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苏小沫意识到不妙,大气也不敢出地挪了几步,很聪慧地插入展鸣和秦无欢之间,确保前后都有人保护。
又猛然间想到无欢已经怀孕了,似乎应当是由她来保护才对,于是低声对无欢道:“欢,一会你别乱动,我来保护你!”
山道不远的转角处,两名年轻男子牵着骏马,悠闲地踱了出来。见到苏小沫,其中一人随即施了一礼,朗声笑道:“苏小姐,别来无恙?真想不到在此幸会。”
苏小沫探头看去,对面之人竟是眠月楼的老板——深雪。她从展鸣的身后钻了出来,笑盈盈地回礼。
展鸣凝视了深雪一会儿,觉察他并无恶意,便懒洋洋地不再理会。
寒暄过后,苏小沫了解到深雪是特意到莱武山购物的,深雪知道了苏小沫是带夫郎回家祭祖。
莱武山上,有座不大的尼姑庵,庵中自制的雪花梅十分可口,生津止渴、化啖清肺,是深雪寡母最爱的零嘴。深雪每个月都要到莱武山来采买一些,孝敬母亲。
他来过多次,对此山十分熟悉,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山中的景致。几人找了个小凉亭,坐下休息聊天。
与深雪同行的男子是他的随侍,站在他身后服侍。
展鸣背靠亭柱,闭目养神,这几天夜夜被苏小沫魔音穿脑,他实在是精神不济。
深雪轻笑着问:“这位是……”
苏小沫随口道:“这位是我保镖。”
见苏小沫无意介绍展鸣,深雪识趣地没有多问,听说秦无欢怀了身孕,立即恭喜道:“风公子大喜啊!日后在下一定到府上喝杯满月酒。”
苏小沫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笑吟吟地解释道:“我夫郎他不姓风。小风这名字已经不用了。”
深雪忙道得罪:“不知令夫郎的大名是……”
苏小沫轻笑道:“不论叫什么,都是我苏家的夫郎,深雪公子称他苏相公就是了。”她前几日才怀疑无欢的名字有点问题,这个深雪又是个有所图谋的人,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深雪适时地转了话题,笑着询问苏小沫,近来为何不曾光临眠月楼,一脸拉客的殷勤笑容。苏小沫笑称要在家中照顾夫郎。众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本就不是很熟的朋友,不过一会便挥手道别,各走各路。
深雪自称打算启程回天都了,便站在凉亭处,目送苏小沫一行人往山上而去。待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林中,他才敛了惑人的笑容,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赶在入夜时分回到了天都。
回到眠月楼无人敢轻易踏足的后院,深雪立即施展身形,飞掠入房内。待侍儿缘竹服侍他宽衣后,便轻轻挥手,让小侍们全都退下。
随侍晓风是自小便跟着深雪的人,知道主子这一路上心中有事,屏息静气地等待主子吩咐。
深雪沉默了半晌后,才吩咐道:“将我的密件取来。”
晓风立即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取了个花梨木的小匣子出来,轻轻搁在榻席的矮桌上。
深雪从怀中摸出钥匙,打开匣子取出里面厚厚的一叠文件,翻找了一会,找到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泛黄白纸,展开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递给晓风。
“晓风,你看画中这人,与苏相公像不像?”
晓风接画像仔细看了看,肯定地点点头,“有几分相似。”
深雪要回了画像,又细看了一番,低声吩咐道:“先到苏家打听一下苏相公叫什么名字,再到阳城打听一下十年之前,威远镖局的事。还有……袭击苏家的刺客是些什么人。”瞟了晓风一眼,沉声道:“此事不得告诉任何人,你亲自去办。”
晓风应了声“是”,随即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深雪修长有力的手指,轻叩桌面,将自己想办的事细细思索了一遍,觉得没有遗漏,这才唤人进来,换了衣服,到杨叶巷的母亲住处,将雪花梅送与母亲。
杨叶巷并不大,在天都是属于中等阶级之人的居住区。深雪的母亲宫夫人,住在巷子南端的一套四合院内,院中只有两名贴身服侍的丫头和三个粗使的仆役。
深雪的外貌与母亲很相似,宫夫人是位优雅高贵、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只有眼角有几丝岁月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来,是位靠辛苦劳作养大独子的寡妇。
深雪恭敬地向母亲跪下行礼,双手奉上雪花梅,宫夫人淡淡一笑,“辛苦我儿了。”
深雪忙笑道:“能孝敬母亲,是孩儿的福份,怎敢说辛苦。”站起来殷勤地为母亲揉捏肩颈,轻声道:“母亲不必太过操心,您的吩咐,孩儿都已办好了,正要回复母亲呢。锦瑟过几日便能嫁入文府了。”
宫夫人闻言喜上眉梢,扭头看向身后的儿子,“娘给你的那幅画像,你好好琢磨了没有?”
深雪手上不停,嘴里殷勤地答道:“琢磨了,东西早已做好啦。”
宫夫人闻言,双手不禁微微颤抖,双唇开开合合几次后,才吸了口气道:“今日带了没有?没带的话,明个儿拿给娘看看。”
深雪听出嗓音中微微地颤抖,和语意中的急切期盼,眸光暗了暗,扬起笑容道:“正想拿来给母亲鉴赏一番,免得日后功亏一篑。”
宫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微皱了皱眉头,叮嘱道:“锦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胆小,又怕死,你得时时敲敲他。”
深雪应了声,便向母亲告退。回到眠月楼自己的住处,榻席上已端坐一人,此人全身都包裹在玄黑披风之下,不动如山。
深雪勾起唇角,看似有礼,实则随意地弯腰施礼,“王爷。”
那人嗯了一声,威严的嗓音透着怀疑,“你到哪去了?为何这些天不在天都?”
深雪找了张椅子,姿态优雅地随意坐下,端起几上的一杯冷茶,轻呡了一口才笑道:“王爷,在下到母亲那去请安了,这几日到莱武山,为母亲采买物品,正打算明日向王爷请安呢。”
坐在榻席上的正是宁亲王。他早些天得知锦瑟即将嫁入文府,想找深雪商议后续的行动方案,却不曾想,怎么找都找不到人,现在听到这个原由,噎了半晌,才轻哼了一声道,“你母亲也不是非吃雪花梅不可,以后不要随意离京。锦瑟那,你吩咐他好好办事了没?”
“吩咐啦,要他尽全力打听文太师和四皇子的动向。”
宁亲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蹙眉道:“苏家有刺客袭击,你能打听到刺客是何人吗?”
宫深雪抬眉瞧了宁王一眼,漫不经心地淡笑道:“苏家的事咱们要操什么心,等四公子嫁过去,苏家人死绝了才好,这样苏家的财产,就全是四公子的啦。”
宁王拧紧眉头,不怒而威地沉声喝道:“你懂什么?苏谨这老家伙还有三个兄弟,分财产哪会轮到奇儿?”
宫深雪玩笑地道:“那就让二公子嫁过去啊,以二公子的精明,没什么争不到的。”
宁王大怒,“你只说查不查得到。”
宁王看不起苏家,再富有也不过是平头老百姓,哪里配得上皇族的门第,若不是三殿下坚持,他根本就不会与苏家联姻。因此挑来挑去,挑了个不受宠的小妾所生的四儿子——明子奇,胆小懦弱,畏畏缩缩,他看着就不喜。
宫深雪收起玩笑,淡淡地应道:“我尽力。”
宁王这才满意地离开,临行前还叮嘱他,看紧锦瑟,别让锦瑟以为自己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深雪有听没听地应了,冲着宁王远行的背影冷冷一笑,狂妄自大,他真以为锦瑟入文府,是为他办事的么?
唤了缘心进来服侍,深雪掩口打了个哈欠,他赶了大半天的路,也有些乏了。缘心没有先服侍他梳洗,而是递上一支小竹管,轻声道:“公子的吩咐。”
深雪立即取出字条,飞速地扫了一眼,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烧尽。看着漆黑的灰烬,深雪忍不住疑虑满腹,公子为何要他促成明子奇与苏小沫的婚事?这婚事对三皇子有利,对己方并无利处啊。
第三十二章 泛舟湖上
苏小沫在莱城住得不想走,小城风光优美,民风朴实,与繁华富庶的天都相比,别有一番风韵,还可以成天拉着展鸣和秦无欢逛街、游山、玩水,二美相伴,不亦乐乎?
可惜苏老爷言道,太师府文小姐的婚礼将近,作为天都的一号大人物,苏家怎么也得到场庆贺庆贺。
苏小沫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登上了回程的马车。
在莱城小住的这几日,打着会亲友的幌子,苏老爷单独将女儿唤到身边,悉心传授了一套剑法。
苏小沫领悟得很快,她原本学过跆拳道和空手道,也参加过几次比赛,对打经验丰富,身手十分灵活,练了几遍,便将剑诀记住,与爹爹拆了几遍后,便将剑招融会贯通,得到了苏老爷高度的赞扬。
苏老爷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想不到女儿竟是个练武的奇才,盘算着回天都后,将自己珍藏的一柄软剑赠与女儿。这软剑乃奇兵一件,是从天下坠落的陨石中提取的玄铁制成,削铁如泥不说,还能柔如柳絮,当鞭使。
不过要想使得得心应手,还得下苦功练习内力。
苏小沫听说有神兵,满口答应苦练内功,她现在每天觉得精神暴好,全身充满活力,走路都轻飘飘的,习了内功果然不同啊,只不过……晚上吸功时也太痛了一点。
第二日便是文纨娶夫的日子,文家是明皓王朝八大世家之一,文太师心气极高,一心要为女儿娶个皇子或世子为正夫,让文家本就高贵的血统中,再加入更为高贵的皇家血统。只是目前几位皇子皇女立储的动向不甚明了,他才没开口向皇帝请旨赐婚。
虽然文府为女儿娶侧夫,并不算是大喜事,但却是送礼与拍马最合适的日子。文府的中堂、花厅都坐满了道贺的官员、在京的不少王侯贵族也派了儿子、女儿出席,给足了文太师面子。
没官职没爵位的宾客,比如京中的富商们、财主们,自然是坐在院中,三五成群地闲聊。
苏氏父女携无欢,早早地到文府祝贺,送上了一对造型优美、质地光洁温润、价值连城的青玉花瓶,尔后便在知客的引领下,到前院中等待开席,展鸣早就不知隐身到哪个角落,遍寻不着。
转眼吉时到了,苏小沫随意敷衍了主动过来打招呼的几位商贾,眼睛便在院中和能看到厅内转悠。
她想瞧瞧穿嫁衣的锦瑟有多妩媚,据说文纨的三位夫郎都是朝中官员之子,一个个醋劲大得不得了,一会锦瑟入门,不知会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按说眠月楼那种地方特训过的人,应当也不是省油的灯。
苏小沫现在唯一遗憾的是,当初成亲之前,她都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到眠月楼去一趟?害她以后再没机会一亲锦瑟的芳泽。
眼珠正骨碌碌地转着,冷不丁瞧见偏厅中有人冲着自己微笑,苏小沫定睛一瞧,竟是绣意坊的老板——文皓轩。
怔了几秒,苏小沫想起文皓轩是文家的亲戚,难怪以商人的身份,能坐在不灌风的花厅里饮茶,而自己却要喝一口茶,吞半口暮春的寒风。
文皓轩起身来到院中,与苏小沫和秦无欢打招呼。
苏小沫笑盈盈地回礼,双眼却一直在打量文晧轩身边的中年男子。文皓轩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姓钟名潜,是他生意上的恩师,此次随他来文府见识见识的。
苏小沫与钟潜互道“幸会”后,便轻笑着道,“钟先生通身的气派,不象是个商人啊,若说是朝中的大官,也半点不为过。”
钟潜朗笑着回道:“不才正想参加今年的会试,先谢过苏小姐的吉言。”
直到钟潜沉稳平和的脸上,泛起几抹不自然,苏小沫才收回几乎粘在他的身上的目光,心中讶异地转着念头:这个钟潜相貌普通,衣着普通,年纪又大,坐在儒雅俊逸的文皓轩身旁,应当丝毫都不起眼才对,他却仿佛有种磁石般的吸引力,让她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
而他在见到她时,表情与见到常人无异,只是微笑颔首。按说以她惊世的美貌,不说痴迷,愣上一愣总是应该的,可见钟潜是个见惯美女和大场面的人。
这些都还罢了,刚才几人坐下时,苏小沫眼尖地发觉,文皓轩是让钟潜先坐下,才请自己和大家坐下的,虽然前后相差的时间,只有零点几秒,若不是她一直在注视着钟潜,真真很难发现。
这是对身份高于自己者的礼节,莫非钟潜是文皓轩的老板?或者身份很高贵的人?
文皓轩提及前几日苏小沫到绣意坊,自己却不在的事,道了声得罪,自己到外地进货,前日才刚回来,又向秦无欢道喜,称自己已经听说风公子怀有身孕。
苏小沫挑眉一笑,“我夫郎不姓风,文公子就称他苏相公吧,前几日才向深雪公子解释过。”
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文皓轩,他的面上不露分毫窘迫之态,潇洒地笑道:“是吗?不知深雪公子是哪位?”
见他无意承认他与深雪相识,苏小沫也懒得追究,随口应着,心思被大门外的鞭炮声吸引,伸着脖子等了半天,也不见新郎从院中经过。
文皓轩温和地一笑,解释道:“侧夫的花轿是从侧门进,前院看不到的。”
被人说穿了心思,苏小沫有点悻悻然,只好端正坐好,一本正经地与文皓轩和钟潜聊天。
直到酒席结束,文皓轩和钟潜都陪在她身边,而她也始终没能见到锦瑟的面,不能不说是遗憾啊。
回到家中后,苏老爷便道:“那个约你游湖的文公子,只怕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苏小沫一点都不惊讶,无欢已经说过了,这个年代,习武的人很多,并不稀奇吧。她只是想知道,那晚在眠月楼中,展鸣所说的,第三个观察她的人,是不是文皓轩。
说起来,今天只是她跟文皓轩的第二次见面,他就熟稔得好似老朋友一般,还约她泛舟游湖。这也太过唐突了一点,若是他对自己爱慕倒还说得过去,可他清正的眼神告诉她,他只是当她是……朋友吧?
问起爹爹对钟潜的印象,苏老爷摸了半晌胡须后,答曰“深不可测”又笑道:“世外高人很多,只要不是反贼,与苏家无争,理他做甚?”
苏小沫抿唇一笑,这倒也是。
苏小沫没将游湖的事放在心里,文皓轩却做足了准备,租下静海湖上最大的画舫,还请了天都极出名的琴师伴奏,这架势弄得苏小沫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进到舱内,圆桌边坐着一位十八九岁,苍白秀美的少年。少年猛然间见到苏小沫的丽色,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泛起几抹红晕。
文皓轩忙引荐道:“这位是与在下一同学画的小师弟,明子奇。子奇,这位是苏员外的女儿,苏小沫。”
明子奇站起身来一揖到地,文静地道:“苏小姐有礼。”没错,他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静,静得象水中的睡莲,任由风浪三尺,依旧不摇不晃。
苏小沫对明子奇的第一印象颇为良好,回了一礼,在他的对面坐下。
展鸣不待人请,自觉地坐在苏小沫身边,一脸地“别惹我,烦!”
文皓轩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下,眼神颇有几分古怪地瞧了展鸣和苏小沫一眼,他本想请展鸣到舱外守候,却没想到这个他以为是男侍的人,居然连主人的意见都不必问,可以直接坐下。
这个男侍相貌平平,苏小沫却如此纵容他,只怕是有些来历的,看他的身手灵活,恐怕也是个武功高手。
画舫向湖心划去,文皓轩热络地与苏小沫和明子奇聊东侃西,最后谈论起了诗文。明子奇一开始安静地不发一言,淡笑着听听,谈到诗文时,言语便多了起来,好在这阵子闲得无聊,苏小沫也随手翻了翻这的诗集,也能应答上两句。
三人正聊得欢畅,展鸣猛地身子晃,便跃上了舱顶。
舱顶立即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苏小沫习了内力后,耳力渐强,已经能听出哪个风声是展鸣的利剑、哪个风声是杀手的弯刀。
正得意洋洋地数着他们过了几招,耳傍响起文皓轩焦急地询问声,“苏小姐可是有麻烦?文某也可略尽绵力。”
苏小沫弯眉笑道:“多谢文公子的美意,这点小事让阿鸣罢平就是了。”
文皓轩忍不住问:“是什么人找苏小姐的麻烦?”明子奇也
苏小沫摇了摇头,“不知道。”再不多话,文皓轩也只得压下满心地好奇。
这一次派的杀手很强,约摸半个时辰后,展鸣才回到舱内,衣衫有多处划破,与之前四次完好无损,差别颇大。苏小沫便提高告辞,文皓轩也不相留,只请苏小沫顺随送下明子奇,他家住在澄山巷。
苏小沫点头应了,上路上礼节性地与明子奇闲聊了几句,他仍旧是安静不多话,但懂得温和有礼地微笑,并不给人冷场的感觉。
到达澄山巷,送明子奇下车后,苏小沫回想今日游湖,只是给了魅夜堂的杀手一个机会而已,貌似还不是故意的,有点摸不清文皓轩唱的这叫哪出戏。
文皓轩的家只是个四合小院,两三个奴仆,极为朴素。深雪早已等在房内,笑盈盈地问道:“如何?”
文皓轩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有什么如何?那位明公子说话能省则省,这一天下来,都是我在与苏小姐说话。这事以后别再找我。”
深雪微蹙眉头道:“你为何不找借口出去,让他俩单独相处?苏小沫对子奇就下一点也不好奇?”
文皓轩撇嘴道:“有什么好好奇的?‘明’虽是国姓,却也不是皇家独有,你以为她见到姓明的便会扑上去么?”又不禁想到杀手一事,带着几丝捉弄地笑意道:“恐怕你是白费心机,苏小姐压根没娶夫的心思,她今日都被人追杀到船上啦。”
深雪双眼一亮,“哦?你看到杀手了?是什么样的人?”
文皓轩回想了一下他听到的打斗声,判断道:“杀手很强,恐怕是魅夜堂的人,不过她的保镖更强……”
深雪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沉思道:原本是魅夜堂的杀手,难怪晓风怎么都查不到线索。这件事,应当立即报告给公子和宁王知晓。
第三十三章 各怀心思
明子奇下了马车,并没回府,而是沿着小巷直走过去,向东转了个弯,走进一个小后门中。
这是个不大的小院,两排房舍各有三间小屋,明子奇走入西面正中的房间。
一名高雅俊逸、斜眉入鬓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前,面对棋局,轻敲棋子,陷入沉思。听到明子奇推门的声音,男子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如何?苏小沫可象旁人说的那样……是位绝色美人?”
“嗯,是位绝色佳人,不过外表终归是臭皮囊。”明子奇哂然一笑,与之前文静中略带害羞的个性完全不同。
年轻男子眼中闪着八卦之光,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哦?那内里呢?”
明子奇坐在棋盘的另一侧,看了看残局,不甚在意地道:“内里岂是朝夕之间可以揣度的?况且父王心意已决,我只能想,嫁个美人,总比嫁个丑妇要强吧?”
年轻男子眸光忽明忽暗,诚恳地道:“子奇贤弟,你父王既动了联姻的心思,总会将你嫁人的,若你能为其分忧,必能得另眼相看,也是桩好事。”顿了顿又道:“苏家只是普通百姓,身份比你低下,必不敢拘束你。以你的才华,你若想参加会试一举夺魁,也是大好机会。我觉得,这桩婚事于你,利大于弊。”
明子奇微垂的双睫轻轻颤动,似有所动。
深雪回到眠月楼,写了张小字条,令缘竹交与公子,自己则拿着改好的物品,到杨叶巷给母亲过目,这东西前几日母亲看了,提了不少的意见。
步入大门,便见院中肃立着几名侍卫,深雪明白是宁王来了,心底里不屑地笑了笑,状似恭敬地候在门外,隔着厚重的核桃木门,仍然能听到房内传出激烈的碰撞声、粗重的喘息声。
深雪将目光调向院中枝叶繁茂的桃树,心中转着念头:锦瑟已经嫁入文家七天了,还未能与十夫人见上面,文太师将十夫人看得可真紧。到底十夫人会不会是母亲说的那人呢?
深雪正走着神,房内猛然一片寂静,只听得母亲笑道:“王爷真是老当益壮啊。”
宁王呵呵地开怀大笑,“是羽儿媚骨天成,才让本王爱不释手,这么多年都放不开啊。”
深雪闻言撇了撇嘴,屋内一声传唤,两名侍从立即进去服侍。过了一会,听到宁王在屋内问道:“深雪可在外面?”
深雪雪低眉顺目地入了屋,向母亲和宁王请安后,便将有人买魅夜堂的杀手,追杀苏小沫的事禀报给宁王。
宁王诧异地道:“苏家丫头得罪了什么人么?”
深雪乖巧地接口道:“据我分析,应当是因为王爷您有意与苏家联姻的事,被外人知道了。”
宁王眼中阴鸷一闪,看向身边的宫夫人,轻声问道:“羽儿也这么看么?”
宫夫人仪态万方地坐到梳妆台前,轻慢地笑道:“我一妇道人家,哪懂这些个。”
宁王微叹口气,羽儿是他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可无论他怎么笼络讨好,她始终不愿为他分忧解难。
二十二年前他无意中遇见,抱着两岁的儿子四处求工作的宫紫羽,便立即被她娇媚的容颜迷倒,可惜家中的妒妇不许宫紫羽进门,他只得在府外金屋藏娇。
这二十多年来,他自认为对她们母子俩不薄,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也是衣食无忧,对羽儿也比对府内的姬妾长情,还请来当代鸿儒和武林高手教导深雪。虽说私心里是想多个忠诚得力的助手,但付出的心血也是苍天可鉴的。
撇开这些无谓的思虑,宁王沉声问道:“那你认为会是谁买凶?”
深雪就事论事地分析道:“文家的可能性最大。联姻对三殿下的好处,谁都能看出,旁人肯定会阻止。四殿下的支持者虽多,论起衷心,谁也比不过文太师;六殿下那边有威远将军支持,军中多猛将,若要暗杀,不必找杀手。”
宁王不住点头,深觉有理,此事他会再找三皇子商议,因而话锋一转,“我让你安排奇儿与苏家丫头见上几面,你安排了没有?”
“今日就托朋友安排他们游湖。”
宁王眼睛一亮,“苏丫头可有说,何时来王府提亲?”
深雪额角滑下几道黑线,“只是游湖而已,并未谈婚论嫁。”腹诽道:你儿子连话都不说,人家指不定都没看上呢。
宁王闻言不禁上了火气,“苏家好大的架子,小小蚁民,难道还想让我王府上门提亲?”
深雪急忙附和道:“的确不识抬举,上次王爷令人传话时,苏谨就当立即前来王府提亲才对。”
宫夫人噗嗤一笑,挨着宁王坐下,安慰道:“王爷别着恼,这事……我来帮你想个法子吧。”
宁王闻言展眉一笑,想到还有公务在身,必须连夜处理,于是端起威严的面相,打道回府。
宁王一离开,宫夫人便冲着儿子笑道:“东西带了吗?”
深雪忙将东西从怀中取出,交到母亲伸出的手中……
苏小沫回到家中,便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关怀备至地道:“阿鸣,这次的杀手很厉害吧?下次来的可能更厉害,我好担心你啊,真希望那些杀手再也不来了。”
展鸣鼻子里喷冷气,“不必。”他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完成任务,回天机阁休息一段时间,这些天夜夜被她语音马蚤扰,已经严重失眠。若是杀手不来了,他的苦难何时才是个头啊!
“我是设身处地为你着想……”
“多管闲事!”
秦无欢一听说妻主回来了,便立即赶到朗园来看望。入屋便见妻主与展鸣二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立在桌前,大眼瞪大眼,不知在斗什么法。
无欢轻声唤道:“沫沫……”
苏小沫立即翻身跃起,拉着他在床沿坐下,问他今日胃口可好、有否不适等等。
秦无欢得到妻主这么贴心的关怀,一脸幸福地一一回答,见妻主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自己,秦无欢心中一动,忍不住羞意轻声问道:“沫沫……今晚……我陪你吧。”
苏小沫立即义正词严地拒绝,“不行,欢,你身体要紧!上次礼佛时,我在佛前发下誓愿,如果你能怀孕,我情愿禁房事一百天,求佛祖赐我苏家一个大胖儿子。”
本来秦无欢一进屋,展鸣便转出屏风,退到耳房,将易容的人皮面具取下后,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睡下,想争取在苏小沫□前休息一会,可高深的内力自然而然地,将屋内小夫妻的对话听个一字不漏。
她居然好意思说!展鸣控制不住鄙夷地心绪,嘲弄道:“苏小沫,你相公这胎肯定生女儿!”
秦无欢闻言眼眸黯然失色,苏小沫一头雾水,不知道展鸣这话从何说起。她听出了弦外之音,却听不出弦外之音的旋律。
好在苏老爷适时赶到,为苏小沫解了围。苏老爷问起游湖的经过,他对温文尔雅的文皓轩印象很好,认定文皓轩对女儿有意,特来打探军情的。
苏小沫简单地描述了几句,苏老爷忽的变得若有所思,淡笑着问:“宝贝儿,你对那位明公子印象如何?”
苏小沫歪着头想了想,他不多话,但不显得寡言,安静似乎就是他的代名词,整体的来说,还不错吧。
“那爹爹帮你上门提亲,你意下如何?”
苏小沫一弹而起,脑袋差点撞到床顶上,结结巴巴地道:“爹爹……你……你想太多啦。”她是想多结识几个美男子,但娶回家来就敬谢不敏,她可不想家中成天鸡飞狗跳。
苏老爷不以为然地道:“哪里想太多,明子奇就是宁王爷的四公子,今日见面,不就是让你们先认识一下的么?”
苏小沫瞠目结舌,原来今日游湖,是出相亲戏!
第三十四章 二十万两
苏小沫坚决否决了爹爹去王府提亲的建议,她只想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要是那个明子奇肯跟她来段小插曲,她倒不拒绝。
虽然苏小沫没将这次乌龙相亲放在心上,但宁王府那边却在紧锣密鼓地布署。
宫夫人出了个主意,既然文家买凶追杀苏小沫,那么不如由宁王出面帮忙解决,卖个天大的人情给苏家,苏家必会感恩戴德。
宁王爷自持身份高贵,很不喜欢这种倒贴的感觉,无奈三皇子催逼得紧,最近朝中又有一批老臣,到了年纪要退隐田园,三皇子想乘机换上自己的人马。官员提升的名单拟定,是由吏部负责,虽然他与吏部尚书的关系颇好,但要掩过父皇的耳目,上上下下还有许多关节要打通。而打通关节,最需要的东西,就是银子。
宁王爷的收入一大半要用来支付王府庞大的开支,三皇子没有别的经济来源,天都最富的苏家,成了他们必须笼络的对象。而苏小沫被文皓轩诓着,与明子奇见了几次面,依旧没动心的迹象,宁王只好依计行事。
宁王爷依着宫夫人之计,派人在花街柳巷捉住文纨暴打一顿,恐吓说已经知道她买凶杀人的阴谋,若不取消交易,就买凶杀她。
文纨被打得鼻青脸肿、惊恐万状,回府便找爹爹哭诉。文太师怒发冲冠,却也无可奈何,魅夜堂行事如此隐密,都被人发觉,必然是三皇子的人动的手脚。文太师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与四皇子商议一番后,便差人到魅夜堂取消了交易,倒赔了双倍的定金。
文太师为此咬牙切齿,这魅夜堂办事极不牢靠,这么久没能将苏小沫杀死,还有脸收他的双倍赔偿。
苏小沫是在交易取消的当天夜里,便从爹爹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女儿有展鸣保护着,苏老爷并没派人打探魅夜堂,而是宁王府的师爷,没事请苏老爷喝茶,先赞扬了一番苏家对天都的经济繁荣所做出的巨大贡献,而后话锋一转,谈及此事,言里语里都在暗示,苏家应当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立即到宁王府提亲,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将四公子娶回家中供着。
而最最重要的是,下午申时,皇上秘密诏见了苏谨,令他与宁王联姻。
事情的始末大致上是这样的:
皇上对几位皇子皇女的明争暗斗,基本上采取放牛吃草的态度,让他们随意争随意斗,未来的储君,本就应当心狠手辣、智谋过人、善于用人及笼络人心,而考察谁具备这些特质,优胜劣汰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在钱财方面,三皇子的确是捉襟见肘,与另两位不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这么多年,也没能有所长进。皇上深知,适当的金钱奖赏是必须的,如果没有经济做为基础,三皇子很难与朝中官员处好关系。
为体现竞赛的公平性、公开性、公正性,皇上决定,让苏家在财力上支援三皇子。
苏小沫闻言扬了扬秀眉,感情皇上真心的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很自然地将苏家的财产当成自己的财产,想赐给哪个儿子,就赐给哪个儿子。赐财产就赐财产吧,为嘛要把她给拖下水?
苏老爷面对女儿的责问,是这样回答的:“宝贝儿,皇命不可违!咱们做臣子的,当然是,皇上令咱们与宁王府联姻,咱们就与宁王府联姻。呵呵,宁王的公子,想必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应当能配得上宝贝儿。”
捂着胸口,苏小沫为自己必须娶明子奇为夫一事,深表哀痛,她为什么就不能,我的地盘我作主呢?
苏老爷倒不在意是否被逼,他在意的是,明子奇是否有容人之量,将来他还打算为女儿娶个十房八房侧室,如果明子奇是个妒夫,那就会比较麻烦。
默哀三分钟后,苏小沫终于正视这个无法摆脱的现实。
“爹爹……,爹爹的才智超群,任何难事都能迎刃而解,女儿最是钦佩啦。”她咯咯地娇笑着,扯着苏谨的衣袖拼命摇晃,小女儿姿态十足。
苏谨斜瞥着女儿谄媚的笑容,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涌上头顶,冲得右眼皮突突直跳。
果然,苏小沫接下来笑得更加甜美,“爹爹,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宁王府提亲呀?”
“过四日便是黄道吉日……”
“好,”苏小沫截断老爹的话语,自顾自地说道:“那女儿就拜托爹爹,四日后到宁王府聘位公子当侧夫吧。”
“侧、侧、侧……夫?”苏老爷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头。
“没错。”苏小沫肯定地点点头,“侧夫!皇上只说要我们与宁王府联姻,没说必须当正夫对吧?”
“呃……是没……但是……”
“那就行了。正夫,我要留着娶我自己喜欢的人。”两个侧夫都是不得不娶的,正夫总得是自己想娶的吧?苏小沫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
苏老爷沉默片刻,便展颜笑道:“好吧,当然得让宝贝儿的心上人当正夫。”
吧唧,苏小沫甜笑着,送上一记感激涕零的亲吻,乐得苏老爷找不着北。
“哦,爹爹,还有,”苏小沫眼珠一转,“魅夜堂的事,先别外传吧,展鸣……女儿还想再留他三个月。”
苏老爷立即点头,明白明白,反正现在阁内无事,让他陪着女儿好啦。
问题既然解决,苏小沫便向爹爹告退,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朗园,一路上不住斜瞄着冰着俊脸的展鸣。小样,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出关了,看我不把你扑倒才怪。
这一个多月来,她已将曾祖父的那两颗混元菁吸收完毕,痛楚终于成为过去式,但由于习武时日尚浅,能运用自如的仅十之一二,要想将这些内力都化为己用,还需要长期地修习。
每日修习内功倒是好说,躺在床上也能运功,但练剑就比较麻烦,非得到爹爹书房内的暗室不可。因为她会武功的事,能不让人知道是最好。
不过为了能顺利地将展鸣扑倒,苏小沫的确下了苦功,练习时一丝不苟,不练时也在琢磨招术的变化,剑术进展神速。苏老爷得意得直摸胡子,将功劳全归在自己的遗传基因上。
四日后,苏家请来天都最出名的媒婆,携带礼品到宁王府提亲。
宁王爷听完媒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后,鼻翼扩张到了极限,喷出的浊气堪比飞毛腿导弹的冲击波,生生击落几只胆敢从他鼻子下飞过的绿头苍蝇。
好、好大的胆子……宁王爷浑身颤抖,紧握的拳头发出啪啪的声响。
端坐在一旁的宁王妃,一脸的不敢置信,升斗小民想娶王爷之子,已是白日做梦了,苏谨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娶为侧婿。眼见夫君怒发冲冠,宁王妃赶紧倾过身子,小声劝道:“王爷不必为这些不识礼数的蚁民动怒。”而后扬声道:“来人,将这泼妇重打二十大板,扔出府去。”
王府的侍卫立即行动,捉住媒婆便要往外拖。
媒婆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道:“王爷饶命啊!王妃饶命啊!小的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王爷啊!是……是……是苏老爷令小的这样来提亲的啊!”
说到这,媒婆终于想起了苏老爷的交待,立即伸手在衣襟内胡乱摸索一通,取了个信封出来,颤颤巍巍地双手呈上,声音抖成一团,“苏老爷说……王爷您……见到这个,便不会……生气了……”
宁王爷眼中的刀锋立即射向信封,恨不能当成苏谨给千刀万剐。宁王妃以为王爷不屑看,便一挥手道:“拖出去。”
“慢着!拿过来。”理智最终战胜了愤怒,宁王爷取过信封,里面是张对折的、印着红色印鉴的纸,展开一看,大同府的银票,全国通兑,二十万两。
纹银二十万两!就想买他王府的脸面,摔在地上踩!哼!以为他没见过银子么?他宁王的封地,每年的田赋也能收个一、二万两,加上俸䘵,不会少于三万两。区区二十万两,他不过七八年便能赚到,呃……当然,要存个二十万两,估计得……嗯……
哼!二十万两就想娶他儿子当侧夫!虽然是不受宠的儿子,可也比个平民百姓高贵,好大的胆子啊好大的胆子!
宁王重重地将银票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阴沉地道:“本王还要考虑考虑!来人,将这媒婆扔出去!”
侍卫们立即依令行事,将媒婆重重地扔在府前的大路上,媒婆哼叽了半天,才慢慢爬了起来,她知道被扔出来算是好的啦。这几天她苦口婆心地劝苏老爷改变主意,可苏老爷硬是不肯,她本不想来的,可是……酬金高得吓人,只是……这银子不好赚。
宁王妃小心翼翼地看着王爷比锅底还黑的脸,柔声劝道:“王爷,咱们不理那刁民就是了,依臣妾看……“
宁王爷猛地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懂什么?”
面对着不停诉苦的媒婆,苏老爷也是这么说的:“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只管去帮老夫准备成亲用的吉服、喜庆物品,呃……婚事定在两个月后,你去挑个黄道吉日吧。”宝贝儿练功还需要时日,总不能娶了夫却不洞房吧。
媒婆苦着脸出去,心道:宁王爷若会答应,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苏老爷当球踢。
幸亏这话她没当众说出来,否则苏谨说不定真会让她把头割下来。
三天后,宁王差人将盖好印鉴的婚书,及明子奇的生辰八字,送了过来,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啦。
第三十五章 骨肉团聚
“多谢九夫人的赏赐,锦瑟告退。”?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