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在时间荒野上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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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今晚的这顿相亲宴,汤敏达一开始还是挺兴致勃勃的。因为之前介绍人朱太太对他说起那个女孩子时,反复强调她是如何如何的美丽动人,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这才破例答应了相亲,想要一睹这位大美女的庐山真面目。

    然而,在梅花雅室的会面却让汤敏达有些失望。虽然坐在对面的那位徐瑛华**也不能说不漂亮,但那种漂亮很普通很寻常,就像开在路边花坛里的三色堇,小巧的花朵蓝紫红黄开得色彩缤纷,看上去也赏心悦目,可是并不能令人惊艳。而他想像中的那位大美女应该像一朵牡丹,有着一出场就能让人惊其所艳的美与魅。

    想像与现实的落差有点大,汤敏达对这场相亲从兴致勃勃变成了兴致泛泛。期间他还借故离开了一会儿,盘算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尽快结束这顿相亲饭。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当他重新回到梅花雅室时,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和他想像中完全契合的美人。徐瑛华可以算漂亮,而她却是美——一种能够瞬间**人心的美。

    只有真正的美人,才拥有这种**的超强气场与魅力——短短一刹那间,就以一种无坚不摧见血封喉的美,让人完全来不及抵抗地彻底沉沦。

    汤敏达还以为这个晚上无艳可惊,没想到却还是被惊艳了一把。眼前的这位美女颜值非常高,气质非常好,美丽得无法形容,明艳得光芒四射。虽然徐瑛华从头武装到脚的盛装而来,而她只是一袭白色宽松衬衫搭配一条晴空蓝的牛仔铅笔裤,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依然醒目抢镜。生生把徐瑛华衬成了一个挂满名牌衣服的活体衣架。而她宛如一朵栀子花般雪白娇嫩的素颜面孔,也生生把徐瑛华那张精心妆饰过的脸蛋衬成了一块调色板。

    当汤敏达微笑着和程楚翘握手时,耳尖地也听到了朱太太和唐素兰的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是货不对版,我就奇怪为什么朱太太夸得那么天上有地下无的一个人,见了面怎么却这么平淡无奇。敢情他们是换了人啊!

    程楚翘和汤敏达握手时,格外鲜明地感觉到表姐徐瑛华一双眼睛就像两把飞刀一样扎向自己。她暗中叹口气:看来今天又要躺枪了!表姐肯定又要怪我坏了她的好事。

    程楚翘离开梅花雅室,重新回到外头大厅的座位时,是汤敏达亲自送出来的。当管嫣看见他们俩一起走过来了,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程楚翘为他们介绍:“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管嫣,管嫣,这位是这家餐厅的老板汤敏达。”

    汤敏达礼貌地对管嫣微笑了一下:“你好。”

    管嫣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能被动地回应:“哦……你好。”

    殷勤地为程楚翘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后,汤敏达十分绅士地弯腰一笑:“楚翘,今晚你这桌我请,请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程楚翘大方地点点头:“好,那就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了。现在你不用招呼我们了,去里面招呼好我妈她们吧。”

    汤敏达恋恋不舍地离开后,管嫣马上追问程楚翘:“楚翘你刚说什么?你妈妈也在里头吃饭吗?”

    “是啊,不止我妈,还有我姨妈、我表姐和一位朱伯母。还有她们今晚不是纯粹来这儿吃饭的,是带我表姐来和汤敏达相亲的。”

    管嫣惊讶极了:“什么?你表姐今晚在这儿和汤敏达相亲?”

    “是啊,你和她又同时看中一个男人了。你们的眼光看来很一致啊!”

    管嫣更加惊讶了:“什么叫我和她又同时看中一个男人了……哦,难道你表姐之前也看中了陶君朴吗?”

    程楚翘一边点头一边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管嫣,还顺便对她说了这场相亲原本是朱太太为自己张罗的,因为她的拒绝才改成了徐瑛华。说到最后叹口气:“早知道她们在这里相亲,我就不来了。现在汤敏达摆明了没看上我表姐,她肯定又要怪我坏了她的好事。刚才汤敏达送我出来时,她瞪着我的眼光简直像是想杀人——眼光如果真能杀人的话,我绝对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管嫣半真半假地笑:“可以理解了,因为我都有些想杀人了——我也看中了汤敏达啊亲。现在他的眼里却只有你,我还没来得及开始就没戏了。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程楚翘苦笑:“拜托,管嫣,你是我硕果仅存的一个好朋友,别也因为这个理由和我翻脸好不好?”

    “谁让你长得太漂亮了,走到哪儿都存在感爆棚,有你在的场合别人永远只能沦为背景板,结果当然只能是美到没朋友了。”

    “亲,你这口气不是真的打算跟我绝交吧?”

    管嫣一脸假装认真的思索状:“嗯……暂时还容得下你,不过下回物色潜在的男朋友时得和你拉开距离才行,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制造不安全因素了。”

    她们俩正交谈着,桌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一抬头却是徐瑛华。她一脸恨恨然地盯着程楚翘,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冷锐得如一把冰锥:“程楚翘,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表姐,你不会认为我是故意来破坏你相亲的吧?我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你今晚在这相亲。”

    “你骗谁呀?姨妈安排的相亲,你会不知道地址?你一定是故意的。”

    程楚翘一脸跟她说不清的郁闷烦躁:“我为什么要故意呀?请问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哇?”

    “虽然之前你拒绝了这次相亲,但是你一定是事后想想又后悔了,不愿意被我得到条件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所以故意跑过来搞破坏。程楚翘你心理阴暗,哪怕是你不喜欢不想要的东西也绝不肯便宜了别人,对不对?”

    程楚翘原本还想好好跟表姐解释,却被她这番话气得实在忍无可忍:“谁心理阴暗了?你才心理阴暗好不好!动不动就怀疑我在故意跟你过不去,表姐你该不是宫斗剧看太多了看出了被害妄想症吧?”

    徐瑛华固执己见:“你别撇得这么干净,你今晚出现在这里会仅仅只是巧合吗?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管嫣小心翼翼地插嘴说:“瑛华姐,真是巧合了,今晚是我叫楚翘来这里吃饭的,不然她都根本不知道这家餐厅。”

    徐瑛华冷笑:“管嫣,你和她是好朋友,你当然会偏帮着她说话了。我要是相信你我就是脑残一个。”

    程楚翘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怎么难道你不是脑残吗?我怎么觉得你脑子有病已经很久了。表姐,友情提示你一下吧,出门左拐就有家脑科医院,有病得治不用谢。”

    徐瑛华气得尖叫起来:“程楚翘,你才脑残,你们全家都脑残。”

    程楚翘脸一板:“怎么说话的?跟我吵架没关系,别扯上我全家。我妈可是你姨妈,你骂她像话吗!”

    徐瑛华恨恨地瞪着程楚翘不再说话,她也不想再跟她继续这样的谈话,拿起手袋叫上管嫣一起离开了:“我们走吧,跟她谈话简直是浪费生命。”

    目送着她俩的身影双双走出餐厅时,满脸恨意的徐瑛华用力跺了一下脚,声音极轻极细地喃喃自语:“程楚翘——那天那个唐欣为什么就没有划花你的脸呢?为什么就不干脆直接捅你一刀呢?那样就天下太平了!”

    这天晚上,程楚翘回家后不久后,母亲唐素兰也回来了,一脸喜孜孜地敲开她的房门告诉她:“楚翘,今晚那个汤敏达你也见到了,你觉得他怎么样?小伙子简直比朱伯母说的还要出色,对吧?”

    程楚翘刚刚沐浴完出来,裹着一件白色浴袍,披散着一头长长的黑发,雪白的肌肤上还带着晶莹水珠,清艳如一株新荷初出水。她一边慵懒地用毛巾搽着湿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又怎么样,和他相亲的人是表姐,又不是我,妈您跑来问我他怎么样干吗?

    “楚翘,敏达已经知道了朱伯母原本要为他介绍的人是你,他也对你很有好感。瑛华那边,他婉转地表示了只做普通朋友。”

    “这么说他真是没看上表姐看上我了,omg,表姐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瑛华是有些不太高兴,但是这也没办法的事。敏达既然对她没感觉,那谁也不能勉强他,是吧?楚翘,我觉得这小伙子不错,他既然对你有意思,你不妨先和他接触一下。”

    “no,我对他可没感觉,您也不能勉强我,对吧妈?”

    唐素兰有些不明白:“楚翘,汤敏达无论哪方面都和你很般配呀,你为什么就对他没感觉呢?”

    程楚翘斩钉截铁地说:“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没有为什么。妈,总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您什么都别说了。说也白说。”

    23、

    周二下午,又是程楚翘去景家教绘画课的日子。她特意带上了那两件白衬衫,想等景逸兴从医院回来后拿给他试试合不合身。如果不合身,她就再去商场换一下。

    景逸兴这天却一直迟迟没有回家。程楚翘等不及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声音疲惫极了:“楚翘,阿静病情恶化了,医生正在抢救,我现在回不去。晚上的课,请你按学生名册上的联系号码帮我打电话都取消了吧,谢谢。”

    程楚翘听得心里一揪,挂掉电话后,她有些恻恻然地看着眼前这套小而温馨的房子。形形□□精巧别致的装饰物,无声流露出女主人曾经花费在这个家上的心思。可现在她却即将不久于人世,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从景家出来后,程楚翘想了想,买上一份晚餐送去医院给景逸兴。当她在医院找到他时,他正独自坐在妻子的病房外,弯着腰,双手捧着脸,一副心神俱疲倦怠不堪的姿态,看得她不由地生出几分心疼:“景老师。”

    景逸兴抬起头:“楚翘,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一个人守在这里,一定还没顾得上吃饭,就买了一份晚餐给你送过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要了一个排骨饭。可以吗?”

    景逸兴一脸深情的缅怀:“当然,我最喜欢吃排骨了。以前阿静经常烧排骨给我吃,以后恐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程楚翘也替他伤感:“景老师,你别太难过了!师母现在怎么样?”

    “医生还在抢救,我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位医生和两个护士就从冯静的病房里一起走出来了,医生对景逸兴说:“经过抢救,你太太现在的情况暂时又稳定住了。”

    景逸兴眼底有一丝失望一闪而过,口头上却要表示喜悦:“太好了,谢谢医生。”

    “不过她的并发症越来越严重了,再次出现危急情况时,估计就很难抢救回来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随着医生的话,景逸兴脸上的表情变得伤心不已,他颓然无力地跌回椅子上,重新用双手捂住了脸,肩膀一抽一抽着似在无声哭泣。一个成熟男子难以自抑的悲伤落泪,最容易得到女人的怜爱与同情。程楚翘忍不住母性泛滥地在他身边蹲下,一只纤纤玉手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说:“景老师,我知道你很难过,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感觉到身旁程楚翘的吐气如兰,感受到她纤纤玉手的温暖柔软时,景逸兴何止好受一点啊,简直不要好受太多,埋在手心里的脸偷偷地畅意微笑。

    冯静既然情况暂时稳定了,看见景逸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医生建议他先回家休息一下。程楚翘主动提出送他:“景老师,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了。”

    景逸兴没有拒绝:“楚翘,那就麻烦你了。”

    开车载上景逸兴离开医院不久后,程楚翘接到了陶君朴打来的电话:“程楚翘,你说过五点半会来公司送房子钥匙公司给我,现在都快六点了。”

    程楚翘这才想起来,上午陶君朴曾把修改后的设计图在网上传给她过目。她看完后十分满意,让他就按这个设计方案开始装修。装修前,她需要把房子钥匙交给他,他才能派公司的施工队过去把房屋的旧装修拆掉,再开始新的装修施工。她当时答应他下午五点半给他送钥匙的,可是景逸兴这边的事让她给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临时有事给忘了,不过我现在可以马上赶过来,你还在公司吗?”

    “嗯,正准备下班了。”

    程楚翘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请再等我五分钟,五分钟后我就可以开到你们公司楼下了。”

    结束了通话后,程楚翘有些歉意地对景逸兴说:“景老师不好意思,我先拐去另一条街送一下钥匙,然后再送你回家。”

    “没关系,听起来好像是我耽误了你的事,我不好意思才对。”

    “没有没有,你绝对没有耽误我的事,是我自己粗心忘了事。好在他这个电话打来及时,正好车子就开到了他公司附近。”

    景逸兴一副貌似随口询问的口气:“这个他是谁呀?你要送什么钥匙给他?”

    “哦,他是一位室内设计师,我有套房子要重新装修,请他帮我设计新的装修方案。设计稿已经做好了,我很满意,现在要拿钥匙给他们开始装修施工了。”

    听明白是无关紧要的闲人,景逸兴心底暗暗松口气,他可不希望这个紧要关头程楚翘突然移情他人,那样他可就未免太功亏一篑了!

    程楚翘把车开到旭日公司楼下时,陶君朴正好从大楼里走出来。马路边不方便停车,她也就没有下车,直接降下车窗叫他:“嗨,陶君朴。”

    听到她的声音,陶君朴转过身朝着车头走过来。走到车窗边,他弯下腰接过程楚翘递出的钥匙,微微一笑:“你这个五分钟倒是很准时。”

    程楚翘很是过意不去,反复道谢:“真是非常非常不好意思,我平时绝不是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今天实在是因为有事给忙忘了。”

    “没关系,反正也没耽误我太多时间。那明天我就让施工队进去施工了。对了,屋子里的家具怎么处理?”

    “那个我上午已经联系好了一家慈善机构,全部捐掉了。他们明天早晨八点钟就会派人来搬走,请你的施工队协助一下吧。”

    “好的。另外,房子的装修设计和装修材料虽然你整体打包给了公司,但是那些材料你是否要一起去选购?还是全部交公司全权负责?”

    程楚翘想了想:“交给公司负责是不是等于交给你?”

    陶君朴点点头:“差不多,主要的装修材料基本上都要由我来选定。”

    “那就交给你吧,交给你我放心。”

    “不过有些材料恐怕还是需要你一起去选购,比如地板、墙纸、灯具、洁具等,因为有个人喜好的因素在内,必须要选你自己满意的东西。”

    “这倒是,那选购这些东西时你打电话叫上我一块去吧。”

    “好的。”

    景逸兴在一旁静静听了大半天,这时候突然插句嘴:“楚翘,你如果要买装修材料的话,我有个学生的家长就开了一家装修材料公司,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看。”

    “好啊,谢谢你景老师。”

    景逸兴不开口,陶君朴也就不留意他,他开了口,他就下意识地朝他看了一眼,程楚翘顺势为他们介绍:“陶君朴,这位是我美院的老师景逸兴。景老师,这位是陶君朴,对了,他也是我们美院毕业呢。”

    景逸兴朝陶君朴微笑了一下:“哦,你也是美院的学生啊,环艺系毕业的吧?”

    陶君朴点了点头,景逸兴又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届?”

    陶君朴答非所问:“程楚翘,你们该走了,这里不让停车,小心罚款。”

    程楚翘也知道这里不能停车太久,便和陶君朴道别发动车子离开了。她没有在意刚才陶君朴的答非所问,景逸兴却注意到了。自从陶君朴一露面,他就暗生戒备之心。没见面前他当他只是无关紧要的闲人,可是见了面他的想法就不一样了。这个年轻俊朗温文尔雅的设计师,实在大有潜力成为竞争程楚翘芳心的强劲对手,给他的感觉是不能不防。

    留心到陶君朴似乎是刻意避而不答他毕业于哪一届时,景逸兴自以为发现了他的问题,一脸思索状地问:“楚翘,你知道这个陶君朴是哪一届毕业的吗?”

    程楚翘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嗯,他好像是大我一届的师兄。怎么了?”

    “刚才我问他哪一届毕业的,他没有回答,好像在有意躲避这个问题。如果他真是h美院毕业的学生,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避而不答呢?除非他并不是h美院毕业的。”

    程楚翘一怔:“景老师,你的意思是……他伪造了学历吗?”

    景逸兴反问:“我的确有这个猜想,难道你不觉得他的避而不答很可疑吗?”

    程楚翘忽然回想起来,她第一次去陶家道谢时,也随口问过陶君朴是哪一届毕业的,是否是大她一届的师兄,那次他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而不语。一念至此,她也不禁有些讶异:“是啊,以前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正面回答我。”

    “他一定有问题,所以心虚不敢回答。”

    程楚翘有些无法接受:“不可能啊,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弄虚作假的那种人。”

    “我现在就用我的教师账号和密码登录校网查询一下,看他到底是不是h美院毕业的。”

    景逸兴马上用手机登录校内网,信心满满地准备揭穿陶君朴的“假面目”,查询的结果却让他万分惊讶,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这不可能吧。”

    这时,程楚翘已经把车开到景逸兴家楼下停稳了,看见他那么惊讶的样子,她好奇地把头凑到手机屏幕前一看,结果和他一样惊讶万分:“啊——陶君朴居然比我高五届,十三岁就考进h美院了。天才少年啊!”

    程楚翘毫不掩饰的惊叹声落入耳中时,景逸兴满心都是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本意是想拉低她对陶君朴的印象分,却事与愿违地拔高了他,心里就像被塞了一堆苦瓜似的既苦涩难当又堵得厉害。这种郁闷难受的感觉,直到他回到家,看见程楚翘放在客厅的那两件白衬衫后才减轻了许多:楚翘她一向喜欢成熟型的男人,那个陶君朴还是个毛头小伙子,不是她钟爱的类型,或许我也不用担心太多了。

    24、

    这天晚上,程楚翘独自在卧室里,一派好奇满满地打电话和管嫣聊起陶君朴:“你能想像吗?他只比我们大一岁,却比我们高了整整五届。我们考进h美院读大一时,他都已经读研究生了。我们大学还没毕业,他都已经硕士毕业了!我还一直自以为是天才,结果跟他一比简直成了庸才一个。”

    管嫣也听得惊讶极了:“omgd,陶君朴怎么这么牛哇!真是太天才了!让我等庸材只有俯首膜拜的份儿。唉,他要是没有那个什么猝死基因,我一定非他不嫁。虽然这年头帅哥有,天才也有,但像他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类型却像大熊猫一样稀有。就是可惜随时会翘辫子,果然世事没有十全十美一说哇!”

    刚刚和管嫣通完电话,程楚翘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话筒里的磁性男声却带着几分耳熟:“你好楚翘,我是汤敏达。”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程楚翘意外之后又马上反应过来,“我妈告诉你的吧?”

    “是啊,伯母给了我你的手机号码。大家都是年轻人,认识了做个朋友也无妨吧?”

    程楚翘直言不讳:“ok,如果你只是想和我做朋友那绝对没问题,但如果是女朋友就问题很大。我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吧,免得浪费你的时间——汤敏达,你很好很出色,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汤敏达轻笑:“哦,楚翘,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呢?”

    “我是大叔控,对我来说正太少年皆尘土,人间正道是萌叔——我喜欢成熟稳重有底蕴的熟男。你如果再大上十岁就是我的菜,可现在你还嫩了点,只能sorry了!”

    汤敏达并不气馁:“没关系,虽然我还不是熟男,但也算得上是亚熟男一枚,也许你慢慢会发现我的魅力并不逊于熟男呢。总之让我们先从普通朋友做起吧。”

    程楚翘无谓地一笑:“行,做普通朋友没问题。”

    次日早晨,程楚翘醒得有点晚,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多了。当她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来时,发现落地长窗外的露台上,有一只鸟儿正在鸟笼里埋头啄食着玉米。那只鸟看起来像是鸽子,可浑身羽毛都是黑色的,黑得像漆一样油光发亮,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般的蓝紫色光泽。

    放了这么久的玉米粒,终于成功地吸引到了一只鸽子莅临,程楚翘激动了,马上拍张照片放到微博上分享:“看,我家露台上飞来了一只吃玉米的鸽子。”

    很快就有网友回复她:“搞笑,这是鸽子?美女你对鸟类的认识真心让人无语,这是明明是鸟鸦好不好?”

    程楚翘惊讶地按着手机键打字询问:“这是乌鸦?怎么看起来长得那么像鸽子呀!”

    “拜托,乌鸦和鸽子虽然长得有那么一点像,但是乌鸦要丑多了好不好?鸽子嘴小乌鸦嘴长,鸽子是咕咕叫乌鸦是嘎嘎叫,而且叫起来很难听,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不祥之兆,所以有句俗话‘老鸦叫祸事到’。”

    程楚翘还将信将疑着,母亲唐素兰敲敲门走进卧室问:“楚翘,你今天怎么还在睡呀?”

    “哦,我已经醒了。对了妈,您看这只鸟是不是鸽子啊?”程楚翘指给母亲看露台上那只黑鸟,只一眼,唐素兰就认出来了,立马叫起来:“什么鸽子啊,这是乌鸦。乌鸦是不吉利的鸟,快快快,赶紧赶走它。”

    程楚翘不以为然:“妈,不至于吧,一只鸟而已,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别赶它了,它吃完了自然会走。”

    唐素兰不认同:“不行,这种灾鸟必须赶走。”

    一边说,她一边随手拿起搁在沙发椅上的一本杂志,推开玻璃门就朝着鸟笼砸过去,砸得乌鸦立即振翅高飞走了,一边飞一边嘎嘎乱叫,叫声果然嘶哑难听。

    程楚翘哭笑不得:“妈,您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一只鸟儿过不去。”

    程楚翘吃过早饭后驾车离开家,经过华景苑公寓楼时,她联想起了那个天才的陶君朴,戴上耳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喂,陶君朴,我是程楚翘。我的房子是不是已经开始动工了?”

    “嗯,慈善机构的人刚刚把家具都搬走了,正准备开始动工。对了,有个衣柜里发现了一本相册,看起来都是你小时候的。我把相册留下了,你几时过来找我拿吧。”

    “是吗?太感谢了!那我现在就过来。大约十五分钟后到。”

    一刻钟后,程楚翘把车开到了绿杨小区,在老房子楼下见到了陶君朴。他正站在那株梧桐树下,静静仰望着头顶浓密碧绿的树荫,深邃的眼神如望故人。她再次有所触动:他这样子看起来真是眼熟啊!我一定是以前见过的,可到底是何时何地见过呢?

    程楚翘有些困惑地下了车,朝着陶君朴走过去,他有所感应地回过头微微一笑,递给她一本相册:“你来了,物归原主。”

    程楚翘接过那本相册随手翻了翻,大都是她十二三岁时的相片。合上相册后,她有些好奇地看着陶君朴问:“陶君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你有点眼熟的感觉。”

    陶君朴微笑:“是吗?那可能是在学校里见过面吧,别忘了我们都是h美院毕业的。”

    一说到这个,程楚翘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了:“是啊,我们都是h美院毕业的。陶君朴,我以前还一直以为你只是高我一届的师兄,昨天景老师特意上校网一查,y god,你居然十三岁就考上大学了,你这么牛请问你爸妈是怎么培养你的?”

    在程楚翘的一番话中,陶君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重点:“景逸兴为什么要上校网查我?”

    程楚翘笑着说:“哦,他问你是哪一届毕业时你答非所问,让他误会你是不是在虚报学历。结果证明纯属误会了。”

    陶君朴一扬眉:“他总是这么习惯把人往坏处想吗?”

    “没有了,景老师他人很好的。只是可能因为最近他太太的病情恶化,让他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误会你吧?”

    “他太太怎么了?”因为景逸兴已经误会了陶君朴,程楚翘不想再让陶君朴也误会景逸兴,于是把有关他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他和妻子冯静众所周知的恩爱,以及冯静出事后他不离不弃的痴心长情。最后强调地问:“怎么样?景老师这个人很不错吧?”

    陶君朴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侧着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听起来的确不错,就是看起来有点奇怪。”

    程楚翘不明白:“哪里奇怪了?”

    “据你所说,他太太出事后他这一年来都深陷在痛苦伤心中,可是他的表情纹却没有一点痛苦伤心的痕迹。所以看起来有点奇怪。”

    “你说什么?什么表情纹?”

    陶君朴淡然解说:“任何表情在长年累月的积累下都会形成表情纹,比如老是皱眉头会在眉间形成川字纹;经常大笑会笑出眼角纹;而一个长期痛苦伤心的人,眉间和嘴角会留下深深的愁苦纹。可是景逸兴却没有愁苦纹,看起来他的表情肌似乎并不在愁苦状态哦。”怔了怔,又怔了怔,程楚翘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陶君朴话里的意思,她蓦地忿然了:“陶君朴,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觉得他是在假装痛苦伤心吗?你才见了他一面而已,凭什么这么说他?你以为你是谁呀?长着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吗,可以法眼一开就知道谁是妖魔鬼怪?我告诉你,景逸兴绝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程楚翘突然的大光其火,让陶君朴蓦然若有所悟地看向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多嘴。片刻的踌躇后,他终究还是说出了想要说的话:“看来……你喜欢他。”

    几年来,程楚翘对景逸兴的秘密情愫一直隐藏得很好,除了管嫣知道外,从没被别人看破过。这一刻陶君朴却一语道破,而且是肯定无比的陈述句,让她整个人为之一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因为女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这么激烈地维护一个男人——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

    程楚翘目瞪口呆地看着陶君朴,他也坦然迎视着她的目光,一双清澈如水又洞若观火的眼睛:“我刚才的话没什么特别意思,只是纯粹从理论角度稍微分析了一下景逸兴的表情纹。当然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的分析纯属业余水平,不科学不完全不具备可信度。我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吧,如果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

    交浅无法言深,陶君朴知道自己只能点到即止。如果这个漂亮女孩足够聪明,这点暗示也就足够了。如果不够聪明,哪怕再多说上一车话也是白搭。所以他话一说完就马上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陶君朴走了很久后,程楚翘还站在原地发呆:我只是生气地为景逸兴说了几句话,陶君朴就看出了我喜欢他,这怎么可能啊!该不是这家伙会什么读心术吧?还有,如果他可以把我的心思说得这么准确,那么他说景逸兴的话……

    蓦然一凛,程楚翘忽然有些不敢继续设想下去了。

    25、

    上午与陶君朴短短的一番交谈后,程楚翘一整天心里都乱极了。她没有心思作画,对着画纸乱涂乱抹地挥着画笔,纯为渲染心底的疑惑烦躁。后来她干脆丢掉画笔,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网页查看何为表情纹,何为愁苦纹。

    网上这方面的信息比陶君朴说得要详细许多,还有附带图片注释。尤其人像图片的观感十分直接明晰,那些长期忧愁痛苦的人,整个面部轮廓都是下垂的,眼角嘴角,脸颊肌肉全部耷拉着,眉间纹和法令纹都很深,在面相上表现出一种愁苦之态。

    看了很多张愁苦相的图片后,程楚翘没有再在画室呆下去,而是开车去了医院。她想去找景逸兴,去当面好好观察一下他的面相,是否果真一点愁苦的痕迹都找不出来。

    医院里,正独自守在冯静病房旁的景逸兴满脸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看着昏迷大半年已经苍白消瘦得活像骷髅架子似的妻子,他厌恶不已地暗中低语:“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死拖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干吗呢?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这时,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背对着房门的景逸兴,立刻将满脸的不耐与厌恶换成一副伤心愁容。回头一看,是护士进来例行检查。

    护士走进病房不到两分钟,程楚翘也来了。她推开半开的房门进屋时,景逸兴正在替昏迷中的冯静按摩手脚,动作轻柔如呵护婴儿。而护士一边细致检查冯静的各项生命指标,一边夸他:“景老师,你对你太太真好,她病了那么久,你就不离不弃地陪了那么久。如果评选年度最佳丈夫,我一定提名你入围。”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夫妻那么久,以前都是她尽心尽力照顾我,现在我也该尽心尽力照顾她。这也是夫妻间该有的情分。”

    说话间,景逸兴忽然发现了程楚翘,咦的一声:“楚翘,你怎么来了?”

    “哦,景老师,我来医院看一个朋友,顺便过来看看你和师母。”程楚翘一边答,一边专注地看了看景逸兴的脸。这张脸实在是有些太光滑了,三十五岁的年纪依然皮光肉滑,除了眼角几道微微的细纹外,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她之前查看过的愁苦纹面相,在他脸上的确找不到——心半信又半疑地蓦然一紧。

    护士很快做完例行检查走了,景逸兴招呼程楚翘坐,他则继续替冯静按摩,从双腿一直按到脚底:“阿静虽然一直在昏迷中,但并不是毫无知觉,我多替她做做按摩她会舒服一些。”

    看着景逸兴的一双手反复按摩着冯静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双脚,从动作到表情都无比温柔。原本半信半疑的程楚翘,心里的信任渐渐压倒了怀疑:如果他对妻子没有爱的话,怎么会这么温柔地替她按脚呢?那双脚简直就和骷髅没区别!换成别人估计碰都不敢碰,譬如我。我不应该怀疑景老师,他和师母多恩爱所有人都知道。虽然他没有愁苦纹,但这也不代表他就不忧愁不痛苦,只是有些人基因好,皮肤不容易松驰老化罢了。

    自以为找到了正确答案的程楚翘,稍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不知道,她前脚一走,景逸兴后脚就扔垃圾一样把冯静的脚一扔,立刻去了洗手间洗手。反复用香皂洗上好几遍后,他还一脸嫌恶地搓了又搓:一双脚就像死人脚一样冷冰冰的,还全是骨头,硌得手痛,按得恶心。要不是程楚翘在,我才不会一直按下去呢。

    离开医院后,程楚翘直接回了家。她带回的相册被母亲唐素兰看见,接过去一边翻看一边说:“楚翘,你把这本相册带出去干吗?”

    “不是我带出去的,是我带回来的。绿杨小区那套房子今天开始装修工程,陶君朴说在衣柜里发现了这本相册,我就过去拿回来。”

    唐素兰不解:“呀,当初从那套老房子搬走时,我明明把所有相册都带齐了,什么时候拉下了这一本?”

    程楚翘不稀奇:“妈,您办事一向丢三拉四。这本相册被您拉下一点也不奇怪。”

    唐素兰撇了撇嘴,一边翻着相册一边感慨地换了个话题:“楚翘,你看你那时候才十二三岁,多可爱的小萝莉呀!一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我这个当妈的真是想不服老都不行了。”

    程楚翘笑着说:“那是,再过几年连我都要变老姑娘了,您不服老哪行啊!除非您是天山童姥。”

    一说到老姑娘三个字,唐素兰又马上换了话题:“是啊楚翘,你今年都二十五了,是时候找个男朋友好好谈恋爱奔结婚了。汤敏达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妈觉得你不如……”

    “打住打住——妈,别的事我都可以从了您,这方面绝对不行。汤敏达再好,我不喜欢也是白搭。”

    “汤敏达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你都不喜欢,那你到底想找啥样的?你说你说。”

    程楚翘笑嘻嘻地答得没正经:“我眼光很高的,一般人我看不上,至少也得是能拯救地球的钢铁侠、绿巨人或变形金刚那一类,或者外星人也凑合了!”

    “大**,你说个靠谱点儿的行不行?一大堆电影人物也就罢了,还扯上外星人了。我上哪儿给你找外星人去,你妈可没那能耐满宇宙给你搞星际征婚啊!”

    “妈,既然您没这能耐,那这事您就歇着吧。我自己上别的星球打听去,不劳您费心了!”

    唐素兰哭笑不得:“一说起这个你就没一句正经话,净跟我打太极。”

    嘴里一边说,唐素兰手里一边不停地翻看女儿的相册,看到几张她过生日时与亲戚朋友同学的合影照时,又有所触动地说:“这个是周为鹤呢,那年他刚考上大学,现在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唉,孩子们一个接一个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程楚翘也凑过去细看了看,点头说:“是啊,还记得那时候为鹤哥哥天天和一帮朋友在小区附近打篮球,我还经常为他加油呢。”

    话一出口,程楚翘忽然心念一动,恍惚中有桩模糊往事恍如飞鱼般从记忆海跃出,却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沉回海底。她只能怔怔出神地反复思索:咦,刚才明明有件事要想起来的,怎么一下子又给忘记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程楚翘努力想要重新捕捉那一闪而过的记忆,然而那隐约记忆已然无迹可寻,想了半天后她只能放弃,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

    一进屋,程楚翘习惯性地先去露台看看鸟笼里是否有鸟儿在觅食。远远地隔着落地玻璃门就看到一只鸟儿停在鸟笼上,她高兴地走进露台一看,发现居然又是一只黑乌鸦。那只乌鸦看见了她,立即展翅嗖的一下朝她飞过来,又嗖的一下飞走了,速度快得像闪电一样。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左脸上多了一坨热乎乎又黏糊糊的东西,并顺着脸颊往下落在衣裳上。

    瞪大眼睛看着衣裳前襟上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懵了半天后,程楚翘才气急败坏地反应过来:鸟屎!这是鸟屎啊!死乌鸦你在我儿这白吃白喝居然还在我头上拉屎,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好心挂出鸟屋放满鸟食喂鸟儿,结果却被一只不知感恩的乌鸦淋了一头鸟屎,程楚翘恶心万分地马上跑去洗澡换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后,她裹着浴袍又走进露台,打算吹一吹清凉的晚风。谁知那只黑乌鸦居然又来了,当它再次有如一道黑色闪电般飞进露台时,她有所警觉地一躲,一摊新鲜鸟粪洒在了她雪白浴袍的左肩处。

    程楚翘气得要命,冲着飞远的乌鸦嚷嚷:“喂,你有没有搞错?我招你惹你了,这么跟我过不去……”

    话没说过,她就忽然顿住了。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mgd,它该不是早晨被我妈武力驱逐的那只乌鸦吧?它是回来报仇的吗?鸟儿难道也知道打击报复吗?”

    乌鸦究竟是不是来报仇的呢?程楚翘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她悲催地发现自己的猜测正确,这只黑乌鸦摆明了是来存心跟她们过不去。

    从被武力驱逐的那天起,黑乌鸦就展开了复仇行动。它活像一架轰炸机,带着自制的粪便弹药,每天来“屎”汹汹地守在程楚翘卧室的露台上,伺机展开鸟粪空袭。只要她一进露台,它就飞到她头顶上拉屎,屡屡惨遭鸟屎袭击,气得她几乎要疯了。

    当程楚翘告诉母亲唐素兰有这么一只复仇的黑乌鸦时,她起初还不相信:“怎么可能,一只鸟而已,怎么懂报仇呢?”

    程楚翘叫苦连天:“妈,您还别不信,我都快被那只乌鸦折腾死了。再这么折腾下去我一定会疯的。”

    唐素兰于是跑去女儿卧室的露台查看究竟,当发现是她走进露台后,那只乌鸦的反应更加激烈。不但立刻俯冲到她头上拉屎撒尿,还毫不客气地在她头上啄了一口,虽然没有啄破皮却也挺痛的。这一局她惨败,无比的气急败坏:“你个鸟东西,居然在我家撒起野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甘心吃了亏的唐素兰,立刻跑到楼下拿一把长扫把,藏在身后再重新走进露台。当乌鸦又朝着她俯冲袭击时,她气势汹汹地挥起了扫把,打得乌鸦落荒而逃,还掉落了几根黑羽毛。这一局她完胜,得意洋洋:“你个鸟东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我家撒野。”

    程楚翘在一旁看得失笑:“妈,您简直太威武了!”

    26、

    日光晴美的下午,程楚翘正在私人画室的落地长窗前潜心作画。金色阳光如细碎花朵般扑满一窗,映得画纸上刚刚绘成的两朵红紫牡丹格外明艳动人。但是她自己却左看右看的不太满意,想也不想就扯下画纸一把撕了,准备休息一下后再重新画上一张。

    在沙发上躺下休息时,程楚翘发现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正好在无声震动中,便抓起来接听:“你好,哪位?”

    话筒里的声音带着笑:“楚翘,我是你的朋友汤敏达。”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嗯,我的餐厅想挂几幅国画装饰一下,听伯母提过你就是学国画的,而且有画作在新空间画廊出售,今天刚好路过,就顺便进去看了看。”

    程楚翘明白了,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你现在在画廊看我的画,打算买上几幅给我捧场吗?汤敏达,你最好别这么做,我可不喜欢别人冲着我的人才买我的画。请尊重一下我的艺术创作,不要把它当成泡妞的工具。”

    “楚翘,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了!只是因为正好想买几幅国画装饰餐厅,又听说你这位美女画家在画廊有画作出售,所以就进来看看了。老实说我不懂画,也不知道怎么评价一幅画作的好坏,只是凭感觉在欣赏。刚才楼上楼下看了一遍后,我倒看中了几幅,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作品。”

    “所有画作上都有画家的落款和印章,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那可太难为我了!国画上的书法落款就像医生签名一样难认,印章就更别提了,几乎都是一些古体汉字,估计汉语言专业的都未必看得懂。”

    这话倒也说得没错,程楚翘不禁莞尔一笑:“说说你看中的是什么画吧?”

    “我看中的是一组《梅兰菊竹》四条屏,正好可以挂在餐厅的四个雅间,是你的作品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还会继续买吗?”

    “会,这四幅画简直就是为我那四个雅间量身打造的。我首先得办好公事,再兼顾私事。当然,如果可以公私兼顾就再好不过了。”

    程楚翘想了想:“看来你真是可以公私兼顾了。这组《梅兰菊竹》四条屏就是我的作品。”

    “是吗?这么说来我和你还是有缘啊,画廊那么多画家的画,我却偏偏看中了你这组梅兰菊竹。”

    “这不算有缘,你餐厅里有梅兰菊竹四间雅室,选画时自然也容易看中梅兰菊竹的画作。一点也不稀奇。”

    “这样吧,那我再看看你其他的画,看能不能选出一幅我认为最好的同时也是你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如果我选对了,今天晚上你请我吃饭。如果我选错了,那么我请你吃饭。”

    程楚翘失笑:“这条件——无论对错晚上我都要和你吃饭,那你岂不是稳赚不赔?不行,这样吧,你要是选对了,我请你吃饭,选错了就免谈。”

    汤敏达兴致勃勃:“好,一言为定,那我先好好看画,过会儿再打给你。”

    结束了与汤敏达的通话后,程楚翘很快又接到画廊经理打来的电话,喜气洋洋地告诉她:“楚翘,有位汤先生刚刚要了你的一组条屏画。”

    程楚翘懒洋洋地答:“嗯,知道了。”

    “他还在继续看你的画呢,现在站在你那幅《空山新雨后》前面,这是你的一幅精品画,他看来有点鉴赏力。”

    “你跟他推荐我的画了?”

    “没有,他进来时,原本是有员工想为他推荐介绍几位画家和画作的,但是他拒绝了,说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欣赏,根据自己的感觉买画。不过选了你那组《梅兰菊竹》后,记住了画纸上的落款和印章后,他就知道怎么寻找你的画作了。”

    “哦,这样啊!看起来他的艺术感觉好像还不错。”

    “是啊,这位汤先生不止是艺术感觉不错,人也长得很不错呢。楚翘,有没有兴趣过来见一见这位如此欣赏你作品的顾客呀?”

    “已经见过了。前几天,在一家餐厅吃饭时认识了他。”

    经理反应很快地笑问:“楚翘,这位汤先生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因为想要追求你,所以跑来买你的画。哦程大美女,我真希望你这些死忠粉能多一点再多一点,那样画廊生意就可以节节高了。”

    “经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他今天来买画不全是为了讨好我,也是的确有需要。而且,他之前并不知道哪些是我的画作,完全是凭个人感觉在选画。”

    和经理正聊着,手机里又响起来来电提示音,程楚翘知道肯定是汤敏达打来的,便临时转接一下他的电话:“怎么样?你挑中哪一幅了?”

    “楚翘,我已经挑中了一幅画,但是肯定不能直接就在电话里说出来,因为无论我说哪一幅你都可以否认,那样对我不太公平。不是吗?”

    “你心眼还真多啊!那你说怎么办才公平呢?”

    “不如你过来画廊一趟,我们分别写下画名,再拿出来对比。这样再公平不过了,你觉得呢?

    程楚翘想了想没有拒绝:“ok,反正坐了一下午,就当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吧。那我现在过来了。”

    半个小时后,程楚翘出现在新空间艺术画廊。她穿着一件不规则下摆的浅灰色短款背心,搭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热裤,又黑又浓的长发在头顶松松挽成花苞状。十分随意的一套装束,却被她穿出了一种欧美大明星般的气场与格调。一张完美视觉效果的面孔即使藏在一副大大的黑超墨镜下,依然美得极具侵略性。那种像钻石一样艳光四射的美,立刻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汤敏达微笑着迎向她:“你的出现简直照亮了全场。”

    程楚翘不为所动:“相信吗?类似的赞美之辞我早就听腻了!”

    “我绝对相信这一点。但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形容词,真是太对不起我的语文老师了!”

    程楚翘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你到底选中那幅画了?”

    “我已经已经画名写在手机上了,等你写好了,我们就可以互相揭晓谜底了。”

    程楚翘二话不说就拿出手机写下几个字,然后亮给汤敏达看,他看了苦笑对她展示自己手机上的字:“你最满意的是《望庐山瀑布》那一幅,我选的是《空山新雨后》,看来今晚指望不上你请我吃饭了。”

    “那当然。”

    汤敏达又说:“不过我个人还真是很喜欢那幅《空山新雨后》,我要买下它挂在我的房间里。程大**,你不会不卖给我吧?”

    程楚翘侧着头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干脆地点了一下头:“ok,汤敏达,如果你真喜欢那幅画那就卖给你。不过,我希望你以后再也别买我的画了,因为这会让我觉得你目的不纯。”

    汤敏达直点头:“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办理完艺术品购物手续后,画廊方面自会安排人将几幅画作送上门。汤敏达和程楚翘一起走出画廊,她直接上了自己的车准备离开,他恋恋不舍地跟到车窗旁问:“请问程大**,真不能赏脸让我请你吃顿饭吗?”

    程楚翘想也不想地摇头:“no,我说过你输了就没有这个机会。”

    目送程楚翘驾驶着车子走远后,汤敏达毫不气馁地鼓励自己:不用灰心,这么又漂亮又有气势的白富美,当然不会一下子就能被搞定的。无论如何,今天我已经成功地把她叫出来见上了一面,已经算是胜利了!

    28、

    夜幕降临的时候,程家大大小小的几个露台全部沦为乌鸦的占领区。鸟粪雨基本没停过,每一个试图赶走它们的人都会遭到它们的集体攻击。一开始是唐素兰和程楚翘,后来是保姆和程厚德,无一幸免。

    唐素兰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这帮乌鸦真是要命,打又打不死,赶又不赶走,也不知道要折腾要几时。”

    程楚翘唉声叹气:“妈,早知道那天真应该阻止您用杂志砸那只黑乌鸦,结果现在搞出一部乌鸦复仇记来了。上露台就跟上战场似的,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我怎么知道鸟儿也会记仇和报仇哇,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没见过这种世面。这都是你闲得没事挂什么鸟屋惹出来的。”

    “妈,这根本就不关鸟屋的事好不好?错就错在您不该去攻击那只乌鸦。是您先招惹了它,它才来报仇的。现在搞成这样子都是您惹的祸。”

    “关我什么事,如果不是你挂了鸟屋,就不会招来这只黑乌鸦,现在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眼看母女俩争吵起来了,程厚德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别争这个了,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这帮乌鸦吧。”

    程楚翘没好声气:“有什么办法,就像妈说的,打又打不死,赶也赶不走,只能等它们自己撤兵了。”

    程楚翘寄希望于己方休战后,乌鸦那一方也会很快撤兵。可是她的希望却落空了,那**乌鸦霸占了她家的露台后并不肯走,也许它们会轮流去觅食,但总有鸟儿守在这里,攻击着每一个进露台的人。上露台就像上战场一样,需要时刻警惕防范与自卫。来自鸦**的持续骚扰搞得程家人都苦不堪言。

    周六上午,管嫣来找程楚翘一起去参加冯静的葬礼时,有幸目睹了露台上这场**鸦乱舞的奇观。她惊讶极了:“太不可思议了!我才知道乌鸦居然是这么聪明的鸟,还这么富有战斗力。”

    程楚翘悻悻然:“是啊,而且这战斗力绝对不渣。给我三千乌鸦,没准我可以拯救地球。不过现在我没那么宏大的志愿,我只想快点把这**鸟大爷请走,别再继续呆在我家拉屎撒尿了。”

    “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想不出来,也许我应该去请教一位鸟类专家。就是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帮忙想一想,你认识的人里头有鸟类学家吗?”

    “no,我恐怕帮不了你,这一类专业人士我可不认识。”管嫣顿了顿又说:“或许你可以去问一问陶君朴怎么办。鸟屋是他给你的,他一直在喂鸟,没准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呢。也许他可以帮到你。”管嫣这话提醒了程楚翘:“对呀,我怎么把也给忘了。嗯,参加完葬礼后我就马上去找他。”

    提起葬礼,管嫣又说:“师母病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走了。不过说真的,她病成那样子其实走了也好,对人对已都是一种解脱。就是活着的人会很难受,唉,景老师现在一定伤心死了。”

    程楚翘嘴唇一动,欲言又止,管嫣则一迭声地催她:“时间不早了,咱们赶快出发吧,万一路上堵车去得太晚了不好。”

    程楚翘想了想还是什么也不说了,拎起手袋和管嫣一块走出了家门。

    冯静的葬礼办得很隆重,告别仪式在市殡仪馆举行。棺木中被鲜花簇拥着的女子遗容平静,守在棺木旁的景逸兴一身黑衣,表情哀伤地接受着众人的吊唁。

    景逸兴的哀伤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切,可是看过那篇博文后的程楚翘,却无法不怀疑他的真切是否属实。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他根本就没有爱过冯静,一直以来的“恩爱夫妻”不过是一场伪装的恩爱秀罢了。远远地看着他,她满心狐疑地猜测着:他是真的伤心吗?如果这是假装的,那他简直可以问鼎奥斯卡最佳演技奖。

    管嫣对此深信不疑:“我就知道景老师会很伤心。果然,你看他的眼睛又红又肿。

    程楚翘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如此,景逸兴的眼睛是一副哭伤了的红肿模样。她不禁又对他有些心生信任:虽然景老师不爱师母,但也不代表他就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人吧?他和师母毕竟夫妻一场,师母也帮过他那么多,没有爱情也还是有恩情的。所以尽管他提过要和师母离婚,但师母不同意他也没有坚决起诉什么的,而是选择继续和她在一起。而且师母煤气中毒后,他也一直悉心照顾她直至她去世为止。现在这个送别师母最后一程的时刻,他应该是真的在为师母伤心。

    想来又想去,程楚翘觉得自己不应该太多疑了。景逸兴在感情方面的问题是他的私事,他一直以恩爱夫妻示人的背后或许有他的难言之隐。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两口子感情的事谁是谁非更不好说,她作为一知半解的局外人,实在不该猜测多多。

    程楚翘和管嫣一起走过去对景逸兴表示悼念之意时,他红着眼圈哽着声音说:“谢谢你来送阿静。”

    管嫣深表同情:“景老师,你节哀顺变。师母走了对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你不用太难过。”

    尽管所有来宾都劝景逸兴要节哀顺变,但他满脸依然是无法压抑的悲痛,他抬起手背拭了一下红肿的眼圈,拭出更多的泪水汹涌。程楚翘同情地递给他一包纸巾:“景老师,节哀顺变。”

    景逸兴接过那包纸巾时没拿稳,纸巾包掉了下去,他条件反射地弯下腰去捡,同时程楚翘也弯下腰伸手捡那包纸巾。她的动作比他慢了一拍,他的手压上纸巾包时,她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又热又湿,碰上去有一丝黏黏的感觉,她马上收回了自己的手。

    葬礼上来吊丧的客人很多,景逸兴一直要不停地接待吊客,她们只和他交谈短短几句就走开了。直到半个小时后葬礼结束时,才又找到机会向他道别并离去。

    开车把管嫣送回家后,程楚翘掉过车头回自己家,途经华景苑公寓时她打电话找陶君朴:“你好,我是程楚翘。你现在有没有空啊?我有点事情想找你。”

    陶君朴顿了顿才回答她:“我现在在家,不过十一点钟我就要出门了。你的事情在这之前可以谈完吗?”

    “应该没问题,那我现在上来你家找你了。”

    程楚翘第三次走进陶君朴的家门时,他家露台上正有几只鸽子在欢快地啄食着玉米粒。那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鸽子,浑身雪白的羽毛,一对琥珀色的眼睛,长得美貌极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成乌鸦的。

    看着陶家露台上停留的代表着和平的雪白鸽子,再想想自家露台上那**战斗力实在太过生猛的黑乌鸦,程楚翘倚着露台的玻璃门只有叹气的份:“唉,陶君朴,怎么同样是喂鸟,你这里有治愈系白鸽光顾,我那儿来的却是暗黑系乌鸦呢?”

    陶君朴一边为她端来一杯茶,一边闲闲地说:“你的鸟屋来了乌鸦吗?乌鸦在民间传说中是灾鸟,一向不太受人欢迎。不过你最好不要赶它,更加不要伤害它,否则你会有麻烦的。”

    程楚翘一怔,她的来意都还没有表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陶君朴就已经点明要害了。她无法不反问:“为什么?”

    “据鸟类学家们研究,乌鸦是一种相当聪明也相当记仇的鸟,千万不要招惹它。因为它对人类的外貌有识别能力,能够记住所有它认为危险的人类面孔,还会呼朋唤友地组团来报仇。任何得罪过它的人都要忍受至少长达一年的报复。”

    程楚翘听得吓了一大跳:“什么,长达一年的报复那么久?你不要吓我。”

    陶君朴定定地看她一眼,眼神瞬间明了:“呃——看样子你已经得罪它们了?”

    “没错,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前几天早晨有只乌鸦来我的鸟屋啄食,被我妈用杂志砸了一下,结果当天它就跑回来洒鸟粪报仇,又被我妈用扫把赶走了。可是这个家伙后来又带着另外几只乌鸦杀了回来,又被我妈用水管轰跑了,谁知道它再接再厉地继续领着十几只乌鸦跑来报仇。现在我家就驻守着一支乌鸦军团,所有露台都成了它们的战场。它们不但攻击每一个走进露台的人,还不停地在露台上随地大小便——我真心无法理解它们哪来那么多大小便,露台都快成粪坑了!”

    陶君朴张口就给了她答案:“因为鸟没有膀胱,直肠也很短,所以它们能在短时间内不停地拉屎撒屎,这是它们的强项。”

    程楚翘叫苦不迭:“这强项的确超级强,也超级烦——现在我一回家就被鸟粪味包围着,都快烦死了。你说它们这样的报复至少长达一年,omgd,看来我们非搬家不可了。”

    “就算你搬了家,这些乌鸦再在其他地方见到你时也照样会攻击你的。因为他们已经记住了你的面孔,你依然是他们眼中的危险分子。”

    程楚翘失声叫了起来:“啊——不会吧。那怎么办?难道真要跟这**乌鸦耗上一年吗?天啊!杀了我算了!”

    30、

    中午十二点一刻后,陶君朴来到了汤家。这个时候正是饭点上,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饭。他一进门就连声道歉:“对不起,临时有点事耽误了。让你们等我真是不好意思。”

    汤敏达没好声气:“你知道就好,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人,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汤自毅打圆场:“没关系,都是一家人,等一等有什么要紧的。好了,可以开饭了,大家都去餐厅吃饭吧。”

    汤敏敏却坐着不动:“你们吃吧,我不吃,我减肥。”

    杜秋云一听就生气:“敏敏你个毛孩子减什么肥呀?你又不胖。”

    “谁说我不胖啊!我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却有一百斤。我们音乐老师一米六三都才八十斤,我比她重了足足二十斤啊!这个对比实在太悲催了!我一定要减肥不可。”

    杜秋云不认同:“你们音乐教师我见过,瘦得像白骨精失散多年的姐妹。这要是大晚上冷不丁地瞅上一眼,还以为是生物实验室的骨骼标本跑出来了呢。你真觉得瘦成那样好看吗?”

    汤敏达附和说:“是啊,我接你放学时也曾经见过那位老师,实在太瘦了!走起路来就像一道魂儿在飘,分分钟要被风刮走的即视感。虽说这年头流行骨感美,但她却瘦得只有骨感没有美。敏敏,你可千万不能把她视为你的减肥精神导师啊!”

    “就算她瘦得不健康,我也还是要减肥。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就吃一顿,而且只吃水果和青菜,至少争取减到九十斤为止。”

    汤敏达听得都好笑:“妹妹呀,我说你这是想减肥还是想饿死自己啊?”

    汤自毅也直摇头:“敏敏,你这样不行,会饿坏身体的。”

    杜秋云更加生气了:“没错,你想通过不吃饭来减肥只会饿坏你自己的身体,还会得厌食症的,我绝对不同意。”

    汤敏敏一脸倔强:“减肥是我的事,不需要经过你们同意。”杜秋云气得正想发飚时,陶君朴作个手势阻止她:“妈,既然敏敏坚决要减肥,也制订好了减肥方针,咱们还是先予以支持,让她试一试再说吧。”

    汤敏敏马上亲热地搂上了陶君朴的胳膊:“二哥,你最好了,全家就数你对我的想法最认同最支持!”

    汤敏达不悦地哼了一声:“你二哥最好,别人都不好是吧?”

    汤敏敏吐了吐舌头:“大哥你不要吃醋嘛,我觉得二哥好也不代表就觉得你不好。再说,你相亲相到了一个女神级别的女朋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我都没有吃醋,你还好意思生我的气吗?”

    汤敏达奇了怪了:“敏敏,我相亲相到了女朋友你吃哪门的子醋哇?这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汤敏敏理直气壮:“当然有关系了!你是我哥哥,你有了女朋友后对妹妹的爱就会减少,你会爱她多过爱我——你说我是不是有权利吃醋?”汤敏达哭笑不得:“你……你个鬼丫头还真是会胡搅蛮缠、胡说八道。”

    “这不是胡搅蛮缠胡说八道,这是事实了。”

    这时陶君朴笑微微地插了一句嘴:“敏敏,事实是,女朋友这辈子可以找很多个,但妹妹却只有你一个——你的地位永远没人可以动摇。放心吧。”汤敏敏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嗯,这话听起来倒是很安慰人呢!”

    陶君朴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好了,你要减肥不吃饭了是吧?那就快回你的房间呆着去吧。我们可是要开始吃饭了,我怕你闻到饭菜香会意志不坚定啊汤同学。”

    汤敏敏一听马上一脸意志坚定地上了楼,杜秋云气得直抱怨:“君朴啊,你干吗护着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哇?”

    “妈,敏敏的性格您还不清楚吗?你越不让她做的事她就越要做,阻力往往会变成动力。她说要减肥不吃饭只吃水果和青菜,您就别干涉由着她去吧。相信我,她绝对坚持不下去的,能坚持三天我就服了她了。”

    汤自毅听得含笑点头:“是啊秋云,君朴的话有道理,就让敏敏先饿两天吧。饿不坏的,饿极了她自然会找饭吃,减肥也就不了了之了。”

    汤敏达则冷冷地在一旁说:“陶君朴,敏敏还当你是最认同最支持她的人呢,却原来你只是在做表面功夫而已。”

    陶君朴微笑:“偶尔做做表面功夫,总好得彼此吵得天翻地覆。是吧?”

    午饭后,杜秋云和汤自毅照例要小憩午休一下,汤敏达则拿着车钥匙出了门。陶君朴原本也打算走人的,却被汤敏敏神秘兮兮地叫上楼,领着他进了汤敏达的房间:“二哥,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呀?”

    汤敏敏指着墙上一幅笔墨氤氲的山水画说:“二哥,这幅画是大哥前两天拿回来的,他当成宝贝一样亲自挂上墙,连碰都不准我碰一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君朴想也不想:“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特别珍惜某件事物,那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这幅画可能是他很重视的某个人送给他的吧?”

    “二哥你真厉害,一猜就猜对了。我听爸说过,上次大哥去相亲认识的那个女神,是个什么美女画家。这幅画没准就是她送给大哥的。二哥,你也是学画的,你觉得她画得怎么样?”

    陶君朴认真地看了一眼:“嗯,笔墨、构图、形神、意境都还过得去,算不错了。”

    “二哥,画上题的那几行字是什么吗?鬼画符似的,我一个字都没看懂。”

    陶君朴叹口气:“这是草书,不是鬼画符。草书始于汉代,又称一笔书,笔画连绵,字形奇妙,是中国书法艺术中的一颗明珠。你居然说它是鬼画符,这绝对是伤害罪好不好?”

    汤敏敏吐了一下舌头:“这可不能怪我,只能怪这草书实在太潦草了?我好歹也是中二生,愣是一个字都看不懂,一秒钟变文盲,忒伤自尊了!”

    “好吧,那我替你扫扫盲。画上题的是唐代诗人王维的一首诗《山居秋瞑》: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把画上的整首诗读上一遍后,陶君朴自然而然地扫了一下诗后的落款:癸巳年秋月於太湖楚翘。

    这行落款让他微微讶异:原来这是程楚翘的画作,那晚和汤敏达相亲的人就是她呀!她那种我行我素的性格居然也会接受相亲这么老套的方式?真是奇怪呢。

    听完陶君朴吟的诗后,汤敏敏侧着头想了想:“咦,这首诗好耳熟哇,我好像在哪里看过。哦,想起来了,有篇穿越文里的女主,从现代穿到明朝后就在皇帝李世民面前作了这首诗,被夸成了大才女一枚。”

    陶君朴听得苦笑不已:“第一,明朝的皇帝都姓朱,绝对没有姓李的,李世民那是唐朝的皇帝;第二,王维虽然是唐朝的诗人,但他的诗在明朝也是被广为熟知的,如果真有什么穿越女过去了,在皇帝面前拿他这首代表作冒充自己的原创,也是绝对会被识破的。不但才女当不成,还可能因欺君之罪掉脑袋;第三,敏敏你能不能少看点玛丽苏脑残文?我怀疑那些写文的作者都没有超过十四岁,这类常识性的错误简直让人无力吐槽,完全是在□□裸地侮辱读者的智商。”

    “好,二哥我听你的话,以后会少看一点的。”汤敏敏乖巧地说完这句话后,又说:“二哥,我觉得这幅画很一般,没有你画得好了。”

    陶君朴一听就明白了:“一下子变得这么乖,马屁又拍得这么响,有什么企图哇?”

    汤敏敏笑眯眯地偎着哥哥撒娇:“二哥,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已经花光了。妈不肯再给我,可我又急等钱用,你支援我三百块怎么样?”

    陶君朴看了她一眼,心知肚明:“你找哥哥要钱绝不会只找我一个人要的,应该已经找大哥要过三百块了吧?”

    “二哥你最聪明了,什么都瞒不住你。没错,大哥已经给了我三百块,你也同样支援我三百吧。”

    “你要这么多钱有什么急用啊?”

    “我在商场看中了一套裙子想买,现在季末清仓打对折只要五百九十九,我得赶紧下手哇哥。”

    “你的衣服不是可以找妈妈帮你买吗?”

    “是,我的衣服可以找妈妈帮我买,可是她买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她又不肯给我买。比如这一套,她就是死活不同意。”

    “妈妈为什么不同意?”

    “那套衣服是白色上衣配白色百褶裙,我穿出来像白雪公主一样好看。只是上衣是短款的,露出了一截腰身,妈妈就说不雅观。她真是太老古板了!只是露了一点小蛮腰而已,有什么不雅观的。二哥你一定不会这么古板的,对吧?”

    陶君朴唇角浅浅地扬起一丝微笑:“其实我曾经比妈更古板,不过你运气好,遇上了我已经不古板的时候。好吧,三百块给你,买新衣服去吧。不过你记住啊,最好别当着妈的面穿这套衣服。”

    汤敏敏自然是一脸从命的表情:“ok,no problem。”

    31、

    困挠了好几天的乌鸦问题解决后,程楚翘马上打电话找来保洁公司的人,让他们把整套公寓里里外外好好清洁了一遍。为此,她不得不在家里守了整个下午,直守到窗明几净、里外一新为止。期间她闲闲翻着一本画册打发时间,但心思并没有真正放在画册上,而是一直翻来覆去地琢磨着一个人——陶君朴。

    陶君朴,这个相识之初就令程楚翘直觉很特别的男子,不仅使她有乍交之欢,更使她无久处之厌。虽然他的年纪尚浅,浅如一眼就能见底的清溪;但他的阅历却似很深,深如不可测的沧海;对人对事有着异常敏锐而准确的洞察力,可以轻易识破他人表面的伪装,看穿他们真正的内心。

    这份洞察力已经很令程楚翘叹服不已了,而陶君朴的特别还不仅止于此。作为一个天才少年,他只用六年时间就轻松完成了别人需要耗时十二年的苦学;作为一个年轻的室内设计师,他不仅把本行做得足够出色,还能风牛马不相及地懂医疗急救常识、懂鸟类知识、懂面相学。她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这令她对他好奇极了:陶君朴,他爸妈是怎么把他培养出来的?这种儿子养得实在太有技术含量了!

    心思围绕着陶君朴转悠了大半天后,程楚翘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我怎么一直在想他呀?这是什么节奏哇?不可能,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我一向喜欢魅力大叔型的熟男,不是他这种小鲜肉了。程楚翘,打住,别再胡思乱想了!

    把胡思乱想的心思归正后,整套房子差不多完全打扫干净了。程楚翘打电话给母亲唐素兰报喜:“妈,不用在外头躲清净,回家吧。那帮乌鸦军团已经被高人请走了。”

    唐素兰半信半疑:“真的吗?哪位高人这么有本事啊?”

    “陶君朴。”

    “是他——他怎么解决那帮鸟东西的?”

    程楚翘实话实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在楼下拿玉米粒,再上楼时,几只乌鸦已经在列队欢迎他了。而且他喂它们玉米时,它们一点都不害怕地围着他啄起了玉米。那情景……我只在公园喂鸽子时见到过。”

    唐素兰也听得吃惊:“这么说,他能让鸟儿和他做朋友?他怎么做到的?”

    程楚翘戏谑地回答:“谁知道呢,或许是他天生自带的狂霸技能吧。能让鸟儿和他做朋友,这真心比找土豪做朋友要高上大多了。”

    “陶君朴又帮了咱们一个大忙,楚翘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我原本是打算中午请他吃饭的,但是他说要陪他妈妈吃饭,所以只能改天再请了。对了妈,晚饭咱们吃什么?”

    “保姆今天放假不在家,没人煮饭,咱们出去吃吧。”

    程楚翘不反对:“行,上哪儿去吃?”“敏达那家餐厅的菜很合我的胃口,你陪我再去吃一回吧。”对于母亲提出的要求,程楚翘心知肚明地拖长声音问:“妈,您是真心想去那里吃饭吗?我怎么觉得您目的不纯呀?”“吃顿饭而已,还要扯上什么目的纯不纯吗?你妈我又不是清纯少女,要那么纯干吗?你去不去?不去我可要不高兴啊!叫女儿陪着吃顿饭都叫不动的话,那我这个妈也当得太失败了!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程楚翘只能苦笑了:“去,当然去,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妈一头撞死了。这么不孝会被天打五雷轰的,我可不想死得那么惨!”

    唐素兰满意了:“嗯,总算我还有个孝顺女儿。”挂掉电话后,程楚翘想了想,拿起手机拨了管嫣的号码:“喂,管嫣,晚上一块吃饭吧……”

    程楚翘载着管嫣一起去餐厅的路上,绘声绘色地对她讲起了陶君朴去她家解决鸟患问题的经过,听得她也同样大呼神奇:“哇哦,陶君朴居然能让鸟儿把他当成朋友,这技能太炫酷了!听得本宫都又想宠幸他了!”之前管嫣看中陶君朴想和他交往时,程楚翘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一口就答应替她去试探一下陶君朴的意思。可是现在管嫣再次旧话重提,她却无端端有些心里一突:“不是吧?你又对他心动了?真的假的?”“真的很难不心动啊!首先他年轻又帅气,作为一个外貌协会的钻石级终身会员,要我放弃这样一个美男子简直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何况他现在还有高智商和神技能的光环加分,我简直快要不能文明理性地思考了!快打醒我,快打醒我——我绝不能掉进他这个坑里呀,会被坑成寡妇的。”

    “是啊,你可不能再对陶君朴动心了。”管嫣的话让程楚翘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叹口气:“他这个人虽然目前看到的几乎全是优点,唯一的缺点却足以抵销所有优点——唉,他怎么就遗传了那么一个倒霉的猝死基因呢。”当程楚翘驾驶着汽车停在汤敏达的餐厅大门口时,他马上走出大门来迎接她们,显而易见一直在等着她,满脸由衷欢喜的微笑:“嗨,楚翘,又见面了。”

    程楚翘于是心知肚明:“我妈已经到了是吧?”“是的,她和你姨妈还有你表姐刚刚坐进了梅花雅室。听说你也要来,我特意出来迎接。”

    听说唐素兰和唐素梅以及徐瑛华都来了,走进雅室前,管嫣不由地凑在程楚翘耳边小声说:“你还专程带我这只电灯泡干吗?这里不都已经有好几只电灯泡了吗?”

    “我不知道姨妈和表姐也会来呀,我妈之前又没说。”

    唐素兰之前和女儿通电话时,正和姐姐唐素梅一块在某位阔太朋友家打麻将。麻将打完后去餐厅吃饭,她自然而然带上了唐素梅。那晚的相亲宴上,虽然唐素梅和徐瑛华母女俩一百个中意汤敏达,可是汤敏达对徐瑛华并不中意,委婉地表示只能和她做普通朋友。尽管大失所望,也知道汤敏达看上的人是程楚翘,但听说程楚翘无意于汤敏达后,唐素梅还是觉得或许可以为女儿再争取一次机会。所以,今天这顿晚饭不但她自己顺便跟来了,路上还跟唐素兰说:“瑛华一个人在家,晚饭也没着落,不如顺路去接上她一块吃饭吧?”唐素兰毫不在意地点头:“行啊,我让司机绕一下路,你打电话叫瑛华下楼等在马路边。”

    徐瑛华最初上车时只知道是和姨妈一块吃晚饭,后来才知道是去汤敏达的餐厅。下车走进餐厅前,唐素梅故意拉着女儿走在后头,私下嘱咐她说:“瑛华,你姨妈说了,楚翘不喜欢汤敏达,只答应和他做普通朋友,所以他是追不到她的,你也还是有机会的。如果你真喜欢汤敏达,就用点心思好好争取一下吧。”

    徐瑛华冷冷一笑:“妈,您真是枉费心机了!就算程楚翘看不上汤敏达又怎么样?她不想要那个男人,也不代表那个男人就会要我。您要是喜欢吃燕窝鱼翅,我非给您上一盘青菜豆腐,您会吃吗?肯定会一脸嫌弃地让我端走吧?汤敏达之前看不上我就已经够伤自尊了!我可不想贱得再去招他二度嫌弃。”那晚相亲时,汤敏达这个质优高富帅徐瑛华一眼就看上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却没有看上她,程楚翘出现后,他的眼睛就像遇上磁铁般被她牢牢吸住。她想拽都拽不过来,当时别提多气愤了。可再气也没用,她深知竞争男人这方面自己是绝对争不过程楚翘的,因为她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程楚翘用一个眼神就用摆平的,她用一张床都可能搞不定。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找她吵吵架撒撒气,可是连这都很难,因为吵架她也不是她的对手。她毒舌又傲骄,气场也强大,每次吵不上几句她就会招架不住地败下阵来。在这个白富美表妹面前,她永远是一个无法逆袭的屌丝女表姐。

    不过作为一位屌丝女,徐瑛华虽然无法像偶像剧里的草根女主角那样轻而易举地逆袭白富美,但她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可以用来打击一下白富美表妹的气焰。尤其是看着汤敏达微笑着陪同程楚翘走进雅间,体贴入微地又是为她拉椅子,又是亲手替她斟茶时,她更是下定决心要出手,给她制造一点混乱添一点堵。

    “姨妈……有件事……姨父求我千万不要告诉你。可是……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瞒着你。”徐瑛华一脸故作为难状的吞吞吐吐,只会更加引来唐素兰的追问不休:“什么事他想瞒着我?你说,你快说呀。”

    徐瑛华堆出满脸不好启齿的神色故意拖延了片刻,直到全桌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翘首以待着她的下文时,才压抑着心底满溢的快意宣布:“姨妈,我昨天无意中发现,姨父和他的秘书孙曼莉有一腿,孙曼莉都怀上他的孩子了。”

    32、

    徐瑛华一番话说出来后,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当然最吃惊地还数当事人唐素兰和程楚翘母女俩。唐素兰意外又愤怒:“什么?!孙曼莉——那个丑得像凤姐似的女人。他居然和她轧上一腿了。他有没有搞错?”

    程楚翘的反应是同样的又惊又怒:“爸的眼睛是不是出故障了?找的小三一个赛一个没水准。这审美能力也太低了吧!简直低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

    唐素梅盘问女儿:“瑛华,这件事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弄错,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昨天下午我去姨父办公室送财务文件时,听到孙曼莉在办公室里跟姨父撒娇,她说‘程总,我是真的爱你,我一定要为你生下这个孩子,作为我对你一片真爱的证明’。我当时听得都差点吐了!”唐素兰听得怒不可遏:“我呸——贱人小三有狗屁真爱!全是冲着程厚德的钱来的才是真的。前不久刚收拾了唐欣那只小妖精,现在居然又跑出了孙曼莉这只妖怪。我绝对饶不了她!”

    说到最后,唐素兰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外冲,程楚翘赶紧追在她身后问:“妈,您干吗去?”

    “我打小三去。”“妈,您算了吧。上回你就想去打唐欣,结果差点被她一刀送了命,这回我可不希望又出类似事件。妈,您冷静一点好不好妈……”程楚翘追着唐素兰一前一后跑出梅花雅室时,唐素梅、汤敏达和管嫣也都马上跟出去了。唯有徐瑛华坐在原位不动,还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目光慢悠悠地在摆着四碟小菜的桌面扫了一遍后,她唇角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虽然这顿饭吃不成了,不过没关系,看见程楚翘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比吃满汉全席都要痛快呢。

    唐素兰第二次气势汹汹的打小三行为没有成功。因为她不知道孙曼莉住在哪里,逮不着人动手,只能打电话去臭骂她。而对方一听是她就立即挂电话并关机,让她连骂都骂不成。憋了一肚子气却没地方撒的唐素兰,只能跑回家把老公揪出来算账了!

    当晚,程厚德一进门,就被唐素兰劈头一顿臭骂:“程厚德,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色鬼!你真是对得起我,一个接一个地在外头搞女人。刚刚赶走了一个唐欣,你又弄上手一个孙曼莉,你这是跟我打车轮战的节奏吗?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再对付你那些小三们吗?还有,你如果搞的都是漂亮女人我也就认了,谁让人家比我这个黄脸婆有魅力呢。可你却连孙曼莉那种三心牌的丑八怪都要,老娘我就算老了都比她好看,你是不是眼睛瞎了居然跑去睡她?”

    程楚翘也一脸的理解无能:“爸,你的审美真是严重偏离大众路线啊!我强烈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洗脑了,不然怎么会看上孙曼莉那种女人——她那副北京周口店人的长相,对颜控简直就是一种伤害。穿衣服也各种没品味,脑子有洞似的怎么丑怎么穿。真心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她哪一点。”

    对于妻女双双控诉的所谓再次出轨,程厚德大呼冤枉:“老婆,女儿,这次真不是我的错。我的审美虽然不算特别好,但绝对没有偏离大众路线了。这个孙曼莉进公司一年来,我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因为她那张脸实在不好看,就像进化未完全似的。就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女人,我也绝对不会要她宁愿打光棍。”唐素兰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这会儿撇得这么清,那你当初怎么上了她的床,把她的肚子弄大了?”

    提起这件事程厚德就想甩一把辛酸泪:“老婆,误会啊!不是我上了她的床,而是她上了我的床——这件事上我才是受害人啊!”程楚翘追问:“到底怎么回事,爸你说清楚一点。”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后,程厚德满脸的后悔莫及:“这就是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我哪知道孙曼莉会趁我喝醉了爬上我的床。我酒醒后发现她也躺在床上,还冲我含情脉脉地笑时,我差点就吐了。老婆,这一次真不是我有意背叛你,我这绝对是失身啊!这件事后,我后悔得连酒都戒了!因为我不想再喝醉了犯同样的错误,更不想再给她第二次机会。但是我没想到就这么一次她居然就怀孕了,我本来是想给她一笔钱让她把孩子打掉的,可是她坚决不肯,说什么真心爱我,一定要为我生下这个孩子。”唐素兰重重地“呸”了一声:“狗屁真爱,这个贱人不要钱非要生孩子,无非是想以后凭这个孩子来分家产罢了。”

    程厚德苦恼地揉了揉鼻子:“我也知道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可是她坚决不做人流,我也不能强迫她堕胎的。”“她怀孕多久了?”

    “两个月了吧。”

    “过了三个月就不好做人流了,你赶紧想办法让她把孩子打掉。我可不希望有什么孽种以后来跟我女儿争家产。”

    “老婆,相信我,这方面我和你的心思一样。楚翘是我的心肝宝贝,孙曼莉用这种手段怀上的孩子,我也不待见,也不想给她钱。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她的思想工作,想说服她去堕胎,可她死活就是不同意,我也没辙啊!关于财产继承权的事我也找律师详细咨询过了,律师说遗嘱继承高于法定继承,我可以立遗嘱写明所有财产都归楚翘一个人继承。不过这样的遗嘱,要等到她那个孩子年满十八岁才有效,否则就是侵犯了小孩作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权利。还有她生下孩子后可以打官司找我要抚养费,孩子成年以前的所有养育费用,她大概可以要个几百万。”程厚德一番话说到最后时,声音心虚地越来越低,唐素兰则恰恰相反,声音顿时拔成了尖锐的女高音:“什么,也就是说孙曼莉可以先从你手里刮出几百万,然后再等着将来分家产。看来你就是她中的特等奖,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就是领奖凭证。不行,我绝不能让那个贱人如愿以偿。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把孩子打掉不可,你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咱们就离婚。你放弃所有财产给我净身出户,跟那个孙曼莉过去吧。”程厚德呆住了:“不,老婆,我坚决不离婚。我在外头虽然有过行为不检的事,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在痛改前非。老婆,你一定要原谅我。”程楚翘也不得不出面帮父亲说话:“妈,离婚不是小事,您别那么仓促就下决定,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而且这次这件事也真不是老爸的错,他是被孙曼莉坑了。”唐素兰固执己见:“程厚德,总之你不解决了那个孽种,我就要跟你离婚。而且你必须净身出户,总之我不会让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拿到一分钱。”

    父母的争吵告一段落后,程楚翘躲进自己的房间和管嫣打电话诉苦:“……这次事情闹大了,我妈提出要离婚,让我爸净身出户。但我爸坚决不干,说是打死也不离。吵了一晚上也没吵出所以然来,折腾得我头都大了。”管嫣不胜同情地说:“要说这件事也不能怪你爸,都是那个孙曼莉心眼多闹出来的。有钱人的身边总是会出现这些目的不纯的女人,只是这个孙曼莉长得比较丑。”“我妈就是因为她够丑才招进公司给我爸当秘书的,还以为丑女人用起来可以放心,结果却更糟心。”程楚翘和管嫣正聊着,又有电话打进来了,是汤敏达。她对管嫣交代了一声后就转接他的电话,他关切地询问:“楚翘,你和伯母回家后还好吗?事情处理得怎么了?”因为徐瑛华戳穿父亲的“外遇”时汤敏达在场,程楚翘也无需刻意隐瞒他什么,便答得直接:“不太好,事情处理起来也很麻烦。”“那个小三很厉害吗?”

    “那个小三很有心计,趁我爸喝醉后上了他的床。虽然就那么一次,却让她怀了孕。所以,她现在把我爸当成一张大彩票,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兑奖凭证,无论如何不肯打胎。我妈气得要命,在吵着要跟我爸离婚,让他净身出户呢。”

    汤敏达一听就明白了:“你妈这是要为你保全财产继承权。如果小三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你爸的财产他就有资格分了,还可以打官司先找他要上几百万的抚养费。”

    “我妈就是这么说的,但是我爸坚决不肯啊!一方面他舍不得我和我妈,另一方面让他净身出户,离婚后一无所有,他也实在很难接受。”“楚翘,如果你爸爸不肯离婚,或许可以用另一个办法来解决问题。”“哦,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汤敏达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和心得:“我觉得,可以让你父亲把所有财产转移到你的名下。程家的财产都过户成为你的财产后,小三的孩子就拿不到一分钱了。因为那些都成了你的私人资产,而不是你爸的。”

    程楚翘想了想:“嗯,听起来似乎可行。”

    “这个办法绝对可行,你爸的财产将来迟早都是你的,现在提前过户给你对他也没什么损失。他应该会同意的。”挂掉电话后,程楚翘认真地反复考虑了一下汤敏达的建议,跑去找被轰到客房过夜的父亲说:“爸,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对付那个孙曼莉了。不过你得配合我才行。”满脸愁容的程厚德听完程楚翘的办法后,眉眼舒展多了:“楚翘,你这个办法可行。好,我一定会配合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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