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中午，吃过饭，梁红卫回到宿舍，铺开稿纸，给黄小雨写信。黄小雨回到军区总医院，几乎每天一封信，每封信都要央告梁红卫，趁周末来京一趟。黄小雨说，刘玉红像是得了相思病一样，每天都要在她科室门口转悠，有时候还要吟诗咏句，让许多女护士当作笑话。这个时候，梁红卫从窗前看到索大江身影一闪，来到了连部。
“这小子，不知又出什么幺蛾子？”梁红卫心里想，没有理会，只管做自己要做的事儿。
索大江先是在指导员门前敲了几下门：“指导员，指导员，再不在？”
梁红卫知道指导员回临时来队家属院吃饭去了，没有理这个茬。他知道，索大江肯定会来找自己。索大江看指导员不在，来到梁红卫门前，极不情愿的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梁红卫声音比索大江高。
索大江推门进来，笑吟吟的凑上来，掏出一支红梅烟：“连长，写信哪。”
梁红卫接过红梅烟，放在桌子上。看看索大江神神秘秘的神色，将信纸收好放在抽屉里。
“给谁写信，这么神秘？”
“给我女同学，怎么了，你想审查审查？”梁红卫调侃。
“我不敢。你是领导，你的秘密是我们连队的最高军事机密，我一个小兵那有资格看。”索大江更能扯淡。
“找指导员是吧，他回家属院了。”梁红卫说。
索大江笑的有些内容：“指导员真能干，午休时间也不放过。以前是旱辣萝卜，现在要变成水腌萝卜了。”
梁红卫笑道：“两口子到一起，就一定要干那事儿吗？不一定吧，你是不是回家见到老婆就扒裤子。”
“是啊，红卫。这事儿和抽大烟一样，不抽不知道啥滋味，也就没有想法。一旦抽了，体验到到其中的美妙，就上瘾了，一会儿离开就想的要命。你看我，俩星期没有回家了，正想找指导员请假回家过礼拜六去，你给批个假吧。”
说着，将一张填好的请假申请表放在梁红卫面前。
梁红卫看另一眼，道：“你排长啥意见，没有签字啊？”
“我们排长知道这事儿，他没有签字。你先签，签完回去我找他补上。”索大江道。
“要按规定来，按程序来，按照制度来。先让你们排长签字，再找我来签。”梁红卫拉下脸，将请加申请推给索大江。
“连长，你先签了，回去后我就找排长，签完后拿给你看看，行不行？”索大江开始耍无赖。
“一切按照规章制度来，谁的事儿谁做，谁的阵地谁守。没有你们排长的签字，我是不会给你签字批假的。”梁红卫说的严肃，将申请表毫不客气的推回来。
索大江悻悻的走出门，嘴里还嘟囔什么。梁红卫也没有心思写信了，打开被子睡觉。
下午党团活动时间，各班排集合学习，干部骨干到连部集中传达军区关于科技练兵的通知精神。集合的的时候，梁红卫没有看到索大江。
他问三排长：“林排长，你们六班长去哪儿了？”
林建军说：“请假回家了。”
梁红卫一愣：“我没有批他假，怎么就跑了？”
何松堵忙答：“他找我了，我给他批了。”
梁红卫心里不高兴，嘴上没有说，开始组织传达文件。
开完会，林建军没有走，和梁红卫说：“连长，我和你反映一下关于索大江每周回家的事儿。”
梁红卫道：“我们有给他批假。”
林建军道：“我知道。我也没有同意他回家。现在连队训练很紧张，礼拜六日的加班加点，大家不休息。昨天他找我请假，我没有同意，他就去连部找你们连队领导，然后拿着假条回家了。这事儿我们排长在中间说了不算，净挨骂，落个无情无义的坏名声，我想不开。”
何松堵道：“今天中午我正休息，索大江来了，说是她老婆生病了，要住院，回家看看。我一听老婆生病住院，不让他回去有点不近人情，就给他批了假。要他周日连队晚点名前归队。”
林建军有点儿不满的说：“指导员，他总是这样投机取巧，欺上瞒下，让我们排里很难做人。”
何松堵咧嘴笑了几下，没有吭声。
梁红卫问：“他老婆到底有没有病？”
“有个屁的病，每个星期六都说老婆这里疼，那里痒，浑身不舒服。我看是裤裆里不舒服才对。平时没事儿回去就回去了，排里工作忙的打不开丁，他不关不顾，非要回去。我不批假找连长，连长不批找指导员，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回来找他好好谈谈。”梁红卫很坚决的说。他看了松堵一眼，提醒道：“指导员，你也要坚持原则把好关，不能让这个小子钻空子，捞好处，占便宜。”
松堵嘿嘿笑笑。
周日晚上，索大江没有归队。
点名的时候，梁红卫再一次强调了班排长各负其责的重要性，针对索大江的事儿，他不点名的进行理批评：“一级服从一级，下级服从上级，听从命令，令行禁止，这是一名军人应该遵守的最基本原则。我们连队个别老兵骨干，依仗自己兵龄长，是骨干，在连队领导只见钻空子，打马虎眼，利用欺上瞒下的手段达到个人目的，对于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坚决刹住，绝不姑息迁就。”
点完名，回到连部，松堵过来解释说：“索大江今天没有按时归队，和我说了。他已经从家回来了，直接去了保定，找人办事儿去了，明天早上归队。”
梁红卫道：“他这是逾期不归，又多了一条违纪事实。”
松堵道：“和我打招呼了，就不要那么认真了。毕竟，索大江是老同志，还要给点面子。要不然，连队其他老兵也不服气。”
梁红卫笑道：“指导员，你这是护犊子。我敢肯定的是，索大江逾期不归，没有和你打招呼，你只是知道而已。你这样袒护他，从表面上看，你讲义气，够朋友，照顾了老同志，赢得了一部分人的拥护。从全连官兵的角度看，这样做，却弊大于利。你赢得了部分人的心，却失去大部分人的心，从此后连队刮起歪风盛行，难以制止。作为连队干部，必须一碗水端平，至少从表面上看，要做到公正公平，照顾到每个同志的利益。连队就像一个木桶，有一个地方稍短一些，就有可能出现漏洞，影响整个连队建设。”
“他和我指导员说了，我也答应了，连队还是处理他，我这个指导员脸上无光，以后我们如何开展工作？”松堵；脸上有些不自然。
梁红卫在屋里渡步，道：“指导员，我没有让你难堪的想法，你也不要有。索大江这种做法，如果不及时处理，肯定会带来连锁反应。”
“不管什么反应，这事儿到此为止，我说了算。”松堵不高兴了，甩下这句话，回到自己办公室。
梁红卫苦笑一下，看着松堵的背影，摇摇头。
周一上午，梁红卫要去团里开会，刚出门，索大江站在连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回来了？”梁红卫问。
“回来了，连长。我给你销假。”索大江脸上能刮下蜜来。
“你的假不是我批的，谁批的你给谁销去。”梁红卫说着，夹起笔记本走了。
团里开的是开展科技练兵的动员大会。政委主持，团长讲话。王团长二百斤的庞大身躯，手里捏着文件，就像捏着绣花针，让人感到特滑稽。
讲话稿是作训股的参谋写的，像训练场的示范动作，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文采。王团长有点怯场，不知道是科技练兵没有底气，还是当团长没有底气，念稿子结结巴巴，引来政委和其他团常委不满的眼光。
会间休息的时候，邢广富悄悄来到梁红卫身边：“红卫，我和你说句话。”
两人悄悄走开，离人群稍远一点。邢广富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红卫，到连队感觉如何？”
“连长，你这话问的我没法回答。就像刚洞房的新郎官，问他感觉如何一样。刚进入情况，还没有来得及体会到啥味道。”梁红卫还是叫老职务，显得亲近。梁红卫打哈哈，邢广富也跟着坏笑。“你小子，人不大，懂得不少。见没见过那东西，好像你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一日一天，日李万姬，多有经验一样。”
两个人嘻嘻哈哈在一边笑的无所顾忌，作战室门口那些正在交流的干部们，以为有啥稀奇事儿，投来疑惑的目光。
“和你说个小事儿，给帮个忙。”邢广富一本正经。
“你说，连长。有啥事儿？”梁红卫很谦虚的伸过脑袋，等着邢广富交待情况。
“月底，团里有一批战士提干的名额，一共30多人，一个连队能保障一个。昨天索大江找我了，让我找你说说，他想在部队长期干下去，看他已经是三级士官了，当兵基本到头了。这次有这么个机会，能不能给照顾一下，把个人前途问题给解决了。”邢广富悄声说话，两只眼珠不停的在周围扫描，唯恐别人听见。
“连长，你这可是搞不正之风啊？”梁红卫谐谑道。
“唉唉，别给我戴高帽子，我的头太小。说实话，人家索大江人不错，我在连队的时候，挺支持我的工作。共事儿这么多年，人家找到我，我要推脱，就有点太不够意思了。”邢广富为自己辩解。
梁红卫笑道：“索大江不错，我也知道。我也想给他个好前途，可惜人微言轻。要不这样好不好。你把索大江调到炮营，放到榴炮一连二连都行，趁这个机会给他把个人前途问题解决了。”
“红卫，你不要瞎扯蛋，当年，人家索大江对你不错。就是有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能秋后算账，打击报复。”邢广富笑的有些僵硬。
梁红卫笑道：“连长，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实话实说，在涉及到连队士兵切身利益的问题上，我不能搞独断专行，至少，也要和指导员和即排长商量一下。再说，连队那么多兄弟看着，和索大江一样的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我不能做的太过分，太出格了。”
“好好，你回去和何指导员商量一下，运作一下，把这个事儿给办好，我让你嫂子给你做青岛海鲜吃。”
“好。青岛大虾不错，给我弄几个吃。”两人笑了一下，分开了。
会开的不和谐，从领导的举止和语气中感受到了火药味儿。梁红卫不管这些，他不想卷入到派别团伙的争斗漩涡中。会议宣布结束，他夹起笔记本就窜到门口，后面有人喊他。“梁红卫，八号找你。”
梁红卫回过头，看到八号在前排位置站着，转过脸来，对他招手。他只好穿过散会的人群走过去。
“跟我去办公室一趟。”不容商量的口气。
“有事儿吗，八号。”梁红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