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又麻。
杰紧接着又问:「还是让钢铁小开抱着你,哄你睡觉?嗯?」
我靠在椅背上,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样很恶,对不对?」他问。
我颓丧地点头。
「可是对象如果是他,你就开心得像个花痴呢……」杰叹了一口气,两只眼睛紧盯着我:「你还
说你没有陷下去?」
我无地自容地垂下头,眼前的景物瞬间失去焦点,拼命忍也忍不住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下雨
一样地淋在蛋糕上。
「我们是不能喜欢上客人的,你忘啦?」杰在说「客人」的时候,还特别加重语气,让那些字划
破空气,直直戳进我的胸口。
「可是………」
我才刚怯懦地张开嘴,杰立刻又柔着声音问我:「还是,你已经忘了bb的事?」
我的胸口霎时更增剧痛,痛得完全没有办法呼吸。
bb的故事是教训,也是禁忌。
他是我们刚入行时就认识的男孩子。
他爱上了一个有名望的客人。
因为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卖身男孩,所以当他恋爱失败,身心俱毁的时候,没有人同情他。
变心的爱人不会,同行的男孩也不会。
杰和我曾经去戒毒所看过他一次,那时他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一点都不漂亮了,但是,他的眼
睛却还是异常地清澈有神,就像上等的宝石一样。
我们约好了,等他成功离开戒毒所,杰和我就要请他去最高级的俱乐部大玩特玩,疯狂庆祝,把
不愉快的事全都忘掉。
但bb终究没有离开戒毒所。
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趁着深夜,他用一条皮带,把自己勒死在厕所里。
19
在他去墨尔本的第二十三天,杰带着我向老板要求,从此回绝掉他的生意。
「……所以,他不能再接那个客人了。」简单明确的解释之后,杰还顺便作出结论。
老板听完之后,喝了一口啤酒,没有说话。
杰看了我一眼,我低头看指甲,于是杰又说:「反正他付钱大方,又没有特殊癖好,接替人选应
该很好找的。」说着还想提出建议名单,却被老板摇手打断了。
要说服老板似乎不如想像中容易,杰继续努力:「小兔子很乖,他昨天才特别为皮耶准备了生日
礼物呢。」说完便对我使了个凌厉的眼色。
我见状只得结巴地接下话。
「嗯老板…我……我真的,不能再接那个…客人了,不过,我会,加倍努力工作……」我咽了一
下,呆滞地继续:「…那个,皮耶生日,他明天就要来了……他说,他说过,说下次来还要再找
我……嗯,我会,特别用心陪他,玩………」
不待嘴笨的我说完,老板比出手势中断我的话。
「皮耶昨晚打过电话来约时间,可是……」老板把下巴撑在合握的手背上,停顿了好几秒。「我
帮他安排了别人。」
听见这话,我藉着从口袋里拿烟,暗地里偷偷松了一大口气。
杰却是锲而不舍地追问:「他为什么突然换人?」
「不是他要换,」老板推了一下墨镜,又是隔了好几秒才开口:「是被我挡下来了。」
我刚叼上嘴的烟立即掉下来。「什么?!」
老板苦笑一下,两手一摊。「指定你的客人从一开始就交代了,不能再让你接任何生意。」
「你还真答应他啦?」杰尖起声音,问得相当不以为然。
「是啊,老板是你又不是他了。」我当然也很不满。不过,原来没有生意上门并不是因为我冷门
,而是被老板挡下来了,我因此宽心不少,语气也就没像杰那么坏。
谁知道老板实在很没天良,居然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既然知道我是老板,难道不知道谁
是我的老板吗?我告诉你,付最多钱的人就是我的老板!我老板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这还用
得着教吗?」
对我说出这种话的老板既犀利又势利,我真是被他气到了。
「不过就是有钱人嘛!」我反唇相讥。
「你得罪得起有钱人吗?」老板问。
我得罪不起。只好翻起白眼,从鼻子里哼一声。
见我这种反应,老板当场眼睛一瞪,摆出道上兄弟逼良为娼的嘴脸。
「你他妈的找碴啊?出来混这么久了,还跟我装清纯!」
我被老板吼得一愣一愣的,全身冷汗直流,再也不敢吭声。
「上了床闭上眼睛,做就是了,难道你工作还要看心情、看对象、看天气吗?」老板端起啤酒,
喝了几口润喉,又继续骂:「做一个客人赚三倍的钱你不要,给足面子指定你的生意也嫌,你还
真以为自己很吊?有本事的话,干嘛不到街上去卖啊?」
老板骂得剑拔弩张,我听得面红耳赤,就在这个时候,杰突然冷冷地插进一句:「是啊,我们干
脆到街上去卖算了。」
乍时听见这句冷飕飕的话,骂人的和被骂的人都傻住了,愣了一会儿,老板才呐呐的说:「杰,
你别插嘴。」
语气温和得不得了,跟之前吼我的凶残简直判若两人。
「哼。」老板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杰却是丝毫不甩。
「真感慨哪……」他一边拨玩手指,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这么听你的话,这么努力赚钱,现在
只不过请你帮个小忙,就被骂得跟狗一样。」
「杰,不是,咳……」老板不知怎么搞的,突然也变得嘴笨起来。「我有生意压力,更何况,对
方,也不是简单人物。」
「是嘛,唉,就是啊……」杰换只手玩,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谁叫我们后台不够硬呢。
有老板却跟没有一样,这跟到街上卖有什么区别啊?」
听得老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手里紧紧捏着啤酒罐。
过了半晌,杰又开口了:「不过,到街上卖也未免太没格调了,」说着还转过头来瞄了我一眼:
「又脏,又危险……」
「就是啊!」老板终于找到切入点,忙不迭地搭话:「条件这么好,哪有跑到街上乱卖的道理!
」
杰拍拍双手,灿然一笑:「老板说的对!」
还以为超级红牌回心转意了,老板微笑地喝着手里的啤酒,还来不及说话,杰又冒出一句:「我
和小兔子应该跳槽才对!」
噗。
听见杰要跳槽,老板立刻被啤酒呛到。
「咳咳--咳,别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杰脸色一凛,翻脸的速度不逊于老板。「他有麻烦,你却不能出面摆平
,我们跟着你有什么意思?不如跳槽算了。反正条件这么好,难道还怕没人抢着要吗?」
「你这…你这是……」老板急得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杰嚣张地伸了个懒腰,又眼睁睁地盯着
杰站起身踱来踱去。
「老板,一句话,不要这啊那的,倒底行不行哪?」
老板的眉头锁得好紧,性格的脸也一下子变得苦兮兮的。
「不行就算了!」见老板半天逼不出一个屁来,杰倏地转身,一把拉起目瞪口呆的我。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终于,老板咬着牙开口了。
一听这话,杰的脸像变魔术一样,立时堆满桃花般的笑容。「早说嘛。」还挨到老板身边,坐上
沙发扶手,搂住他的脖子。
「老板你可要说话算话喔!」说着,状似亲匿地在他两颊上各亲了一下。
老板有点受宠若惊地笑了,不过眉头还是紧锁着,看起来真有点滑稽。
都已经把老板搞得威严扫地了,杰的捉挟却没有到此为止,临出门的时候,他抛出飞吻,甜腻腻
地又加了一句:「那这次,就请你『好、好、努、力』罗!」
2o
走出白鲸饭店时,我对杰的敬佩升到了最高点,他竟然能把凶狠的老板堵得说不出话来,真是太
厉害了。
「……原来老板不过是只纸老虎,害我还一直对他百依百顺的,真呕。」对杰歌功颂德的同时,
我也不忘顺便奚落老板两句。
「你懂个屁!」杰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可是冒了好大的风险!」
「怎么会?他明明就被你骂得屁都不敢放嘛?他就怕你跳槽啊!」
「猪头!」杰抬起腿来,轻轻踹了我一脚。「跳槽?跳去哪儿啊?这圈子这么小,人心又坏,如
果老板记恨报复,我跟你都别想再混啦!」
「啊?纸老虎这么厉害?」
「废话,黑道白道不打点好,能赚这么多钱吗?你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他这里卖?还不就是
因为他稳嘛!」
「那你还敢对他那样大呼小叫的?!」原来过程这么惊险,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都是你啦,赔钱货,烂屁股……」杰抿着嘴笑,停下脚步又踢了我两脚。
「你别笑!」我真的有些慌了。「万一老板记恨怎么办?他现在是不是在生气啊?」
「怕什么啊?胆小鬼,难怪人家说你是兔子。」
「不行啦杰,万一,真的……」我越想越不妥,停在原地不动。
「不会有事的。」杰从裤袋里伸出手来,狠狠地捏了捏我的脸,又搭着我的肩膀,拖着我向前走
。「老板哈我哈得要死,你看不出来啊!」
「老板对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有让他怎样吗?」
「我干嘛要告诉你?」杰神神秘秘做了个鬼脸,自顾自走着。
我忙追上去。
「说嘛说嘛,那,ck呢,你现在不是跟他在一起吗?老板知道吗?」
「谁管他呢…」杰话锋一转,突然转头问我:「喂,你那个鬼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摇摇头,什么那个鬼嘛,人家他的手很暖的。
「你告诉我,你跟老板--」
「真是的……」杰根本没听我说话,自言自语地盘算:「我下个礼拜就要去日本找浅野了,偏偏
你又那么猪头猪脑--」
「我哪有诸头猪脑!」我忍不住抗议。
「没有吗?」杰满脸不以为然。
「我每次都考第一名!」
「好吧,那就第一名的猪头猪脑吧,你高兴就好。」
什么嘛,竟然说这种话!
21
浅野对杰迷恋的程度超乎常人想像,回国还不到两个礼拜,就一再透过老板,要求杰去东京找他
,对于这只大鱼,杰自然不会放过,配合周末向学校请了四天假,趁着浅野的热情烧得正旺,出
发到日出之国捞金去了。
杰前往东京的第三天,他去墨尔本的第二十八天,在冷风冷雨交相肆虐的礼拜六,我终于接到老
板的回音。
电话里,老板的声音又冷又硬,显然把之前杰对他大呼小叫的帐都算在我的头上。他说,临时接
到通知要我去赴约,约的是下午二点半,如果我不想再接他的生意,最好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
这就是老板处理的方法。
叫我自己出面摆平连他都搞不定的事。
如果杰在的话,他会这样对我吗?他敢吗?
我又呕又气,却没那个胆子质疑他的安排,只好自认倒楣答应下来。
……等杰从东京回来,看我怎么报复他。
22
二十八天。
他去了墨尔本二十八天。不知道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都做些什么?
有没有想我?
我可是想死他了。
一想到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这漫长的二十八天,我不仅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情绪更是高低起伏像是坐了一百趟云霄飞车。现
在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我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告诉他,以后都不能再见他了。
老板摆明要我自行解决,杰也挑在这节骨眼去日本消遥,告知的压力、谈判的成败,全都要由我
一个人来承担,而我偏偏又是那么孬的人。哼哼,这可真是太好了啊。
为了让自己坚强起来,我只好在心里积极培养仇恨:
都是他,都是这个人在作怪。
他阻挠我赚钱,还打乱我的生活秩序。
我一定要摆脱他,一定不能再对他产生一丝好感,否则下场难保不会像bb一样惨………。
跟在莫先生的背后,我的信念随着每一个踏下的脚步,变得愈加坚定。推开卧室的白门时,我深
吸一口气,又忿忿地吐出来。
这时候,我已经像讨厌老板那样地讨厌他了。
可谁知道,才一开门,我的意志就哗啦哗啦地溶解了。
我对他的讨厌,全部都溶解不见了。全部。
我好想好想冲上去抱住他喔。
我是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牢牢钉在原地的。
他才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湿的。他身上穿的白色浴袍,就是临出发前喂我吃蛋糕时穿的那一件啊
………
房里有两位男仆穿梭地忙着拆开行李,整理待洗衣物,莫先生还领了另外两位进来,迅速将各式
各样包装精美的礼物堆成一个小山………
他是一回来就找我的!
天哪,一想到这里,我的眼眶也热得像是快要溶解了。
他把擦过头发的毛巾递给身旁的人,热切地看着我,要我过去。
南半球正是夏天,他晒黑了些,变得更好看了。
我只得更加用力,把自己钉着不准动。
见我没有动作,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移步向我走来,房里的人全都在他的示意之下离开了。最
后一个离开的人,在我身后掩上门,很轻的关门声,却让我的身体震动了一下。
其实,我全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伸出手想拥抱我。
我后退一步,强抑住哭意急急地说:「别过来!」
声音很难听。
他不解地皱起眉,眼神也不再像我刚进门时那样殷切了。
我好难过喔。
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
「…我…我……我我…我………」我想赶快把话说完了走人,怎奈却是语不成句。心里一急,身
体抖得更加厉害。
「小兔子?」他用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像要止住我这吓坏人的颤抖。
「别碰我!」我的声音充满恐惧,真怕自己会背离此行的目的。
我来是要告诉他,一定要告诉他,以后不再见面了。我来,不是要让他抱,更不是要和他卿卿我
我玩体温交换的游戏。
但是一看到他的眼睛我就不行了。
我只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球鞋,用像是被人掐着喉咙的那种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着说
:「我,不跟你做,再也不跟你做了。」
说出来了。
我垂下肩,紧咬住嘴唇。身体在这瞬间被掏空了,再也不剩下什么。
「好。」他毫不考虑地答。
我忘记自己正处于极端痛苦的状态,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
「不做也没关系。」他说,伸出手来把我整个人搂进怀里,就像之前在书房里哄我那样。
才刚沐浴过的清洁香气,混合着他的身体味道,侵入我的鼻腔。我心里一阵凄楚,眼泪终于掉了
下来。他没听懂,根本就不是什么做不做的问题,而是我不能再看到他了,绝对绝对不能了。
我推开他,气自己也很气他,气上天的愚蠢安排,气这整个混蛋世界。
「你听不懂啊?!」我用手背抹去眼泪,哭吼着说:「我再也不接你的生意了!我再也不要看到
你了!就从今天开始!现在!」
他听后不说话,隔了数秒才又开口:「为什么?」和我激动的吼叫相较,他问得实在很沉着。
「因为,因为--」因为我不能喜欢上你啦!笨蛋!不过这当然不能说,于是我只好说:「谁教
你……谁教你要串通老板不让我做生意!」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那种星光大道的自负。
「我也正想跟你谈这件事。」说着,牵过我的手,又把我拉向他的胸前。
这个人!轻而易举又模糊了问题的焦点,更糟糕的是,我在心里开始升起一种逃避的想法,想就
这样糊里糊涂躲进他的胸膛,什么都不要管了。
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了,但是bb的脸、老板的脸、杰的脸,却像幻灯片似的,交互出现在我眼前
。我一阵气苦,用力推开他,忍无可忍歇斯底里地嚷起来:「就说了不做了你还这样!你--我
讨厌你!」
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非得要说这些话呢。
我哭得两眼眼泪齐飞,耳膜嗡嗡作响,挣扎着躲开他,挨向门边,从牛仔外套口袋拿出手机,喘
着,手指颤抖着,按下老板的电话号码。
「你现在就,打电话,告诉,老板,说你答应了,快点!」说完就把手机塞给他。
他接过手机,看也不看就按下c键,收进浴衣口袋里。
我急得当场直跺脚。
当他再度上前拥抱我的时候,我已经几近疯狂了。我扯开喉咙放声大哭,还语无伦次哇哇乱叫。
「放开!放开我!我不做!不跟你做!你会害死我的!你会害死我的!」
而他俯下身紧抱住我,手指不停擦拭我穿流不息的眼泪。我在他的胸前拼了命地挣扎,不停地挣
扎,像个溺水的倒楣鬼。
「别哭了,你的声音都哑了。」他用脸紧贴着我的头发,低沉的声音云雾缭绕地在我耳边盘旋。
「先停一下……要不要喝热巧克力?」
我一口气喘不上来,哭声稍止,他又问:「还是草莓牛奶?」
看过j诈的大人哄小孩子没?
小孩子哭着叫着嚷着抗争着,气得血液都要从暴红的脸上喷出来了,可大人却是面色不改,还拿
出诱惑的法宝,顾左右而言他。
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哄我的。他当我是小猫乱叫,吵完就没事了。我这快要把自己折磨死的天大烦
恼,他根本就视而不见。
我气死了。
我的自尊破裂,人格也分裂。一半的我想要留在他身边,一半的我想赶快逃之夭夭,而这样的我
,还得要承受决堤的绝望情绪,还得要和他拥抱的臂弯打仗。
我真的快要疯了,挣扎得就快要没有力气了,我绝望得头都昏了,猛然一推顺手挥出一掌。
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嗡嗡嗡嗡嗡………
这一掌像是打在我自己脸上,在对视无言的静默中,脑袋里不断出现可怕的回响。
完全忘记了哭,我痴呆地站着,两只膝盖都软了。
那张骄傲的脸,肯定从未遭受过这种待遇,他自己都不可置信,一时反应不过来似的怔怔看着我
。
「…对…对不……」打人总是不对的,我抖着嘴唇想要道歉,但是--
「啊!!」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拉向前去,下一秒钟,我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他跨上床边,扯下浴袍衣带,把我双手拉起,手腕交缠地紧紧捆绑住。
我吓傻了。
这种双手都被举到头顶绑住的姿势,是我最恐怖最黑暗的梦魇。
我被硬上过一次。
那时候,我才刚入行不久,那个客人是很有名的作曲家,戴着细框金边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模
样。我怎么也没想到,脱了衣服之后,他就变得好恐怖。
他就像这样绑着我,什么润滑和前戏都没有,就硬上。我叫得愈是痛苦,他就愈是兴奋。事后,
他向我道歉,还给了我好多钱。他说他并不是每次都这样,是因为看到我的脸忍不住才这样的。
我他妈的我的脸是怎么了?我疼痛流血,连续好几个晚上被恶梦吓醒,这难道都该怪我的脸吗?
我恨死了那个客人!恨死了那种跟强犦没两样的zuo爱!而现在……现在又……又要被…………
我闭紧双眼,身体簌簌地发抖。我想恳求他,求他千万别那样对我,可是我太害怕了,害怕得连
声音都吭不出来。
手被绑住之后,我被翻过去趴着,脸埋在枕头里,一声一声心跳,扑通扑通地撞在床垫上。
我真希望自己赶快晕死过去算了。
这时候,「啪」的一声。
他居然!他居然打我的屁股!!
总共打了三下。
打完之后,他将我翻回身面朝上躺着。他用手撑着床,低垂着眼睛看我。
就这样。
预期中会遭逢到最可怕的危机,就这样过去了。我心头一宽,嘴角一撇,的眼泪又流了
出来。
在朦胧的泪光中,我似乎看见他强忍着笑摇了摇头。不过这也可能是我眼睛花了。反正,他又俯
下身来吻我了,而且因为我的手被绑住,他吻得可真是畅行无阻。
我的鼻涕眼泪都沾上他的脸,他也不嫌脏。从床边抽了几张面纸帮我擤鼻涕,擤完又继续吻我。
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只要这么吻着,我就不对劲了。
我在喉咙里嗯嗯地呻吟,腰也焦急地扭动,我绝望而热烈地回吻,没有多久,就让他烧着了似的
迫不及待。
我的外套被他掀开推到手臂上,衬衫被扯开的时候,一定还掉了钮扣,他是这么着急,着急到还
来不及帮我将牛仔裤完全褪下,就又把我翻过身去了。
在衬衫和牛仔裤之间,他用嘴唇贴在我的臀间,热烈亲吻。
湿润的唇舌抚慰着我,粗糙的胡渣刺激着我,我没办法抵抗这样直接集中的挑逗,很快就葧起了
,葧起的地方压在身下,随着每一次身体移动,让床单搓磨得既舒服又难受。
我的呻吟一次比一次还要大声。
如果不马上跟他做的话,我会死掉的。
他的手指动得很急切,趴在我身上热到极点的身体也是,从他粗重不规则的呼吸声中,我知道他
已经快急疯了。
但他还是坚持着,忍耐着,一定要让我先适应润滑了才行………
他就是这么样地爱惜我,爱惜到我都想哭了。
23
滴滴答答的雨,打在窗玻璃上好大声,像是要把窗子敲破一样。寂静的房间里,只有雨的声音。
我陷在积水的温暖草丛,沉甸甸地不能动,鼻间还隐约闻到雨的气味。
空气凉凉的,身体却很热。
身体为什么这么热?
我睁开眼睛,又闭上。
不想醒来,我想一直这么睡。
昏暗的房间里,意识游游荡荡漂浮。我很想睡,我催自己赶快关掉大脑开关继续睡觉,可是心底
却有一个着急的声音,不断吵着要我醒来。
终于,我醒了。
半醒着。
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想起入睡前的片段。
「你乖乖睡。」他说。
「等我听完汇报回来,一起拆礼物。」他还说。
我的礼物?
为什么?
我继续回想,又花了好久好久,才想起那是他从墨尔本带回来的礼物。
对,他去墨尔本,去了二十八天,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感觉上却绝对不止。
他一回来就找我,而我来,却是要告诉他……说我不能再见他了…………
然后,我就,我们就--
冷水浇头似的,我全醒了。
天哪!
我又跟他做了!!
我拉开被子,从床上跪起来。睡前一幕又一幕激|情的画面,水银似地倒灌回来。
我又跟他做了。
又是做得血脉喷张气喘连连的。衬衫牛仔裤都还来不及脱掉,烧毁疯狂了似的。
我做得浑浑噩噩又叫又喘,我主动扭着屁股要这要那,还贪恋地让他在我身上到处亲来亲去……
…
现在,我的衣服都被脱掉,摺好,放在床凳上,我身上什么也没穿,就只有他留下的吻痕。zuo爱
的时候根本没空,他是在完事之后帮我脱衣服的时候留下这些吻痕的。脖子上,手臂上,胸膛上
,小腹上,大腿上,到处都是。
这就是我「出面摆平」的结果。
哭得一塌糊涂,气得歪七扭八,结果却还是回到原点。
我根本就没办法说服他接受我的决定,我甚至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因为我是一个意志不坚、贪图
快乐的烂人,我是既别脚又没原则的卖身男。
我是大笨蛋!
我滑下床,从床凳上拿起衣物穿上。
扣起衬衫时发现扣子掉了一颗,有点想哭,却掉不出眼泪。
经过在他面前这两次大哭,蓄泪池大概已经放干了吧。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真不知道接下来
该怎么办才好。
我只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自己。
………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么想着的时候,瞥见刚刚躺着的枕头旁边,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仔细一看,是只小毛兔。
浅褐色的细毛柔软极了,胖呼呼的身体也非常可爱。
它扒着枕头,撅起屁股……那副德行………跟我不久前趴在那里乱唉的样子……简直…简直……
……
我抓起兔子,回身往窗上砸去。
咚的一声,它跌落在地毯上。
屁股还是撅着。
可恶!为什么这么没出息?!
兔子跟我都是!
我转身开门冲出去,一路飞奔过池厅。
「啊,你……」一位男仆端着托盘从接待厅走过来,急急忙忙想要拦阻,被我侧身一闪躲开,盘
上的茶具匡啷作响。
我快步跑出高耸的黑铁门,在电梯前拼命摁着按钮。两位男仆慌张追了出来,围着我的身边转来
转去却不敢上前拉扯,只在嘴里嚷着:「拜托你留步,莫先生交代过--」
莫先生交代了什么我没听见也不想知道,只一个劲的往电梯里冲。
………我多希望那天希尔顿的电梯……也是这样…空空的…………
24
在疾风冷雨中拦了一辆计程车,本来是要回家的,但当车子开到巷口,我却反悔了。家里又冷又
暗,又只有我一个人,我实在不愿回去。
我谎称临时想起有事,请司机先生载我到市中心。
下车时,雨已经停了,但风吹得更加猛烈,像是要刺穿衣服钻进来那样。街上的行人脸上都冻得
红咚咚地,紧拉着外套急步行走,像是《北风和太阳》故事里赶路的旅人。
我也是这样顶着风走了一阵,才终于找到一家小咖啡店,躲进去取暖。
点一杯卡布奇诺,加两匙砂糖,喝了几口,身体并没有暖起来,只有心脏起了反应,变得跟咖啡
一样苦。
没有逃避的余地,我知道,人生最重大的难题已经降临了。
长久以来,我幻想着,会有一天,在什么地方,喜欢上某个人,而他也喜欢我。我们会一起经历
爱情的甜蜜和痛苦,我们会让彼此的生命变得更完整。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固执死守着初吻,
死心塌地的执着,就是想在身上留下一个纯洁的地方,献给我真心真意爱上的人。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到头来,初吻还是献给了客人,而我还喜欢上那个客人。
真倒楣。
真没道理。
我怎么会喜欢上那种自负、骄傲、自以为是,而且老是把我当小孩耍的人呢?我的初恋怎么会是
这个鬼样子?
就连在希尔顿电梯里那次恶劣的初遇算在内,我也总共才见过他五次面好不好?
见过五次面,上过三次床,吃过两次饭,怎么我就喜欢上他了?
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绝对是因为他,所以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所以我才会在见到他的时候,软弱易怒又神经兮兮的
,见不到他的时候,就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冷静下来,用我那经常考第一名的脑袋想一想,果然就发现了症结所在。
就是他。
他是问题的症结,要怪就该怪他。
谁叫他的脸孔和身材都长得这么漂亮,漂亮得就像是我梦遗性幻想的典型对象,所以我一见了他
,就想要贴着脸靠上去,就像我一看到可口的草莓,就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那样。
如果没有吃过草莓,不知道世界上有草莓,那就算是没有草莓也不会怎么样。可是,一旦吃过了
草莓,一旦发现了经历了它的香和甜,再看到草莓的时候,就会想再吃,如果不能吃,就会很难
过。
他是草莓。
我以前睡过的客人都是烂橙子。
吃过成堆成打的烂橙子,突然间吃到草莓,天空就变成了粉红色心里也开出了花朵。我变得非常
任性,血液里都是浪漫和甜蜜,我恨不得甩掉所有烂橙子,从今以后只要草莓,没有草莓,就不
行。
但这怎么可以?
吃烂橙子是我赖以维生的工作啊。我的学费、课本、吃的东西、穿的衣服,哪一样不是靠吃烂橙
子赚来的呢?
用理智的态度和世界妥协,是为了要自己的生活好过。
成年人总是这么做,而我再过一年又五个月就满二十岁了,应该也要这么做才对。
好吃的草莓我没办法抗拒,但也绝对不能因此就拒吃烂橙子。往后,我还是应该要兢兢业业的,
继续跟糟老头子zuo爱,但是,不能再在老板那里做了。老板比我还孬,一定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软劝硬逼非要我当他「专属」的。
我不能当他的「专属」。
我是自己的主人,我不是谁的小兔子。
我要吃烂橙子,跟老头子和丑八怪zuo爱赚钱,但当我需要草莓的时候,我就去找好看的男人睡觉
。
对,就是这样。
坐下来喝杯咖啡,脑袋就开窍了,广告上总是这么说的。
我跟咖啡店老板打声招呼,把钱放在桌上,还另外放了不少小费。为了验证我的「草莓理论」,
我决定这就去找实验用的草莓。
25
我在霓虹线灯的蓝光下,推开木门,走进si1ver。
这里是全城最的gaybar,我和杰他们来玩过两三次,每次都有好看的男人过来搭讪。
希望今天也不例外。
经过左右都是镜子的狭长走道时,我停下来检查自己的脸,看看有没有因为下午那阵狂哭而变丑
。幸好,眼睛虽然还有些浮肿,但已经不太明显了。
推开第二扇门,发现来自各角落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当下心安了不少。装作没有看见这些观
察企盼的眼光,我直接走向吧台,在中央显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淡啤酒。
啤酒才刚送上,左手边那个松垮垮的中年人就把脸转过来,我不待他开口,故意打了一个大哈欠
,还不时低头看表。
他摸摸鼻子没吭声,又转回去和同样也是松垮垮的朋友继续说话。
我按下电子表,开始计时。
五分钟后,一个学生模样的家伙晃到我右边的空位坐下。
「嗨!」他毫不吝啬将整张平凡的脸堆满笑容,问得极有朝气:「你等人吗?」
「嗯,不好意思,请你……」不要坐在这里。我说着指了指他屁股下面的椅垫,因为他长得实在
没一点草莓样子。
他摸摸鼻子,说声抱歉,滑下还没坐热的高脚椅,施施然走了。
又过了十分钟,一位蓄着中分长发的青年走过来,苍白的脸上似笑非笑,一副自以为潇洒的样子
。
「一个人吗?」
我撇撇嘴角不答话,低头啜饮啤酒。
碰到软钉子,他识趣地离开了。这样也好,省得我罗唆。
又过了八分钟,来了一个比秃头还要油腻的老头。
再两分钟,瘦巴巴的中年人,还说了一个连南极企鹅都受不了的冷笑话。
五分钟,肌肉结实但是脸很蠢的男人。
七分半钟,长得不错但是臭屁又讨人厌的白痴………
怎么回事啊?草莓都到哪去了?
我变得焦躁起来,推开已经变苦的啤酒,又叫了一杯新的。摸摸口袋想拿烟,却发现自己不但忘
记带烟,就连手机也都不见了。被他收去了。
真讨厌。
向酒保买了一包万宝路淡烟,拿出烟放在嘴边,才想起身上连打火机都没有。叹了一口粗气,正
想再招呼酒保时,一只遮着火柴的手,伸到我的面前。
「谢谢。」我点燃烟,顺便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薄唇的形状,和那个老是叫我小兔子的人有点像。
为我燃起烟之后,他把火柴弹进烟灰缸里,动作煞是好看。而且,没有问「介不介意我坐这里」
这种话,他就在我身边坐下了,坐下之后,点了一杯威士忌。不加水不加冰,纯的威士忌。
真酷。草莓。
我从眼角偷瞄他,顺便取消电子表的计时功能,期待他能快点找我讲话。
「敬你。」威士忌送来的时候,他果然举起杯子对我说。
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了,像是快要水到渠成的样子,我好高兴,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
啜饮威士忌的时候,他把嘴唇贴在杯沿,缓缓地对我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声音实在撩人。a级草莓。
我倍受鼓励,笑得更深了。
也许跟杰住久了,我的眼睛也学会他勾人的样子,当我笑着的时候,他一直目不别视地看我。
「我是第十一个。」看了好久之后,他说。
「什么?」
「我是第十一个坐在这里的人,之前的,都被你赶走了。」
说什么「赶走了」,说得好像我很坏似的。我撇下嘴角。
「你撇嘴的样子也很好看诶。」他哼哼轻笑,放下酒杯。「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
他连问都不问就这么说,真是太自负了喔。
可说也奇怪,对他这种作法,我不但不排斥,内心反而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暖暖的感觉。
26
一进饭店房间,他就从背后双手环绕地搂住我,嘴唇也滑过我的脸颊,搜寻我的嘴唇。
我现在已经体验过了,知道接吻是很甜蜜很刺激的事,于是想也不想就歪着脸把嘴巴凑过去。谁
知道,他的唇片虽然温暖,却没有带来触电走火的冲击。
一点都没有诶。
我吃了一惊,有些失望,而且开始感到不舒服。让别人把舌头放在自己嘴巴里钻来钻去的感觉,
怎么会这么奇怪呢?
「我要洗澡。」洗完澡,或许就会有zuo爱的心情了。
他听了放开我,卸下我的外套,解开衬衫钮扣,第一颗……省略第二颗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