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别,二人再见,已是应战之前。
什么都知晓,什么都未说,得皆是些蠢事,却是为了家,还有家人。
冥城是家。
“这箭如何而射最为厉害,你大约多久可告知于我?”
“只需半个时辰,副堂主。”
……
“这铠甲可否再加厚点,换些更硬物件,何如?”
“不可,如此行动不便。”
……
“你告知他们,半刻钟后,于火堂空地聚集。”
“是,副堂主。”
一日一夜,翻阅书册如山,见不同人,问不同惑,或解得,或无解,待到一切纸上初成,便做些仿效。空地上,一人箭术了得,半个时辰后,已是将箭射得极尽所能;一人专做铠甲,依着指教,改了锁子铁,加厚几层,却仍轻巧;加上三个小厮,打打下手,扎了草人穿上铠甲,于另外一侧准备;还有一人,立于草人身侧,压着小腹,微微佝偻,脸色苍白,却不见颓败。
“射!”
努力提高了嗓门,弓箭夹风射来,噗一声,穿入铠甲,透过草人,自后而出。
不过转眼,这一日一夜努力皆废,废得净净。
“……”冷青翼来到草人面前,见那入箭之处,铠甲拧转扭曲,如同漩涡,无物能挡,想必即便是那厚实砖墙,也能直破而过。
“副堂主……”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一日一夜已过,此时若无结果,赶不及制成大批铠甲,以供莫无如今训练火堂木堂之人穿上。
众人皆泄了气,纷纷摇头叹息,虽有不甘,但如今看来此箭着实厉害,根本不敌。
冷青翼始终看着铠甲上那拧转痕迹,看得出神,却也不似有所顿悟,或者什么新得。
“副堂主,眼下如何是好?”射箭之人问道。
“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个时辰后再来。”冷青翼淡淡应道,直立不动,依旧看得目不转睛。
“是。”几人依命散去,空地独留一人。
“小四……我才不会放弃……”
冷青翼如被附体,定立不动,只看两处,一处铠甲拧转之痕,一处箭头螺旋之刺。
一个时辰,一动不动,脑中却是将这几日所阅之书,所解之惑,不通之处,不明之实……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想了个彻底。
若说铠甲无论多厚亦是无法抵挡,若说此箭是靠着螺旋扭转破坏一切,若说……
千千万万个若说,碰撞到一处……凡事,终有个因果。
众人再来,便见冷青翼宛若僵石,心中不觉大骇,此人莫不是于此处堪堪站立一个时辰!再看那一身白衣,自小腹处一路染红向下,已是落及下摆!
“副堂主!”
大呼之下,冷青翼一惊,转首望向众人,微微笑起。那笑容明媚纯净,带着温暖希冀,苍白之中泛着光华,日月同辉,美得令人心醉。
“我似乎……想明白了……”音落人倒,宛若空地一旁,无数飘零枯叶。
刀口裂开,肠脏痉挛,却只让水堂之人匆匆上了药,简单包扎,便又伏案握笔,舔墨而书。虽是不说疼,却见那满额冷汗,面色极差,笔尖跟着身子发颤,勾勾画画间,喘息不定,勉力坐直,却坐不直,只觉摇摇晃晃,就要栽倒于众人面前。
私自找来小厮,赶紧告知另一边堂主。可谁知,堂主连眼皮都未抬一下,继续排兵布阵,训练阵中之人!此二人常日里分明如胶似漆,半点不许对方吃苦,如今究竟怎地,这般冷漠不理!众人不解,还是司空远流一语点悟:冥城之中,谁人不在竭尽所能?
他许他自伤根本,他允他日熬夜熬,大敌当前,无甚好说,只求同生,不愿共死!
啪!狼毫落于案几,宣纸之上,勾画出异样图腾,螺旋而转,逆向而生。
冷青翼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向后仰倒,自是有人扶了,不让倒于地上。
小腹内剧痛难当,心疾倒是还好,多亏那人自损气血相护,否则根本无法支撑到此时!
“副堂主,这是……”那专制铠甲之人,仔细推敲纸上图腾,似是已有所觉。
“用最硬……之物……烙于……铠甲之上……”冷青翼被小心扶到床上平躺,便见那一直摁压着小腹的手上,又染满鲜红。
“冷副堂主,你再如此下去,定然诱发心疾,必须休息!”水堂一人再看不下,掀了冷青翼腹间衣物,只见之前结肠术落下刀口崩裂大半,皮肉外翻,微微泛白,想来前些日子休养皆是白费。
“我睡会儿……”终是妥协,虽说逞强,但也有极限,鲜红沿着唇角滑落,落于枕上,犹如红梅早开,“此事交予你……若再有差……便来唤醒我……”
在场所有人都记得那一日,床上瘦弱之人如何吐血,如何昏厥,高热不退间还要心心念念,呓语不断,丝毫不见安稳。
扭转之力,被烙于铠甲上坚硬逆纹相阻。再拿草人来试,只见箭尖撞上铠甲,欲要顺势扭转,却遇逆向阻隔,竟微微擦出火花,继而力道卸去大半,斜滑一旁,至多可入肉三分!
敌人法器已破,却无人笑得出来,此法虽好,制模烙烫却人手不足、时间不够……
“此事切莫教副堂主知晓,唉,尽人事听天命吧。”辛辛苦苦得了破解之法,却是又要放弃,七尺男儿个个眼眶发红,天要亡人,如何办法?
办法,却远比困难要多。
关键之时,贵人相助,来者穆杰青,振臂一呼,穆远山庄过往弟子,争相呼应!
不忘师恩,不忘铸剑之魂,螺旋模子很快铸出,人手一多,烙于铠甲之事也是水到渠成。
“多谢穆庄主全力相助,冥城定当铭记于心。”司空远流暂代城主一职,自是万般感谢。
“客气,小犬有事相求,为父自然全力而为!”穆杰青面上容光焕发,想着几日前收获莫无来信,简短几笔看得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