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们刚才报过曲名了,但他们唱的内容是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李涛道:“观众们,虽然他们唱得特别好,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
不止李涛和冬凌草听不懂,大多看客都听不懂。除了角落里一个端着杯子微笑的老头似乎有点像懂的样子,其他人都低着头玩手机,或许是因为付了茶钱觉得肉疼才没有即刻离开。
穿着古式唐装的男女继续咿咿呀呀地唱着,故事似乎在他们的口中不停变换着,渐展着,但冬凌草不知故事究竟发展到了哪里,他们的音调似乎一直在变,又似乎一直没变。又听了会儿,冬凌草开始怀念起生前“困”的感觉来,现在他只觉得空虚和无聊。李涛一直没有说话,似乎拍得认真,他难得能上个电视,冬凌草不好意思打扰。等他实在无聊到不得不找个人说话的时候,一转头却发现李涛已经睡着了——摄像机握在手里,头垂在胸前,哈喇子挂在嘴边。
“涛哥,你醒醒!你个没节操没文化底蕴只知道睡觉的傻叉!”
在冬凌草的一声大吼下,李涛醒了,迷糊地抹了把嘴边的口水:“唱到哪儿了?”
冬凌草愣了愣,瞎编乱造:“男主看上女主,女主看上男二,男主好不容易追到女主了,又在外面找了个小三。”
“哦…”李涛关了视频功能,看了眼周围的游客,小声问道:“你没睡啊?”
他忘了鬼是不会睡觉的,于是冬凌草自吹自擂:“当然没睡,这是艺术,你不懂欣赏,我懂啊。”
李涛挠了挠下巴,撑着眼皮瞪着台上。难得家里的死鬼找到点爱好,他不好意思走人。
于是冬凌草无聊着,李涛硬撑着,一直又续了两杯茶,冬凌草才忍不住提议:“我们走吧。”
李涛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唱得挺好,你喜欢就多听会儿。”
冬凌草又问了一句:“到底走不走!”
李涛这才麻溜儿地从位子上弹起来,风一般地跑了。
他们来到大街上,这里的冬天温度不低,湿度较高,风吹在人的身上仿佛能透进去一般,是一种湿漉漉的冷。李涛缩了缩脖子,在手机上搜索了会儿景点,决定带着冬凌草去这里最有名的园林建筑看看。
这里的园林以山水相映,厅榭精美,花木繁茂为名。网上刊登的景色美不胜收,古朴雅致的建筑建于清澈的湖水之上,为一片苍绿数目围绕。水面如镜,映着绿树,映着古屋,映着一切,天水一色,仿佛隔着两个梦幻般的世界。
可当他们兴匆匆地赶到景点时,只看到一片乌泱泱的脑袋,即使并非双休日,仍是许多游客前来游玩。李涛被人群夹在中间,与游客们摩肩接踵,冬凌草抱着他的袖子如气球般飘在天上。于是李涛挂着气球,慢慢地在往风景区挪动,除了前面人的脖子根和大脑袋,其他什么都瞧不着。还因为个高被在大冬天打伞的妹子用伞角戳了好几下脑袋。倒是冬凌草飘在天上看得清楚,和李涛描述着所见所闻。
“前边是一座很窄的木桥,红色的,要是没什么人的话应该还挺好看的。至于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慢呢,一方面是因为人多,另一方面是因为有一群人在桥上拍照,不拍完不肯走,把路给堵住了。”
“估计队伍快能动了,那群人一人一张拍完后走了!但是边上有人在插队,那边有两个小孩在乱跑,撞了人了,家长在吵架…哎,又把路给堵了。我们的国民素质什么时候能提升呀。”
“再往前面的右边有条街,貌似是卖吃的。我看有人从哪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糕点和臭豆腐,你闻到臭豆腐的味道了吧?真香啊!”
说了半天愣是没有一句是关于景色的,李涛佯装打电话,在人群中大声问他:“喂,景色到底怎么样呢?”
“哦…”冬凌草像被风狂吹着的气球一般在上空四处乱转,而后讪讪地说:“没什么好看的。”
直到把那段窄路走完了,到了大路上,李涛才瞥见了整片景色。屋子还是那些屋子,天空还是那片天空,树却不是图片中郁郁葱葱的样子了,冬天一到,整个都秃了,加上冬天的日照不如春天,水面也不再是绿色的,而是灰扑扑的,整个画面显得十分的寡淡。加上乌泱泱的人群,真是没什么好看的。
李涛摸着路标找到出口随着人群慢慢退了出去,半小时后终于出了园区,在景点大门前与园林的大门合照。拍完照他撑起自拍杆拍了一组镜头,照着百度百科讲解了一翻里面的景色,完了,他关了手机轻松道:“我们走吧。”
冬凌草给了他三个字:“走!走!走!”
☆、chapter eight 不要亮的路灯(3)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离了园林后去博物馆装逼,但经过刚才的折腾,这次格外实诚,,李涛带着冬凌草去了市中心的老街,狭长的一条街,全是吃的。
各种大店小店,摊子铺子,摆满了小吃。街边小吃有个特点,好吃又便宜,再怎么吃人均也超不过一百。油炸臭豆腐,蟹壳黄,白切羊肉,鳝丝面,糖粥,大汤包,米酒…李涛愉快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老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每样都来两份!”
李涛摆着摄像机拍了一路,镜头贴着碗口,贴着盘子,贴着锅子,想要营造舌尖上的中国即视感,却被油烟熏糊了镜头。在他擦镜头的时候冬凌草就趁机捏他的那份小吃,最后李涛索性不拍了,和冬凌草一起撒丫子开吃。一人一鬼从老街的这头吃到那头,揉着肚子打嗝,撑了。
吃饱了喝足了,李涛一看时间觉得不对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还没有去买电灯泡!就在这时摄像大哥的电话来了,问他在哪儿,一听说他就在附近,偏不让他离开,让他在老街的尽头等着他来。李涛不敢走开,只好等着。摄像大哥姗姗来迟,到达时已经夕阳西下,天边的红霞降到了最下头,整片天空被浸染成了渐变的紫红色。
当摄像老王提出一起去无灯巷的时候,李涛提出要先去买灯泡。老王的嘴张了张,几经忍耐,从喉咙里挤出了句:“一整个下午你都干了啥了?”
李涛对着镜头犹疑了会儿,眼珠子飘向了左上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酱油:“我在思考…”
“思考个啥呀!这儿不比大城市,小店关门得都早,赶紧去买灯泡啊!”
李涛特想跑着去,但吃太撑了,怕得盲肠炎,于是他扭着胯竞走。冬凌草也吃撑了肚皮,飞不起来,勉强飘着的时候会肚皮向下,一个不小心肚子砸地板上,在地上翻滚。李涛一边竞走笑他,明知道不该笑却实在忍不住,边走边扭得厉害。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摄像大哥也在边上笑他,明知道不专业却实在忍不住,边笑镜头边抖动得厉害。知道这镜头估计是没法用了,摄像边笑变说:“你要真尿急就先上个厕所再买灯泡,别给憋坏了。”当李涛说自己是吃太撑了跑不动后他则笑得更欢,说第一次遇到这样无聊的嘉宾。
即便李涛竞走了两块街区,四条马路,仍是没有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家具五金店或是杂货店。摄像大哥跟着竞走了一路,又在冬天流了一脑门子的汗,在李涛还要继续搜寻小店时拦下了他,指着天上刚起的月亮告诉他,天都黑了,哪儿的店还开着呀,问别的嘉宾借吧,肯定不止你一个会去踩点。李涛觉得有理,立刻停止了竞走,和摄像一起上了一辆的士,去了无灯巷。
无灯巷,顾名思义,是一条巷子,没有灯。天才刚黑,满街还都是觅食闲逛的行人,哪儿都灯火通明,黑暗的地方便隐去不见了,小巷又如此之小,如此之隐蔽,两人一鬼下了车后弯弯绕绕好一会儿才在附近邻居的指引下找到了那条传说中的巷子。
“去那鬼地方做什么?你说那条巷子的故事啊,我们当地人很多都不知道,谁没事大晚上的去哪里呀。我是知道的,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你往前走,过了马路右转,看到一间高中,再往里面走一点,几分钟的路吧,全黑的那条就是了。你们在拍录像啊?什么电视台的?什么节目?你是明星吗?”
照着他的话走,果然找到了那条在视频中出现过的巷子。帮助他们寻到路的是巷子口的几台摄像机和一圈围观群众,他们围着的则是一对俊男美女的组合。萧田甜和嘉宾严丹已经到了,正站在那盏传说中的路灯下,郎情妾意般地说着悄悄话,如同一对情窦初开的情侣。李涛与冬凌草也加入了围观,李涛站在人堆里好不自觉地踮着脚尖朝里望着,迅速与吃瓜大叔们融为一体,摄像大哥差点儿找不着他。
这时路灯亮得十分恰好,柔和明亮的光芒从上面打下来,如同给这对荧幕情侣打上了一层天然的柔光。而在他们卖力制造粉红的时候围观群众突然拍起了手,和军训似的叫起了口号:“亲一个!亲一个!”
他们不可能真亲,只好将注意力从对方身上转移到激动的群众身上,腼腆地笑着与他们打招呼。观众们可是高兴极了,与电视机里的明星有了互动,但节目组不高兴了,不论是刚才刻意营造的浪漫氛围还是节目特有的恐怖氛围,全部在人群的起哄中消失殆尽。
接着沈金鸣和teddy先后赶到,都带着一条围观人民的尾巴。当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彻底影响拍摄时,节目组做出决定,全体撤离,等过了深夜四下无人时再偷偷地过来。
导演拿着喇叭吼着:“今天的拍摄到此结束啊!工作人员整理东西,我们马上回去。”
一听要撤,凑热闹的一群人呼啦啦地跟着撤了。剩下追星的,追了两条马路后也跟不上了。大家摆脱尾巴后先回酒店休息。在回去的路上李涛问其他嘉宾匀了两只灯泡来,到了酒店简单洗漱后收到手机聊天群里沈金鸣的信息,约大家见面聚聚。李涛闲得无聊便去了,进了酒店里一间隐蔽性很好的包间。
他是第三个到的,房间布置得十分温馨漂亮,沙发上放满了米色的布艺靠垫,桌上已经堆了不少水果,饮料和小食。李涛的肚子还撑着,随手取了杯酒精饮料,抓了只靠垫垫在身后坐下。不一会儿,所有的嘉宾都到了。
即便是没有摄像机存在的私人时间,沈金鸣还是职业病发作,自发地当起了主持人,在那儿做起了开场白:“距我们再次出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想这会儿大家也睡不着,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不如一起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大家举起手里的杯子干了一杯后,沈金鸣引出话题:“今天大家辛苦了吧,我们聊聊白天都做了什么,怎么样?”
李涛打断道:“不是说不能讲出来么?”
沈金鸣哈哈一笑:“那是节目效果,让你自己发现线索才好看,都告诉你了观众还看什么。现在我们选的方案已经定了,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当然即使是同样的方案实施起来也可能不同…大家分享一下可以避免内容的重复…当然,我更多是好奇。”
teddy附和道:“我也好奇死了,一个人行动心里没底。这么久的闹鬼事件才给两天时间调查…”
史德龙点头:“比去野外打老虎还悬乎!”
大家转过头来看着他,史德龙憨笑道:“我怕鬼不怕野兽。那啥,我同意我们就聊点这个,说说我们都做了什么。”
史德龙便是第一个分享的:“既然这样我先开始吧。我看到给我们每个人的包里有个用布包好的坏灯泡,显然是之前拍摄视频时换下来的那些。我想可能是让我们调查灯泡是不是有质量问题。我先带着那只灯泡去家具店里让工作人员查看,人家看了后说里面的钨丝像是被暴力拉断的,但灯泡的外观是好的,所以更可能是烧断的,只是烧焦的痕迹不明显。”
他想给他们看灯泡的样子,可惜没将它带来,便从手机里拉出一张放大的照片:“就是这个模样,你们的应该也差不多。我买了几只相同型号的灯泡带走,去电力大学找了一名物理教授。教授检查了灯泡并做了相关测试,说灯泡的质量没有问题,不存在连着几只灯泡都熬不过一晚上的可能性。这灯泡是好的,那总该是灯座的问题了吧?”
他摊了摊手,继续道:“我又从市政的电工队那儿请了一个资深电工去无灯巷给那路灯做了相关检查,结果路灯也是好的,将灯泡装上去,该亮就亮,电流也是稳定的。我想,那就是灯泡和灯座的匹配问题了吧。不匹配也能凑合用用,但时间一久就烧了。”
这倒是有可能,大家转过头来一齐看着他,有些入了神。史德龙压力骤升,快速道:“电工师傅讲了,这路灯结构十分简单,匹配度极高,一般是个灯泡就能用。而我们用的那款灯泡,就是这片区域其他路灯用的同款,都好好亮着呢,有的几年都不见得坏一次,压根不存在我所说的匹配问题。”
在大家泄了口气的同时,史德龙摆了摆手:“好了,我说完了。我奔波的一天证明了不是灯泡或者灯座的质量问题。”
走进科学环节结束后,teddy操着一口夹杂着台湾腔,韩国调的特有口音讲述了一次撒贝宁时间般的探案之旅。
“哥哥姐姐们,我也围绕灯泡做了一次调查,但我调查的方向不太一样——我带着灯泡去了一次警察局。”
☆、chapter eight 不要亮的路灯(4)
teddy找到了当地的刑侦支队,让警方破例为他调取了灯泡上的指纹。灯泡上的玻璃光滑而透明,在阳光下如同一只完美的泡沫,是最容易留下指纹的。
经与生产厂家确认,生产灯泡的工人在厂房里均佩戴手套,此后灯泡便被装在了一只纸盒中,在整个流通过程中均未被人的皮肤直接接触过。直到节目组的蒋波买下灯泡,在安装时留下了指纹,最后也是由他亲自回收。如果在夜里有人通过某种途径将路灯给破坏了,灯泡上一定会出现另一组指纹,不同于蒋波的指纹。
大家又来了精神,放下了手里的零食饮料,集中在这个话题上。teddy挠了挠头说:“没想到验个指纹要好几个小时,光是验一下还好,我们还把蒋波的指纹带来了做了匹配,这就慢一些。总之等结果出来时,灯泡上还真只有蒋波一个人的指纹。”
大家哎了一声,teddy轻快道:“虽然是这样,我还是没放弃,问警察叔叔了,有什么方法可以不接触到灯泡,又把灯给灭了呢。
“对呀,有什么办法?”
“警察叔叔说了,有那么一种办法,以前他们抓到过,就是拿激光灯照在灯泡上,时间久了产生热量,灯丝就熔断了。”
“哦,原来是这样。”大家恍然大悟:“要是激光点射在拍摄角度的背面,还真不一定拍得出来,它就一个小红点。而且是举着激光灯远程操作的,所以也看不到人。”
面对大家的兴奋与骚动,teddy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民用的激光笔射程一般只有20米,军用的长些,但使用都有记录,而且那么长的射程一定会被人目击举报,不可能这么久了一直没人发现。警察叔叔又为我们节目破了一次例,为我们调取了巷子附近的监控视频,把我们工作人员拍摄那几晚上的都调出来了。20米的范围内,甚至是方圆50米内,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我说的是,过路的人还是有的,但是拿着激光笔的,或是短时停留的,一个没有。所以应该不是人为破坏的。”
“后来呢?还做了什么调查?”严丹问。
“没有后来了,指纹也验了,视频也查了,警察叔叔说可能是线路问题,灯坏了吧。”
史德龙摇头:“没坏,我验证过了,都是好的。”
“teddy知道,他说的是警察讲的。”小甜甜打断道,而后觉得自己太过偏袒长得好看的,眨着眼睛笑了一笑,史德龙立刻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嗯嗯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