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山河胥

第七章 惊天之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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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惊天之欺

    (22-)

    第二日,旭日照常东升。

    但有人心绪不宁,譬如御前总管。

    碧水潭是他的辖域,青阳世子之陨,他推脱不掉,也自知必死无疑。

    所以一夜未眠后,找到了御后总管。

    御后总管姓柳,他姓钱,早些年间,进净身房前便相识。

    两人来自同一乡,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经过十多年小心翼翼的攀爬,一人做了御前总管,一人做了御后总管。

    只是今日,两人对坐,钱姓公公沉默。

    “生了何事?”见其状况,柳姓公公预感不妙,故而问。

    “这是我这些年的细软,都在这儿了。若我不在后,替我交给老家的人。”沉默时久后,钱姓公公终于道。

    “你不在后??到底生了何事?”柳姓公公惊愕,在迫问。

    “别问了,没什么事!”

    “我能不问吗?换做我是你,你又当如何?”柳姓公公不依饶。

    “真没什么事。”

    “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信不过我?”

    两人对视,久久不分开。

    “......”

    “......”

    两日后的午时,与以往不同。

    柳公公拿着两物什来至未央宫。

    一是提篮,二是托盘。

    提篮中盛的自然是菜肴,至于托盘内放的,没人知道。

    今日也是柳胥拿到《梅氏风云》的第七天,考核的日子。

    不过柳公公并未急于考校,饭罢,他率先将托盘递了来。

    柳胥掀开遮布,轻然一惊。

    因为木托盘上放的是一件虎袍。

    那虎袍是以乳白色,十分锦绣,上坠一块软玉,他从未穿用过如此华贵的衣料。

    “先换上吧。”柳公公道。

    柳胥不明,但却并不询问,依安所言穿上。

    正合身,尺寸都不差。

    柳胥行走来,柳公公一望,霍然吃惊。

    穿上这虎袍,竟真有了八九分模样。

    柳胥来至跟前,附手而立,愿听考校。

    “《梅氏风云》一书,你可能熟记?”回过神情,柳公公问。

    “胥儿业已熟记。”柳胥恭答,并同时欲取抄录册。

    柳公公示意不用,而是开口直接问道:“梅氏有一块祖传玉珏,名为什么?”

    “人王玉璧!”

    “这人王玉璧中隐逸一则惊世秘密,你可知道?”

    “呃?”柳胥一呆,因为书中并不有介绍。

    “它隐藏着一把当世名剑的线索。”

    “当世名剑?是七大神剑吗?”柳胥吃惊,故而问。

    “自然是的,当世最强名剑。”柳公公面无表情。

    “可这书中并没有介绍?”柳胥疑问。

    “无妨!我只是告知,你且听着。”

    “哦!”柳胥挠了挠头。

    “梅氏灭门源于什么?”柳公公继续问,同时表情有些凝重。

    “三宫之祸!”柳胥依安记忆回答。

    “多少人车裂?”

    “族中为官者,二十八人!”柳胥回语,十分平淡。

    “砍头多少人?”

    “奴役、丫鬟、妾妇等一百二十六人!”

    “腰斩多少?”

    “犯恶者三十二人!”

    “凌迟多少?”

    “宗罪四人!”

    “毒酒几人?”

    “梅风云一人!”

    “白绫几人?”

    “叶衣旋一人!”

    “统总多少?”柳公公面色禁不住悲悯起来。

    “呃?一百九十二人!”以上者加在一起便是统总,所以柳胥不明他为何这般问。

    再者这一连串的追问并不像是考校,反倒使柳胥感觉今日的柳公公有些异样。

    “传达圣旨的公公姓什么?”问这话时,柳公公益加悲悯。

    “呃??姓柳!”柳胥如何也没能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柳胥口中柳字落下,面前中年太监便不再说话。

    他双目望向柳胥,一直望着,目光不改。

    直至看的柳胥有些慌,也不变化。

    柳胥如何能知其中缘由,以及接下来他即将面对并且必须接受的事实。

    身披蟒袍的御后总管,就这般坐在柳胥的对面,一动不动。

    他的眉宇间有些苍斑,早些年的锐气早已被时间磨砺尽了。

    他也曾年轻过,所以今时的目光才能如此引人触动。

    柳胥有些慌,从未见过他这样。

    似乎下一刻,他的目光便能流出泪水来。

    这还是严冷调教了他六年的柳公公吗?

    “你姓梅!”平淡无奇中,他吐露三字。

    柳胥一时没反醒过来,并处在呆怔中。

    时久不说话。

    “我姓柳!”他又言三字,声音低沉。

    这一刻的柳胥,彻底的呆痴在了原地。

    从小至今,他一直想知道的事,被六字说尽。

    一刻间,他不知所措。

    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乃至该想什么。

    是悲悯、痛苦,抑或痛恨?

    他没有!

    此刻,他内心平静。

    “六年前,三宫之祸出,先皇震怒雷霆。一日后,遣我传旨,灭梅氏举族。”柳公公望向柳胥道。

    然柳胥依然怔。

    “年轻时,梅风云在先皇面前救我一劫,所以我欠他一条性命。抄斩那一日,可能是天公有意不让梅氏绝后,行刑前梅夫人临产。”柳公公自言语着,不过这句话后,他望了望柳胥。

    柳胥再不能自持,眼眶有泪落了下来。

    少年心性,毕竟敏感。

    “即便临产,也是记录在册的。但天公玩笑的是,一胞有两子。长子落地,见生人哭声不断。次子落地,神态安详,见我后甜甜自喜。牢狱中,他二人别过头去,没有犹疑的时间,我抱起次子,放于提篮。片刻后,奔赴行场,举族抄斩。”

    僵硬的面庞,又流下一串泪,柳胥依然不说话。

    因为无话可言。

    “不过说来也巧。自天牢到皇庭一路行来,他竟一声不吭。”柳公公微微在笑,很温和,目光憧憬,只是有些湿润。

    “所以您给他取名柳胥?”柳胥问道,面无表情。

    “自那一天,我就想到了今天。”

    柳胥亦柳絮,浮萍随风去。

    直到今日,柳胥方才明白这二字的真意。

    既有命运不定的叹息,又有随风而去的劝勉。

    只是真能让一切都随风而去吗?

    他放不下,今日深植于心中,来日犹竟在!

    有些坎,需要一辈子过。

    他的这一则,便是!

    “那这身衣服,是为何意?”一段时间沉默后,柳胥恢复平静问道。

    “我想知道你的心念?”柳公公却反问。

    柳胥沉默,望向柳公公,半响后方铮铮道:“昔人已化白骨,仇恨无意。但此恨忘却,不为男儿!此恨惧报,亦不为男儿!”

    “既是如此,你且如何去报?”

    “父债子偿!梅氏一百九十二人,我杀他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几个祸乱的臣子,不为过吧。”柳胥意定语严。

    “他的儿子是明皇;他的女儿是公主;他的霍乱臣子是丞相;你如何能杀?”

    “我既是那人的子嗣,便有那人的气魄。即便逆天改命,受千人唾弃,也必当内心不失。”柳胥刚正不屈。

    柳公公颇感欣慰,幽然道:“逆天倒是不必,不过改命确乎你有机遇。”

    柳胥不明其中真意。

    “青阳世子死了。”柳公公突然道。

    “他死了?”柳胥微微一惊。

    “就在三日前。”

    “那又如何?”柳胥依然不明。

    “他死了,只有四人知道,另外两人也死了。”

    柳胥在听,在思索。

    “穿上这件虎袍,坠上这枚不世之玉,你便是青阳世子!”

    柳胥惶然一惊,内心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那除却您,还有一人呢?”平静后,柳胥问。

    “那人与我同袍,更不会多言。因为今日后,你的性命便是他的性命。你败露,他必死无活。”

    柳胥霍然明白。

    “你是否意愿做这青阳世子?”下一刻,柳公公突然问道。

    这一问,倒是将柳胥问怔了。

    若做青阳世子,那便真的置入了险境,且是无退路的。

    但柳胥点了点头。

    今日以前的任何一天,他许是都不会做。

    但今日后,他不会推脱。

    因为有些时候,命运是要赌的。

    否则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太卑微。

    但却成了青阳世子后,别人在他眼中就只能是卑微。

    ......

    翌日,太后懿旨突然降临。

    接旨者,正是柳胥,在总管府。

    “奉天承运,太皇太后诏曰,杨玄卿行为纨绔,性情暴戾。口出秽语,调弄公主,是为不耻;殴打世子,以势欺人,是为不义;轰毙女婢,不思悔改,是为不德;不分卑贵,有亵妃子,是为不尊。哀家悲痛,但子不得不育。今念你尚幼,故打于静心寺,面壁三年。钦此!”御后总管朗声宣读。

    “玄卿接旨!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着白虎袍,梳四方髻,坠软香玉的柳胥跪地接旨道。

    “世子,请!”这时,御后总管身后走来两位少监,做请手势。

    柳胥迈开步,踏行去。

    目标地,正是静心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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