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原来意料的,何杏花看到三斗退伍回家,一下炸了肺。又哭又闹,又打又骂,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何支书听说三斗退伍回家,把三斗送他的那顶军帽脱下,扔到地上,踩了三脚,还不解气,一脚踢到猪圈里。何支书已经退下来多年,村里左邻右舍的人,都已鄙夷的眼光看他,尤其是那些以前受到他打压,后来出息成功的人,更是以快意恩仇的口吻讥讽他。几个儿女年龄大了,下岗的下岗,退休的退休,日子过的紧紧巴巴。唯有何杏花和三斗,是何支书骄傲的资本,炫耀的亮点。没想到,三斗也突然退伍回家了,让人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那点硕果仅存的得意,被无情的撕下,踩烂,扔在茅厕里。何支书发飙了,去三斗家骂了两天,气火攻心,他差点昏死过去。
无论何支书父女如何骂,三斗不吭声,不还嘴,不动手。他的目的很明确,等他们闹够了,没力气了,在提出离婚。或者,等何杏花主动提出,他就坡下驴。
果然,何杏花在吵闹声中提出:“我们离婚。”三斗低眉顺眼的跟着她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拿到离婚证,三斗家也没回,直接去了郑州,和春兰结婚成家。
也许该三斗命里该有短暂的富贵,三斗在一次吃饭的时候,认识了一位老领导,三九团一营吴营长。吴营长在市政府机关当处长,主管城市市政建设。看到三斗是自己老部队的人,一下拉近了情感距离。
三斗很快注册成立一个房地产公司,从事城市建筑拆迁,房屋租赁。在吴处长的运作下,三斗很快承揽到一些重大工程项目。一栋旧楼拆迁赚的钱,比盖一栋新楼挣的还多。几个项目干完,三斗腰包鼓了起来。不到两年,他成了郑州颇有名气的富豪,又是捐款修路,又是资助学校,投资到贫困山区搞了一些工程,三斗头上的政治光环亮了起来,成了政治明星,上了广播电视,网络上也到处是他的事迹。后来,三斗顶着这些荣誉从政,进了政协,当了市政协常委。
春兰也很争气,40多岁的年纪,又给三斗生了双胞胎的儿子,把三斗喜的眉眼之间都是笑意。
三斗退伍的第二年,梁红卫出差路过郑州,三斗知道了,很热情的接待。此时的三斗正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言语之间,充满了炫耀。“看我的车,奥迪,五十多万,比师长的车都好,不要说我们团的团长政委。我的房子,二百多个平房,上下两层,和郑州市长书记住的一样的标准,三师师长到死也住不上这么大的房子。怎么样,红卫哥,我是因祸得福,绊倒捡个元宝,我就有这个好运气,不服不行。”
梁红卫看到三斗得意洋洋的神情,心里也有点醋意。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发财了,成功了,远比在部队当个士官强百倍。当年在连队当司务长,多吃一瓶罐头他会琢磨半天,如今,一掷千金,一顿饭吃全连一个月的伙食费,眉头不邹一下,有钱就是任性,财大才能气粗。
“三斗,恭喜你啊,没想到你干这么好。要知道这样,你该早点退伍回来,看你在部队那个扣扣梭梭的样子,一分钱掰两半花,一块咸菜吃半年,想起来就难受。”
三斗用手搂着旁边的一位美女,不时用手指头扣一下美女的白皙的皮肤,和她调情送眉眼:“部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想大方,手里没钱。现在。我每天吃不到海参鱿鱼,鱼翅燕窝,心里不舒坦,没有吃饭一样。红卫哥,我说你也别在部队干了,一个正连职干部,天天幼儿园院长一样,哄着一帮孩子玩,还要受那些贪官污吏的气,看他们的脸子做人做事,实在没有意思。你转业回来,跟着我干,你当副总,我一个月了开你两万工资,再配一辆奔驰,找一位大学毕业的美女做秘书,那小日子,美。”
梁红卫笑道:“我给你当副总,听你吆来喝去,是不是特解恨,特有快意。”
三斗立马醒悟了:“红卫哥,我可没有报仇雪恨的意思,这么多年,我们兄弟俩不分彼此,好的赛过亲兄弟。就是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没有抛弃我,只有你伸出手拉了我,我才能有今天。这样,你当老总,我当副总,一切听你的,行不行?”
梁红卫摇摇手:“你当你的老总,我当我的兵。做生意我不在行,就想你当兵不称职一样,我们还是兄弟,只是成了两条道上的车,朝着自己梦想的方向开。我还是拿一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比较踏实,你给我两万块钱,我失眠睡不觉。”
“有钱有啥不好,没钱我才睡不好觉哪。”三斗搂着美女,不断的亲吻抚摸,肆无忌弹。
“三斗,不是我多嘴,作为老战友,多年的兄弟,我提醒你一句,有钱是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人不能作。特别是有钱的时候,更要收敛自己的言行。正所谓,天有阴晴,月有圆亏,得意时不骄傲,失落时不绝望,才能走的更远。”
三斗满不在乎的说:“红卫哥,你不了解现金的社会,只要你有钱,没有摆不平的事儿。现在我兜里有钱,就得及时行乐,把以前的亏欠补回来。”
梁红卫叹了一声:“你还是那么没出息。”
三斗走后没几天,八号来到连队。郭向阳依然是右手夹着一棵白烟袅袅升腾的红塔山,歪着头,右脚右腿不停的抖动,很神秘的附在梁红卫耳朵上:“你们司务长小秦出事,政治处领导多次在重要场合说,你这个连长不称职,不合格,要为此事负责。”
梁红卫知道他的目的,故作严肃的问:“怎么处理我,要不要开除军籍党籍?”
郭向阳道:“那到不至于这么严重,可是,要是给你个处分背着,也够难受的。你要注意了,千万不要出事儿了,要是连队再出事儿,可真是要收拾你了,我可是保不住你,就连政委也保不住你。”
梁红卫笑笑,没有说话。
怕神就来鬼,怕出事儿,肯定要出事儿。春节前,指导员何松堵和马荷花的事儿暴露了。
松堵和马荷花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儿瞒不住,马荷花也不想瞒。她不但不瞒,还满世界的招摇,唯恐人家不知道。
这事儿不能怪她。前几年,她的公婆的病死了,身边只有傻六,狗屁不懂。看这个水灵灵的俏媳妇,村里不三不四的男人开始打她的注意,夜里敲门和骚扰。马荷花恐吓对方:“你知道我们家蛋蛋的爹是谁吗,是解放军军官,在固城营房当团长。你敢欺负我,明天我告诉他,他带兵过来,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村里人知道蛋蛋不时傻六的孩子,也弄不清他亲生父亲到底是谁。马荷花这样说,将信将疑,再不敢欺负她。
后来傻六的兵死了,马荷花真的找到了何松堵,两人如夫妻一般,过上了日子。每到周六假日,松堵换上便装,跑到马荷花家,帮助干些农活家务,出出进进,俨然夫妻一般。蛋蛋要上学了,长相和松堵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村里人这回真信了,都夸马荷花有眼光,有本事,随便一划拉,就把一个军官弄怀里,让那些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唏嘘不已,后悔部队在村里驻训的时候,自己太老实。如果像马荷花那样,把裤腰带松一松,说不定也能把个军官弄回家。
有个当军官的男人做后盾,马荷花在村里高人一等,村长支书高看一眼。特别是支书的儿子当兵在东海舰队,要转士官没弄成,和松堵说了一声,事有凑巧,东海舰队真有松堵军校的同学在军务机关,打个招呼,事儿就办成了。支书更是对马荷花百般敬重,有求必应。
马荷花先在村里开了个小饭馆,卖些炒菜驴肉。生意很火,每个月都有万儿八千的收入。这笔钱在山村是不少的收入,和松堵拿的工资相比,也是富婆。马荷花为了联系方便,化了一万多块钱给松堵买了pp机,有事儿没事儿,扣一下,两人电话里聊聊天,挺方便。
坏事儿也坏在这个呼机上。
马荷花开着饭馆,嫌挣钱少,又在村里搞个石材开发厂,将山里的石料加工成石板石瓦,还有砚台雕刻,又让马荷花大赚了一笔,成了当地致富带头人。
有了钱的马荷花,更需要精神上的富有,性欲上的满足。她不想让松堵离开自己,时时刻刻陪在身边,过那种形影不离的日子。
春节前,松堵回老家探亲,走了不到半个月,马荷花丢了魂儿一般,恨不得将松堵一把拽回身边。她忘记了和松堵的约定,开始不停的给松堵打呼机,让他赶紧回来。
看着马荷花发来的一条条信息,何松堵心里毛爪子挠心一样,痒痒无比。他回到家,听到李冬梅唠叨家里农活重,吃不消,要他早点提到副营随军,心里就厌烦,憋气,找个机会,和李冬梅大吵一顿。每到这个时候,李冬梅边哭骂何松堵变心了,在外面有人了,不要他们娘俩了,直到李部长出面调解才算完事儿。
何松堵想找点回到部队,回到马荷花身边。他感觉,马荷花才是知冷知热的好媳妇,懂事贤惠,不争不抢,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这样的女人才是自己的真爱。而李冬梅除了胡闹,就是胡说八道。自己没有文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两个女人一比较,谁好谁坏明明白白。
三斗的事儿出来了,给松堵一个很好的借口。他一刻不停,立马归队。李冬梅也没有办法,不让走也拦不住。
松堵走的太急了,自己的呼机竟然忘在抽屉里。带他走后,呼机再晌的时候,李冬梅听到了,弄清什么玩意儿,也不认识上面不停跳动的汉字。她拿着呼机,让上小学的儿子何鹏程看。何鹏程一字一句念道:“亲爱的松都,你快点回来吧,我想死你了。”
李冬梅一听,一把夺回呼机,跳着脚大骂:“何松堵,你个死鳖孙。我说快过年了,你不在家过,什么工作忙,都是吷我。我现在才知道,真是外面有人了。那个小妖精,我非撕烂她不可,你情等着了。”
深夜,营房的上空,不断传来鞭炮声,炮声过后,是耀眼的点点亮光,给人送来浓浓的年味儿。
1997年的春节就要到了。
炮一连的兵们在排里看电视,几个排长被叫到连部,梁红卫要和大家商量节日文化活动和餐饮安排。松堵不在,梁红卫军政一肩挑。好在连队比较平稳,干部骨干得力,许多工作能够顺利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