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早上到保定车站,他没有来接我。我以为他事儿多忘了,一个人抱着孩子来到部队,一进屋,看到一个女人在他床上。”何杏花说着,眼泪扑簌簌又流了下来。
“哎,你们真是一对冤家。我叔也是,当了一辈子猎人,最后被鹰啄瞎了眼,丢了一世英名。”
何杏花道:“我爸那知道部队这些事儿啊。我当时也不明白,看他戴个学员牌子,又是用的石家庄陆军学院的信封,他娘满大街嚷嚷当团长了,我们都认为他是军官。”
“杏花,不是我埋怨你,你当初吃啥东西鬼迷心窍,稀里糊涂答应嫁给了三斗。红卫和三斗,一个是玉,一个石头。傻子也能看出来。你本来抱住了玉,却抛弃掉,捡块石头当宝贝。如果当初没有错走这一步,你看今天,多好的姻缘。红卫提干当了机关干部,能写能说,非常有出息,比三斗不知强多少倍。”
“别提了,哥,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有,我早买了。”何杏花迷茫的看着远处,那是三营八连宿舍。有一名年轻的少尉和一名中尉说说笑笑走过来。一身军装,显得很帅气,何杏花看呆了。松堵看一眼,认识是政治处的两名干事。
“不行。三斗这小子,胆敢搞破鞋,他是不想在部队混了。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一下,要不然,不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松堵何杏花走到连队,回过头来对杏花说,像是做保证。
“哥,你说他合适吗?别到时候又让你在中间受连累。”杏花道。
“妹,不要怕,我现在是连队指导员了,论公,论私,都可以收拾他。”何杏花听了,解气,给力,露出难得的笑容。
“不过,这事儿,最好不要和其他人说,特别是其他连队干部。这算是我们家的私事儿,先私下解决,争取有个妥当的方法处理。如果全连都知道了,形成了既定事实,不处理不行,那只能是公事公办,真要处理三斗,板子打的可不轻。受个处分是小事,要是劳教或者开除军籍,真把三斗撵回老家种地去,受最大连累的还是你和孩子,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杏花点点头。
松堵连哄带吓唬把何杏花给稳住了,派人叫来三斗,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三斗抱着孩子,只笑不语。直到两口子答应回去,不再吵闹折腾这个事儿,也不在为此生气别嘴,才算完事儿。
看到他们两口子一前一后出了连部,松堵点上一棵驰鹿烟,美美的抽了一口。这几天,可把松堵忙坏了。
炮一连进入了动荡不稳的时代。周德通当连长一年,被抽调到首都某大学,外出执行任务。申国庆上任,带领连队到黄骅盐场施工。看到盐场建设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用不了几年,这里将会成为我国有一座焕发勃勃生机的城市。他也感到,自己在团里进步的空间不大了,基本是船到码头车到站,不如给自己找条退路。便四处活动,留在了盐场。
一排长尹东风走马上任当了连长,第二年又去师农场生产。农场领导看尹东风不错,有意让他留在农场。尹东风也很明智,团里的炮兵股长和炮营营长,与他有缘,不如听从领导安排,留在农场当了办公室主任。松堵当指导员不到半年,连长不在位,文武一肩挑。毕竟是新官上任,连队事无巨细,把他忙的三孙子似的,喉咙都哑了。
松堵忙着拢聚兵心,树立威信,带好这个连队。
从排长当副连长,再当指导员,看起来很简单。只要团里一道命令下来,集合连队的官兵,宣布命令,而后把铺盖搬到连部,就算完了。但你在全连的干部战士心里完成职务的转变,当称职的连队主官,要有一个过程。至少,要有一个让战士认识你接纳你的过程。这个过程是相互试探摸索开的,靠时间或一两件事情的圆满处理,把钦佩满满渗进对方的心里。干部占主动,战士为被动。战士明面上不表态,只是在心里上观察,在情绪上表现出来。
松堵当过兵,他知道,别看兵们不吭声,甚至干部指手画脚,还蛮听话,其实,心里面的心眼马蜂窝一样,多着哪。
兵们对连队干部的亲近远疏,就是看你对不对味儿。兵们万千的想法,都被制式化,简单化,就像绚丽的青春年华被军事化一样。他们不看连队干部有多硬的后台,长的如何帅气,也不管你多么会说,善辩,他们判断你是不是合格的连队主管,能不能服你,先是看你是不是味正,再看和你对不对味儿,最后看你够不够味儿。
味儿正,首先是出身正。兵们喜欢土生土长的干部,自己的班长排长,当了连长指导员,说话做事腰杆硬,有底气,自己就是连队干部的嫡系。人后夸耀:“我们连长是我老班长,或者老排长”。当着众人的面叫一声“排长或班长”,别人会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当兵在连队,不管是直接提干或是考军校毕业回来,只要是连队出来的干部,就是连队的老人,资格在那儿摆着,老兵骨干也不敢找茬。这样的干部当排长当连长,兵们是真服气。
味儿正还有能量正。连队干部不可能都是本连生长,总有军校毕业的干部分过来,或者从其他连队调过来。
就要看你人正不正。人相貌端正是一方面,还要看你举手投足是不是周正。从你的言谈举止,一笑一颦中,兵们都能敏锐的感觉出你是啥性格,啥作风。体会出你为人喜欢正的直的,或是歪的斜的,缺点是啥,优点有那些,决定和你保持多远的情感距离。
对味儿首先是处理连队大的原则性问题上做到公正公平。战士入党立功,选拔班长骨干,战士探家节日会餐等问题,一碗水端平,不让战士有意见,兵们就说你不错,就算是对味儿。
对味儿另外一个方面是和战士个人脾气性格业余爱好等方面有相同或相通的地方。兵们业余爱好五花八门,打桥牌下围棋,写诗歌玩音乐,甚至习武健身养鸟斗鸡,只要干部有爱好,很快就有一批铁杆粉丝,干工作也一呼百应。
对味还有脾气性格的相近或相同。脾气直性格暴,办事干净利落的连队干部,能赢得连队绝大部分战士的拥戴。兵们都是年轻小伙,就是喜欢嘎嘣脆。脾气蔫儿的干部,只要不是蔫坏,也有很高的威信,这要靠长时间的相处,得到兵们的充分信任之后才行。
一些连队干部,刚上任时信誓旦旦,做事规规矩矩,时间长了,露出了本性,让那些原来信服你得兵凉透了心,最后一样威信扫地。
这几年,松堵算是顺风顺水。在排里担任排长两年,当了副连长。干了不到两年副连长,就任连队指导员。李冬梅在家给他生了儿子,盖了房子,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
“赶紧往上爬,弄个副营长的官儿当,把我们娘俩接到部队。一家苦在一起,甜在一起,也算不枉我跟你受苦受累这么多年。”
每年探亲回家,送走左邻右舍,哄着孩子睡觉,松堵火急火燎的脱衣服上床的时候,李冬梅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说出这一句不冷不热不疼不痒让人歇菜泄劲的话。
松堵正脱裤子,听了之后倒抽一口凉气,手脚不停使唤了。
“我说李冬梅,你能不能待会儿说这话,还让人活不让了。”
李冬梅在被窝里笑:“快一年没见你了,见到你总要捡要紧的话说,我考虑半天,啥事儿也没有这话重要。”
“现在正是火山爆发,黄河决堤的时候,你来个懒驴拉磨,使倒劲儿,就像吃甘蔗突然吃出半拉虫子,让人不舒服。”
李冬梅一听,便恶人先告状,搅屎棍子一般,骂道:“我一说随军去部队,你总是不情不愿,是不是你在部队养着其他女人,不想让我们娘俩见人。我可告诉你,何松堵,在你最穷的时候,我跟的你。一个黄花大姑娘就这样白白被你糟蹋了,你现在有本事了,当官了,要变心了,是不?我告诉你,你要当陈世美,我把天给你捅个窟窿,做鬼也不放过你。”
何松堵现在是箭在弦上,着急发射。急忙笑脸哄老婆:“我那能养得起小三小四的女人。你算个账,我一个三百多块钱的工资,每个月至少给你寄过来三百。剩下几十块钱,我买烟抽都不够,只能买烟叶自己卷烟。还要买牙膏牙刷,肥皂毛巾,每年你来我往探亲,路上吃喝买车票,钱都是借连队的,那还有钱养得起女人。”
“那要是有女人倒贴,不要钱,白跟你哪?”李冬梅很执拗。
“你以为女人都跟你一样那么缺心眼,没有好处,谁肯让你白干。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了,快点,明天还要早点起来,去地里干活儿哪。”
李冬梅将被窝死死箍在身上,任凭何松堵用劲儿拽,就是不松手。
“你这是要干啥,有啥话你说就是。”何松堵着急上火,就是不得手,只好认软。
“你老实承认,在部队有没有其他女人?”李冬梅质问。
“没有。”
“要骗我哪?你发誓。”
“骗你是鳖孙。骗你不得好死。”何松堵赌咒发誓。
“赌咒不灵,放屁不疼,你得给我立下保证。”李冬梅“嗤嗤”笑。
“要有的话,生个儿子没屁眼。”何松堵道。
“滚。儿子是我生的,这不是咒我吗?算了,不让你发誓了,你给我保证,回去后好好干,明年要弄个副营职的官,让我们娘俩随军到部队。”
“我今年刚调个副连,还有两职才能到副营。饭得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一口吃不两个胖子,一步走不完万里长征。最快两年调一职,我顺风顺水,也得五年才能调副营。”何松堵终于钻到被窝里。手一划拉,被李冬梅按住了。
“我不知道部队情况,可我知道你们老连长邢广富两年当了营长,人家邢营长咋能两年两职,还把老婆随军到部队,在保定安家落户,你咋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