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卫正在屋里给黄小雨写信,这是他们两人的约定,每周一封,周六写好发出,周一准时收到。两人写信,一开始写些部队发生的事儿,还有一些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时间常了,老说那些话,没有了新意。梁红卫开始编故事,写散文,或者从《读者》等杂志上抄写一些名言警句,当作信的内容。黄小雨写的信,竟是物理数学题,让梁红卫下封信给出答案。上封信黄小雨写的是化学方程式,梁红卫本来学的是文科,对数理化不太感冒,如今真的为难。他昨天去团图书馆借了一些资料,正在苦寻答案,三斗进来了,嘟嘟囔囔嚷了一大串,梁红卫没听清,正在心烦意乱,看到三斗烦,骂道:“你肯定又去找老娘们儿挂钩去了,我警告你,要是出了事儿,我可保不了你。”
三斗心里噗通一下,好像自己穿着皇帝的新衣,被梁红卫一语道破。他嘿嘿笑了几下,看梁红卫不打;理他,自己骑车去了固城。
只从上次被杏花堵在屋里后,三斗和春兰处处小心,平时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唯恐被别人发现两人的关系不经常。三斗买东西路过熟食店,总要远远躲开,不说一句话,只是和春兰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在那几秒钟的眼神交流中表达出来。实在躲避不开,要买东西,三斗也是装作陌生人一样,砍价还价,为几毛钱装着争吵,弄的脸红脖子粗的。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对有关系的男女,尽管这样,还是被张二狗逮住了把柄,真是天意。
这次三都不管不顾,看到熟食店没人了,径直走过来,满腹委屈的问:“你最近怎么了,总是不理我?”
春兰头也不抬,一边切手里的猪耳朵,一边低头,眼泪竟流了下来。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又无法从头说起,只能憋在自己肚子里。
“是不是老聂回来,打你骂你了?”三都问。
春兰摇摇头,依然不语。
“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你告诉我,我帮你。”三斗大义凛然,俨然是个为红颜知己赴汤蹈火的英雄。
“你别问了,这事儿很复杂。你赶紧走吧,不要管那么多,小心闹出乱子来。”春兰看着三斗,满是哀怨。
“只要不是老聂,别人欺负你,我就可以场面收拾他,你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我姐姐。”三斗抓住春兰的手,厉声问道。
春兰赶快躲开,出门看看右边的香油铺,张二狗不在,他老婆在卖油,这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她那里知道,刚才三斗一进屋,张二狗就看到了,骑上摩托去了村委会,找倪大胖告状去了。倪大胖一听有个当兵的搞了镇上女人,心里一阵狂喜:“他娘的,又有好酒好烟上供了。”便跟随张二狗来肉铺捉奸。
三斗和春兰进了里屋,竟然抱头痛哭,述说相思之情。两人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说着哭着,解衣脱裤,上床钻进被窝。刚到关键处,张二狗和倪大胖敲门。没等两人穿好衣服,倪大胖带着张二狗破门而入,逮个正着。
三斗想走,张二狗把门堵死了。“你舒服完了,提起裤子想跑,没那么容易的事儿。”张二狗嘲笑三斗。
春兰一看,肯定是张二狗使坏。便大声骂道:“张二狗,你真不是个东西,净占老娘们儿得便宜,我到法院起诉你去。”
张二狗倒是不怕,道:“你起诉我,我还要起诉你哪,你红杏出墙,不守妇道,老聂回来,剥不了你的皮,也给你留不下一口气。”
倪大胖带着三斗和春兰去了村委会。
回到连部,梁红卫窝了一肚子邪火,想发泄,可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秦三斗,你狗日的东西,走的时候我就提醒你,这两年一直不停的敲打你,你中了邪,还是鬼迷心窍了,你怎么又和那个娘们儿弄在一起了,还被人家捂在被窝里。你丢人不,现眼不,恶心人不?”
“我今天真是中了邪了,怎么不经那娘们儿几句好听话,就上了贼船,后悔死了。”
“你他娘的还在装逼,还在糊弄我是吧。我早就说过,你们两个一直暗渡陈仓,没有断绝往来。我只希望你能克制一下,不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阿弥陀佛,没想到,你大半天就上门干那事儿,还被人家盯上了。这幸亏不是她老公,要是她老公把你堵在屋里,用刀砍死你个王八蛋,你上哪儿诉冤去?”
三斗低声说:“对不起了,红卫哥,你得给我想办法,找找人救我一把,要不然,团里肯定要劳教我了。”
“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刚才搞老娘们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这些,部队的规章制度,国家的法律你忘到脑后去了。我救不了你,你烧香祷告,求老天开恩,或者军务股那帮孙子发善心,放你一马。”
“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这个兵算是当到头了。”三斗蹲在地上,哀叹。
梁红卫站起来,在屋里渡步。外面飘起了雪花,天并不冷。他知道,今天不冷,夜里一场雪,明天就会冻死人。
“三斗,你有思想准备就好,你该知道你犯的错误,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理结果,我没有办法给你擦屁股上的屎,松堵也没有。这要是在连队,我们俩可以给你捂住,这事儿到了今天这一步,谁也捂不住,只求能最低限度的处罚,把个人损失减少到最低。你好之为之,静等处理结果吧。”
看着三斗无精打采喝醉酒般的走出连部,梁红卫心里也感到格外的疼。毕竟是自己兄弟,骂也骂了,说也说了,肚里的气儿也撒完了,三斗的事儿,还得给他擦屁股。可是,找谁能在关键时刻放放气儿,大事化小,小事儿化无。既能体现出领导管理严格,治军有方,不宽容违纪者,又能放三斗一马,不被一棍子打死。
一般的参谋人员不行,不敢做主。团首长职务高了,谁也不敢明确指示,压着机关,不予处理。想了半天,才相处完全之策,从军务股长和保卫股长下手,让他们把事情的性质影响稍微模糊一下,三斗就能死里逃生。
当天夜里,梁红卫去找了两个人,尽管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请客送礼,出卖自己的良心和尊严,为了自己兄弟,他还是做了,尽管有些唯心。
等了几天,三斗的处理决定下来了,完全按照梁红卫最初的思路:三斗提前退役,按照每年士官经常退伍程序,办理交接手续。给予行政警告处分,并不装入档案。
三斗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梁红卫已经尽力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三斗和连队上士进行工作交接,买好车票,准备回家联系工作。走那天,松堵也提前回来了,弟兄三个来到固城军民共建酒馆,胡乱点了几个热菜凉菜,松堵从家里带了两瓶杜康酒,算是给三斗践行。
三人默默喝酒,没有了平时的插科打诨,谁也不说话。
喝完一瓶酒,三斗给自己倒满一大杯,举起来,眼泪哗哗流了下来:“两位哥哥,是我不好,我不争气,净给两位哥哥捅娄子,扒豁子。这杯酒我干了,算是赔情道歉。”说完一扬脖,一杯酒进肚。
他又倒上第二杯酒:“我要走了,提前离开部队,算是先走一步。我这里喝完第二杯,对两位哥哥有个小小的请求,我要把春兰带走,我要和她结婚。希望我和她结婚的时候,二位哥哥前来帮我主持操持一下婚事儿,我在这里先感谢了。”
梁红卫看他喝完,不紧不慢的问:“三斗,喝多没有?”
“没有,红卫哥,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我是一斤刚起步,二斤垫垫肚,三斤才晕乎。”三斗又来了那个牛劲儿。
“没醉,你咋净说些醉话。你带春兰走,你老婆杏花和孩子怎么办?你还想一妻一妾,享齐人之福啊,小心何支书把你家的大门封了当猪圈。”梁红卫狠狠的骂道。
他转过脸来队松堵说:“这下可热闹了,前刘庄村两个蛮子,都在三斗家,你狗日的以后怎么在家里混,别人叫蛮子,是你妈答应,还是你媳妇答应,你考虑后果没有?”
“我不能不管她,春兰为我把家都散了,把肉铺卖了,和老聂也离婚了,她没有家了,我要对她负责。我回去和杏花离婚,所有的东西都给她,我净身出户还不行?”三斗哽咽了。
松堵道:“至少你现在不该带走,等家里处理好了,再说不迟。你和杏花的事儿,早晚要散,早散比晚散好。不过,我站在中间立场说句话,你也要对杏花母子负责,把她们安排好,不能当甩手掌柜。”
“就他那点能耐,那点工资,怎么安排杏花母子。你现在开始当劫匪,拦路抢劫也来不及。我看你老老实实和杏花过日子,在家里找个工作就行了。春兰这里,有合适的男人,给她介绍一个,重新成个家,有个窝,也算是有个交待,不枉好一场。”
“可是,她一切准备好了,要跟我走,给我当小,当保姆都心甘情愿。我说不让她去,她要上吊,要喝药的,我没办法。”
“三斗,看你那熊样,要个头没个头,要脸盘没脸盘,要文化没文化,要情调没情调,你咋能把人家老娘们弄的迷三倒四,跟你要死要活的。你有这个本事,把杏花也迷倒,小日子不久过好了。”梁红卫骂道。
“我也纳闷。我见了杏花连话都说不囫囵,见了春兰都是话。我说给杏花,她不停,嫌烦。我说给春兰,她爱听,听瞎子吴的坠子书一样着迷,不知道咋回事儿。”三斗喝了一口酒,说道。
“你啊,就是属驴的,欠抽型。”松堵替他妹妹打抱不平。
梁红卫感叹:“这就是人的缘分。你和杏花是强扭得瓜,怎么也长不甜。你和春兰才是苦命的鸳鸯,哎,老天也在作弄人哪。三斗,你好之为之吧。”
三斗走了,带着春兰一起走的。梁红卫送他们到火车站,三斗脸一直阴着,想哭,可又哭不出来。春兰倒是一脸的满足,不停的和梁红卫说他们两个之间的逸闻趣事。
三斗并没有把春兰带回老家,而是带到郑州,先是租了套房子,给春兰找份工作,把她生活安排好了,回到兰封县,着手和杏花办手续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