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差一些的鸡,头脑做出反应,身体有反应,犹豫一下,也就不动了。
身体最差的鸡,只是扬扬脖子,四周看看,然后懒洋洋的蹲下,继续打盹睡觉。
梁红卫站在旁边,一眼看到那两只枣红色的公鸡反应最灵敏,和卖鸡的大嫂讨价还价后掏钱买下。
走街上,路过猪肉摊前,猪肉西施给他飞了个媚眼。梁红卫心里一乐,上前寒暄几句,花一百多块钱,买了一个敦实厚重,色彩红艳的猪屁股,半扇猪肉排骨。这些肉,够松堵应付一个星期请客吃饭没有问题。
来到家属院,梁红卫在门外高喊:“李冬梅,快出来拿东西。”
李冬梅睡眼蒙眬,一边应声一边穿上衣外出。李冬梅看到两只火鸡、猪腿和排骨,两眼迷城一条缝。“拿啥东西啊,红卫。来就来呗,还那么客气,好像不拿礼不让你吃饭一样,你嫂子可不是那样小气人。”
梁红卫看她一眼,笑道:“我要是来蹭吃蹭喝,又是空手套白狼,估计今天晚上你们两口子非干架不可。我还不知道你,老鳖一一个,抠的喝酒唆钉子,吃米饭就空气。”
李冬梅这会儿高兴了,不和梁红卫计较那么多。开始烧水杀鸡,整理锅灶煮肉。梁红卫趁着李冬梅高兴,嘴上也能沾点便宜。平时,李冬梅和梁红卫经常对掐,打不完的嘴仗官司,李冬梅一点亏不吃。
正说着,三斗来了,抱一箱雪花啤酒。裤子兜里装两瓶刘伶醉。掏出来,有点炫耀自己成就的架势,很用力将酒放到桌子上。
“三斗,洗手干活。今天我和李冬梅只吃不干,全由你这司务长掌勺做饭。用心做,做不好连队支部现场办公,研究你的工作岗位调动问题。”梁红卫半真半假,三斗立即放下刚才滋生的那点优越感,立马挽袖子洗菜做饭。
松堵回来的时候,三斗和梁红卫已经弄好了七八个凉菜热菜,摆放在饭桌上。
“连队谁在值班?”梁红卫问。
“三排长。部队已经吃完饭了,三排长组织歌咏比赛。”何松堵道。
梁红卫没有说啥,他放心了。
鸡已经收拾干净,三斗不知道该做什么口味的。
“这鸡是红烧,清炖,还是配辣椒炒?”三斗问。
松堵道:“怎么做你拿手,你就怎么做。”
梁红卫放下手中的筷子,对三斗说:“这鸡最好清炖。只放姜蒜和味精咸盐,高压锅炖上十分钟,绝对是美味。”
李冬梅听后稀奇的说:“咦,你们这帮败家爷们,浪荡公子,谁家吃鸡清炖。多配点土豆萝卜粉条,能熬一大锅菜,够村里几十口子吃了。”
何松堵立马变脸:“你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卖了。我们不嫖不赌,怎么算败家,不走邪路不吃花酒怎算浪荡。一说吃饭,你就知道大锅熬菜,杂七杂八倒腾一锅大杂烩。你以为是在老家办喜忧大典请邻居吃饭,糊弄过关完事儿。我们这是战友会餐,享受干部待遇,要吃出水平,吃出档次。”
李冬梅白了他一眼:“你当个芝麻大一点的官,一说话就上纲上线。吃只鸡也能把人吃出三六九等,吃出身份地位,你这指导员真是飞机上挂暖瓶,水平太高了。”
梁红卫在一边起哄:“对啊,嫂子,我给你抱着孩子,你在他脸上挠几道子,杀杀他的威风。”三斗说:“嫂子才是过日子的人,天下难找的好媳妇。我们俩帮你把他摁到,你用鞋片子揍他,出口恶气。”
李冬梅笑笑,抱着孩子回屋了。她不傻,不会让你怂恿上当。
“还是清炖吧。”三斗说完,掂起整只鸡,在案板上噼里啪啦剁成块儿,用高压锅压上,然后坐在饭桌前吃饭。
何松堵倒上酒,道:“今天就我们哥仨,都放开。想吃吃,想喝喝,不要外气。”
梁红卫道:“你话说错了。鸡是我买的,肉是我割的,菜是三斗做的,只是借你家锅碗瓢盆用用,你反客为主了,你不要外气就行了。”
三斗在一边补刀:“就是。我们忙活半天了,啥都弄好了,你回来吃现成的,还假惺惺跟我们玩虚的。”
松堵急忙拱手谦让:“是,我错了。二位老弟,我的不对,行不行?”
李冬梅在一边笑:“你们哥仨一块儿出来,形影不离,好的一个人似的,我就不管了,我当地主婆,吃现成的。”
“今天是哥们喝酒,不谈公事儿。”梁红卫故意放出烟幕弹。
“我们弟兄三个,一个连长,一个指导员,还有一个是司务长。连队军政后都有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那么多条条框框好不好?”何松堵心里有事儿,想趁这个机会摆平。
“先喝酒,边喝边聊。”梁红卫提议,故意冷却。
“老规矩,头三杯干掉,不能养鱼,滴一滴罚三杯。”何松堵定下规矩,摆出一副持久战的架势。
“你家还有多少酒?”梁红卫问。
何松堵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三瓶刘伶醉。“就这三瓶了,其他都喝了。”
“五瓶白酒,三个人,基本够了。”梁红卫不以为然。
三个人一喝酒,就较上劲儿。梁红卫和三斗一唱一和,共同对付何松堵。李冬梅这个时候,还是和自己老公亲,酒桌上自然形成了二对二的局面。
一瓶酒下肚,三个喝酒的人浑身是汗,比刚才更兴奋了。话题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一会儿扯起当兵前的陈年旧事,一会儿说李冬梅和范春柳的事儿。
松堵沉不住气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破事儿了,我们谈谈眼下急需解决的难题。红卫,你说,这次连队提干指标咋办比较合适?”
梁红卫忙乎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不动声息色,心平气和的反问一句:“你说哪,指导员,你看咋办合适?”
何松堵道:“为这事儿,我几天没有睡好,老失眠。要说几个班长都不错,都能提干,可惜指标太少。”
梁红卫笑笑:“指标多,咱就突击提一批。指标少,咱就百里挑一。为这事儿失眠,没必要。”
“你刚来,不知道。连队有几个班长不错,提谁都行,都是合格的排长。手心手背都是肉,很难把握。”松堵喝口酒,不断用手挠头。这个动作让梁红卫响起来当年结婚的时候,他和李冬梅闹别扭,坚决不入洞房的神情。
“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梁红卫有点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何松堵不停的磨砂自己的头皮头发,把刚才啃鸡肉粘在手上的油水都抹在上面。梁红卫笑了,想起小时候自己也爱这么干。那时候很少见油腥,偶尔吃次油条,啃块骨头,手上有油,大人都要你往头发上抹。说是抹了油的头发黑又亮,又不浪费油腥。
“我考虑一下,这个指标在索大江和韩成寰两人指尖选一个。”何松堵看着梁红卫,一字一句的说。
梁红卫不动声色,调侃道:“三斗也不错,还是我们一个车皮来的老乡,你不考虑。不说别的,就刚才忙乎半天,累的驴犁地一样炒菜做饭,你这当指导员的,也该投他一票。”
李冬梅在边插话:“是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是老乡,又是哥们,关键的时候,你们不给三斗帮忙,谁还帮你啊。”
何松堵白了她一眼,李冬梅识趣儿的刹车,不在言语。
“还有四班长史青川,正在搞科技革新,也是不错的骨干,也不能把他划到圈外。”梁红卫提醒的口吻。
“狼多肉少,真是狼多肉少啊。这么多好班长,我是一个姑娘许八家,怎么也照应不过来了。”何松堵不停的摩梭头发,拍打头顶,委屈的好像家里没粮,又要做出大餐的小媳妇,当家作主太难了。
看到何松堵装腔作势,好像有点为难,梁红卫心里好气又好笑。“真把自己当成一把手了,你想在连队大权独揽,不能你说了算。”他心里坚定信念。
“你更倾向谁?索大江?韩成寰?”梁红卫表面依然波澜不惊,继续追问。
“看来,两难只能取其一。我还是赞成韩成寰。你看如何?”何松堵终于扬起脑袋,便秘结束一样的神情。
梁红卫笑笑,摇摇头:“我看不怎么样。提他不如提索大江。”
“要说,索大江也不错。是比较过硬的骨干,可是,名额只有一个,只能优中选优。”松堵便秘的表情。
“你把名额给了一排韩成寰,二排的史青川和三排的索大江都会有意见。”梁红卫道。
“那就让各排排长带领班长们一起推荐,谁票多就是谁。”何松堵下了决心。
“我敢肯定,无论平时排长与班长关系怎样,这个关键时期,每个排的排长和班长们都会推荐自己的人选,最后决定权还是落在连队干部身上。”梁红卫进一步明确局势。
“那你说咋办?”何松堵问。
“这种得罪人的差事我们两个不要揽了,还是交给全连官兵决定。大家一起无记名投票,谁票多谁提谁。”梁红卫亮出底牌。
“你以为是美国选总统,民主投票,一人一票。这个权力不能下放,还是连队支部决定为好。”松堵寸步不让。
“这事儿不能你一人说了算。我是连长,我有权力把这个关系到每名战士情感的事儿做好。”梁红卫坚定的语气。
“我是支部书记,战士个人进步的问题是属于政治思想工作,是我的工作范围,必须我来拍板。”松堵把话说死了,两人算是顶牛较真杠上了。
三斗在一边和稀泥:“都是老乡,又是哥们,不能这样较劲儿,都让一步,好好协商解决。”
两人谁也不说话,不吃不喝。
梁红卫首先打破沉静:“指导员,咱们两个必须有一个让步。不是你,就是我。”
松堵道:“我在连队几年,了解熟悉连队情况。我是连队老人了,不会让步的。”
梁红卫道:“我也不会让步的。我一当兵就在连队,对连队这些人比你更熟悉,更了解。”
三斗道:“你们俩都不让步,最后只能翻脸,开始对着干,窝里斗,连队可就乱套了。”
“让连队的干部骨干和兵们选边站,反正避免不了帮派林立,勾心斗角。”梁红卫不以为然。
“那就看真理在谁一边。我相信,广大干部战士的眼睛是雪亮的。”何松堵依然坚持自己的信念。
李冬梅从屋里出来,显得很激动:“何松堵,梁红卫,按理说,你们工作上的事儿,我不该参乎。可是,我越听越不对劲儿,越听越不是味儿。你们是老乡,战友,又是哥们儿,兄弟,为工作上的事儿翻脸为敌,值得吗?你们这两个半熟货,怎么像个小孩儿一样执拗,像驴一样倔,谁也说不服哪?”
梁红卫心里好笑,脸上不动声色。道:“这样吧,松堵,我提三个选择方案,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