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最好。”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安逸尘稍稍侧了侧身,减轻了他身体承受的重量,将手伸到他脖颈后让他枕着,轻轻抚弄着他柔软的头发。
“你累了,我知道。”
虽然是短短的三天,但是宁致远所要承担的压力,却不仅仅只是繁重的工作而已。他心里明白,致远最怕的,是守护不了秋氏的产业;他怕自己到了最后,却害得秋氏科技彻底垮掉;他怕自己成为秋家的罪人,无颜面对外公和母亲。
“安逸尘。”宁致远侧身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中。
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内心的压力和苦闷,他都甚至不能向这个男人宣之于口。
‘我只是想爱你而已,为什么这么难?安逸尘,爱一个人真的就这么艰难吗?为什么别人做来都如此简单,可只有我和你,却要经历如此多的磨难?只因为我是宁家的儿子?还是……我太无能了,我只能承受家人和爱人的守护,却没有办法守护你和家人吗?’
“安逸尘。”他睁开眼,清澈的眼眸中全是爱人俊朗的眉目,“我不会垮掉的,秋氏,绝对不能在我手里垮掉。”他坚定地说道。
“我知道。”安逸尘目光一柔,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什么都别担心,我会帮着你的。”
“嗯。”对于这个男人的承诺,他从来不需要怀疑。
“睡吧。”安逸尘轻轻拍了拍他,就像是在诱哄稚儿酣睡一般。
“你陪着我。”宁致远紧紧拉着安逸尘的衣领。
“好。”安逸尘点了点头。
秋氏科技的总裁办公室内,恢复了安静。冬日正午的阳光从南边偌大的玻璃落地窗外洒下一片灿烂的光芒。带着一丝冷冽,却又让人在寒冷的季节里无比温暖和眷恋。
78、我恨你
九泉巷火灾现场带回来了足足两大包的证供,冉祺双手环臂站在法证组敞开式办公区域的中心地带,一脸冷凝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属下。
“我以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他沉声质问道。
被派去九泉巷火灾现场的两个法证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虚地纷纷低头,不敢发一言。
“科学搜证是一个法证人员最起码的能力,现场什么东西是可能性的环境证供,什么东西是无用的环境证供,法证工作人员必须有起码的分辨能力。”说着,他伸手一指旁边的两个大证物包,“你们不要觉得将现场的所有东西都带回来就是对工作的认真负责。也很有可能,因为你们的这一举动,会造成所有同事去做更多的无用功,因此损失掉第一时间接触到有利证供的机会。”
“很抱歉,冉医生。”抵抗着巨大压力,怯生生开口的是在法证组已经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夏毅,他忍住去擦额头渗出冷汗的欲望,开口道:“但是我们赶到九泉巷荒宅的时候,救护车和消防车早就到了。他们为了冲进去救人,完全没有顾及到对案发现场的保护,所以很多环境证供都被破坏了。我们当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小心地筛选了一遍。可即使如此,还是有这么多的证供目前不经过仪器化验的话无法确认是否有用。”
冉祺凝着漂亮的眉宇盯了他半天,原本温润如玉的人,没想到冷下一张脸的时候竟然如此有压迫感。法证组所有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各自忙着手里的工作。最靠边的一张隐蔽的工作台是属于小庄的,在别人都紧张不已的时候,他却是将刚才冉祺凌人气势的一幕用手机悄悄录了下来,然后发送给了通讯录个人收藏那一栏的一个号码。
而对于这一切,冉祺却并不知情,他的脑海里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对眼前的属下进行最有利的技能训练,以达到更高效更精准的工作效果。
当子骞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冉祺冷傲清雅,其他人则小心翼翼,气氛十分紧张。
“冉医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谨慎地开了口,“我来看看火灾现场的证据报告。”
这一袭低沉悦耳的男声传来,立刻引得法证组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以热切而期待的目光望着他,他们心里很清楚,刑警姚子骞的出现丝毫不可能平复冉医生的怒气,但是却完全可以让冉医生的怒气转移对象。
若论起在冉医生面前不得脸面,姚警官数第二,大概没有人敢数第一了。
听到他声音的冉祺脸色一僵,原本只是隐含薄怒的俊容此刻却被覆上了一层冷霜。
“你们刑侦就觉得法证是不用休息的机器人吗?昨晚才拿回来的证据,现在一大早就来要报告?”
“……”子骞瞠目愕然当场,半天接不上一句话。
“现在没有,等报告出来了会通知你们的。”冉祺看也不看他,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子骞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解自己这一大早是哪里惹到对方了。
“好兄弟,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夏毅拥抱了子骞一下,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救世主。
“什么情况?”莫名其妙顶雷的子骞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无辜。
所有的人都耸了耸肩,其实他们也很迷糊。但这两日冉医生的脾气着实糟糕,以前这种带回来一大堆无用证供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怎么仅是这次就挨了骂。
“哎!”所有的人都苦哈哈地叹了口气,赶紧跑回各自的岗位开始忙手头的工作。
子骞站在原地不解地看了眼他们,又看了看玻璃墙内埋首电脑前的冉祺,犹豫再三还是迈步走进了组长办公室。在他身后,小庄隐藏在角落的位置,眼眸露出一抹寒光。
‘叩叩叩’子骞礼貌地轻敲了三下房门,待里面的人抬头冷冷地望了自己一眼之后又收回目光,才讪讪走进去在办公桌边坐了下来。
冉祺工作的时候十分的认真,纤细的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针对程序中计算出的数据做着比对和验证工作。子骞安静地坐在他对面,丝毫没有打扰他的意思,只是专注着他认真而严肃的俊容,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专心于工作的冉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难题,他下意识地抬起食指放在唇边,轻咬着指甲侧面。这是他遇到困惑的时候很习惯性的一个动作,在子骞曾经的记忆里,自己为了扳过来对方的这个毛病,运用过无数的方法。而最有用的,则是一看到他咬手指,就将人压在身下狠狠地亲吻一番,直到对方气息奄奄只剩下娇弱的喘息,才方罢手。
一想到这里,子骞的眼眸瞬间变得暗淡无光。曾经的往事侵袭记忆,又附带出了对于过去的伤痛和歉疚。那个时候的姚子骞,还幼稚到愚蠢的程度,无法承受与师长相恋且大白于天下的危机。于是,他怯懦的选择了退缩和逃避,将一切的责难丢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敢一个人躲在机场的柱子后面,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黯然逃离,远渡国外。
深爱?
子骞苦涩一笑,他又有什么权利说自己深爱着眼前的男人。
他舔了一下嘴唇,缓缓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上,随后翻阅起一本乱摆在一排书之上的一本精装史书,那里面是针对英国古历史的详细记载。冉祺很显然是想通过这个了解一下九泉巷荒宅那些奇怪的图案,然而或许是工作繁忙的关系,他只看到了开头的地方,剩下的部分夹了一张看似手工做的书签做为标记。
这张书签手工非常精致,是用一片羽毛做为坠饰,以古法手打璎珞的编制方法系在了一个银色的圆形铃铛上面。从子骞的角度上看,似乎可以看到铃铛内层除了那个用来发出声响的圆球之外,还有这一层什么东西镶嵌在里面。
他很清楚,私自打开冉祺的东西会遭到什么样的结果。然而这一瞬间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想要看看里面的东西。他的心口砰砰直跳,一双手不受控制地拿出那个铃铛,打开了上面暗扣的机关。
“你干什么?”
被铃铛声响惊动的冉祺一个箭步就朝着他冲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紧张地藏至自己身后。
“你……”子骞有些怔愣,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却也足够他看清那里面隐藏的那张小照片。
“你怎么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从来温文儒雅的冉祺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他怒瞪着子骞,一脸的忿忿。
子骞一言不发,只是用他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请你出去。”冉祺气恼地背过身,反手一指门的方向。
然而虽然他极力的做到忍耐,却也无法让人忽略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紧紧护着那个铃铛的动作。
子骞收起错愕的神情,表情平淡地走到门边。
冉祺听到了办公室门关闭的声音才闭上了眼睛,一直紧绷地身体脱力一般地松懈了下来。
突然,身后袭来一股灼热的气息,一双结实的臂膀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纤细的腰身被男人抱在怀里,竟然不盈一握。
“我是不是一个混蛋?”子骞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声音沙哑地问道。
“你干什么?”被抱住的冉祺就如同惊弓之鸟,惊惶地挣扎着想要逃脱被这男人气息的包围。
“冉祺。”子骞哪里会允许他挣脱,一双手臂如同铁钳一般坚固,“你恨我,我知道,我就是个混蛋,我活该被你憎恨。可我还是想告诉你……”
“你闭嘴。”
最后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就被冉祺愤怒地高声喝阻。
他低沉着声音,冷冰冰地道:“你放开我。”
子骞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开手。冉祺转过身,用一双寒冰一般锐利的眸子笔直地迎视着他。
“姚子骞,你不要以为我在铃铛里放了你的照片就是还对你有什么痴心妄想的感情。早在当年我就被你打醒了,我放这张照片,只是日日夜夜提醒自己,让自己记得曾经犯下多么愚蠢的错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愤恨的笑容,“你说对了,我恨你,我每一日每一日都在恨你。我恨不得你死,你知道吗?”
子骞一怔,一双哀伤的眼眸紧紧地凝望着眼前的男人,“我没有想到,你竟然……”
“竟然什么?”冉祺嘲讽地笑了笑,“竟然如此恨你?”他眯起眼睛,看着子骞,“姚子骞,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放弃的是什么。”说完,他背过身,再也不愿看这个男人一眼。
“现在,请你从我的办公室里离开。”他的声音,又再次恢复了冷静,如同死水一般的波澜不兴。
子骞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苦涩一笑,弯腰捡起地上刚才因为抢夺而掉落的那本精装书。
“对不起。”他道了声歉,低头合上书打算放回原处。
突然,他的目光被书本上的一副图画所吸引,上面奇怪的纹路竟然如此的熟悉。他仔细地看着那幅图,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看到过的几样东西。
突然,他目光一凛,脑中闪过一种猜测。
看了眼对面始终背对自己的冉祺,他敛眸将书放回去,悄然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消失,冉祺才缓缓转过身。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眸,竟被阳光反射的光线遮挡,让人无法看透。
79、奇怪的符号
上午十点多钟,冬日的海城阳光还不算很强烈,摩天大厦大堂深处一隐蔽的安全通道内,是步行楼梯一层的小空间,唯有高处一扇小窗户可以透出微弱的阳光照射下来。
窗下,有一素色的身影,身姿俊朗挺拔,形容内敛温雅。
他静静地站着,仰望窗外的日光,柔顺的头发妥帖地垂在脸颊旁,遮挡住他轮廓精致的耳朵。时不时的,他会用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敲击着大腿外侧,纤长的手指有节奏的上下起伏,如同在弹奏着一曲动听的旋律一般。
半晌后,阳光从他俊秀的面庞上悄悄退去。他垂下头,收回了腿侧的手置于裤兜内,转身走出了安全通道,穿过大厅朝着大楼外走去。
依旧是转弯处路边的花坛边,他还未来得及过马路,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就停在了面前。车门依旧是从里面打开,从他站着的位置低头,只能看到驾驶座上男子紧抿的薄唇以及方向盘上修长的双手。
“上车吧。”里面传来熟悉的男声。
他微微一叹,弯腰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