病人已经不中用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程楚翘实在是难以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昨天早晨,父亲离开家去公司前还好端端的,谁知短短一个昼夜的时间就走到了阴阳相隔的边缘,甚至没来得及给她们母 女俩留下哪怕一个字的遗言。唐素兰更是伤心地嚎啕大哭:“程厚德,几十年的夫妻你居然说走就走,一点思想准备也不给我,你好狠的心啊!”
唐素梅也陪着妹妹掉眼泪,拉着她的手泪眼对泪眼地说:“素兰,没想到咱们姐妹俩都这么命苦,都成了老公走在前头的寡妇。妹夫好歹还陪了你二十几年,我那个短命鬼只陪了我十年啊!”
徐瑛华一声不吭地站在母亲身后,看着姨妈伤心欲绝地哀哀痛哭,再看着程楚翘绝望的表情和伤心的泪水,一颗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一直以来都过得顺风顺 水的白富美表妹,终于遭遇了生命中最初也最大的一次打击——她的父亲要死了,她很快也要变成一个和自己一样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就在几天前,徐瑛华还不无赌气地说,如果程楚翘也是一个失去父爱的单亲孩子就好了,她就可以心理平衡一些。没想到居然会一语成谶!身体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大问题的姨父程厚德,居然这么突然地猝发脑溢血。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由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具苛延残喘的病躯,只有躺在床上等死的份了。这巧合巧得让她都有些暗自心 惊:姨父,这可不是我存心咒你啊!我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你现在出事可不关我的事啊!
夕阳黄昏时分,下了班的管嫣匆匆赶来医院,在住院部门口恰巧遇上了汤敏达。他在身后扬声叫住她:“管嫣,你也是来看楚翘的爸爸吧?”
“对,这两天我下了班都过来了。你今天才知道消息吧?”。
“是啊,我刚刚才知道这个坏消息,马上就赶来了。”。
管嫣随口问了一句:“谁告诉你的?”
汤敏达迟疑了一下:“陶君朴。”
管嫣明了地点头:“哦,我听楚翘说过了,原来你和他算是兄弟。”。
汤敏达这两天打程楚翘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天下午在家接到陶君朴打来找杜秋云的电话时,随口问了他一句:“陶君朴,你最近联系过程楚翘吗?我打她的手机一直不通,不知道怎么回事。”
陶君朴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她的手机昨天上午摔坏了,应该是没顾得上去修,因为她爸爸突发脑溢血住进了icu病房。”
“啊!什么?她爸爸突发脑溢血!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上午我和她正好一起在家装城挑装修材料,她接到父亲脑出血进院的通知后,是我送她去的医院。”
汤敏达有些忿然:“你居然在场,还送她去了医院——你当时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她可是我相亲时认识的准女友。”
陶君朴淡淡然地回答:“听得出来你很紧张她,那你就赶紧去医院陪她吧,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声讨我。”
被提醒的汤敏达立即挂掉电话赶来医院了,当他和管嫣一起走到icu病房外时,从头到脚蒙着白布的程厚德刚好被护士推了出来。唐素兰和程楚翘围着亡故的亲人撕心裂肺地痛哭着,唐素梅和徐瑛华也在陪着掉眼泪。一个曾经完整的家庭就这样硬生生被死神劈裂了。。
程厚德的葬礼在市殡仪馆最大的追悼大厅举行。葬礼当天来了很多人,黑压压地挤满一厅。唐素兰和程楚翘母女俩都身穿黑衣、头戴白花,神色悲痛地站在棺木旁答谢诸位吊客。唐素梅和徐瑛华一左一右地立在她们身后,帮忙招呼来宾。
这天管嫣特意早早就来了,一直陪在程楚翘身边。同样早早赶来的还有汤敏达,程厚德去世后,他以朋友的身份主动请缨帮忙料理丧事,这几天都在程家里里外外 地张罗着。葬礼上,他一边处理大小琐事,一边满脸不放心地处处留神着程楚翘的一举一动,唯恐她会被悲伤压垮。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与程楚翘不过一步之遥的徐 瑛华,一双眼睛正又妒又恨地反复梭视着他对程楚翘溢于言表的关切表情。
出席葬礼的客人们大都是程厚德商场上的朋友们,以及公司股东和一批大大小小的中高层管理人员,然后就是唐素兰和程楚翘母女俩的亲戚朋友和同学。景逸兴也 来了,虽然他和程楚翘之前那次在画室的见面闹得很不愉快,双方从此再没有任何联系。可毕竟程楚翘曾经参加过冯静的葬礼,礼尚往来他也应该出现在她父亲的葬 礼上。而对于景逸兴的出现,程楚翘也予以了礼节上的客气感谢。
继景逸兴之后,陶君朴也走进了追悼大厅,他由衷地向唐素兰和程楚翘表达哀悼之情:“伯母,程楚翘,请节哀。”
程楚翘眸中的泪水泫然欲滴:“谢谢你。”
简短的交谈后,很快又有新的吊客入场,陶君朴马上退到一旁,不妨碍她们继续接待吊客。但是唐素兰和程楚翘见到新入场的一男一女时,却双双脸色一变,因为那个男人虽然面生不认识,那个女人却是孙曼莉。
几天前,孙曼莉被徐瑛华无奈地告知,程厚德决定将所有财产过户给女儿程楚翘,他名下将一无所有,这意味着她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没有任何财产可继承了。甚至找他要抚养费也要不到几个钱,因为他届时就只是一个拿薪水的总经理,给不起她想要的几百万抚养费。。
这么一算账,大失所望的孙曼莉,打算自认倒霉地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她都已经在网上对比几家医院人流手术的技术优劣与收费高低,打算光顾其中一家时,忽然又接到了徐瑛华的电话:“曼莉,你做人流手术了吗?”
“还没呢,怎么了?”
孙曼莉直觉事情发生了转机,果然,徐瑛华在电话里告诉她程厚德忽然因脑出血去世了。而他留下的所有财产,因为没有遗嘱,按法律规定将由法定继承人共同继承。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纵然是私生子的身份,也绝不妨碍其成为继承者之一。
这个好消息可把孙曼莉乐坏了,她乐得眉开眼笑:“太好了,程厚德还来不及转移财产就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份分钱了。瑛华,太感谢你及时告诉我这个消息了。我如果分到财产,一定会报答你的。”
徐瑛华这回不再说不稀罕报答之类的话了,而是跟她板上钉钉地敲定:“你说的一定会报答我,可要说到做到啊!接下来你如果想分财产,跟我姨妈还有官司要打呢。如果有我暗中帮你,你会好处多多的。不过,我可不能白帮你。你先具体说一说,究竟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孙曼莉明白了:“瑛华,我绝对不会让你白帮的。无论我拿到了多少钱,到时候都分给你两成作为辛苦费。你要不放心,我跟你私下立一张字据好了。”。
徐瑛华也不推辞:“行,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最初得知姨父程厚德脑出血濒死时,看着姨妈唐素兰和程楚翘母女俩的伤心欲绝,徐瑛华还有些同情与不安,觉得都是自己那句话说坏了,不该说希望表妹也是一个不幸失去父亲的人,为此感到愧疚与自责。但是她那份同情和不安、愧疚与自责,在汤敏达赶来医院后开始逐渐丧失。
汤敏达来到医院后,正赶上程厚德去世,程楚翘哭得伤心极了。他寸步不离地陪着悲痛不已的程楚翘,对她极尽关心爱护。那份关爱刺痛了徐瑛华的眼,让她整颗 心扭曲不已:程楚翘,她就算是失去了把她捧成掌上明珠的父亲,也照样有男人对她呵护备至,她永远都不怕没人疼没人爱。而且她还有一大笔财产等着继承,照样 是风风光光的白富美大**一个。她有什么可怜的,她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人是我,我早早地就没了爸,也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男人代替爸爸疼爱我,我只能自己 辛苦赚钱给自己花。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坏?对她却那么好?。
强烈的嫉妒与憎恨,让徐瑛华不假思索地还在医院里就给孙曼莉打了电话。她要继续支持这个女人来争程家的财产,不仅能让程楚翘窝囊憋屈地损失一部分家产,还可以趁机为自己捞一笔钱。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她简直想想都解气。
43、
孙曼莉走进灵堂时,穿着一身黑色素服,鬓角还戴着一朵白花,俨然也以家眷自居。唐素兰一看就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的鼻子怒吼:“孙曼莉,你这个**,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孙曼莉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理直气壮地说:“我来送程总最后一程。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我想我有这个资格。”
程楚翘气得要命:“你有什么资格,你马上给我滚。”。
“我当然有资格,之前程总已经打算和你妈离婚跟我结婚了,说要和我一起共同抚养我们的孩子。可是他却忽然撒手就去了,就这样撇下了我们母子二人。”。
孙曼莉一边说一边哭天抢地地在灵堂前跪下喊着:“程总,你就这样走了,以后我们母子二人怎么办啊?你实在是太狠心了!”
葬礼上忽然跑出一个怀孕的小三,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一时交头接耳议论者纷纷。本来都已经打算走人的景逸兴都停下脚步,满眼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唐素兰愤恨万分地冲上前想甩孙曼莉一巴掌,却被紧跟在孙曼莉身后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有话说话,不准碰我姐,她可是有身子的人。”。
孙曼莉今天是特意来葬礼上表明“身份”的——她也是程厚德的未亡人,她肚子里怀着程家的种。来之前她就考虑到了唐素兰母女对她不会客气,不带个保镖去怕会吃亏,特意把堂弟孙威叫上了,果然派上了用场。
看见孙威抓住了母亲的手,程楚翘立即一声怒吼:“放手!也不准你碰我妈。”
与此同时,汤敏达也冲过去用力掰开孙威的手:“马上松手,不然我们报警了。”
孙威耸耸肩松开手:“报什么警啊!要报警也是我们报警,是这个女人气势汹汹地想要打我姐,我不过是正当防卫。”
程楚翘的表情和声音都同样冰冷厌恶:“这个葬礼是私人仪式,我们不欢迎你们,请立刻离开。”
孙曼莉站直身子,假装擦了擦眼泪后说:“放心,我只是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来送程总最后一程,知道你们母女俩不会欢迎我们,我这就会走。不过,我们应该很 快就会再见了。我已经委托律师为我的孩子争取遗产继承权,他过几天就会来找你们协商。如果协商不成,我们就只能到时候法庭见了。”
唐素兰被这番话气得理智全无,疯了似的朝着孙曼莉扑过去:“你这个**,厚德他尸骨未寒你就来争遗产,我要撕了你的皮!”
孙威这个临时保镖十分称职,立即又替孙曼莉一把推开了扑过来的唐素兰,力道大得差点将她推翻在地。程楚翘一把接住母亲时整张脸都气白了:“混蛋,你居然敢对我妈动手。”
她话音未落,年轻气盛的汤敏达立马替她出头,狠狠砸了孙威一拳。孙威不甘示弱地还手,两个男人迅速扭打在一起,打得团团乱转,撞翻了灵堂上的不少东西。。
看见他俩打起来了,程楚翘和管嫣连忙一左一右扶着唐素兰退到一旁,徐瑛华也下意识地一连后退好几步,想要躲开已经打得不成章法的两个人。忽然,她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猛地一滑,整个人仰面朝后摔了下去,幸好有人及时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腰:“你没事吧?”。
徐瑛华扭头一看:“我没事,谢谢你。你是……楚翘她们美院的景老师吧?”
及时扶住徐瑛华的人正是景逸兴。程楚翘在美院虽然有过不少老师,但徐瑛华清楚记得的只有这一个,因为作为一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景逸兴实在很容易令女人过目不忘。
景逸兴点点头:“是的,你是楚翘的表姐吧?”。
“是啊,我是她表姐徐瑛华,景老师谢谢你刚才扶住我。”。
徐瑛华一边说,一边站直身子,感觉到景逸兴一双男性的有力的手掌从她的腰部移开后,心底忽然有丝没来由的失落:如果生命中能有这一双这样的手,随时随地扶持我、庇护我、让我依靠就好了!
灵堂前,打成一团的汤敏达和孙威终于被召来的保安一左一右分开了,两个人脸上身上到处都有乌青於紫,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程楚翘让保安把孙曼莉和孙威“请”出追悼大厅后,一边强忍尴尬与愤恨继续父亲的葬礼仪式,一边让管嫣帮她打电话约律师见面。父亲猝然离世后,她与母亲因 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都很难接受事实,连日来一直深陷在失去亲人的悲痛情绪中,一时都没想到这个噩耗对于怀孕的孙曼莉却是个大好机会。直到这一刻她闹到灵堂 来,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大麻烦要处理。。
大厅一 角,陶君朴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幕闹剧。在诸多来客看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时,他脸上的表情始终点尘不惊,湖水般幽深的眼眸中满是见怪不怪看透世情的淡定:已 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来来去去永远都是类似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前人已经演绎过无数次,今人仍然在重演,后人必 然也一样。。
程厚德的葬礼结束后,唐素兰母女与孙曼莉的遗产争夺战就正式拉开序幕了。
双方律师会谈时,孙曼莉的律师明显是有备而来,手里居然拿出了一堆证据证明孙曼莉肚子里的孩子是程厚德的骨血。有他们那天在酒店开房时的走廊监控录像, 证明他们一起在那间套房里待了一下午,而孙曼莉的孩子正好就是那天怀上的;还有孙曼莉打电话给程厚德表示同意和他结婚时的录音,证明程厚德当时认可孩子就 是他的种。
程楚翘和唐素兰都对这些所谓的证据冷着脸不说话,由她们聘请的王律师发言反驳:“这些证据都不足以证明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程厚德的亲生骨肉。只有亲子鉴定才是确定是否为继承人的最关键证据。”
对方律师一脸信心满满:“亲子鉴定也会有的,只是要等到孙**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才会去做。”
王律师提醒他:“可是程厚德已经去世,你们找不到亲生父亲来做这个亲子鉴定,我的当事人也没有义务配合。”
孙曼莉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知道你的当事人不会配合,不过没关系,程总有一绺头发在我手里保存着,到时候照样可以做亲子鉴定。”
程楚翘又惊又怒:“你怎么会有我爸的头发?”。
“程总打算和我结婚后,特意拨了一小绺头发给我,他说要我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事实上,头发是徐瑛华趁人不注意时偷偷从程厚德的遗体上拔下来的。因为她知道孙曼莉要打官司争遗产,亲子鉴定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所以程厚德去世后,她一 直在找机会从遗体上窃取可以做dna化验的头发。最终以替姨夫整理遗容的借口,暗中拔下了他的一绺头发藏起来。事后再转交给孙曼莉。
唐素兰气咻咻地一拍桌子:“哼,你说那头发是厚德的就是厚德的,我们绝对不会承认!”
对方律师得意地一笑:“如果孙**日后生下的孩子,通过亲子鉴定被证明是程厚德的亲生骨肉,那么程太太你要是不愿意承认鉴定结果,就必须拿出相反的证 据,或是提供女儿的dna样本配合重新做一次亲子鉴定。如果你们不配合重新鉴定,又无法提供其他证据证明该份证据不真实,法院就会采信该证据。”
程楚翘立刻低声询问王律师:“是这样子的吗?”。
王律师一脸不妙地回答她:“的确如此,法院认为婚生子与非婚生子享有同等的继承权。非婚生子女起诉请求确认亲子关系的案件中,如果非婚生子女一方提供的 证据能够证明双方可能存在亲子关系,另一方没有相反的证据又拒绝做亲子鉴定的话,法院可以推定非婚生子女一方的主张成立。”
程楚翘母女与王律师之前都笃定地认为程厚德已经去世,孙曼莉无法做亲子鉴定来证明胎儿是他的儿子,如果打起官司来她们稳操胜券。没想到孙曼莉居然留了这么一手,形势顿时对她们不利起来了。
王律师定定心神:“孙**,既然你目前还没有生下孩子做亲子鉴定,我们眼下也没什么好谈的。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因为胎儿还在孙曼莉的肚子里,还不是法律意义上的自然人。根据相关法律要等到孩子出生以后,孙曼莉才能以孩子监护人的名义拿着亲子鉴定再提起诉讼。孙曼 莉却厚颜无耻地想先要上一笔钱:“我现在怀着身孕,又没有工作,生活方面有困难,将来生孩子还要花不少钱。你们看在厚德的面子上,好歹先给我一笔安胎费 吧,怎么说也是他的亲骨肉哇。”。
程楚翘气得都好笑了:“安胎费——亏你想得出来,我觉得你的智商需要被捐助。孙曼莉,如果你没钱生的话就别生,要知道我们巴不得你生不出这个孩子。”。
没有达到目的的孙曼莉,很不甘心地冷笑一声:“你们现在不肯给钱没关系,等到孩子出生后,你们想不给都不行了!”
44、
会面结束后,唐素兰母女俩留下和王律师详谈了一番,不得不接受一个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孙曼莉生下的孩子只要做了亲子鉴定,就能名正言顺地来分遗产了,因为法律保护非婚生子的财产继承权。
王律师最后安慰她们:“孙曼莉目前怀孕才三个月吧?距孩子出生还有半年多时间呢。也许这半年内会出什么意外也难说,毕竟胎儿流产也是常有的事。”。
王律师的话让唐素兰心念一动。一走出律师所,她就低声对女儿说:“楚翘,孙曼莉要是真生下了孩子,打起官司来就可以分走六分之一的财产。也有上千万呢,就这么便宜了这个**我实在不甘心。钱咱们虽然损失得起,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妈,不然怎么办呢?难道像宫斗剧里演的那样想办法打掉她的胎儿嘛!”
程楚翘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唐素兰却立即点头:“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这个**就是仗着肚子里有货才能兴风作浪,孩子要是没有了,她也就没戏可唱了。”。
程楚翘怔了怔:“妈,您还真这么想啊!”
唐素兰咬牙切齿:“当然,与其等她那个孽种生下来闹心,不如趁早消灭掉。对付这种五行缺德、命中带贱的**,不狠一点不行。”
程楚翘虽然脾气不好,有时易躁易怒,但脑子还是相当清醒的,立即反对:“妈,虽然我也很讨厌孙曼莉,也想狠狠收拾她一顿,也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 来。但是,打掉她的胎儿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事。这也算是一种变相杀人,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妈您说,您敢下手吗?您又打算怎么下手呢?去踢她的肚子还是 把她推下楼梯让她流产。她可以告你故意伤害罪,告到你坐牢还要赔她一大笔钱,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程楚翘实事求是的一番话,让唐素兰沉默了片刻,又试探着开口说:“咱们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吧,花钱找个人去干就行了。没有证据她也赖不到咱们头上来的,只能干吃哑巴亏。”
“妈,那样就更不行了。如果花钱找人干这种事,那个人可以用这个秘密无休无止地勒索咱们,以后都别想有清净日子过。”
唐素兰很不甘心地嘟哝着:“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曼莉把那个孽种生下来分家产吗?”
程楚翘同样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如果事情实在闹到了那一地步,妈,咱们也就只能认了。不过,这个孙曼莉这么可恶,也许老天爷会收拾她,让她生不出孩子呢?我相信报应这东西一定是存在的,也许它经常迟到,但应该不会旷课的。”
程厚德的猝然离世,除了留下孙曼莉仗着胎儿争产这件麻烦事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让唐素兰和程楚翘母女俩头痛。那就是皮具公司的经营管理该怎么办?程楚翘当 然是代替父亲接管公司的首选,可她根本就不是这块材料。唐素兰也同样不行,母女俩都不具备挑起这个大梁的能力。只是这副担子不扛不行,程楚翘也只能勉为其 难地正式就任了总经理一职。。
对程楚翘的上任,公司其他几位股东都忧心重重,谁都知道这个娇娇女难以挑大梁。但程家有着公司的绝对控股权,程厚德的独生女儿作为唯一继承人接管公司理 所应当。几位股东再不放心也只能先持观望态度,让她表现一下再说。为了她能表现良好,也特意安排好几位元老级管理人员扶持她、教导她如何管理经营好一家公 司。
与此同时,徐瑛华也很有“上进心”地撺掇着母亲唐素梅去向姨妈提议,把她提拔起来任副总经理,协助程楚翘一同管理公司。唐素梅自然要帮女儿说话了:“素 兰啊,现在厚德不在了,楚翘又没有任何管理公司的经验,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也没个头绪。瑛华好歹在公司帮了她姨父好几年,对公司的内部运作比较熟悉。不如 把她提到管理岗位上去帮楚翘一把,楚翘也能轻松一些。”
唐素梅的提议唐素兰倒也认可,只是和女儿商量时,程楚翘想也不想地就一口拒绝了:“不行,表姐在财务部只是一个出纳,并没有任何管理经验,怎么可以一下子就提到副总经理的岗位上。就凭她是皇亲国戚吗?这样不能服众的。”
顿了顿后,她又说:“说起来,我空降到总经理这个岗位上,其实也挺让人不服的。但我是程厚德的女儿,程家这份家业就该是我继承,这一点谁也无话可说。可 表姐绝不能因为她的亲戚身份就也一步登天变成副总经理。那样可就太寒了那些实打实干上来的管理人员的心了。他们还会猜疑我是不是在找自己人来取代他们,那 公司可就要人心大乱了。”。
唐素兰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楚翘,你想得比妈周到,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唐素兰不知道,程楚翘之所以坚决拒绝徐瑛华提升副总,除去上述的理由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因为徐瑛华曾经为孙曼莉通风报信的行为,已经让她无法再信 任她。而且孙曼莉在律师所突然抛出手上有程厚德的头发可做dna鉴定这一杀手锏时,程楚翘震惊过后也立即怀疑上了徐瑛华——是她私下窃取了头发给孙曼莉 吧?只有她有这个动机和机会。。
然而怀疑归怀疑,程楚翘却苦无证据证明这一点,只能暗中失悔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后,自己因为太过伤心而一时失察,没想到要提防徐瑛华。父亲一死,姨妈和表姐都陪着她们母女俩一起痛哭流涕,那份休戚与共的悲痛,让她根本都想不到表姐还会继续胳膊肘往外拐的吃里扒外。
徐瑛华既然有着一再吃里扒外的重大嫌疑,程楚翘如今对她的心理就是不得不防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意把徐瑛华提拔起来协助她管理皮具公司。她怕她又会在背后捅刀子动手脚什么的,宁可先小人之心一点,坚决摒弃她于管理层外。防微杜渐远胜过亡羊补牢。。
无可奈何地顶替父亲接管皮具公司后,程楚翘每天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里的日子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度日如年。从清高的艺术家到庸俗的生意人,完全不能兼容 的两个属性让她苦不堪言。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公司那一大摊子事,她也看不懂桌子上那堆工商、税务、财务、利润各方面的文件和报表,这个总经理实在当得不胜其 烦。
唐素兰知道女儿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个总经理,笑眯眯地给她派了一个救兵:“楚翘,我跟敏达说了,让他有空就去公司教教你。这方面他的能力很强,你可以好好向她学习学习。”
自从汤敏达出面帮忙料理了程厚德的丧事后,唐素兰几乎就把他当成准女婿看待了。虽然程楚翘依然只当他是普通朋友,但唐素兰乐观地认为汤敏达从普通朋友到 男朋友那只是迟早的事,她也很乐意帮助他完成这个质变过程。因为在她看来这个未来女婿实在堪称最佳人选,无论外表、人品、家世、能力都和女儿很般配。
所以,在程楚翘赶鸭子上架地当着皮具公司的总经理时,唐素兰马上安排了汤敏达出任管理学“导师”。教导女儿还是其次,主要是想为他们“日久生情”创造机会。而且如果他们的关系明确定下来了,就算女儿依然学不会管理公司也不要紧,完全可以交给能干的女婿嘛!
汤敏达对这项兼职工作表现出空前的热情,他每天都会跑来公司帮程楚翘看文件,不厌其烦地教她如何管理一家企业。可惜程楚翘在商业方面实在没天赋,是个典型的落后生。她上了不到一个星期的班就烦躁得只想摔东西:“每天一进这个办公室我就头痛。”。
汤敏达像一个耐心的好老师那样一再鼓励她:“楚翘,你很聪明的,只要你肯花心思在这方面,你一定可以胜任这个总经理的。”
程楚翘自己可毫不乐观:“我绝不否认自己是聪明的,但聪明也是要看哪方面的。在做生意这方面,我觉得自己基本属于弱智水平。”
汤敏达继续打气:“不会的,楚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你一定可以做好这件事的。”
无论汤敏达怎么鼓励和打气,程楚翘当这个总经理还是当得越来越烦。这天早晨,烦得要命的她驾车离开家后没有去公司上班,而是关掉手机去了自己的私人画室。已经好久没有摸过画笔了,她无比怀念独自一人在画室随心所欲挥毫泼墨的悠游岁月。。
在画室安静地画了一上午的画后,程楚翘重新开机时发现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电话,绝大部分都是公司和汤敏达打来的。她烦恼地一边抚着额头,一边叹着气地走 出画室。虽然任性地躲了一上午清静,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无论愿不愿意,公司的事她还得要回去处理。
正午融金般的阳光明晃晃铺满一地,程楚翘踩着满地阳光走出和信大厦后,无意中瞥见大厦一楼的明月阁苏式汤面馆中,陶君朴正独自坐在邻窗的位子上吃午餐,侧面的轮廓线条一如山川的明秀起伏。
程楚翘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公司的,见到陶君朴立刻改变了主意。她转个身也进了汤面馆,直接走到他对面坐下,然后对过来点单的服务员说:“和他一样,蟮丝面和油爆河虾,要龙须细面,宽汤。”
服务员点完单离开后,陶君朴看着程楚翘微微一笑:“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我一直说要请你吃饭的,却一直没有约到你的时间,今天倒是相请不如偶遇了。这顿我买单,你别跟我抢啊!”
“那就谢谢你了。”顿了顿后,陶君朴看着她问:“你最近是不是很烦?”
“是啊,烦透了!”程楚翘随口答过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陶君朴用一根修长的食指指了指她的眉心:“因为这里快要皱出一个川字纹了。”
程楚翘条件反射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重重叹口气:“不会吧,我还没有皱纹呢,你可别吓我!”
“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是因为你父亲的忽然去世吗?其实有生就有灭,人终有一死,谁也逃不过这个命定的结局。你和你妈还是想开一点吧。”
“我知道,我爸已经去世了,我和妈再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只能接受已经失去他的事实。只是,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外,我们同时还要面对很多麻烦,真是烦透了。”。
陶君朴迟疑了一下:“是那天在葬礼上出现的那个女人带来的麻烦吗?”
“孙曼莉只是其中一部分,她的确很让我们头痛,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找我们打官司争遗产。不过,这个麻烦还不算迫在眉睫,现在最让我烦的是我 要接管老爸留下的公司,可我根本不是那块材料。每天赶鸭子上架一样去公司上班,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却什么都得负责的总经理,看着堆满一桌子的文件我一个头 都快有两个大。这辈子我最喜欢的事情是绘画,现在却让我去打理公司做生意。你说我能不烦吗?”
程楚翘不假思索地对陶君朴倾诉自己的种种烦恼,一种毫无保留也无需斟酌的信任,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信任。葬礼后,她一直没有见过陶君朴,倒是几乎天 天都在见汤敏达。他一直在安慰着她的丧父之痛,鼓励着她继承父业的信心,似乎是后者更亲近、前者更疏远的关系。可是她却从没对汤敏达倾诉过这些烦恼,此刻 对着陶君朴,却想也不想地就全盘托出了。。
认真地听完后,陶君朴给出一个建议:“看得出来,你对继承父亲的公司、做一个商界女强人毫无兴趣。你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出色的画家。既然如此不用勉强自己,你可以卖掉公司的股权,让别人去管理它,然后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程楚翘听得一怔:“我可以这样做吗?公司是我爸爸多年来的心血,如果我卖掉它,会不会很对不起我爸?”
陶君朴答得意味深长:“那就看你怎么选择了——你是要选择为你爸爸的心血活下去,还是为自己的梦想活下去。”
一句话有如醍醐灌顶,程楚翘立即就想明白了:“公司虽然是我爸的心血,却不是我的人生目标。我不应该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自己完全不擅长也不爱好的事情上。”。
陶君朴补充说:“而且,你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你爸爸留下的这家公司你迟早守不住,很有可能会有因经营不善而倒闭的风险。与其让你力所不逮地瞎折腾,搞到最后惨淡收场,就不如早点卖掉股权让别人接手,那样你们母女俩的利益反而更有保障。”。
程楚翘听得深以为然地直点头:“你说得太对了!公司在我手里搞不好真会弄得破产的,到那时候可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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