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拿到政治处列出的转业干部名单,也惊讶了:“你们这是瞎胡闹吗,怎么出来一个这样的名单。”
王丰收道:“我们这是根据干部实际情况,酌情制定的方案。”
史政委将名单摔在桌子上:“你们这是对三三九团不负责任,对党委不负责任,对我们的干部队伍建设不负责任。完全是根据自己得好恶,对干部的排挤和打击。这会毁了我们这支部队,害了我们的干部队伍。”
王丰收好像底气很足。平时,史政委抓住他的小辫子训他,王丰收会憋气不吭声,有意见,只能在背后发发牢骚。今天,他像换了一个人,对着政委抢白道:“我们政治处是实事求是的,是对我们团干部队伍建设负责的。无论是走的,还是留的,都有充足的理由,不是随便拍屁股决定的。”
史政委一听拍屁股决定几个字,那只“@”眼猛的睁圆了。平时处理一些问题,史政委直来直去,说办就办,雷厉风行。他自嘲说:“人家说领导拍脑袋决定,我这是拍屁股决定。”这话他自己说可以,你当主任的说,就是大不敬,是对政委的全盘否定,有意攻击。
“不论你拍脑袋,或是拍屁股,你这都是胡拍乱拍,排在马蹄子上。我问你,你们那个小挫子俱乐部主任,唱不会唱,写不会写,说不能说,画不能画,一点文艺细胞没有,连个经常人的身材个头都没有,怎么抓好全团文化工作。这样的人,天天只会跟在你屁股后面阿谀奉承,你还当宝贝一样留着。还有二营那个副连长,每天喝酒,喝醉酒就在操场打滚撒泼,哭天喊地,留着他干啥?是不是他们都是你老乡,故意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这些干部是有些毛病,可是他们平时老老实实在连队干工作,没有违反部队规定,不会给部队捅娄子,我们放心。”王丰收辩解。
“你们那个赵干事,已经八年正连了,天天带着孩子在营房里晃悠,为啥不安排人家转业,你给我给理由先?”史政委刀刀见血,把王丰收逼到墙角。
“他没有提出申请,可能是不想走。”王丰收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我看你是有意整人,故意卡住不放才对。”史政委一点情面没有留,点在王丰收的疼处。
王丰收无语,低头喝水,遮盖自己窘迫的表情。
其他常委或者喝水,或者记笔记,装作很忙的样子。他们的耳朵一个字不拉的听了进去,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没有涉及到自身利益,或者自己的人,他们不会流露出代表自己内心态度的表情,那怕是不易觉察的一丝微笑和惊讶,也不会凸显,这是官场的规矩,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这个炮一连连长梁红卫,为啥要他转业?”史政委盯住王丰收,质问。
“这个人管理能力一般,连队大事小事不断,给部队造成恶劣的影响,我们决定让他走,对部队其他干部,是个警示,对他自己也有好处。毕竟他年轻,到地方好找工作。”
“他刚军校毕业两年,当了一年连长,正是为部队出力流汗,建功立业的时候,你把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赶走,把你那些混饭吃的病秧子留在部队,你想把我们部队变成养老院,还是住院部?不是我不给你留情面,说话太损,你心里的小九九扒拉的太精明了。”史政委停下来,喝一口水。
史政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孙处长赶紧把头扭上一边。
“据我所知,炮一连指导员何松堵所犯的作风错误,是他在导弹连当新兵的时候种下的祸端,听说那个女人嫁了个傻子,就把我们的兵勾上了。这种事儿,民不告,官不究。那个时候,梁红卫也是个新兵,他不该为几年前战友犯下的错误承担领导责任。至于他们连队司务长和固城卖肉的女人有关系,至多给个处分,不该受到这样的重罚。”
他还没说话,孙处长插嘴道:“这个梁红卫,据我所知,确实表现一般,能力一般,是个刺头,走了也不多。”
曾副政委道:“现在有些干部脾气大,毛病多,领导说的话听不进去,这样的干部因该走,不能留。”
史政委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孙处长喝道:“刺头怎么了,刺头一定就是差干部,老实听话就一定是好干部?这是谁家的思维逻辑。一个干部是不是刺头,关键四你从那个角度看问题,从那个侧面看人。有些干部,自己有主见,有思想,不人云亦云,不随波逐流,和你有分歧,你就说人家刺头。再把话说明白一些,这些干部不怕你的马皮,不会阿谀奉承,不是你圈子里的人,你看着就不顺眼,顺你者昌,逆你者亡,不是你的人就要撵走,我们的部队将来会成什么样子,一群乖乖听话的绵羊,一帮只会拍马屁唱赞歌的奸佞小人。这还是部队吗,还能保家卫国杀敌立功吗,我们这么做,对得起党和组织的培养,对得起上级领导赋予我们的权力吗?,简直就是武大郎心态。今天这个会到此结束,你们重新拿出一个名单,年后我们再研究。”
常委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就在这时,樊主任带着几名干部走进会议室。史政委急忙上前问好,樊主任没有看到他一样,问团长张明:“你们是不是正在开常委会?”
“是的,政委。我们正在研究干部转业问题,刚散会。”
“那好,大家等一下我宣布一个师党委决定。”团里几名常委和跟随犯主任来的干部落座。
樊主任环视大家,然后正襟危坐,道:“我们今天来到团里,有一个事情给大家通报一下。近期,师首长连续接到几封举报信,反应我们三九团个别领导干部,利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赚外快,为亲友谋私利。严重破坏了我们的组织纪律,在部队官兵中引起很坏的影响。师党委,师首长很重视这个情况,同时,也与集团军纪委沟通了情况,成立军师联合调查组,来团里调查了解实际情况。鉴于调查工作涉及到团党委书记,政治委员史继明同志,经师党委研究决定,从即日起,史继明同志暂时脱离工作岗位,回家听候组织处理。”
史政委一愣,瞬间黑脸了。刚才的冲天豪情,顿时散尽,像泄气的气球,顿时蔫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王丰收和孙真怀相互交换一下眼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联合调查组很快将工作铺开。军纪委几名干部去了营连,分批次找营连干部和战士进行谈话,填写调查问卷。调查内容就是连队何年何月买了鲅鱼,这些鲅鱼强行分配,还是高价购买。
樊主任带队,找团领导和司政后机关领导干部逐个谈心,重点问题就是营房绿化问题。
调查组很快查清,元旦前,政委的弟弟“鲅鱼史”将两万斤鱼送到部队,后勤处统一推销给连队,尽管价格比市场便宜,可是,由于数量太大,造成浪费。
鲅鱼史是营房绿化树苗供应的公司老板,依靠哥哥当政委的权势,赚取一笔丰厚的利润。史政委尽管不承认为弟弟谋取利益开了绿灯,但是,作为团主要领导,又负责营房绿化工作,你说不知道树苗来历,不知道市场价格,不知道弟弟参入买卖树苗,难辞其咎,更难自圆其说。
只用半天时间,调查组就完成了调查,收拾好材料,回到师里。
又是一场瑞雪,春节在雪花夹杂着鞭炮声,如其降临了。梁红卫站在连部门前,看到操场白皑皑的一片。兵们在打扫积雪,干的浑身冒汗。
何松堵从家属院来了,悄悄站在他的身后,梁红卫居然不知。
“中午到我家里吃饭去吧,你嫂子包的羊肉饺子,请你去喝酒。”松堵说。
“好。中午连队也吃饺子,我看安排好没有。”只从三斗走后,梁红卫对后勤工作不太满意。有那么一个得力助手,他省心不少。如今没有那么一个人盯着,牵扯他不少精力。
“我的调令到了,昨天晚上给我的。”何松堵说。
梁红卫没有惊讶,看着杨树上的雪花,平静的说:“祝贺你,成了京官了。”
“没办法,只能当逃兵了。”何松堵叹道。
“马荷花哪里咋办,你这样不辞而别,她会伤心的。你已经伤了一个女人的心,不能再伤一个吧。”
“我已经给她写信了,让她找个好男人再嫁。有李冬梅,我不能给她幸福,她只有重新寻觅。”何松堵一脸哀愁。
“听说转业干部名单已经确定,节后上报师政治部。你该过节的时候活动活动,去拜访一下团领导,表达一下自己的心声,要求留下来。你不说,他们认为你想走。”松堵道。
梁红卫远远看到王丰收和孙处长去了一连,道:“好像是团首长团拜,咋就两位机关部门领导,团首长一位没有?”
何松堵神秘凑过来:“听说都是这二位搞的鬼,联手写的匿名信,把政委拉下马来。”
梁红卫笑笑,没有吭声。
“红卫,听说没有,曾副政委要抚正,汪要当副政委,孙当政治处主任。现在,他们圈子里好多人开始称呼王副政委,孙主任了。”
“曾副政委一来,就跳进他们挖的坑里,早晚要吃亏上当,身败名裂。”梁红卫苦笑。
“是啊。今年确定转业干部可谓是机关算尽,煞费苦心。该走的,想走的,卡住不放。想干的不想走的强行上报名单,让你转业。好多干部为达到目的,到处找人托关系,他们没少捞好处。”
“我就不信,部队总会是这样的人当政。他们作恶多了,早晚完蛋,我们能看到这一天。你先回家吧,连队有我盯着,你陪老婆孩子玩一玩。”
松堵走了。
快到午饭的时候,王主任和孙处长才来到炮一连。梁红卫陪同,先到班排看望慰问战士们。到炊事班看看正在做的会餐的饭菜。
回到连部,王丰收道:“小梁,连队节日文化生活安排的不错。”
梁红卫道:“谢谢主任夸奖,我们做的还不够,需要加倍努力才行。”
“我就说,小梁是个人才,在部队大有作为,不知道团首长怎么想的,非要……”孙处长说了半截话,被王丰收制止了,大家都知道啥意思。
王主任道:“我们两个代表团党委,团首长,给全团官兵拜年。”
梁红卫道:“谢谢王主任,谢谢孙处长。”
索大江在一边阴阳怪气的喊:“汪副政委,孙主任,往年团首长团拜,没有空手来的,二位首长今年给我们点什么礼物。”
王丰收嘴上说:“不要乱叫,不要乱叫。”脸上却是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