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碧风喝醉时心情很好,一觉睡到近中午,起床後也不觉身体有哪里不适。连日怨气已消,他一面吃着陆振远留下的早午餐,一面回想昨晚自己的恶趣味与幼稚的占有慾,开始感到有点抱歉。
当初一身狼狈回到家,陆振远有情有义地照顾了好几天,他却因心情不好就随便迁怒,想想自己真的挺过份,实在不该这样吓一个直了二十多年的异性恋。
不过,能在一堆眼红的妹子面前亲到陆振远一口,感觉还是超爽。不论面子里子都大大赚到了……
噢不、慢着,给我停下来。一失恋就找回头草也太没骨气,这样不行啊没节操的死gay。
程碧风在心里爽完又在心里自谯,反省过後传了讯息给陆振远表示歉意。
『对不起,昨天玩笑开太大,别生我气。最近谢谢你了,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工作顺利,开车小心。』
陆振远刚谈好一笔订单,正找了地方吃午餐,他收到简讯、看见对不起三字时,心中突地一刺。
为什麽总是程碧风在道歉?
明明一开始就是他闪掉告白,逼程碧风收起爱慕、只和他当朋友。
明明是他挡不住诱惑、和程碧风发生关系,之後还畏罪潜逃。
就连昨晚也是自己硬跟出门才会被骚扰调戏,但为什麽又是程碧风在赔罪?而他从头到尾都干些什麽去了?
到底他以往都是用什麽态度在看待同性恋、面对程碧风,导致如今那人连主动靠近一点都要感到抱歉?
他看得出程碧风已经消沉了几天,虽然生理上不太习惯,但昨晚好不容易见程碧风心情似乎好了些,他也觉得皮肉上吃点亏挺值。
然而今天,程碧风又因被逗乐而觉得对不起自己。陆振远发现自己一开始就错了,是他自满地享受着饱含爱慕的友情,逼程碧风一路陪伴;而如今他不过无端告白、盲目示爱就想挽回一切,却从没对程碧风这些年的绝望忍耐做过任何解释与弥补。
他立刻回拨电话:「小风,不要道歉,你根本没有对不起我。」
「喂喂……什麽事?」显然程碧风并没有想那麽多。他正在附近的药局,店内不知怎的收讯不太好:「你不是在上班?」
「我是说,其实我在高三那年就……」
「蛤?喂喂?」程碧风甩了甩手机,自以为这样讯号会比较顺:「什麽啊,我听不太到欸?」
陆振远加大音量:「我说~我很後悔那年阻止了你的告白,其实……」
「干,基地台卡阴了吗?我要去种花电信投诉。」程碧风没耐性了:「老六,歹势我真的听不到你讲啥,晚上回去再说好了。你做的煎蛋很好吃,谢啦掰~」
「……」陆振远被挂了电话,然後发现半间餐厅的人都在看他,满脸同情。
程碧风收起手机,询问店员有没有卖喜聊妥或其他擦瘀青的药。
他感叹岁月,年过二五後什麽伤都好得慢。脖子上的瘀血过了几天都没消,天气又没冷到要用围巾的程度,天天穿高领实在很烦。
「before?」
「嗯?」程碧风闻声回头,发现denny在身後排队,抛玩着两盒保险套。
「嗨,你也住附近吗?我住对面7+11的二楼。」
「对啊,我家在13巷弯进去,那栋路冲的公寓四楼……」
「咦,之前骚怎才call我买两条痔疮药丢去那栋四楼的信箱……你就是陆什麽谁的室友?」
干!他忘了这件事!
「不,不是我!」程碧风自觉失言,试图垂死挣扎、混淆视厅:「你记错了啦,11和15巷也有公寓盖在路冲上。」
「是13巷没错喔。我不太会记数字,但那男的太帅了,这次我超有印象。」denny边回忆边推断:「喔喔,所以药是你在用啊,身体好点没?」
程碧风语无伦次地看了看表:「尬的我上课要迟到了哈哈掰掰!」
啊啊啊我干嘛讲出来!
程碧风冲出药局、满腔怒吼,一心想call杨千帆骂人,又犹豫着他们此刻的半绝交状态。
他知道这事纯属自己脑残说漏嘴,原不该无理取闹,但他就是恼羞啊!
程碧风深呼吸,硬把拿出的手机又塞回口袋里。呼、镇定、稳住,妖大不是故意的,真的。
然而手机却在此时好死不死地响了。
「身体好点没?」杨千帆不知道他正欢快地迎向台风尾。
「杨千帆,你害我被denny误认为痔疮患者!这事传出去我还要不要混了啊啊啊啊!」
程碧风终於忍不住爆炸。老子可没打算离开gay圈啊!而且为什麽一出药局收讯忽然就变这麽好?
「before,我听不懂。」本以为过了几天,两人应该能冷静点好好讲话了,结果劈面就是没头没尾的一句哀嚎,杨千帆再神算也毫无头绪。
程碧风恨恨地解释了买药事件始末。
「嘿,冷静点,我从头到尾只有叫denny买了东西包起来、写上sofar的名字、贴上纸条丢进你家信箱。那天他撞见你家风华绝代的sofar因而记下住址、今天遇到你,这些根本都是意外好不好。」杨千帆无情地落井下石:「而且这事完全是你耍白痴才会自爆,少栽赃我。」
「……」程碧风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无法反驳。
靠,我也知道啊!但反正我失恋了我最大,想找个人骂一下不行吗哭哭。
「好了别烦了,」杨千帆鞭够人,开始丢糖果:「denny一明白病患是你,就会知道这只是纵慾过度、不是痔疮了。」
程碧风继续怒吼:「这没有比较好!」
ok,他知道陆振远不是故意在那时回家的,杨千帆也无意毁他名声;但若硬要挑一个人恨,当然要恨杨千帆啊,总不能恨爸妈忘了帮他生脑子。
「乖,denny人很上道,不会讲出去的……顶多只会告诉gerry,我猜他们最近有了一腿。」杨千帆心想反正聊都聊开了,不然约一下看看。「晚上要不要出来喝个酒?」
「喝你妈。帮我转告denny,敢说出去我就强奸他,让他试试那药有没有效。」程碧风又挂了电话。
啊我不管啦!他心中对杨千帆的赌烂又升了一个等级。
「……」杨千帆看着被挂的手机无言。上回的误会自己确实也有些责任,但这次他可真是无辜的。
「怎麽了,你和谁讲我坏话?」gerry从杨千帆的电脑萤幕後探出头来。
「你多心了。倒是denny今天怎麽没进公司?」大白天的不好好工作,没事去药局买什麽鬼套子。杨千帆暗骂。
「他最近又没case,进来干嘛?」
杨千帆和所有同事皆为合夥关系,工作室的招牌共用、租金均摊,平时各自接案,偶尔互相支援,收入则照比例分配。
「你倒是清楚。」
「怎麽不清楚,我在把他啊。」gerry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
「喔,进展到哪了?」杨千帆不是想八卦、也非随口乱问。只要办公室里有人互搞,就会有人翻脸,他身为名义上的召集人,总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进展到……口交吧,我口他手。」gerry回忆着不久前通的电话:「我的底图已经赶完,等等要去他家,这次应该能正式上床了。」
「……原来是你。」所以denny才会先去药局买保险套啊妈的。
杨千帆不打算隐瞒性向,所以只找同类合夥,造成这工作环境非常peace,除了兼差的会计,成员总共七人,三个gay、两个双、剩一对异性恋情侣家中皆有同志亲友;完全符合至圣先师孔老夫子对大同世界的期许--安乐和平。然而缺点便是偶尔会内部互搞,一个没搞好就场面尴尬。
「窝边草这麽好吃?」
「嗯,不吃还不觉得,一吃就上瘾不想戒了。」gerry非常坦白。
「你认真的?」杨千帆好奇。所有成员中就属他们俩合作最久、彼此都深知办公室恋情有多找麻烦。若非真心,gerry没道理放任小头误事。
「废话,不然我干嘛勾引他?难道你会花心思讨好每一位炮友,希望做得爽的对象个个都爱上你?」
「不,千万别。」杨千帆一秒速答。太麻烦了,想到就牙痛。
「是不是!我也会想上上看黄绿红啊,但可不希望他喜欢我,我们个性不合。」
「gerry,自信是好事,但自大并不是。」
「好吧,总之就是这样,人总得有所取舍。我对这颗窝边草的在乎已经胜过所有可能引发的困扰。」gerry下了结论。「报告完毕,还有什麽指教没?」
「有,」杨千帆拉开下层抽屉,抓了一把盒装保险套丢给gerry:「送你,拜托,叫denny半个月内别再踏进他家对面那间药局,最好是你卖力点,让他连门都出不去。」
「wow,骚怎哥超大方!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谯我!」gerry吹了声口哨。「小的必定不负所托。」
杨千帆挥手赶人,坐到窗边点了根菸。他这次没有谯人,不过是自己也吃了窝边草。而他对这颗窝边草有多在乎?
他吐着白雾、慢慢思考着人总得有所取舍,确实。
程碧风回到家时陆振远还没下班。
他啃着便当看了会电视,在七点半多收到来自《reove》的广告讯息,预告今晚九点的live演唱活动与啤酒促销优惠。
删掉讯息前瞄到那行「前半场主唱:庄洨大师」的内文,程碧风起了兴趣。看过搞笑版的嘻哈佛舞,令他对小庄的正经歌声也好奇起来,闲来无事,他决定去凑个热闹,听歌、配酒,喝完一轮回家睡觉正好。
《reove》离家里大约二十分钟脚程,天气正好转凉,若散步过去就不会有回程酒驾的困扰。他打定主意,洗完澡便动身出门。
路上想起中午陆振远的来电尚无下文,程碧风拨了手机:「喂,老六,听得到吗……嗯,你中午找我有事?我出门了,半夜才会回家喔。」
「啊,」陆振远正在停车,满腔穷摇情绪早在中午就被种花电信乱得一乾二净,此刻什麽肉麻话都说不出口。「我再五分钟到家,本来有买葱油饼和小笼包……」
「啊啊不早说!」程碧风心中呐喊着好想吃,但想想等他回家都冷掉了,深感遗憾。
「不然……你那份我放电锅里保温?」陆人妻体贴地查觉了程碧风的遗憾。
「好啊谢了,等等,这不会其实是你的晚餐吧?」
「没办法,今天厂商那边出问题,拖到刚刚。」陆振远的声音充满上班族的无奈。
程碧风心想,以前他纵情声色,似乎不常在晚上找陆振远单纯地外出吃喝闲聊(不过以前陆振远晚上也未必闲着就是了)。他今天心情不错,於是开口邀约:「我要去上次回家经过的那间酒吧听演唱,你要不要把食物带过来,我们一起吃?」工作赚钱的人好可怜啊。
「咦,我可以去吗……」陆振远才去一次gay吧就中途被人保护着脱逃,他自觉没脸再跟着程碧风。
「放心,这间店不是gay吧。反正我会先到,你有想来再call我吧。」
於是陆振远和程碧风约在《reove》会合。
陆振远推门入店时,程碧风在吧台边向他招手,小酒吧塞不下什麽大乐团,靠墙的平台上只坐着一名弹吉他的男子,唱腔随性轻沉。
ilookattheworldandoticeit&039;sturng
whileyguitargentlyweeps
witheveryistakewetsurelybelearng
stillyguitargentlyweeps
idon&039;tknowhowyouwerediverted
youwerepervertedtoo
idon&039;tknowhowyouwereverted
noonealertedyou
ilookatyouall……
《thebeatles-whileyguitargentlyweeps》
程碧风颇为欣赏庄瑞哲的声线,不同於谈话时轻快的语调,听似淡然、却非无情。
然而陆振远忙了一天,原本精神就有些疲乏,被庄瑞哲慵懒的嗓音一催眠便感眼皮沈重。
他没喝酒,边吃边闲聊了会,程碧风就发现他的困倦:「其实你累了可以直说,不用硬来陪我啊……」
「不会,其实没有很累……」陆振远心想程碧风难得约他出门,当然累死也要赴会。
「少来,我看你都要陷入弥留状态了,还一直打呵欠!」程碧风买单赶人:「你先回去休息啦,我这一手喝完就闪,不用担心。」
知道程碧风是基於关心才催他回家,陆振远偷偷感动着。确认店里除了小庄外没太多妖魔鬼怪或假想敌後,他乖乖地听令告退。
庄瑞哲结束演唱、和几位熟客打完招呼便收了乐器、拿着酒坐到程碧风身旁--他最近对这人挺感兴趣。初见时他就在观察,原以为此人与杨千帆之间该会有点戏,想不到家里还藏了另一个。
「这室友很高档啊,怎麽放着这种天菜在家不碰、却出门跟我学长混?」两人初识时他便感慨,又一个,迟早要死的不明不白。
庄瑞哲小杨千帆一届,大学时代的交情还不错,同为热音社社员,他们算是类似的人,互相欣赏的玩乐咖、对彼此的破事也都约略有底。不乏交际、不缺朋友,後来社团解散,也就没特意再保持联络。
在庄瑞哲的记忆里,杨千帆没对过多少人送酒端茶还喂点心,整晚只陪着一个埋首笔电的人废话闲聊。那时的程碧风两眼盯着萤幕头也不回,杨千帆递了酒就喝、递了食物就张嘴,看似信任又依赖。
他心想,此等待遇若再加点火力,这位非沦陷不可。
犹记上任苦主,社团前主唱兼keyboard手,与杨千帆交好两年,终於耐不住告白,当了三个月炮友後被杀得片甲不留,自暴自弃结婚去。现在小孩都快比琴架还高了。
不知眼前before施主的境遇如何,庄洨大师很好奇。
「因为这盘天菜是个直的。」程碧风自动将嗑药那晚的状况归为例外,毕竟上gay吧时陆振远仍表现出浑身过敏的样子,这哪能算弯。
「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庄瑞哲有点意外。在他看来,陆振远的占有慾明显至极。
「这话他是说过几次……但鬼知道他的喜欢是指什麽。我也很喜欢阿咩和readygaga啊,只是硬不起来而已。」
「喜欢」一词的衍生范围太广了,程碧风对於陆振远的示爱始终莫名其妙,但反正室友生活没变,索性放着不管。
「所以他对你硬不起来?」
「咳咳……」是硬过一次,但那次他是怎麽硬的我也不知道。
程碧风大窘,他只对大纲有印象、但想不起(或不敢想)细节,只记得是杨千帆先出了手,中途不知怎的变成陆振远在动来动去,然後他就没印象了,醒来只剩杨千帆睡死在旁边,谁都没再提这件事,over。
「噢,这话题太私人了吗,抱歉,我们可以聊别的。」
「不,咳、没关系……其实这事我也很好奇。」程碧风怀着向大师讨教的心情,语带保留:「我们认识很久了,那家伙一直以来都有点恐同。女伴换蛮快的,只有前阵子听说被……我另个朋友言语激将,两人接了吻。但激他的那男人很帅就是了。」
「你自己呢,难道就没有勾引过他?」
程碧风愣了,杨千帆也曾问过这句话,或许旁观者清有其理。
「真正铁打的直男应该不会因为对象比较帅就变弯,硬不了就是硬不了。」庄瑞哲依过往经验分析:「既然和男人接吻他ok,干嘛不继续试试底线到哪?搞不好他根本是支软铁丝,只不过你没去掰他。」
庄瑞哲推波助澜、滔滔不绝:「凡事不要想得太死,before,别小看自己。」他一向乐於在人们的故事里参一咖,不论角色是什麽。
程碧风认真思索。掰弯之王的建言应该很有参考价值,搞不好一切都错在他没有早早使出看家本领……
以前怕陆振远反感,死命藏住一切gay味,别说勾引了、连穿着都循规蹈矩、言谈上更是完全不敢造次。但如今本性渐露,带人上gay吧这事都干了,陆振远吓归吓、倒也没被吓得离家出走,小小出手try一下好像也没那麽严重。
若勾引失败弄不硬、也能证明那句「喜欢」根本是唬烂,藉此堵住那异男的嘴。
「不然找机会来实验看看?」程碧风自言自语。≈/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