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婚事风波(本章免费)
一见倾心
家里大人们正在忙着迎接来来往往的客人,吕雉和妹妹吕须等几个小姊妹在东屋说着悄悄话,这时只听一个响亮的声音传进来:
“我贺钱一万!”
吕雉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从窗户眼里往外看,只见一个汉子吃得红光满面,大大咧咧地向堂屋走去。她心里迅速颤了一下,浑身仿佛被火烤的一样陡地一热。这是过去从没有过的感觉,她不知自己的脸红了没有,愣了一会才回过身来,并掩饰说:“这个人好大方啊。”
其他人都没向外看,妹妹瞅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吕公正在堂屋里陪县令说话,听到外面的大声吆喝忙迎了出来,及看到刘邦龙行虎步地径直走来,不由一怔,忙说“壮士,请!”说着用手向里面比划着,并转身要陪着进去。
“太公,太公,你过来。”东屋沿下正在上着礼簿的萧何招手叫他过去。
吕公忙回过来紧走几步到萧何身边。
“这人叫刘季(当上皇帝后改为刘邦),是城里泗水亭的亭长,他说贺钱一万,却什么礼也没带,要先赊着,你不要把他向里让。”萧何向吕公解释道。
“来的都是朋友,来的都是朋友,不在乎有礼没礼。”吕公拍拍萧何的肩膀说。他是个对相面很有研究的人,和刘邦一照面,他就看到这人虽然不修边幅,有点稀里懈歪,却不怒自威,眉宇间透着一股雄气,陡然间拨动了自己的算盘珠子。
吕公原是山东单县的一个地主,家有良田三千多顷,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如今沛县的县令曹德和吕公是近邻,在他出外求官时曾得到吕公很大的资助,并誓言“今后如有用着小弟的地方一定倾力相助”。偏这单县城里还有一大户姓赵名武,他早就嫉妒吕公的财产。秦国统一赵国后,他家有一兄弟做了秦国的大将,家族的势力便迅速膨大了起来。吕家虽然家景也富裕,但人丁却没有武家众多,官府里也没有人。他们两家本来地挨着地,这时武家却硬说几块地是他家的,为此两家打了不下十几场,每次都是吕家吃了亏,土地被别人硬夺了去。吕公感到这样下去财产不被抢光,人也会被活活气死。他把这种情况写信告诉了曹德,曹德也觉得问题一时不好解决,便劝吕公不如变卖了家产迁到沛县来住,这样他还能对吕公有所照应。
吕公是个心性比较活泛的人,看了曹德的信马上萌生了“惹不起咱躲得起”的念头。于是一手变卖家产,一手嘱咐曹德在沛县城里给他置备房子,没到半年就举家迁到了沛县。故友来投,曹德也有意想在吕公面前夸耀一下他在沛县的人缘,就让萧何通知了县城内外所有的豪杰属吏来祝贺。萧何一向办事很精明,为县令的至交祝贺乔迁,他不仅把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到了,还制定了一个招待标准,规定:贺礼五千钱以上的方可堂上(堂屋)居坐,一千至五千钱在西屋南屋居坐,一千钱以下的在院内居坐。这个标准县令看后颔首一笑,吕公虽感到有点太看钱待人了,但也没甚表示反对。
看宾客到得差不多了,萧何就安排酒宴开始。刘邦和县令在堂上都坐了上首,吕公对面陪着。酒过三巡,刘邦刚来时的那种拘谨没有了,先敬了县令两杯,并开起了玩笑:“曹大人来我们沛县也有几年了,我们沛县人一向厚道,没有欺负你这外来户吧?”
“全仗各位弟兄捧场,我曹某感激不尽。”县令笑道。
“吕老先生到这里定居,也是我们沛县的荣光。你老在单县很出名,我们这里早就听说过,来、来、来,借花献佛,我代表沛县的老少兄弟爷们,也敬你两杯,对你举家迁来表示诚挚的欢迎。”刘邦躬起身和吕公碰了两杯。吕公连说:“谢谢壮士,谢谢壮士。”并用眼一再地端详刘邦。
“老先生在沛县有什么事要办,不好劳动县台大人,尽管吩咐刘季,我一定尽力办好。”刘邦说这话,既和吕公套了近乎,又让县令也很受用。县令随即点头说:“这样好,这样好。有这一帮弟兄帮忙,吕公你也可放心在这居住了。”
趁刘邦说话的时间,吕公仔细观察了刘邦的面相和动静,越看越觉得此人异相,广额丰颐,鼻梁高耸,颧骨凸出,齿长口方,手势舒展,举止圆稳,大有君临天下,一手遮天之气概。不禁暗想,我常相几个女儿,都是贵人之相,因此多人提亲都未轻易许人,以至老大到了十七八还待字闺中,莫非女儿的贵相就贵在此人身上?打定主意,吕公当着众人的面有意和刘邦搭起话来:
“刘壮士言谈如此豪爽,令老夫一见倍感亲切。敢问壮士家小亦在县城否?”
“回禀老先生,我虽年已二十七八,在县城也混了十几年了,但因刘某自幼喜好行侠结友,居无定所,又兼近年接了县令大人委任的泗水亭亭长这个官差,所以并未顾得娶妻生子,让老先生见笑了。”刘邦一通自我介绍,让吕公窃喜,县令听了,也颇以为是。实际上刘邦说的,也打了不少埋伏。
刘邦自幼不喜劳动,刘老太公看到他这样,也想家里有个识字的,不受人欺负,就把他送到一个私塾里读书,但这刘邦天生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少年,每天离开家之后并不到学堂里去,而是弄枪使棒,结伙顽皮,因此几年下来也认不了几个字。随着年龄渐长,他自有一番见识,专结交一些在地方上有力气有影响的人作他的朋友,他又敢做敢为,一来二去,倒成了沛县社会上的人头,无论官府里有事找他,还是民间有事找他,他都差不多能给摆平。好在他毕竟是穷苦农民出身的孩子,良心不坏,从不干那些欺天害理的事,因此当地的老百姓由起初的不喜欢他到后来竟有些看重了。缺点就是好吹牛,好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比如上次从咸阳逃脱后,他不说自己的狼狈样,反说秦始皇看到他吓得一头栽倒在地。他这样的混世魔王,有点头脸的人家看不上他,一般没有见识的女孩他又看不上,因此婚事上也就一直没有个着落。为他这个德性,刘老太公没少数落他,说他“不治家人产业,谁家正经的女儿愿意嫁给你!”他嘿嘿一笑:“不嫁说明她们没福,我刘季要娶就得娶个有德有才的女子。”刘老太公也拿他没办法。但这刘邦绝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虽未娶妻,却也并未闲着。他经常邀一些朋友聚会喝酒,除了到好友樊哙那里蹭点狗肉,也经常到县城里两个老女人一个叫武负一个被称作王媪的开的饭店里赊账。刘邦这人厚道仁慈,人缘好,两个老女人不图赚他的钱,为的是他能给拉些生意,因此对他的账很多时候是有当无,积累到一定程度也就给免了。武负有个亲戚叫曹芷,是个年轻的寡妇,在饭店里帮忙。也是武负为照顾生意有心撮合,刘邦一来,就让曹芷端茶送水。两个人都是**,眉来眼去,没见几次就住到了一起,后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当然这事只有几个好友知道。
吕公是要面子的人,酒席自然不会办得太差,没过多时,客人就吃得酒足饭饱,还有几人喝得有些高,在那里高谈阔论。曹德看时辰不早了,也起身告辞,众人都跟着一呼拉散去。吕公用眼神示意刘邦留下说话,刘邦是何等聪明的人,马上说:“诸位先行,我和萧何帮先生整理一下院子再回。”
刘邦留下,吕公让家人把残席撤去,打扫房间,重新布了桌凳,让刘邦坐下。借着酒意,吕公又审视了刘邦一通,看得刘邦都有点不好意思。吕公说:“我这人喜欢给人看相,我看了很多人,没有比你的面相好的,希望你能自重,你今后一定有大的作为,贵为王侯将相也未可知。”
刘邦听到这话心中大喜,口中却说:“我哪有那能耐,徒有其表而已。现在只不过是一小吏,怎期望可能挂印封侯?”
“壮士不知,我自有道理。我看的人多了,不会看错。”吕公坚持说。又说:“我刚才听壮士说,你目下尚未娶妻生子,我有一个女儿,已到婚嫁年龄,我自幼相她也是贵极之相,想让她帮你打扫打扫房间,铺铺床叠叠被,不知你嫌她丑陋否?”
刘邦中午喝了不少酒,微有醉意,听见吕公向他提亲,要把女儿嫁给他,马上集中了一下精神,他脑子迅速一转,一是想到了曹芷,虽然他们没结婚,却已生了一个孩子,二是这吕公的女儿到底长得什么样,必须要先看一下,要是长得太差,岂不辜负了自己一直要挑个称心老婆的心思?因此他没像干其它事情那样爽快地就答应下来,而是留了个心眼,故作腼腆而又机智地答道:
“老先生对我的垂爱叫我怎么感谢!只是我刘季在外闯荡多年,是个粗人。令爱生在你这样的大户人家,一定是金枝玉叶,她怎么能看得上我?”
吕公看出刘邦的意思,他本是个开明之人,也是他确实看出刘邦有过人之处,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两眼看着刘邦笑眯眯地说:“壮士放心,不是我自夸海口,若论小女的才德,定不辱没你刘家的门楣。不瞒你说,前些日子你们的曹县令向我提亲,我还没有应允他呢。”说罢,又向家人道:“快叫雉儿来给壮士倒茶。”
说话间,一个妙龄女子轻轻来到堂前,先向吕公看去,叫道:“父亲。”吕公忙说:“雉儿,给客人倒茶。”
吕雉向刘邦跟前打了一个千,说了声“你好”,快速看了刘邦一眼,认出就是刚才高声喊“贺钱一万”的那人,不觉又一愣,提壶给刘邦和父亲续了水,就出去了。
刘邦一见吕雉,惊呆了,疑为天人下凡。吕雉进来时,刘邦看到她个子高高的,婵鬓高绾,身材苗条,目光平视前方,眼中所见似有若无,神情若喜若嗔,透着高傲的气质。及近看时,见其皮肤细腻,光艳照人,眉如弯月,眼睛大而明亮,鼻子端直微翘,嘴角紧闭,显出其人刚毅的性格。特别是两只耳朵,白晳如轮,又显出其人的温柔高贵。刘邦趁她倒水时看她的手,更感罕异,真如脂玉一般,十指细长,指甲阔大,而小指甲却又窄长如禽趾。女人的这种貌相,刘邦过去从没见过,是大贵之人无疑。看其举止那种大方得体,也令刘邦倾倒。吕雉离开之后,刘邦又用鼻子嗅了嗅,仿佛有一种兰香从身边匆匆飘过。刘邦想,这样的女人世上少有,如若放过,真再难找去。又暗笑,我刘季何德何能,得遇如此佳人,此生如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不是要糟踏了人家孩儿吗?一时间,他有点乱了方寸。
吕公观察刘邦看见女儿的反应,知道这婚事应当不差。但又想我家女儿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有口有心,不是嫁不出去,虽然看出刘邦将来一定能成大器,也不能表现得太急迫,不然将来女儿过了门或许会因为女方过于主动受到拿捏,于是话锋一转,说出:
“刚才就是我提到的小女雉儿,我常相这孩子也是命强之人,有人娶了她,十有**是男命托女命,能给男家带来好运。只是这孩子有些个性,我虽看好壮士,但在她个人的问题上,也得征求一下她的意见。还有老太婆那儿,也要我做些工作,如果她不同意,这事也不好办。再者,我们刚到沛县驻下,初次见面我就提出愿把女儿嫁给你,着实有些唐突。我们对沛地的风俗也要了解一下。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觉得小女还看得下,我想我能做通她们娘几个的工作。不知我这话壮士听得否?”
刘邦这时巴不得满口答应,看那女孩刚才高傲的样子,还真怕她不同意。但刘邦这点倒不很担心,只要她家里大人同意了,他自有办法叫女孩同意。他担心的是吕公还要了解一下当地的风俗,那实际是要了解他。他的家景并不好,他在县城虽有不少朋友,但也得罪过一些人,再者世俗俚语说什么的没有,要是听说我刘邦要和吕公这样一个富翁家结亲,不知有多少人嫉妒,这一打听保不准没事也能打听出事来,更何况他和城东的小寡妇曹芷还有那档子事。想到这他一下子有点急了,心想这可怎么办啊?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回应着。因刚才说了句婉转的话,刘邦怕吕公看他太重**,便郑重其事地说:
“老先生这么看重我,我有什么不答应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终身大事,我也要回去向父母禀报一声,也让他两位老人不再为我的事操心。”
“如此甚好。”看刘邦说话办事这么机智严谨,吕公脸上堆满喜悦和慈祥之情,心想他没有看错人。
席散当晚,吕公就把将女儿许配给刘邦的事向夫人述说了一遍,话还没说完,吕夫人就怒气冲冲地说:“你这老东西是老糊涂了还是喝醉了,前些天县令来求亲说让雉儿嫁给他儿子做媳妇,你还说女儿还小,现在还不急于嫁人。你常说女儿是个大贵之人,将来一定会找个王侯将相,怎么见到一个县城的小亭长,凭他一句大话,你就把女儿许配给他,这刘邦是个什么人你察听过吗?他再好能比县太爷的儿子还有出息?我看凭他那一句空话就可断定这个人绝对靠不住。别说雉儿不同意,就我这一关也过不了,不行!”
吕夫人从没有对吕公发过这么大的火,吕公见老婆子竟这样对他说话,也觉得这事自己办得有点过于草率。只得赔笑道:“你女人家懂得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是看这刘邦一脸王气,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不想,曹县令是我故人,他的儿子我尚且看不上,岂能轻易看上随便哪一个人?从我和刘邦的攀谈,仔细看他言语动静,确非一般小儿可比。老婆子,相信我的眼力,你就放心吧。”
“还是别提你那个看相,你就没有看走眼的候?依你说我们几个家丁都是忠诚可靠之人,怎么在我们危难的时候,这些人并不肯卖力,在我们走后,有的人还投靠了赵武。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我看这话就对,就是不能以貌取人。”吕夫人依然听不尽吕公的话,坚持不依。
“那都是小人所为,不是成大气候的人能干出来的。人都有趋利避害之心,他们眼见我家不占上风,怎会死心给我们卖力?要是我们有了大势力,这帮人你叫他们卖命也是肯的,只不过眼下为他们养家糊口,不得不这样办罢了。”说到这,吕公恨恨地咬起了牙关。“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老婆子,不要再说了,能替我家出这口恶气的人,必定是刘邦!”
看吕公认真起来,想到在单县他们被仇家欺负,吕夫人也是提起来就心烦,他深知这是老头子的一桩心病,此仇早晚必报。这是她家的大事,联系到这一点上,她也不好再跟老头子犟了。况且她平常很少不顺从吕公的,只是她把女儿从小拉扯大,现在出落得跟天仙似的,让她越看越心疼,她怕吕公随意看上个人就把孩子嫁了,委屈了孩子。只得说:
“你只顾报仇了,也不征求孩子的意见,雉儿能看上那人吗?”
老俩口正说着话,吕雉进来拿针线筐子,她要趁灯下把给弟弟没做完的鞋再做上一会。父母的谈话不知她听见没听见,进来说:“爹、娘,我来拿针钱筐子。”
“雉儿,你来,娘正好有话给你说。”吕夫人叫住吕雉。
吕雉走到父母跟前站住,答应:“好的,娘。”
“你爹要把你说给沛县泗水亭的亭长叫刘邦的,说这人很有贵相,也很豪气,今天到我们家来,出口就说贺钱一万,实际上一个钱也没带,说先赊着。你看怎么样?”吕夫人依然想借女儿的嘴拨回吕公的意见。
“雉儿下午进来倒水,就是你看见的那个。”吕公接过话茬说道。
吕雉的脸“腾”地红了半边,却平静地说道:“这事凭父母作主就是了,还问我干什么。”说着端着针钱筐子就离开了。她看到刘邦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仿佛是她的宿命似的,及近看那人真像个豪杰,这时心想父亲的眼力果然不差。
吕夫人知道雉儿已见过了,她一向认可这孩子有主见,今见她没反对,想是同意了。只好说:“既然雉儿也不反对,我想那刘邦长相肯定不差。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对他的人品也要作些了解。女儿是我的宝贝,对这未来的女婿我也看一下才能定。”
吕公眨眨眼看了看夫人,回答说:“这个你放心,我会向衙门里和一些朋友那里详细了解刘邦的情况,如果他是个恶棍和无赖,我断不会把女儿许给他。你也可以让一些女眷到街坊邻居那儿打听一下,只是别太声张,别弄得满城人都知道,特别是曹德那儿就别去问了,免得让他难堪。”
“这我知道。”吕夫人回答。
刘邦自从做了泗水亭长,吃住都在公所里。这里有一个院,刘邦一人占三间正房,还有三个帮办住在西厢房里。他们的工作也就是平时到街上转转,维持一下秩序,哪里有纠纷去调解一下矛盾。
当天晚上,刘邦睡在床上喜滋滋地想着白天的事,反来复去地睡不着。对吕公说的关于他的前途的话将信将疑,思谋着怎样才能干出点惊天动地的事呢?一时毫无结果。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吕雉,想到要能和这女孩成亲那真是太美妙了,他在沛县还从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想到吕家很可能还要去了解他的情况,衙门里倒没有什么,他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一向办事也没有胡来过,只是在市井街坊那里口碑可能不会太好,他也听说过一些,比如说他整天价吃白食,到处赊账,吃得卖狗肉的樊哙都躲着他走,还有和城东的小寡妇曹芷胡来,还生了个私孩子。想到这上面,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浑身上下急出了汗,心想这事弄不好要坏在这上面。
刘邦一夜既兴奋又担心,没怎么睡好,天明起来洗了脸胡乱吃了些手下给买的热粥油条,就要到萧何那里去。想到萧何家里去,又怕一大早跑去萧何笑他太猴急,当着萧何一家老小也不太方便,到衙门里去,时辰又太早,县上不比朝廷规矩那么严,人员要到辰时才能上班。刘邦转了一圈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急得真如热锅上的蚂蚁,连手下也看出来了,问他:“三哥,有什么事吗,你怎么转来转去的?”这几个手下都是他招来的,有人在或办正事的时候都喊他刘大人或刘亭长,没人的时候都官称他三哥,这一套也是萧何让他从县令老爷那里学来的,说这样才有官府的威严,实际上他倒更习惯于和周围的人称兄道弟。听手下问他,他不耐烦地说:“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
好不容易挨到辰时,刘邦急慌慌地就赶到了县衙。萧何正在他的耳房里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见刘邦来了,马上招呼:“哪股风把刘大人吹来了?”
“是急风,有一件大事要给老兄商量,请你给出出主意。”刘邦忙不叠地回答。
“你能有什么大事,再大的事到你那里不也都是无所谓的事。”刘邦平时有吊儿郎当的习惯,萧何接过他的话茬说。“那就坐下说吧,我给你倒杯茶润润嗓子。”
刘邦坐下,清了清嗓子,把昨天吕公留下他给他看相,说他的前程无量,叫他好自为之,还说愿把女儿许给他等一五一十地向萧何说了。
萧何一听,笑眯眯地说:“这是好事啊,你急什么?还马上就要办婚事啊?”说罢,他也仔细看了一下刘邦,平时经常在一起不在意,只是佩服他做事的敢做敢当,今听人说刘邦是大贵之相,再看时果然有些虎威。这也是萧何以后不管刘邦遇到多少危难都死心塌地跟随他到底的原因。
“我倒想马上把那小妞娶回家呢,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吕公说,还要征得老太婆的同意和他女儿的意见,那女孩倒不一定不同意,她给我倒水时还深情地望了我一眼,好像并不反感,我都被她望酥了,只是老太婆可能有些顽固。他们还要到衙门里和街坊邻居那儿去打听我呢,我就怕这一点。”说到这,刘邦有些发愁的样子。
“你都见过那女孩了?那就差不多了,还愁什么?他们来打听,让他们来就是了,还有谁说你的坏话不成。”萧何笑吟吟地说。
“废话,不见过我能这么着迷吗?我在咱这儿还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所以一定要把她娶到手。衙门里我倒不太担心,但也不一定,说不定有人听说我要娶这么一个富家小姐作老婆会嫉妒,说我坏话,不得不防。我最怕的是他们到街坊邻居那儿去打听,那些人说我什么话的没有,极有可能会把我和小寡妇的事打听出来,那样就完了。”刘邦把最担心的原因向萧何摆了出来。
“现在你倒担心了,‘光腚戳马蜂,敢惹就敢撑’啊,我早就给你提醒,不想跟小寡妇结婚就不要跟她瞎粘乎,不然会不利索。这不应着了不是!”萧何又打趣又认真地对刘邦说道。
“不要取笑了老兄,我承认你是活神仙好不。快帮我出出主意吧,看下步怎么办才好。要是这事成了,我一定请你好好地喝两杯。”刘邦有些发急地说。
萧何看刘邦一脸着急的样子,不得不收起了笑容,帮他认真地分析了起来。说道:“既然吕公这样对你看好,只要他不变卦,这事就有七成的把握。衙门这里有我给你吹乎着,不会有人说你不好。至于街坊邻居那里,无非说你游手好闲,还有小寡妇的事,这第一条倒没什么,我们做公的人有几个是勤快的?只要大面上说得过去就行了,谁也不会计较。这小寡妇的事倒是很烫手,你就打死也不承认就是了,别的实在没有好办法。这一段时间你的行动也要收敛些,别再到处混吃蹓喝,特别是不能再到小寡妇那去,你就忍一忍吧,不然谁再帮你也帮不了。吕公刚搬来,凭着他对你的好印象,你这些日子多到他那里跑一跑,帮助干些活,多接触接触老夫人和那女孩,给人家留下些好印象,女孩只要喜欢上了你,老夫人再不反对,这事不就成了?”
刘邦闻言,说:“也只好如此了,我就试着去做吧。恐怕小寡妇那里也不好交待。”
吕公和曹县令是老朋友,他经常到县衙里去坐坐,一来二去,就和衙门的人混得很熟了。他又是个比较幽黙的人,懂得些看相问卜,因此无论那些师爷帮办还是捕快牢头,都喜欢和他聊天侃大山。对这些人,他像是无意中问起刘邦,由于萧何事先关照过,都说刘邦这人很豪爽,对人很宽厚,特别讲义气,办事敢做敢当。吕公听后,觉得刘邦果然不差,自己没有看错人,这样对老婆子也好交待了。
从侧面向人打听了几次,吕公没有听到多少不好的反映,就把听到的情况对夫人讲了,吕夫人讲:“只要人不错,我也没多少意见。我可听说现在衙门里没多少好人,不是吃喝嫖赌,就是欺男霸女,这刘邦从小在衙门里混,能不学坏,可见也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只是你们也叫我见见人啊,光你们爷俩见过了,怎么也得叫我这个当娘的看看这未来的女婿长得是啥样吧。”
“这个自然。”吕公忙回答道。
正说话间,可巧刘邦这天戴着他新制作的竹皮冠到吕公家来拜访。说起刘邦今天戴的这帽子,也是他专为到吕公家来制作的,实是他看着时下世面着上裹着个头巾又热又土有心改变一下精心制作的。他戴着这么一个趾高气扬的东西来到吕家,吕夫人和两个女儿正要出去赶集,吕雉看是刘邦来了,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折回东屋去了,吕须挽着母亲的胳膊看着刘邦,吕夫人迎面问道:“这位壮士,你是找谁的?”
刘邦身一躬,答道:“在下刘邦,沛县泗水亭亭长,前来拜访吕老先生。”
吕夫人一见愕然,她从未见过刘邦戴的这种帽子,新颖奇特,轩昂大方,戴在头上不仅显得人个头高,仿佛还有一种威严庄重逼向周围的人,忙招呼:“请到堂屋里坐,先生正在里面看书呢。”并向里喊:“老头子,有客人来。”
“唔,唔”,吕公答应着正要迎出来,吕夫人已领着刘邦进了屋。
吕公见是刘邦,心里很高兴,忙说:“欢迎你来啊,你不来我还正要让人请你来做客呢。”又向吕夫人说:“这就是刘邦,快安排孩儿们给客人倒茶。”
吕夫人接着说道:“刚才已听壮士介绍,我这就叫孩儿。”说着走了出去。
刘邦也忙接话道:“打扰了,我会多来看看的,帮老伯干些活。”
“不要不要,没有啥活要干的,你常来坐坐就行。我这初来乍到,也需要个人常来说说话。”吕公一边招呼刘邦坐下,一边说着。
正说话间,吕雉高昂着头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她望了望刘邦,见他戴了一个高高的帽子,挺神气的,不由抿嘴一笑,径直走到屋当门茶几上提了壶给刘邦倒水,细声细气地说:“先生,你喝茶。”
这一切都被刘邦看在眼里,看她见到自己抿嘴一笑的样子,刘邦心里一颤,也咧嘴笑了笑。又见她说话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忽然想到有一天在酒桌上听到一个好转文的朋友说了一个词“榴齿含香”,用在这女孩子身上倒挺贴切。听到她招呼自己,刘邦红了红脸,忙答道:“谢谢,劳驾你了。”
吕雉没再答话,略微凑近吕公跟前轻轻地说:“父亲,我们和母亲出去串门了,可能要晚回来些。”
“有客人在你们也出去?真是不懂规矩。”吕公嗔怪道。
吕雉扭了一下头,说声“有事嘛”,就出去了。
刘邦忙说:“不妨老伯,我以后就是常客,你不要客气。”说时又望了一眼吕雉离去的背影。他现在已经喜欢上这个女孩了,真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会恨不能跟了她去。
吕雉自从第一眼见到刘邦后,就觉得这个男人很大方,是那种可以依靠的类型。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听说父亲已把她托付给刘邦,一方面觉得父亲有些草率,一方面又想这刘邦一定有很特别的地方,不然凭父亲的阅历,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把女儿许配给人家呢。又听父亲说这刘邦将来一定是大贵之人,她仔细回想见到刘邦的每一个细节,感觉刘邦给人的印象就是和顔悦色,鼻子高高的,人显得特别有精神,下巴颏有些窄削,和善中透着性格的刚毅。她想着,如果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一定不会欺负我。她憧憬着,他将来大贵之后,我跟着他不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这样想着,她有几个夜晚没睡好觉,刘邦的形象不知哪一会就钻到她的脑子里。她恨自己太没出息,不能把握自己,一会刘邦的影子浮上来,她“嗤”地又笑了,心里骂道:“这人真讨厌!”
刘邦在吕公那里坐了半日,说已把吕公许婚的事禀报了父母,二老都喜之不禁,巴不得早日能把婚事办了。吕公说:“我把这事给一家大小都说了,雉儿那里像是没有什么意见,她说全听父母的。只是老太婆说没见过你,非要她看着好才行,今天见了,我看她也是很热情的样子,对你第一印象不错。她还要了解一番。女人嘛,做事总是比我们男人细。不过你放心,不会有多大的事。”吕公向刘邦打着保票,二人有说有笑,谈得很投机。吕公谈到没搬来之前在单县的事,马上变了脸色,一声叹息:“此仇不报,我想起来就吃不下睡不安啊!”
刘邦一向好干些行侠仗义的事,又有吹大牛的习惯,一听吕公有这等烦心的事,马上来了精神。“这事包在小辈身上,我一定替老伯出这口窝心气,不然誓不为人!”
吕公听刘邦答应得这样爽快,心里很满意,口中却说:“这事不急,等你将来有出息了再替我干这件事不迟。”
“老伯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刘邦有些激动地说,好像马上就要找那赵家拚杀一番。
寡妇痴情
吕雉向父亲和刘邦告辞后,陪伴母亲到街上去买些针线之类的东西。刚出来时,她心跳得突突地,站在门前枣树下平息了好一会才进东屋去。她和吕须一边一个挎着母亲的胳膊,母女三个有说有笑走出家门,妹妹打趣她:“见到姐夫了?”
吕雉的脸“腾”地又红了,马上接口:“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姐夫。”
母亲也说:“小丫头子不懂事,不要乱说。”
“怎么能是乱说,那进来的不是刘季么?父亲不是把姐姐许配给他了吗?刚才母亲还说看刘季这人不错呢,我看他也挺英俊的,难怪父亲一眼就相中了他。”吕须不服地说。
“你看着他好,你去嫁他好了。”吕雉急不择言地堵妹妹的嘴。
“我要嫁他,你不把我当成仇人给打死。前天漏嘴了还说见了刘
季心里就发慌呢,看不上他你慌什么啊?”妹妹嘻嘻哈哈地说。
“越说越不像话了,两个都不要再说了,谁再说我打谁的嘴。”母亲有些发狠地说。姊妹两个经常这样斗嘴,叫母亲看着又气又爱,多数时候不得不出来调停。
母女几个逛了一家商铺又一家商铺,买了很多花线鞋样顶针等女人做活用的东西。这是她们来到沛县后第一次这么悠闲地出来逛街,有些东西是过去在单县没有见过的,不免看得细一些。吕雉说:“我看这里人比我们那里人还厚道些,街面上也干净,不像我们那里到处是柴草和尘土。”吕须忙接话:“就是,这里的人更好,有姐夫在这儿呀。”
“母亲,你看吕须,人家说正经话她也胡扯。”吕雉说着就要伸手去拧妹妹的脸。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吕夫人在中间劝说道。
不知不觉间日已偏西,她们走过武负的饭店,吕雉说:“我们就在外面吃饭吧,家里还有客人,我们回去也偎不上桌,好吗母亲?”
“好,这个我同意。我才不想回去见那个戴高帽子装模作样的人呢。”吕须忙回答。
“好吧。两个好吃的丫头。”吕夫人看看这家饭店周围的环境还干净,点头同意。
她们进去在靠近北墙的一张方桌上坐下。武负见有客人来,高声喊道:“有客人来,倒水。”
好大一会子没人应,母女三人仔细向周围看去,这是一家不小的饭店,厅很大,中间有四根柱子,用枣红色的颜料漆着,摆了八张八仙桌,中间两张稍大。今天的生意好像比较冷清,时近中午了也只有几个零星吃饭的。这时有一个身材很好的少妇模样的人提着茶壶走了过来,她排开三个茶杯,把水倒上,不说一句话就走开了。吕雉看她的脸,模样还算俊俏,脸不大,眉毛高挑,眼睛细长,小嘴,鼻子挺挺的,只是皮肤有些黑,发髻向后挽着,有些高傲的样子。看她的身架,却是上等身材,不胖不瘦,尽管穿得衣服有些肥大,还是能看得出胸脯很挺,腰肢纤细,臀部丰满浑圆,两条腿显得较长,这样的身材不仅男人见了要为之心动,就是女人见了也会眼红。吕雉看得有些呆了,本来对这女子不冷不热的态度要抢白两句的,没想到口的话却忘了说了。吕须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唉,唉,看什么了,这么发呆?”吕雉近来做事常有些愣神。母亲看到女儿刚才看那女人的神态,心里一热,想女儿是长大了啊。
她们点了几个饭菜,不一会就上来了。上菜的还是那少妇,还是不多说话,还是不温不火,把东西向桌上一放,就又回到她那里间去了。这次她走过柜台时,武负忽然高声问:“曹芷,你那刘季怎么也不来了?他不来,他那些朋友也都不来了,弄得我们生意越来越冷清。你们闹别扭了?还是他又被那王媪老狐狸用什么药给迷住了?”
“谁知他死哪去了,这一段连个影也没见,孩子他也不问。”那少妇叫曹芷,只听她慢慢地有些怨气地说。
“你到亭里去找他啊。这街门里男人就是靠不住,你不看紧了,不知哪一会就被别的女人给勾去了。”女老板看着那女人说。
“我去了,总说不在。”曹芷回答。
看姐姐留意那女人,吕须也跟着那女人瞅。这时听到武负问起刘季,忽然脑子里一惊,马上意识到父亲给姐姐提亲的那人也叫刘季。她当即对姐姐和母亲说:“母亲、姐姐你们听,那老板问这女的说刘季怎么也不来了,这女的好像是刘季的媳妇,还说到亭里去找过他,不会是父亲给姐姐提亲的那刘季吧?”
吕雉和母亲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老板和那女人刚才的对话,吕雉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肯定不是她要嫁的那个刘季。母亲感到这事有些不对,难道会有两个刘季,而且都在什么亭里当差?她想到不会这么巧,一定是那刘季没说实话,我们初来乍到,被他骗了也未可知。这事一定还要再打听打听,弄清了再说。她这么想着,当着女儿的面又不能直说,只得含糊道:“不会是那个刘季,世上人重名的多了。我们赶快吃饭吧。”话虽这么说,几个人心里都犯了嘀咕,没再吃几口就都说吃饱了。
吕夫人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把在武家饭店里听到的刘邦的情况向吕公说了,吕公听后表情木然,像是对着夫人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会有这回事?要真是这样,那就算了,我们雉儿总不能嫁给他作二房。”过了一会儿,又说:“这事还要再打听清楚,不能凭路边听来的几句话就当了真。”他实在觉得刘邦这个人将来一定能成大事,不能轻易放手,还有单县那边的事也想让他给出一口气。
一连半个多月,吕公和夫人都到外面了解刘邦的情况,吕公问衙门里的人,都说刘邦并没有婚娶,问市井百姓也有知道的,说刘邦没有家小,也有说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吕夫人遇到的情况和老头子差不多。这也难怪他们问不出什么头绪,一是沛地人向来直爽厚道,有话说在当面,从不在背地说人短长,二是他们初来乍到,谁想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说一个大熟人的不是?再者他们问的是刘邦是否成家,邻里街坊确实没见过刘邦有家有院,怎会凭空捏造呢?至于刘邦和曹芷的那点风流韵事,只有他朋友圈子里少数几个人知晓,知道是那女人对他有意,他是有一次喝醉酒了沾染上了那女人,感觉还不错,他又孤身一人,从此想那事的时候就跑去混一夜。那女人毕竟是结过婚的人,每一次都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的,叫他渐渐迷上了她。没想没几次却使那女人怀上了,他后悔不及又没有办法。但从内心他又不想和她结婚,他怕娶个寡妇回家刘老太公会不让他进家门,也会招来邻里的耻笑。这事就这么一直放着,外人不知道,当然也没有人告诉吕公。
吕公和夫人一直没问到刘邦确凿的情况,又对那天饭店里听来的话放不下,老俩口想只有哪天刘邦来亲口问问他本人了。这日吕公正在院内枣树下石桌上和隔壁邻居阎公下棋,家人走来向他禀报说:“老爷,有位官人来访。”吕公多日不见刘邦登门,以为是刘邦来了,一边下着棋,一边回答:“请他进来吧,看我们下棋。”
家人把客人领到吕公跟前,指着吕公说:“这就是我们家主人,你们谈吧。”吕公抬眼看去,并不是刘邦,忙要起身问:“敢问你是—找我的?”
“在下曹无伤,先生您不认识我,我是衙门里跟随曹县令曹老爷跑腿的,我有一件要事要给先生商禀,不知您方便否?”来人自我介绍道,并说明了来意。
“但说无妨。曹县令身边的人我大都认识,我去过多次倒没见过你,失敬失敬。”吕公看了一眼对弈的阎公说。
阎公见有客人来说事,起身告辞。
曹无伤回答:“我是在内堂跑腿的,帮老爷办些杂务。”
吕公知是曹县令那里来的人,也就不再客套,直接问道:“不知客官到舍下有何见教?”
曹无伤本是县令的下人,他知吕公和县令是好友,因此见了吕公有些紧张。听到吕公问话,他便一股脑地说了起来:“听说先生要把女儿嫁给刘季,这不行,他已和我家堂妹结亲,虽没明媒正娶,但也在一起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你怎么能叫你的女儿做他的二房呢?”
吕公听了点点头,好在他事先听了夫人的话已有些猜测,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来接受这件事。他专注地看着曹无伤问:“真有这回事?”
“我怎敢对先生撒谎。”曹无伤说得有些兴奋,接着说:“你老初来沛县,还不了解刘季这个人,他是沛县出名的地痞无赖,整日不干正事,到处逛青皮,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坑蒙拐骗,打打杀杀,一般人都不愿理他,正经人见了他都躲着走,你怎么会看上他呢?”
吕公见曹无伤把刘邦说得一无是处,这和他所了解的情况差距太大了,知道这中间肯定有夸大的成份,不能完全相信。便问:“你怎知道我要把女儿嫁给刘季的?”
“你到衙门里向多人打听刘季,他们都传开了。刘季更是到处乱说,说‘你们都说我刘季是地痞无赖,是鬼不缠,咱们曹县令的老乡吕公却说我是能成大事的人,还把女儿许配给了我。哈!哈!’这是刘季喝醉酒时说的,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你要把女儿嫁给他了。”曹无伤有些添油加醋地说。
吕公听到这,右手猛一拍石桌,心想这个刘季怎么这么不成熟,但又不便表现得情绪太激愤,转而又笑眯眯地对曹无伤说:“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怎么会那么轻易把女儿许配给别人!”
曹无伤看到自己的目的已达到,这会他也有些镇定了,眼睛一转说:“我和刘季本来也是好朋友,不应该在外人面前说他的不是,我说这些一是为我本家的妹妹考虑,她本是个寡妇,好不容易才看上个人,并且还和他有了孩子,你要真把女儿嫁给他,我这妹妹下步岂不要一直要守寡下去?她那孩子又怎么办?二者你是我们老爷的好友,刚来沛县,有些情况老爷没和你说,你对这里的情况还不清楚,万一你看走了眼,岂不是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没尽到责任,老爷那里也没交待。你说我说这话是也不是?”
吕公听他如此说,虽对刘邦一直看好,这时心下也有些迟疑,只得说:“那要谢谢你了,还望你以后多多指教。”
从吕公家出来,看看已到中午时分,曹无伤就到了武负饭店,简单吃过饭,就把曹芷喊到后院站着向她把刘邦要娶吕公的女儿的事说了,曹芷一听头有些发懵,好大一会子才说话:“我说他怎么这好长一段时间不到这里来,原来有了新相好的。”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曹无伤故意“唉”了一声,说:“你哭有什么用,你去找他,到他那里去闹,反正你和他已生了孩子,怕什么?他不娶你,你闹得叫他也别想娶别人。”
“我能怎么他……”曹芷看着脚下,欲言又止。曹无伤和她虽都姓曹,都是沛县杨屯乡夏湖村人,但并无亲戚关系,只能算是一个庄上的邻居。她的第一任丈夫是曹无伤的朋友,因此才和他接触多一些。丈夫去世后,曹芷到武负这里来干活,曹无伤时常来吃饭,因是老亲舍邻,显得也就亲一些,外人见了倒有点像兄妹似的。但曹芷知道这曹无伤在家就有些刁钻,不大招人喜欢,到城里来后,他因把自己的宅基地垫得太高和邻居发生纠纷,被刘邦训斥后还罚了一千钱,因此和刘邦产生了嫌隙,常在背后说刘邦的是非。这事刘邦曾和曹芷提起过。想到这,曹芷擦了擦眼,喊了一声“大哥”,然后接着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你先忙去吧,我还要干活呢。”
曹无伤看曹芷不想再多谈,只得说:“那好吧,我还是劝你去找找刘季,看他到底怎么说,这事不能便宜了他。”说着就走了出来,也没和武负打招呼就离开了。
曹芷当初喜欢刘邦,是看刘邦为人和气,行侠仗义,走到哪都有一帮朋友跟着,觉得这人特能办事。也是老板娘为了拉生意,有意叫她对刘邦好点,让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好多到店里来。她虽然年轻,却是过来人,身边也想有个男人,在这方面颇能放得开。但事后刘邦却给她讲得明白,两个人只能在一起偷偷生活,不能娶她,原因就是家里不会让他娶一个寡妇,亲戚朋友也会讥笑他,并表示不妨碍她找婆家嫁人。后来两个人虽然有了个私生子,刘邦还是这态度,曹芷也没有办法。曹芷想再嫁人,因为她心里老惦记着刘邦,找了一大帮,也没有中意的。只好无奈地对刘邦说:“我也不找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娶我也可以,但孩子你得认,你有空没空多来看看孩子就行了。”说是让刘邦多来看看孩子,实际还是想让刘邦多来陪陪她。刘邦虽然外表很刚强,内心却很慈悲,看曹芷话说到这份上,虽然心里有点烦,有点后悔,但又不忍心伤她,便好言相劝说:“孩子我认,即使我以后娶了别的女人,也不会忘了你娘俩。”说罢,还同意孩子姓刘,给孩子取名叫刘肥。话虽这么说,刘邦以后渐渐来得少了,特别是吕公许婚之后,干脆一次也不来了,朋友聚会也只到王媪饭店而不到武负这儿来了,他怕见着曹芷心头一软再跟了她去,传出去把他的好事给搅黄了。
刘邦一段时间不来,曹芷想得难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白天到饭店干活,有人说说话还好些,一到晚上回到自己那几间小屋里,保姆把孩子交给她就回自己家了,她侍弄好孩子,想睡睡不着,想干点别的事又没心情,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她也不知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天不明就又醒了,起来头总是昏昏沉沉的。这样没多久,她明显消瘦了许多,眼圈也有些发黑。她又是个心性高傲的人,刘邦不来找她,她想这辈子都不去求他。有时又觉得男女之间的事说不上谁求谁,想他就应该去找他,况且她和刘邦已有了孩子,不是两口子也是两口子,两口子之间又有什么磨不开脸的。想到这,她又去找了刘邦几次。但这刘邦这一段是有心躲着她,她怎么会找到呢,不是不在家,就是大门紧闭。这天曹无伤走后,她想是应该找刘邦给个说法,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就让他跟了别的女人。她知道刘邦天天要在亭里当值,也没多少地方去,第二天一早就不顾天黑来到泗水亭公所,敲开门,帮办姚灯刚说“三哥不在”,她就一步跨进去,一边说:“你们就哄我吧,他能跑哪去,我倒要亲眼看看!”说着就直奔刘邦的住所。
这个地方刘邦曾带曹芷来过两次,姚灯等几个人也都见过曹芷,知道她是武负饭店的服侍员,只是刘邦吩咐他们不准对任何人说起这事,他们心里也都有了数,私下里还称曹芷为“三嫂子”。
曹芷气呼呼地猛推刘邦的房门,刘邦刚把门栓拉开,门“呼啦”开了,刘邦向后一趔,差点没碰了头,一见是曹芷,马上有些愕然地说:“你咋到这来了?”
“你说我咋来了?你倒过得挺自在,有了新相好的了是不,我不能来了?”曹芷一见刘邦就压不住火地大声嚷嚷道。
刘邦赶紧把门关上,压低嗓子急道:“小姑奶奶,这是公所,你别大声嚷嚷好不?”
“我不嚷嚷,你这一段鬼影也不见,放着孩子一点也不问,你到哪去了?”曹芷继续喊道,只是声音稍微小了点。
刘邦答道:“我这不是有事嘛。”
“有事,有什么事,不就是忙着找你的新相好吗?”曹芷用眼直逼着刘邦说。
刘邦看曹芷发急的样子,觉得好笑,心想这女人离了男人有时就像疯狗似的。他看曹芷头发胡乱地盘在头上,虽然生气,小嘴还是那么娇俏,他也好长时间没碰女人了,不禁一股热流直往上蹿,一把抱住曹芷,嘴里小声哼叽道:“亲爱的,别生气,我忙完这一段就到你那去。”脸忙着向曹芷脸上贴。
曹芷被他一抱,气马上消了一半,一边用力向外推一边说:“死一边子去,你哄谁呢,你别碰我!”
刘邦哪里肯放手,边亲边把曹芷向床跟前推,曹芷毕竟力气小,只说“你干啥”,说着已被刘邦推到床上。刘邦先把她的衣服解开,又麻利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把曹芷骑在下面。曹芷本不想理他,但知反抗也没用,又怕撕烂了衣服,也就任由他折腾。及至刘邦趴在了她身上,她不由得眼泪“唰”地涌了出来,嘟嘟的泪水淹没了睫毛,顺着眼角像河水一样向下淌,瞬间浸湿了鬓角。刘邦抱着她的脸,狠命地亲她,她“呜—呜”地一声哭了出来:“你这没良心的!”
过了好大一会子,刘邦气喘吁吁地穿好衣服,下去倒了碗水“咕嘟咕嘟”喝了半碗,问她“喝不?”她窸窸窣窣地扣好自己的扣子,没有回答刘邦。过了一会子,问刘邦:“你说罢,你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刘邦笑嘻嘻地装糊涂道。
“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不是要娶吕公的女儿了吗?我们娘俩你打算怎么办?”曹芷惆怅地质问刘邦。
刘邦看瞒不过去,心想对女人只能好言相劝,况且他从内心里也喜欢这个女人。他想了想,忽然问:“你听谁说的?”
“这个你不要问,纸包不住火。”曹芷不想多说。
刘邦喝了口水,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这事瞒不过你,你不来我也会去告诉你的。我也不是急着想找人家,是我那天到吕公那里去贺迁,吕公看我的面相说我将来一定是大贵之人,当时就把女儿许给了我。我想我刘邦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人物,人家那样的富家愿把女儿许给我,那是我的福分啊。那女孩我也见了,长相也可以。当然比你也强不到哪去。所以我当时就同意了。我之所以没急着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难受。也怕到你那去多了,把这事给弄砸了,所以这一段我硬管住自己不去找你,实际上我也想你。”
“你想我?嘴想。”曹芷插话。
“不是嘴想,是真想,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之所以不能娶你,原因我已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你一直也是同意的。亲爱的,你放心。你知道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我即使娶了别人,心里也不会忘了你。还会去找你,况且你那里还有我的孩子呢。那吕公说我将来是大贵之人,我要有那一天,一定把你接到一起来住,你看那些达官贵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到那时我再接你也没有人说闲话了。”刘邦拉着曹芷的手说。
曹芷抽回手,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到那时你早把我忘了。”但听刘邦说这些,加上刚才刘邦见到她一番温存,心情好了许多。
“不会的亲爱的,我要今生对你不好,不得好死!”刘邦抱着曹芷的头亲着发誓道。
“好吧,我今天先饶过你。今后如果你要对我不好,我也不会叫你有好日子过!”曹芷站起来甩下一句话就要走,刘邦赔着小心把她送出门外。他们在屋里的时候,姚灯出去了。刘邦知道院里没其他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一吻情笃
吕公迁来已有几个月时间,转眼已到中秋之日,这日曹县令公休,又邀他们全家到他家品瓜赏桂。因曹德提亲没答应他,吕公觉得雉儿再到他家去有些不便,就让她留在家里看家。母亲问她:“你一人在家怎么吃饭?”吕雉伶俐地答道:“我自己会做。”
吕公刚走不久,刘邦来拜访。他敲了几下门,好长时间里面才有动静。他又敲了几下,吕雉以为是吕须回来取东西,才慌忙过来开门,才开一半,一看是刘邦,忙说:“家里没人。”
刘邦一见是吕雉,已见过两面,所以就笑着说:“你不在家吗,怎么说没人?”
“我……你……”吕雉听刘邦这样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双手拉着两扇门没放。
刘邦看她这个架子,知道就她自己在家,也想和她单独拉拉,一来想让她对自己有个好感,二来也想了解了解这女孩,就说:“让我进去啊。”
吕雉向来是个有主见有胆量的女孩,她知道父母已把她许配给刘邦,但只是听父亲说刘邦怎么怎么好,早就想要能单独和刘邦见见就好了,那样才能知道对不对自己的心意,如果不好,她就坚决不同意。今见刘邦到来,家里又没其他人,她既紧张又高兴,忙招呼:“请进。”
吕雉把刘邦让到堂屋坐下,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下,吕雉忙低下头,两只手在膝盖上反复搓着,刘邦问她:“父母他们都出去了,就你一人在家?”
吕雉答道:“是的,父亲母亲和妹妹他们出去拜客了,留我一人在家看家呢。”
“你父母把咱俩的事向你说了吗,你啥意见?”刘邦问。
吕雉一听,脸马上红了起来,看了刘邦一眼,羞涩地说:“我知道。”
话已点透,吕雉脑子里迅速回过神来,她想我不是要单独见见这个人吗,机会难得,我得抓紧时间问他一些情况。她主动说道:“父亲说你将来一定是个能成大器的人,你能说说你吗,你现在干些什么?”
刘邦看这女孩这么大方,马上喜欢了起来,认真地说:“我现在是沛县泗水亭的亭长,干的活主要是维护城里的治安,维持街坊秩序,调解民间纠纷,还有就是帮县上办理一些差事。不是向你吹牛,我没干这个差事之前,这沛县城里的治安很差,经常有打架的、丢失东西的、乱摆乱放的,显得很乱。我的做法,就是加强巡逻,发现有干坏事的,先痛打一顿,再重罚他一些钱,叫他肉疼心疼,长了就没谁再敢胡作非为。”
吕雉过去哪听过这些方面的事,听到刘邦把整个城里管得这么好,内心很佩服。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么厉害,你手下人不少吧,你不怕那些坏人报复你?”
“不怕,我在沛县时间长了,我的朋友多,他们都肯帮助我,没人敢欺负我。”刘邦回说。
“你打算一直干这个么?你还干些别的什么吗?”吕雉又问。
“哪能,我现在只是在这个小职位上学些官场上的套路,我总有一天要出去。前几年我在外地看到秦始皇出行时的那种气势,当时就想‘大丈夫就应该如此’,我总有一天也要这样。我给你说,你不要给外人说,传出去是要杀头的,看看现在外面豪杰四起,我也打算拉一支队伍出来,出去拼它几年,混个王侯将相干干。不然我结交那么多朋友干什么,就想哪天用得着他们。”刘邦有点沉浸在他构想的未来图景中,也想借机在心爱的人面前吹嘘一下自己。
吕雉听到这里,“啊”了一声,她有点害怕,又暗喜这刘邦果然志向非凡,父亲没有看错人。她抬眼向刘邦看去,刘邦张了张嘴,清了清嗓子。她忽然想到,忘了给他倒水了。她忙站起到条几上给刘邦倒了一杯水,走到刘邦跟前欲双手递给他,刘邦欠欠身用两手去接,嘴上说着“谢谢你”,手却和吕雉的手碰到了一起。吕雉的手正要抽回,刘邦一手接过茶杯,一手忙攥住了吕雉的手,他那只手也放下茶杯迅速拿过来,双手抱着吕雉的两只手,吕雉要抽回也不能。他深情地望着吕雉,感到那双手是那么地细腻柔软,口气有些急促地说:“雉儿,我喜欢你。”
吕雉紧张得气都有点喘不过来了,挣扎着说:“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刘邦放开吕雉的手,两个人复又坐下。他没话找话地说:“看你个小女孩,劲不小呢。”
吕雉脸露喜悦地看着刘邦:“你说我小女孩,你多大了?”
“我反正比你大,二十七八了,怎么,你父亲没有给你说?”刘邦回答。
吕雉忽然想起那天在武负饭店听到的话,脸变得不高兴起来。“你这么大了,一直没有对象吗?”问道。
“没有,我这些年一直在外游侠访友,居无定所,哪有时间顾得上成家的事。要不是你父亲提起来,我都差点把这事忘了。”刘邦顺口说道,像是给吕雉开玩笑。
吕雉听了并没笑,而是继续绷着脸问:“那武负饭店的那个服侍员是你什么人?”
刘邦听了一惊,心想这事她怎么知道,看来他们已经了解清楚了。只得硬着头皮说:“只是熟人而已,我常到那里吃饭,他们都和我混熟了。那女人是个寡妇,也是他们想拉生意,非要叫那女人的小孩认我干爹。你想我怎么会找个寡妇呢,家里绝对不会同意,朋友们知道了也会笑话我啊。不是守着你瞎吹,我刘季虽不是多伟大的人物,但也不会什么女人就随便找来做老婆。”
吕雉听到他说这些,“扑哧”一下笑了:“我想你也不会,你要敢欺骗我,你该找谁找谁去,我才不会愿意你呢。”
刘邦看这一关总算闯过去了,心里放松了许多,随口说了一句:“怎么会呢,亲爱的。”
吕雉一听,俊眼一睁:“你说什么?”反问刘邦。
刘邦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顺了嘴,忙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说着就站了起来。
吕雉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抬步间两个人的身子靠到了一起。刘邦伸出左手顺势揽住了吕雉的腰,转身把她抱住说:“雉儿,你反正是我的人了,让我抱抱你吧。”吕雉正要反抗,刘邦的脸已贴了上去,嘴唇碰到了吕雉的嘴唇。吕雉的头还想往后撤,刘邦的右手马上拿上来抱住她的头勾了回来,两张嘴结结实实地捂在了一起,吕雉伸出了她的小舌头,感到刘邦的唇是那么的厚实有力,刘邦感到吕雉的嘴是那么的香甜温润,舌头那么干净灵活。刘邦哼叽着:“雉儿,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吕雉也小声喊了出来:“哥哥,我也喜欢你。哥哥,我也喜欢你。”
泗水路是一条贯穿沛县城东西的大街,县衙就设在这条路的北边中间位置,远远望去可见一片高大的椿树和槐树,树下几幢错落有致的青灰色房子组成了前后两个院,前院是县令曹德升堂办公的地方,后院是他的家。吕公一家几口从北护城河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这里。他们从西门进来,县令和夫人正在院子里等他们呢。吕公道了声:“叨扰。”曹县令忙笑道:“老兄你又外气了。”紧接又问:“怎么你们雉儿没来?”
“和她几个新结识的小伙伴出去玩去了。”吕公找个理由回说。
“这丫头。我们家郭儿还想见见她呢。”曹德有些失望。他有个儿子叫曹郭,上次提亲吕公没允,但也没明显拒绝,他心里还想促成这件事。
曹德的院里有不少树木。吕公他们刚一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曹德领他们来到一株桂树前,树长得并不大,但正开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花,仿佛有意招惹人似的。院中间一株枣树上挂满了果实,现在正是成熟的时候,曹夫人拿了一个棍子打了几下,稀里哗啦的枣子就掉了一地,吕须忙捡起一个用嘴吹了吹就向嘴里填,感到又脆又甜,吕公和夫人吃了也觉得特别好吃,不禁大加称赞。堂屋窗前的两棵柿子树也挂了不少果,把枝头都压弯了,上面有几只蜜蜂在飞舞。吕公他们刚搬来,家里的树木还没长起来,看到曹家院内花木葱茏,心里有些羡慕,也想自己的家里要长到这样就好了。吕公欣赏着树木花草,对曹德刚才的话像是没听见。
主人和客人说着闲话,刚在院内椿树下坐定,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少年,曹德忙喊:“郭儿,快来见过你吕伯父伯母。这就是我常和你们说起的从单县搬来的你吕伯伯。”
曹郭忙来见过,双手一抱打了个千,喊道:“伯父伯母好。”又对吕须:“这位妹妹好。”
此前吕公来拜访,曹郭都出去了,今见这孩子,也是个整齐的年轻人。忙回道:“侄儿好。”吕须看着曹郭点头笑笑。
不一会,曹无伤从南屋搬了一个案板过来,又抱了两个西瓜放在案板上切开,吕公看了他一眼,他眼光有些闪烁,忙招呼:“老爷,先生,你们吃西瓜。”
曹德连说:“好、好,你忙去吧。”又对客人说:“这是沛县鹿楼有名的沙地西瓜,你们尝尝,是不是比我们老家单县那碱地的瓜好吃?”
吕公咬了几口,既沙且脆,甜亮如蜜,边吃边赞:“太好了,太好了。”
吕须吃得口角流汁,腮帮子上也沾上了瓜瓤。吕夫人看见,忙递给她手绢让她擦了擦。还说:“你看你这孩子吃相。”
曹夫人看着这俊丫头吃相也高兴,忙打圆场说:“不妨的,不妨的。”
两家坐在一起拉了半天家常,中午吃饭曹德又备了不少酒菜,有微山湖的野鸭、张鸡子、四鼻孔鲤鱼、白鳝、红莲藕、菱角,还有高皇集的红冠小公鸡、双铃山羊、红芋粉丝、萝卜丸子、芊子、闷子、毛芋头等,有蒸的,有煮的,有红烧的,有清炖的,有炸的,有炒的,还做了沛县的特色汤耿汤,这些有些是吕公一家来沛县吃过的,也有些是没吃过的,但口味都特别地香鲜。吕公认为是他平生吃过的最好的一顿大席。席间吕公高兴,多喝了几杯。曹德又让曹郭敬酒,吕公杯杯都干。看看吕公喝得差不多了,曹德趁机笑着问:“吕老兄,你看你这侄子怎么样,让他给你做女婿如何?”
吕公听到这话猛一醒,想到这老曹原来是有意叫我多喝啊,但看他孩子也不像个没有出息的人,想到老朋友对我这么好,不就是嫁个女孩子吗,不能因这点局了老朋友的脸,又想到别人给他说的刘邦的坏话,便狠了狠心说:“好啊,我倒没什么,只是那孩子个性有些倔,她要不同意的话,你十头老牛也拉不回来。”吕公算是给了曹德一个答复,但又没有把话说死。这话叫吕夫人也听见了,她看老头子把话撒出去又收了回来,张了张嘴也就没再说什么。
曹德便说:“那好,那好,你们就好好给雉儿说说吧,我可看中这个儿媳妇了。”
吕公答应着起身告辞。回去过了几天,他忽然想起那天答应曹德的话,忙对夫人说:“我那天好像同意雉儿给曹德做儿媳妇了?这可怎么办,我已经把她许给刘季了啊。唉,都是酒的事。”
“就是啊,我看你说了又把话收回来了,就没再说什么。”吕夫人说。
“我看郭儿也不错,要不然就同意了他。刘季虽然面相好,但他已经和一个寡妇好上了,并且还生了一个孩子。你们那天听来的话是真的,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虽说没结婚,但这还有什么区别?我怕雉儿嫁给他,知道这事岂不要窝囊一辈子。”吕公无可奈何地说。
“真是不顺,碰上这样一个烦心的事。只是怎么给雉儿说呢?前些天我看她听到刘季可能和那女人有染的话,无精打采的,这几天又高兴了,我听她妹妹说,她喜欢刘季,听说你又把她许给曹郭了,气得马上就要找你问问呢,她说她除了刘季谁也不嫁。你看这丫头就认死理。”吕夫人看着吕公说。
“这一点倒真是你的女儿。你就说刘季年龄太大了,不适合她吧。劝劝看怎样?”吕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
“哼,是我的女儿怎么样?我看这孩子赶明也是个管家的里手,谁要娶了她,不知要省多少心。”吕夫人回说。
听夫人这样说,吕公也觉得女儿嫁给曹郭屈了些,他心里有些烦,抢白夫人:“行,行,行,你倒比我还能掐会算。”
吕夫人瞅他一眼,没再接话。
单县报仇
安顿妥当了曹芷,又和吕雉单独见了,刘邦觉得这婚事差不多了,只等吕公发话让他们什么时候结婚。这一段时间,刘邦也常往吕公门前转悠,看能不能意外碰到吕雉,他想和她单独在一起,哪怕是不说什么,就是看一眼也是好的。他老想着那天的一吻,竟是那么时时不能忘记。
刘邦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吕公那边还没有话来。他心里有些急,但逢人问起这件事,他总是说婚事差不多了,以至于满城人都知道吕公的女儿要嫁给刘邦了。碰见萧何,刘邦不问自说,萧何却说:“我看未必。”
刘邦一听这话心里也没了底,赶忙问萧何:“你怎知未必?”他一向对萧何的话比较相信。
萧何讲:“你想这事要没有变故,吕公会想法和你有些往来,或有些什么信息传过来,现在让你弄得满城都知道了,人家那边却按兵不动,这不是有问题吗?一定是你有些情况传到了吕家的耳朵里,让人家举棋不定。我看这事弄不好要黄。”
刘邦想想也是,着急地转着圈子,口中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这就要看你了。俗话说‘心诚则灵’,你还要上吕公那里多跑两趟,弄清啥原因,多求求人家。吕家之所以一直没回绝你,说明还没下决心。”萧何给他出主意道。
刘邦点着头,也不看萧何:“你说得对。”急着就走了。
回到他的公所,他喊着姚灯、邱叶两个帮办骑马就到高皇集去了。这是沛县西边一个较大的集贸市场,因为是秋天,集上的物产十分丰富,卖什么的都有。刘邦指点着,买了一筐芋头,一篓酥梨,一筐当年饲养的小红公鸡,又要了两腔羊。刘邦走到一个卖针头线脑的小摊跟前,问那大嫂:“大嫂,问你送女孩子买些什么好?”
那大嫂看她买的东西,又看他的模样,知道可能是送没过门的媳妇的,就对他讲:“送些丝绸花朵什么的都行呀,你到街西头有家李业丝绸铺,那里能买到”。
刘邦忙说:“谢谢。”
在李业丝绸铺,刘邦买了红绸绿绸各半匹,又买了两朵绢花,那做工就像真的似的,刘邦想这送给雉儿她一定喜欢。
这一切都买好,他们雇了一辆骡车跟着他们,不长时间就来到了县城。刘邦吩咐姚灯,你带着这些东西给吕公家送去,这丝绸就说是送给大小姐做棉袄的,这两朵花也是送她的,最好能交给她本人。说完还问:“听明白了吗?”
姚灯也不是第一次跟刘邦办差了,会意一笑,忙回答:“听明白了。”
姚灯来到吕家,把东西搬了进去。吕公听说是刘邦送来的,也没怎么推辞,只对姚灯说:“回去给你们亭长说,我们家不缺东西,叫他以后别送了。”
“一点心意,一点心意。”姚灯谦卑地回答着。又问站在那里的吕家佣人说:“你们家大小姐在吗?我们亭长有东西要我亲自交给她。”
佣人刚说“在”,吕雉就从东屋走了出来,她听说是刘邦打发人送东西来,正从窗户眼里向这看呢。佣人说:“这就是。”
姚灯把花交给她,说:“我们亭长叫问小姐好,说请你有空到我们那里做客。”
吕雉把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笑吟吟地说:“谢谢他。”
这一切吕公看在眼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等姚灯走后,自言自语地道:“送这干啥,城里又不是买不到。”
姚灯回去复命,刘邦听说吕公叫以后不要送了,眉头一皱,又听说吕雉接了花,还笑吟吟地说‘谢谢他’,心里又高兴起来。
刘邦回味着吕公传来的话,想到萧何说的是对的,一定有什么话传到了吕公耳朵里,不然老先生不会这么不冷不热的。又想到吕雉见了他送的花还很高兴,说明事情还有救。他这样想着,没事的时候就到吕家门前去看看。他想进去,可又没有多少话说。他惟一想见的是吕雉,想问问她是什么原因。
这天下午他正在吕家门前不远处站着望呢,见吕雉和一个女孩从隔壁邻居家走了出来,他迎上去喊:“雉儿,你到哪去?”
吕雉见到他一惊,马上欢喜地说:“你怎么在这儿,我们上街去呢。”又给刘邦介绍:“这是阎紫,我们的邻居。”转而又对阎紫说:“这是刘哥,你先走,我和刘哥说几句话,过会去赶上你。”
等阎紫走得稍微远一点,刘邦忙说:“雉儿,我就想你,你父亲怎么还不提咱们婚事的事?”
“你急什么。你自己去问啊。母亲对我说你比我太大了,不想让我愿意你了。”吕雉回答。
“大什么大,能有多大?这一定是托词,早先怎么不说年龄大?”刘邦有些发急地说。
“你问谁啊。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知道了你和那个小寡妇的事了呗。我心里更烦。”吕雉转喜为忧。
“别,亲爱的。我和人家没有什么,哪天我去和二老解释。”刘邦有些哀求地说。
“不和你说了,我要去赶阎紫了。”吕雉说着就走了。
刘邦紧追两步,跟着吕雉问:“哪天到我那去玩好吗?”
“到你那?到你的公所去玩?好啊,哪天你来接我。”吕雉看到刘邦听自己说父母不让她愿意时着急的样子,知道他很爱她,她一下子下定了决心,不管他是个什么男人,只要他对我好,就跟定他了。
“那好,后天下午。”刘邦听她答应到他那里去,高兴得拳头在空中一砸。他又跟着和吕雉说了几句话,转到一个分岔路口往别处去了。
这已是深秋的季节,泗水亭公所的树叶子已掉得差不多了,惟有几个伙计住的两间西屋的窗前一棵阔叶枫还红得很火,给这院里添了无限的生气。这棵树还是几年前他们逛徐州云龙山看到这树叶子好看带回来栽在院子里的,不想每年到了秋天竟是火苗似的一般红。刘邦虽然是个粗人,但看到这般美景也心里喜欢。还有刘邦住的正室东窗前的一棵柿子树光秃秃的枝干上还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像满树的灯笼,时不时有几只灰喜鹊落在上面啄食。到了这个季节,这是这里常住的几条汉子少有的一点精神寄托。刘邦回到这里,发动他的几员干将,把整个院子彻里彻外地打扫了一遍,房间内的东西通通重新进行了布置,一些多年用不着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部扔进垃圾堆,泗水亭内顿时焕然一新。对此举动,刘邦对伙计们说,明天要迎接贵客,到时你们的衣着也要穿得光鲜些。
到了约定的那天午饭后,刘邦早早就来到了前天和吕雉说好接她和阎紫的地方。他来回走动着,有人经过,就到叉路口或几棵大树的后面躲一躲,怕碰见熟人。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看看已到半下午,还不见人来,刘邦头上有点冒汗。怎么回事呢?刘邦想,她不会忘了吧?不会,这种事怎么会忘!家里有别的事?能有什么事呢?刘邦猜想着。又自问自答,不会有别的事的。那是大人不让来?这有可能。从上次送东西,吕公那态度,就可猜得出来,吕公可能有变卦的想法。一定是自己和曹芷的事让吕公知道了,不然别的没有什么事会让吕公这么改变态度。怎么阎紫也不出来说一声啊,吕雉没有给她说?上门去问问?不妥,还是再等一会吧。刘邦反复走动着,心里越来越烦躁,脑子里乱七八糟,几次想直接到家去找吕雉,又打消了念头。他想,我去怎么说呢?还像上次哄雉儿那样跟吕公说,恐怕瞒不过去,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要么就直说?那吕公要一口回绝怎么办?不能这么草率,还得再想想办法。刘邦这样想着,也就一直在那来回跨步等着。看看要天黑了,也没见个人影,他只好垂头丧气回去。他恨吕雉不讲信用,心想哪天见了再收拾她。怎么收拾她呢?狠狠地……那是以后的事,想到这,他笑了。他又后悔自己和曹芷的事做得有点太荒唐了。
刘邦回到寓所,几个伙计还在那里等着他,他铁青着脸说:“客人不来了,你们都回吧。”自回屋去了。姚灯等看他不高兴,也各忙各的去了。
吕雉这天下午是做好了到刘邦那去的准备的,她高高兴兴地对父母说,要和阎紫一块到刘邦那里去玩。吕公一听,说:“你们又没见过几面,还不太熟,婚事还没定下来,怎么好单独到他那去玩呢?”
吕雉便把那天刘邦单独来访的事说了,还说:“我们说的可多了,我觉得他特了不起。”
吕公说:“你年龄小,你懂得什么,有些事你不知道,他是哄你玩的,不能信他的话。”
“不是你说他将来一定能成为大贵之人吗?还将我许给他,我是这样才想亲眼看看怎么样的,一看还行,觉得他很有胆识。”女儿有些不服。
“我那是仅凭面相,但有些情况刘季没和我说实话。现在知道了,我们就不能再信他的了。”吕公虽然觉得女儿说得有些道理,但心里还是不想接受刘邦了。
“我不管那,我就看他好。反正是你们给我找的。”吕雉不高兴地说。
“刘邦和你年龄也不合适,他是过来人,有些事你不懂,你要愿意他,将来会后悔的。”吕夫人听他爷俩说话,也过来插话。
“我不后悔,我就看他好。”吕雉小声嘟囔着。
没想这句话让吕公真的生气了:“什么?反了你,今天哪里也不准去,一步也不能离开家。”他们哪里知道刘邦已吻过雉儿,从那一刻起,她已把心交给了对方。
吕雉看拗不过父母,急得哭了出来,说声“你们不讲理”,只得回自己屋掉泪去了。
向刘邦提亲本来是吕公主动的,现在要悔亲,吕公一下子张不开口,他想向后拖一拖,等刘邦一等二等不见动静自己来问,再给他说,没想刘邦却早已和雉儿单独见过面,并且把雉儿的心也拉过去了。他想这事不能再等了,他必须抓紧把这事给说开,让刘邦及早断了念头,不然他是过来人,不知会生出多少枝节,到时想挽救恐怕也来不及了。他这样想着,盘算着哪天到刘邦那里去一趟,就算是登门道歉,想那刘季也不会纠缠不休吧。
刘邦既见不着雉儿,又没有吕家的消息,心里很着急、烦闷。在没弄清情况前,他不敢贸然到吕家去,怕欲速则不达。他想既然吕公还没有明说不愿意他了,那就说明吕公还犹疑不定,那就还有挽回局面的可能。但又怎么才能对吕公说清他和曹芷的事呢?一时想不出好的借口。他苦思冥想了两天,忽然想到吕公最窝心的事是单县的仇没报,自己何不替他出了这口恶气呢?一来可以取得吕公的好感,让他对自己看大处不记小节,二来也可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证明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只会吹牛不能干事的平庸之辈,这不比低三下四向吕公说多少好听的话去解释那件事还管用?主意打定,他立刻动身去找萧何,商量行动的方案。
萧何正在衙门偏房里抄着一件东西,见刘邦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计给他说话,刘邦一五一十地把他的想法给萧何说了,萧何给他出主意:“这样做也不无道理。吕公毕竟是本地有名的富户,你于他家没有寸功,想叫他甘心情愿地把女儿嫁给你,确实有些勉强。况你和那小寡妇的事,叫谁听了都会烦心。你能给他报了这个仇,即使他对你有些看法,也许会不计较。下步你再努力也好说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邦插话。
“但你要清楚,到单县报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们那边肯定也是大门大户的,你不可能带太多的人去,那样太招摇,弄不好会引起官府的注意,不仅给吕公报不了仇,还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你自己也会不利索。所以只能偷袭,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仇家杀了最好,不能一次杀了,就以后再想办法。不知你以为如何?”萧何边分析形势边问刘邦。
“老兄说得有道理。”刘邦说着就走,“我这就去准备,有事我再来请教。”
刘邦离开县衙,分别到樊哙、周勃、灌婴、王陵等几个好友那里把事说了,叫他们准备一下,带几个会使枪棒的弟兄后天去单县替吕公报仇,并约定当天晚上到他那里议事。这几个人都是他平时交厚的朋友,有时聚到一起无话不说,谁有什么事一喊就到,所以刘邦这事一说就成,还叫他们兴奋得不知怎么好,因为沛县这地方练武的多,一些小青年个个练得都能打仨挟俩,浑身劲没处使,巴不得出去找找碴子,试试身手。
到了这天一早,刘邦带了十个人骑着快马直奔单县而去,约莫到了天黑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县城外。在城边一个饭店吃过晚饭,樊哙、灌婴两个人说不累,当晚就要行动,刘邦、周勃等却认为不妥,刘邦说:“我们对这个地方还不熟,弟兄们虽说不累,但也有些乏了,不如明天看好路径,趁晚上再行动,报完仇连夜脱身。”
“今天连夜行动,固然可以出其不备,但就怕找不准目标,再说如果打完连夜回去,弟兄们肯定吃不消。”周勃补充道。
“那样也好。”弟兄们齐声说。
到了第二天晚上,他们打听清楚赵武住在三进院的最后一进院子里,决定留一人在城外看马,其余的人从后院翻墙进去,杀了仇人之后,如果不惊动前院,就仍从后墙越墙而出,如果惊动前院,就从前门快速打出。看看到了人们差不多都已睡熟的时候,他们悄悄地就进来了,摸到后院堂屋,点亮火把,不想东间只有一个老妇人在睡觉,西间有两个年轻女人,想是丫环,这时已被惊醒,见有人打着火把,拿着刀枪,大喊了一声:“救命啊!”樊哙等几个人分头过去把她们都给杀了。正要找人时,只听院外喊了起来:“有强盗,快来人!有强盗,快来人!”朦胧中可见那人边跑边喊,他们就向前追,那人越过二进院就不见了。这人正是赵武,他从前院和管家议事回来,见屋里有亮光,猛听见有人喊“救命”,知道情况不好,忙边喊边躲到二进院一间库房里去了。赵家的家丁听到喊声都起来了,满院子乱哄哄的都是人,刘邦见势不妙,忙喊:“弟兄们,赶快从前门打出去!赶快从前门打出去!”
赵家的家丁也都会些拳脚,双方一阵乱打,其中一人见有人喊话,想这人可能是个头人,于是抡起手中的哨棍,狠劲地向刘邦打来。刘邦听有风声袭来,迅急地用右胳膊一架,只觉胳膊一热,手中的刀掉了下来,他喊声:“毁了,快走!”喊完就直奔大门而去。前面的家丁有的拦拦,有的还不知怎么回事,不敢硬拦,怕暗中有刀劈来,就让他们几个人夺门而逃。
刘邦几个人出门之后按白天看好的路线分头逃走,约定到城东郊会合。赵家的护家班头喊了一声“快追!”家丁们呼喊着到门外赶了一阵子,已不见人的踪影,也不敢再向远处找。后院发现老夫人被杀,顿时哭成一团。赵武捶手顿足,大声喊道:“这是什么人害我!”
刘邦一伙人到城东会齐,他疼痛难忍,口中却说:“这赵家果然厉害!”众人知道他胳膊被打断,有人忙撕下褂子给他作了绷带,他忍着疼给大家说:“没大事,回去再看。我们快走吧,这里不能久留。”一帮人连夜赶回沛县。
他们到沛县后,刘邦吩咐不要声张,除留樊哙、周勃两人跟他一块到南城找大夫李十看伤外,其他人都打发各自回家。大夫看了他的伤势,用手捏了捏,小臂断了,给他对了骨缝,用夹板夹住,重新打了绷带,叫他回去在家静养两天。刘邦疼得满脸蜡黄,大夫说什么他答应什么,大夫给开了药,又嘱咐他们一些话,三个人唯唯离开。
刘邦在家休养了两天,感觉有些不大疼了,他寻思着这事应该让吕公知道,虽然没把那姓赵的杀死,但杀死的那老夫人想是赵家的女主人,这仇也算是报了。他让人把樊哙叫来,想让樊哙去把这个情况禀报给吕公,并告诉吕公他为这个事受了重伤,最好能让吕家大小姐也知道。他这两天躺在床上没事,心里很想念雉儿,心想要是她能在身边,也许这棒伤就不疼了,可惜她还不知道。
樊哙正要出门,姚灯跑进来说:“亭长,吕老先生来看你了。”说着吕公就进来了。其实吕公是来退婚的,他还不知道刘邦为他家报仇受伤的事。
吕公一脚踏进来,见有一个浓眉大眼的黑汉在刘邦这里,刘邦还躺在床上。刘邦是和衣躺在床上的,见吕公来了,忙踏上鞋招呼吕公:“惊动您老人家,怎敢当,怎敢当。”刘邦还真以为吕公是来看他的呢。一边又给樊哙介绍:“这就是吕公,你也不要去了。”一边对吕公说:“这是我的好兄弟樊哙,我们一块去的单县。”又招呼他们坐:“都请坐,都请坐。”姚灯把水端上。
吕公见刘邦吊着绷带,忙问:“刘壮士,你这手怎么弄的?”
“您不知道?我们去单县给你家报仇,刘大哥被人打了一棍,胳膊断了。”樊哙快人快语。他虽是个粗人,但已看出吕公并不知道刘邦受伤的事。
“啊,你们去单县了?怎么事先不给我说一声?”吕公有些愕然地问。
刘邦便把过程向吕公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您老人家那么看得起我,把女儿许给我,我想我没有什么报答您,也不是什么完人,惟有替您解了这心头之恨,才觉得能对得起您。”刘邦也看出吕公不是专门来看他的,想到吕公有悔婚之意,不如把话挑明,让吕公知道自己的一片诚心。
吕公得知已把那赵家老夫人杀了,心头之恨解了一大半,又听刘邦的表白,心里十分感动,这时他看樊哙,虽是有些鲁莽,却也一脸英气,也是一副大贵之相,顿时改变了来时的想法。他沉默了一会子,心想,刘邦果然是个敢做敢为的英雄,看他结交的一些人,个个都英气逼人,气贯长虹,这更印证这小子将来一定能成就非凡大事,我有此女婿,夫复何求?我担心的本是女儿给他作个二房会一辈子窝囊,现已知道刘邦并未婚娶,只是和别的女人有染,这是光棍男人的难免之处,况且女儿现在已被他迷上了,并不在乎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我如果再计较这点小节,倒显得我太小气了。又想那些风云人物,有几个不是妻妾成群?雉儿要嫁个大户人家,总免不了会遇到这种一夫多妇的场面,但凭她的才识,想也不会受别的女人的气。想到这,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了,抬头看看两人,他们都凝着脸等他说话呢。一番快速的思考,他已把所有的问题都想通,心里没有了任何负担,顿时轻松了许多,他也把一切向刘邦交了底:
“我老头子谢谢你们几个小青年替我报了家仇,哪天我要请你们几个。说实话,我今天本来是来告诉你和雉儿的事散了吧,今看你这么诚恳,你们又都是敢干大事的人,我也就不再反对这桩婚事了,只是你以后一定要对得起我们雉儿,她比你小不少,你要对得起她。等你伤好了,我就把婚事给你们办了。”
刘邦一听大喜,忙半蹲用左手抱着右手的拳:“谢谢您前辈,小辈这里有礼了!”
樊哙在一旁哈哈大笑:“早该如此,到时一定要请我们喝喜酒。”
吕公一脸高兴地回到家里,夫人见状,问道:“说过了,老头子,这么高兴?”
“说过了,但不是不同意,而是同意他们的婚事……”吕公把在刘邦那里遇到的一些情况和他的一些想法向夫人说了一遍,最后又说:“是福是祸,我们都认了,我相信我们雉儿不会是个苦命的人。”
“就听你的吧。只要谁替你报了仇,你什么都会答应人家。”夫人也感到轻松,这事总算有了说法,她长出了一口气。
“你懂什么,这说明这一帮孩子敢做大事,不是平庸的人。快叫雉儿,告诉她,叫她去看看刘季。”吕公说。
吕雉听父母说同意她和刘邦的婚事了,顿时心里高兴了起来,认真地说:“谢谢父亲、母亲。”得知刘邦受伤了,恨不得马上跑去看他。父母说天晚了,让她明天和妹妹一块去。
第二天太阳老高了刘邦才起床,窗外柿子树上一早就有两只花喜鹊在那儿啄着柿子叫个不停,他走到门外,抬头望去,碧蓝的天空晶莹如洗,几朵白云随意飘浮着,两只白色的鸽子在晚秋的阳光照射下上下翻飞,像两朵开在空中的雪白的牡丹。刘邦的心情一阵晴朗,他今天准备出去走走,到县衙去看看,到几个朋友那里吹吹牛。
刘邦在院子里听几个伙计东拉西扯,吕雉和吕须在门口喊:“请问刘季大哥在这儿吗?”
刘邦一听是吕雉的声音,不等伙计去问是谁,忙回答:“在这儿,快进来。”他又吩咐伙计们:“有人来看我,你们都各自忙去吧。”众人会意,诡笑着离开了。
刘邦把两位贵客让进自己屋里,要给她们倒水,拿东西吃,吕雉都不要他干。吕雉又把他受伤的经过问了一遍,又问他:“还疼吗?”刘邦回答:“不大疼了,你早来看我早不疼了。”
“你就是贫嘴,你又没让人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听父亲说了,昨天就要来看你的,他们说天晚了,让今天来。”吕雉看着刘邦语速很快地说。吕须听他们说话,在一旁抿着嘴笑。
刘邦看着吕雉说话红唇翕动,皓齿叩音,喜悦难耐,努了努嘴。吕雉“扑哧”一笑,装作没看见,又问些别的话,急得刘邦心里直痒痒,过了一会,吕雉才对吕须说:“须儿,你到外边去摘柿子吧,我和刘大哥商量点事。”
吕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们得撵我走。”
趁吕须向外走的过程,刘邦忙起身到吕雉跟前把嘴凑到她嘴上,两个人互相贴着吻了两下,吕雉赶忙推开他:“行了,别叫须儿看见。”
“就让她看见。”刘邦还要吻,吕雉说什么也不干了,刘邦只好坐下又和她说些别的话。
两个有情人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吕雉说得有些口渴了,喝了口水。这时吕须进来问:“你们说得怎样了?”
“好了。你摘柿子了吗?”吕雉问。
“什么摘柿子,我根本够不到。怕打扰你们没进来罢了。”吕须回答。
吕雉站起身,喊着:“须儿,我们该回去了。”说着,吕须在前面,吕雉在后面,就向外走。
刘邦拽了一把吕雉了衣服,小声说:“哪天你自己来看我。”
吕雉笑笑,小声说:“好的,我会的。”
以身相许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刘邦养伤期间,吕雉不知来了多少次,刘邦闲着没有事,也经常到吕家来。吕公老两口觉得反正他们的事已定下来了,也不再多问他们,任由他们来往。吕公和老伴商量,等刘邦胳膊好了,就把婚事给他们办了。二人听后,都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吕公迁来沛县已一年有余,这些日子他县城周围看了不少地方,想再买些土地,以为今后营生。这年把都是只出不进,他感到这样下去,即使再厚的家底也会坐吃山空。另外他还想,两个女儿出嫁也要陪些土地给他们。他越来越相信,刘邦将来是要干大事的,那更难免不需要些财物。他看好了,觉得沛县西高皇集附近地广人稀,土地便宜,风水肥厚,适宜菽麦,便在那里买了二百顷地,又雇了些人帮他经营,除种粮食外,还种些树木。吕公每隔一段时间要到庄上去,一家人家也都重新忙了起来。
自去年中秋节宴请吕公之后,曹德也一直忙于征粮征税和组织劳役的事,儿女亲家的事没顾上多问。他派人去打听,总见不着吕公,有时见着了,也只是说再等等吧。曹德本以为吕公答应过的,不会有闪失,想等闲了就送聘礼去,正式向吕家求婚。这年春上,他忙得差不多了,先叫自己的娘子到吕家去提这件事,不料吕老夫人却说:“真不好意思她婶子,我们老两口都想叫雉儿嫁给郭儿,没想这孩子性子左,说什么不愿意,要死要活的。我们先前给她介绍过一个,她见过那男孩子,两个人很谈得来,就认准他了,说我们如要逼她,她就去跳护城河。你看怎么办她婶子,我们都愁死了。”
曹夫人一听脸僵在了那儿,没想吕家会变卦,但两家又是故交,她还能说什么,只好回来给老爷说雉儿已有了人家。曹德埋怨夫人:“这怎么可能,吕家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比我们还好?你们女人就办不成事。”
“说是雉儿看上的,老两口也不敢硬给扭过来。”曹夫人答道。
“女孩子能懂得什么,就由着她?我看还是她大人不坚决。”曹德生气地说。
“那妮子性格是有些倔,说是如要硬逼她,她就跳护城河。我看这样的性子,她不愿意就算了。我们郭儿老实,娶个这样的媳妇还不受气。”曹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看曹德。
“哼!”曹德还有些不甘心,“哪天我亲自去找吕老头问问咋回事,看看是谁能比我们郭儿好。”
曹德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也想不好去问。吕公曾经有恩于他,虽说吕公现在是投靠他,但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要求人家非把女儿嫁过来,那样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他就纳闷,这吕家丫头到底看上了个什么人,这么倾心?过了一些日子,他在家吃完午饭,正在院子里欣赏那几株杏花,曹无伤放下手里的活凑过来跟他说话:“老爷您知道吗?您那好朋友吕公的女儿,要嫁给刘季了。”
“什么?吕公的女儿要嫁给刘季,不大可能吧?”曹德反问道。
“真的,现在差不多满城人都知道了,您不知道?”曹无伤装作很惊讶地说。
“我怎么会知道,谁会给我说这个事。”官府里白天总是很少有闲着的时候,即使有也是同僚间开开玩笑,谁会拿些家长里短和县令扯呢。
县令踱着步,用手点着曹无伤说:“你代我去问问吕先生,看是否确实,如是真的,问是看的哪天的日子,我也要准备一下去祝贺啊。”他怕曹无伤看出他很关心这件事,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陡转弯说了下面两句。
“好的,老爷,我下午就去。”曹无伤答应着退着走了。
曹无伤下午到吕公那里,可巧吕公没到庄上去,正在家算账呢。见是曹德府上的人,忙招呼他坐下,沏上水,寒暄:“哪股风把县令府上的贵客给吹来了,蓬荜生辉啊。”
“先生笑话小人了。我家老爷听说令爱要成亲了,叫来问问看的是哪天日子,他好来祝贺呢。”曹无伤欠欠身回答。
吕公一听曹德派来家人是问这事的,顿觉有些尴尬。“谢谢你家老爷了,看的是五月的日子,想到时再郑重具笺请他喝喜酒呢,没想你家老爷消息这么快。”吕公打着哈哈道。
“县令还让问先生亲家是哪里人呢。小人斗胆问一句,还是那刘季吗?”曹无伤想证实市井的传言是否真的,故意问。
吕公先曾听曹无伤的话,不想再把女儿嫁给刘邦,还在酒桌上答应过曹德,愿让女儿和郭儿作亲,现都没有做到。事到如今,他想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还是找个理由给他们解释一下吧,免得因这个事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便说:
“还是那刘季。曹管家你知道,我本心是不想让女儿嫁给刘季的,无奈我女儿和他见过之后,就一眼认定他了,为他要寻死觅活的。我想女孩子总归是别人的人,犯不得为这让孩子活得憋屈。所以也就任由他们了。”吕公这样称呼曹无伤,是想让曹无伤觉得自己很把他当回事。
“先生您客气,我哪是什么管家。我先给您说刘季的事,是从我妹妹的角度考虑,既然你们成亲戚了,我原先说的话就当没说。”曹无伤很识趣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并不知道吕公说那番话还有通过他向曹德解释的意思。
曹无伤回去果然把吕公的话向曹县令学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没想到吕公能看上这沛县城里有名的混子。”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曹德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哼,我就不信沛县城里还有能混过我的!”
眼看刘邦和吕雉的婚期就要到了,刘邦的胳膊早已痊愈,吕家的嫁妆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刘邦在泗水亭稍北一点置备了房子,墙已用椒泥糊好,等干了就能入住。这时刘邦忽然接到县令曹德的指令,要他在三个月之内,带领一百二十个劳役赶到秦都咸阳修建皇陵,迟一天不到斩,少一个人斩,限五日内成行。
刘邦请求:“曹大人,我最近就要结婚,您换个人去行吗?”
“不行。你就是负责管理兵丁劳役这个事的,怎能到用人的时候就换人?再说你看我手下的人中,除了你,还有谁能干这个事?婚期可以推迟,等你三个月后回来再办也不迟。”曹德干脆地说。他心里想,你抢了我儿子的婚,我叫你有去无回。他估摸着,刘邦三个月内不可能到咸阳,即使到,这一百多人中能没有一个生病的?逃跑的?不可能一个人不少。你不是能混吗?我叫你混去!到时你回不来,那吕家女儿还要嫁给郭儿。
刘邦一听急得不行,他火速赶到吕家向吕公说了这个情况,吕家一家人都在。吕公听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曹德够狠的,心想就是我女儿不嫁给你儿子,你也犯不得把我女婿置于死地啊。他气得有些哆嗦着说:“这曹德看似忠厚,怎么这么狠毒。他这是报复我们!”
“大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刘邦瞪着眼睛问。
“季儿,你哪知道,他这是置你死地。他限你三个月内带一百二十个劳役到达咸阳,你根本不可能做到。做不到就得杀头。这不是明摆着要害你吗?”吕公给刘邦分析道。
“这狗县令,我和他没仇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刘邦顿时来了火。
“你哪知道,他几次向我提亲,要雉儿嫁给他儿子曹郭,我没答应,现在知道雉儿要嫁给你了,他这不是成心使坏嘛!”吕公跺着脚说。
“这狗县官,原来有私心。看我不杀了他。”刘邦气愤地说。
“不能那么鲁莾,他现在一定是加强了防守,你近不得他。你真要找他的事,等以后也不迟。”吕公放缓语气对刘邦说。
吕雉在一旁听着心里也很着急,恨那曹德太阴毒,眼里噙满了泪花。吕夫人在一旁插话:“让他们提前准备婚礼怎么样?
刘邦看看吕雉,吕雉也正在看刘邦,两个人都想,如果能那样就太好了。
吕公愣了一会说:“那怎么行,现在什么都没弄齐,再说时间也太紧了。”他心里还想,谁知刘邦啥时能回来,万一回不来怎么办,岂不把我女儿害了。
“那怎么办?”吕夫人和刘邦几乎同时问。
“好事多磨。顺其自然吧。我相信我的相术,相信季儿是个有大运的人,你一定能回来。你几个月后要是回不来,我叫雉儿再等你两年。”吕公虽这样说,但他也怕万一,所以他给刘邦说叫雉儿等两年,意思是说到时你要再回不来,就不等了。
“好吧,没想到我和雉儿的事这么不顺。听大叔的话,我把命运交给上天吧。我先回去收拾了。”刘邦说着就要走,又对雉儿说:“雉儿,你这两天没事,到我那儿咱们说说话吧。”他现在什么也不顾了。
吕雉紧闭双唇,两眼看着刘邦含泪点点头。
一家人脸色都很凝重,仿佛现在就要生离死别。
刘邦回去心里如一团乱麻胡思乱想,他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吕雉第二天吃过早饭就给父母说去刘邦那里帮助他收拾收拾东西,洗洗弄弄。两个人一见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拼命地吻着,刘邦口里不停地喊着:“雉儿,亲爱的,我想你,我想你”。吕雉也哼叽着:“亲爱的,亲爱的,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让你走。”两个人一会哭一会笑,外面有没有人听见他们也不顾了。
两个人一直站着,吻了半天,都觉着有些累了。刘邦放开手,拿条凳子让吕雉坐下,这时他看见吕雉的脸菲红,像盛开的桃花一样艳丽。他向门外看看,阳光有些刺眼,一个大步过去把门关上插上了。他重新抱起雉儿又吻,吻着,手向下移,摸到了她的屁股,把她的裙子提起来,又摸到了臀部的肉,很软,很滑腻。他把雉儿推到里间床上,把她的腿抬起来,由于只有裤管,他看到了雉儿的那个地方,顿时血涌全身,迅速地把自己的袍子也掀起来,就要接近雉儿。雉儿也很紧张,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声音有些嘶哑地说:
“亲爱的,我今天就把我交给你,我们脱了吧。”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