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怕，外面桃树上悉悉索索的，不停的响动，好像是一只大猫在树丛里转来转去，弄得人头发梢子紧一会儿，松一会儿，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黄小雨小嘴噘着，很可怜的样子。
“那是连队的兵偷桃子。兵的新婚妻子怀上了，总想吃点鲜物，看到桃树上的桃子就流口水。大白天兵不敢到机关，就在夜里过来摸桃。人家是为老婆孩子，还是满足他们。”梁红卫笑道。
黄小雨点点头。
梁红卫紧紧的抱着她，好像自己得道一个宝贝，生怕松手跑掉。梁红卫能感觉到黄小雨的心跳，黄小雨能体验到梁红卫热血奔腾的起伏。
黄小雨双手吊在梁红卫的脖子上，醉眼迷离，扬起小嘴，等待着。
梁红卫看了那小嘴，红嘟嘟的，好像七月的蜜桃，红润，甜蜜，诱人。他咽了几口吐沫，想压抑住内心的躁动，可是，无论用多大的努力，总也压不住。梁红卫闭上了双眼，低下头，迎了过来。
“哥，我跟你睡。”黄小雨睁开眼，看着梁红卫，似乎有千言万语。
梁红卫看着她，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们在等待着。
黄小雨目光渐渐迷离，像烟波浩渺的海面。这是梁红卫最期待的目光，一种能让男人化作滚滚海浪的目光。
“好的。你就在这里睡。”
两个人并排躺在那张木床上，木床是单人床，两人几乎是重叠在一起。
“我是你的人了。”黄小雨道。
“嗯。”
“你要对我好。”
“停几天，你要跟我去医院走一趟，让他们看看你。”
“为啥？”
“让他们知道我有男朋友。”黄小雨把嘴送了过来。
“好。不就是走一趟吗，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他们看。”梁红卫谐谑。
“哥，你真好，为你死了都愿意。”
周一，黄小雨心满意足的走了。梁红卫把她送到固城车站，买好票，送上车，黄小雨眼泪汪汪的告别回京。
刚回到机关，松堵带着连部通信员和文书来了。梁红卫和汪丰收郭八号告别，和到其他几个股室打个招呼，说些客套话拜年话，走出政治处楼道。
梁红卫来到炮一连，看看那排青砖蓝瓦的房子，还有连部门口三棵杨树。粗的那棵更粗了，细的那棵没有大的变化，最东边那棵老头杨依然半死不活，在那儿毫无表情的站立。
“晚上先开个干部骨干会，宣布一下命令。然后连队点名，我宣布一下，你点名讲话。”松堵道。
“讲什么啊，我还没有想好。”梁红卫笑道。
“你这是就职演讲，要好好准备。看人家美国总统，那演讲是很有味道，很有文采，都能留名青史的。你在连队当过兵，大部分干部骨干熟悉，怎么也要讲出一些令人动容的东西来。具体说什么，你是搞文字的，肚里有墨水，比我有文化，我可不像班门弄斧。”何松堵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你还老乡，哥们儿哪，关键时刻你撤火拆架子，小心到你有事儿求我的时候，我给你颜色看。”梁红卫笑道。
何松堵恣意的笑笑，回到指导员宿舍。
梁红卫刚要收拾一下内务，韩成寰来了。在门口故意大声喊了一声“报告。”
梁红卫扭过脸来，道：“进来。”
“连长好。”韩成寰上前握住梁红卫的手，脸笑成一朵盛开的牡丹。
何松堵过来，对梁红卫说道：“连长，我去炊事班看看，你上任了，今天中午加个菜，意思一下。”
韩成寰道：“指导员好。”
何松堵点头致意：“一班长，你先和连长聊聊，我出去一趟。”
梁红卫道：“何指导员，你辛苦一趟。”
看指导员走了，韩成寰依然春风绵绵：“连长，你来了就好了，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韩成寰笑的真诚，说的诚恳，梁红卫觉得身上发凉，心里却感觉很受用。
“一班长，我可不是少剑波，炮一连也不是夹皮沟，你也不是李勇奇。”梁红卫打趣。
“真的，连长。说句真心话，从昨天晚上知道你回炮一连，我一夜没睡好。我和班里的新兵讲起你的奋斗历史，讲起我们连队我们班的昔日辉煌，大家很兴奋，尤其是听了你的传奇故事，都觉得你了不起。”
“现在的兵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不好带吧？”梁红卫本来还想刺激韩成寰几句，看到他谦虚诚恳，毕恭毕敬的神情，话到嘴边打住了。他这样的人很聪明，第一个到这里回报工作，至少说明他的态度是积极的，不该打消人家的积极性。
“现在的兵文化水平高，聪明，机灵，也任性。不过，你来了就好了，论文化，论打炮，论文笔，我们甘拜下风。感谢团领导，团党委给我们选拔一个好连长，我们连队很快就会扭转被动混乱的局面。这一天，我们等待好久了，终于等来了。”韩成寰很快又把话题转到梁红卫身上。
梁红卫感觉心里很舒服，喝了二两茅台一样。他从韩成寰话里听出来了，连队管理很混乱，群龙无首。他来了，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事情，是众望所归。至少，他不招人讨厌，大家很容易接受他。
他想从韩成寰嘴里掏点连队的真实情况，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连队老兵还多不多？”
“不少。比我们兵龄长的还有三四个。最老的是三班长史青川。六班长索大江，司机班长钱锦芳。还有司机班几个老司机。我们同年兵除了司务长，就剩我。不过，我和你说实话，六班长老索那人不行，管理能力太弱，兵不听他的，数他们班最乱。”
“怎么搞的，他不是挺能白活的吗？”梁红卫笑道。
“就是他太能白活了，那张嘴，天天不闲着，卖碎鱼的一样。现在的兵，最讨厌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班长。当面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一有点好处就不顾一切。”韩成寰义愤填膺，一身正能量。
“是啊。人老耍小聪明，开始沾点便宜，以后人们认识你了，了解你了，就不和你打交道了，肯定吃大亏。”梁红卫心里想着：“你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乌鸦站到猪身上，总说别人黑，其实是一样的人。”嘴里说出的是另外的话。他现在也恨自己：“我怎么也成了心口不一的人了。哎，没办法，造化弄人，环境改变人，站什么山唱什么歌，屁股坐在哪里说什么话，你不变不由人。
“其实，六班长只是个别，更难管的是司机班。老兵多，资格老，连队拿他们这些人没有办法。特别是老钱，那谱摆的比连长指导员都大。连队出操，他一般不起床。起来了，也是背着手在后面站站。连队走了，他回去继续睡回笼觉。班排吃饭在饭堂，司机班总是开小灶，把饭菜打回到宿舍。常用电炉子炖点排骨狗肉，还有小酒喝着，那日子滋润的很。”韩成寰声音小了许多，不时用眼睛扫上门外。
梁红卫点点头，赞许的眼光看他一眼，韩成寰挺挺腰杆儿，又悄声道：“老索，老钱，还有司务长，和指导员关系挺铁的。你刚来，连队关系还没有理顺，你注意点。”
他挺起胸膛，声音高了两度：“连长，你放心，我对你的工作绝对支持。我是鞍前马后，任劳任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连长，我们就听你的，你指哪儿，我打哪儿，绝不犹豫。”
梁红卫这次有点儿真的感动了，握著韩成寰的手说：“老韩，一班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以后还要携手合作，把连队搞好，全靠兄弟帮忙抬举。”
“连长，不要客气了，有事儿你说话，别的班不愿意干的，我们兜底。”韩成寰敬礼告别，走出连部。梁红卫觉得，韩成寰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尽：“这小子，肯定和老索有什么过节。”
韩成寰刚走，门外传来索大江的声音：“通信员，新连长来了没有？”
“到位了，正在收拾东西。”通信员小石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索大江站在了门口，列着大嘴笑道：“红卫，上任了？”
“老索，索班长，你好。”梁红卫客气的问候。
“红卫，你现在是连长了，一步登天，我还是在原地踏步。你可要关照老哥，怎么说我也给你当过班长。你能有今天，可有我的一份功劳。当年我就说过，你有出息，有前途，不像韩成寰那个兔崽子，净玩虚的。你入党立功，我没少给你说话。”索大江嘴皮子依然利索。
“谢谢，老索。我们又在一个锅里耍勺子了，还要你多支持，多关照哪。”梁红卫笑笑。
“红卫，你放心，六班就是你的青年班，有啥活儿推不动，我们包园。”索大江拍着胸脯保证。正说着，何松堵回来了，看到索大江，调侃：“又断顿了，来找连长噌烟？”
索大江嘿嘿笑几声：“我有烟抽，昨天刚从服务社拿了一条红梅。”索大江从衣袋里掏出半盒屎黄色的红梅烟，在何松堵面前扬几下。
“有烟抽就回班里，忙你的事儿去。连长刚来，事儿多，不要在这里和他闲扯淡。”何松堵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索大江楞楞，走出连部。
“这小子，天天得勒紧了缰绳，稍微松点套，他就开始尥蹶子找事儿。红卫，今天中午六菜一汤，每个班10瓶啤酒，庆祝你上任。”松堵道。
“谢谢指导员。兵们不会喝多闹事儿吧，大周一的，下午还要训练学习。”梁红卫有点不放心。
“我和他们说了，酒要喝，但是，绝对不能闹事儿。那个班要是喝酒耍酒疯，或者耽误训练学习了，一年内连队会餐不能喝酒。你放心吧，现在的兵们很聪明，不会因为一次小失误，影响一年没酒喝。”松堵说着，往屋里走，看到通信员小石：“今天谁值班？”
“一班长。”小石赶紧出来，立正答道。
“告诉一班长，提前五分钟吹哨，集合开饭。让一班长指挥唱歌，然后讲评一下饭堂纪律。”何松堵道。
小石走出连部，找一班长去了。
不大会儿，连队外响起集合哨子声。小石风一样进来，端起连部的饭盆和碗去食堂。梁红卫也匆匆走出连部，去食堂吃饭。好几年了，没在连队吃过饭，有点不习惯哨子声了。何松堵在后面喊道：“连长，让通信员打回来，在连部吃吧。我们整两口。”
梁红卫笑笑：“还是去食堂吧，我感到有点不合适。”
“我已经安排三斗了，让他多弄几个菜，弄瓶刘伶醉。这也算是给你接风洗尘，祝贺新领导上任。”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小梁，今天中午到我们班去吧，我请你喝老白汾。”梁红卫转过头来，看到司机班长钱锦芳笑吟吟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