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郊游
“不用了,你忙吧。”
静梅一边说着,一边无表情地带格格出门。她在心里暗示自己:一定要让晓岩知道她在使性子。她要看看他的反应是什么。
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肝的崔晓岩,竟然默认了她带着酸涩和醋意的拒绝。这是静梅的心就像失足了一样,砰地一下跌入了冰雪的深渊……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却道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晓岩回公司已经两个多星期了,静梅没有给他通过电话。日子过得有点逍遥,有点惆怅,有点无聊,更有点像暴风雨中的帆影,随时都有被心海中的汪洋浪涛吞噬的危险。她无法形容那种失落,那种牵挂,那种茫茫海域,孤帆漂流的感觉,想抓住什么,又无从着手的迷茫让她寂寥到了极致。
“习惯成自然”,当一个人的行为成为一种习惯,也就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惯性,或者依赖。原来每天一个电话的习惯,使静梅在这两个星期过得无比漫长,她的整个心魂都在思念中烦躁、无聊地煎熬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格格睡觉,天南地北地想着晓岩在做什么?这时候,一颗心就会无端地酸涩疼痛。一腔愁怨,被担心和不解纠结成离别后纷乱繁复的思绪。桩桩件件,都离不开晓岩与她曾经的过去和现在。格格的乖巧可爱,更增添了她对晓岩的思念,思念他们在一起的温馨、柔情与浪漫。
周末的下午,静梅接格格回到家里,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愣神。格格说:“妈妈,我想去公园玩。好不好?妈妈……”
静梅回头看着格格,迟疑了一会儿,眼睛酸酸地,想流泪。她说:“好啊!格格想去哪儿玩呢……”
静梅心里郁闷,正想出去走走。带格格出去,正好趁着阳春天气,让孩子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让春色和花香陪伴她和小格格,消融她们憋闷了一个礼拜,龌龊在心里的浊气。清新一下她们的耳目。这样的时候,要是有晓岩陪伴,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可是……
周六早上,静梅晚起了一会。起床后,悄悄地在收拾凌乱的房间,心想让格格多睡会吧,孩子平时难得睡个自然醒。没想到格格在她起床不到半个时辰,就自己醒了,一反常态地自己穿衣服,并兴奋地说:“妈妈,我们去公园吧?”
看着格格兴奋可爱的模样,她说:“等格格起床了,吃完了饭就走。”
格格竟然埋怨说:“妈妈怎么不早点叫我呢?”格格的眼睛亮亮的,忽闪忽闪地,溢满了童稚的娇俏和纯真。
“因为格格平时每天都起得很早,太辛苦了,妈妈想让格格多睡会儿啊!”静梅亲昵地抚摸着格格如丝绸柔滑的发丝,给孩子洗了手和脸。然后,给格格倒了一杯豆浆,又把煎荷包蛋摆到餐桌上。格格急忙吃了起来,不再像往日那样要妈妈帮着、催着。
格格很快就吃完了早餐。乖乖地坐在那儿,等妈妈一声令下出发呢。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这是静梅最近下载的铃声,听着这样的歌词,静梅的思绪几乎是沉进了那词曲的氛围之中,一时间竟忘记了接电话。
小格格急忙喊道:“妈妈,电话......”格格一边说着,小手很快拿起妈妈的手机看了看,静梅心里明白,格格一定是在看谁来的电话。她知道,孩子是想念爸爸了。
静梅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是高中同学,也是闺中密友张颖打过来的。张颖小静梅一岁,由于人长得靓丽,个人素质超群,家庭条件优越。找对象自然是众里寻他千百度。但蓦然回首时,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而自己也在那些不乏优秀人选的追求者中,挑三拣四,优中选优,却没有从那灯火阑珊中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如今,已是奔四的人了,依然孑然一身。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姑娘,在经历了恋爱分手,分手恋爱的轮番挫折之后,恋爱结婚的心气已经万念俱灰,一个人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自称自己要做快乐女神。
静梅一看到是张颖的电话,先就笑容满面地接了:“喂——,我的女神,总算想起老姐了。”张颖在电话的那端情绪十分低落地说:“哎呀,天地良心,妹妹一直都想着姐姐呢,姐姐忙啥呢,也不接电话?”
静梅笑笑,说:“没事,我还能干嘛呀!带孩子,洗衣做饭。家庭主妇做的事儿,我一样不能少啊!另外,再加一个字‘烦’。”说完,她还是笑。但那笑有点勉强,有点心酸,有点世俗红尘的烦忧含着,给人一种辛酸的红尘五味杂陈之感。
张颖也在笑,她笑着说:“嗨,以为只有我烦呢,真没劲,想找姐姐说说话。没想到我们的徐大美人也烦啊!女儿乖巧,丈夫体贴,你就别烦了哦。”
“又怎么了?这可不是我颖妹妹的风格啊!我正要带孩子出去玩呢。咱们一起吧,说说话,散散心。”
静梅与张颖约好了地点、时间,正要带着格格出门。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晓岩打来的。二十几天没联系了,今天怎么想起打电话了,她犹豫着按了接听键。晓岩的声音有点急匆匆的火烧火燎的味道,他说:“梅,你赶快准备一下,回老家去。我母亲病了。二十分钟后下楼等着。”
晓岩的母亲得的是心血管破裂症,病危,正在医院心血管科急诊室抢救。
他们赶到医院时,老人肾脏已经完全衰竭,从血管输进身体里的药液,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效力,老人的呼吸时而微弱,时而急促。
晓岩看到母亲游丝般的生命正在与死神做抗争,在生与死的夹缝里坚持,眼圈立马红了。泪水随着眸子转动,望向母亲的眼神,是痛惜,是哀怜,是心痛,是懊悔?
静梅知道晓岩是在懊悔自己回来晚了。
晓岩走到母亲的病床前,轻轻地俯下身去,右握住母亲的手,左手轻轻地梳理着母亲苍白的发丝,那动作柔柔地,轻缓、舒曼。让静梅看得有些心酸,难忍。
母亲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她再也无法与晓岩,她最最疼爱的儿子交流,她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极亮,极柔,极深,嘴唇微微地动了一动,面带笑容地看着晓岩……
晓岩看到母亲睁开眼睛,赶紧把格格拉到母亲身边,静梅也跟着格格站过去,弯下腰,抚摸着婆婆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婆婆微微地笑了。然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晓岩抽出一张纸巾,为母亲沾干了泪水。他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母亲,眼里盈满了泪水。
静梅心里一阵酸楚,泪水潮一样涌上来,她的视线模糊了。原来生命在弥留之际,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令人怜惜,那样的慈爱与不舍……
她以为婆婆是累了,睡了。
晓岩轻轻地把母亲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眼睛却始终在凝视着母亲安详的模样。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婆婆没有任何反应地安详地躺着。
晓岩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伸出手去抚摸母亲的手,那手微微地有些凉,再试试呼吸,晓岩惊得脸色惨白,一脸惊慌地说:“快,快叫医生。妈妈不好了。”
晓岩泪流满面,无声地哭泣……
晓岩母亲的后事,按照政府“提倡”的(其实是强制性的),改土葬为火葬的制度进行安葬。遗体告别的时候,晓岩父亲隐忍了几天的悲痛终于爆发,他扶着老伴的“水晶棺”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任谁劝说,都撼不动他那弯了枝桠的枯树般身躯。这一别既是永久了,生死相隔,茫茫人世再难觅爱人身影,再不能聆听那柔软的话语、那唠叨一般的关怀。老人泪水涟涟,边哭,边叙说着老伴平时的好……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晓岩母亲的尸体火化以后,又按照乡村的习俗,举行了土葬仪式。
对于故去的亲人,大家都信奉“入土为安”的箴言,这是中华民族古老的习俗。
办完了母亲的丧事,晓岩独自坐在母亲生前睡过的床沿上落泪。
在晓岩的记忆中,母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她整天里里外外地忙活,没享过一天福,没过一天轻松自在的日子。在晓岩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正经地坐在饭桌前吃过一顿清闲饭,母亲总是为一家人的生活在忙,即使吃饭的时候,忙着给老人添饭夹菜,照顾孩子们吃喝。而母亲,总是草草地吃几口剩余的饭菜,一顿饭凑合过去了。每次晓岩从外面回家,母亲总要抽出时间给儿子包饺子改善生活。这已经是母亲的习惯,上学的是如此,毕业了,上班了,依然如此。后来晓岩自己做了老板,工作忙忙碌碌,很少回家看望母亲,即使回家了,有时候也顾不上吃母亲亲手做的饺子。为此母亲感到很是失落。因为在母亲的观念里,吃饺子不但是最好的饭食,还是举家团圆的象征。每次离家的时候,母亲那恋恋不舍的模样,那凝望,那目送,那神情都让他无法忘记。
在晓岩的记忆里,自从长大以后,回家就成了他梦醒时分永恒的向往,吃母亲亲手包的饺子,就成为他人生最高层次的享受。然而他总是匆匆地来去,从来没有好好地陪伴过母亲。从今以后,关于母亲的一切,都变成了生命原色上的回忆,一缕冥冥中的梦幻和呓语。
晓岩回想着母亲生前的艰辛,以及对他的牵挂与期望,哭得伤心欲绝。
静梅心痛不已,怜惜地劝慰道:“人生谁都会有这一天的,她老人家临走总算见到了我们一家三口。母亲是会理解的,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母亲已经去了,接受现实吧!岩……”静梅泪水涟涟地劝说晓岩,自己竟然也嘤嘤泣泣地哭了起来。
哪有母亲不了解自己儿子的。晓岩母亲去的是那样安详,就是一个明证。
母亲的去世对于晓岩触动很大。她才六十多岁,平时身体很健康,为生活不停地操劳奔波,为一家老小的生存,从来没有放慢过奔走的脚步。晓岩上次回家探望父母,是在母亲恋恋不舍的目送下离开村庄的,当他再次见到母亲时,母亲已经是奄奄一息,命若游丝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只是勉强地睁开微弱的眼睛看了儿子一眼,晓岩在母亲微微的笑意中,痛惜着母亲的病苦,他还没有来得及和母亲说上一句话,母亲就匆匆地离去了。从此天上人间,生死两茫茫。
面对着母亲去后,空落落的屋子,晓岩失落的心魂,遥问:天堂路远否?!
办完母亲的丧事回来,晓岩整个人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然而,他只是在家里停留了一个晚上,就回公司了。他说公司事情太多,他不能够在家里呆着。
“也好,回公司后,得空注意休息,要保重自己啊!”静梅泪眼含情地嘱咐晓岩。
晓岩心里一阵酸楚,眼圈红了,眼里汪满了泪水。他看着爱妻,深情地注视着。他说:“嗯,记住了。”然后在静梅额头亲了一下,泪水刹那间涌了上来,他轻轻地拍拍静梅的肩膀,说了两个字:保重。
晓岩去公司有两个多礼拜了。静梅牵挂,思念的心儿如影随形,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心头眉梢。婆婆的葬礼,晓岩的哭泣、悲伤,不时地在她脑际回旋。她深深地体感到,原来生命是那样的脆弱。她一次次设想着晓岩这段时间的生活,失去母亲的悲苦,忙碌的身影。这天晚饭后,她正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在阳台上,格格欢天喜地地跑来,喊着:“妈妈、妈妈,爸爸的电话。”
静梅笑着问:“谁说的?”
格格已经接了电话,甜甜地叫道:“爸爸……”
静梅的心脏跳动的节律失常了,她接住那带着格格的欢笑、隐含着晓岩气息的电话。脱口问出一句:“你在哪儿啊?!”
晓岩说:“我最近很忙,很想念你和格格,只是这几天回不了家。”
静梅强忍了泪水。她说:“你要注意休息啊!别太累了。保重身体要紧。”
挂了电话,静梅心里的激动和甜蜜久久地驻留萦绕。她拉过格格的小手,甜甜地笑着问道:“格格,你怎么知道是爸爸的电话?”
格格甜润的声音铜铃一般,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老公就是爸爸。”
晚上,格格一定要妈妈给她讲故事才能入睡。安徒生的,静梅一遍一遍地讲,格格反反复复地听,她都讲得烦了,格格却是听得有滋有味。虽然故事的情节,甚至主角的对话都在格格小小的心里扎下了根。然而她却还是津津有味儿地听着、听着。听着。不容妈妈有半分懈怠。每天晚上,格格就是这样入睡的,当妈妈不小心讲错了一个字,或者一个小小的细节,格格会毫不犹豫地说:“妈妈,错了。”
格格睡了,静梅却难以入睡,她想象着晓岩在忙呢,还是睡了?她想给晓岩打电话,拿起手机,看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一刻,她犹豫了。这时候打过去,万一晓岩睡了,会吵醒他的。她关了手机睡觉。一会一个翻身,只是难以入睡。她想起来是谁说过:当你睡不着觉的时候,最好是起来看书,或者是工作,那样你就不至于浪费生命。更不至于为失眠而烦恼。
静梅拿起她喜欢的李清照诗词集,在台灯下,一页一页地翻看。“如梦令”中:“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的词句在静梅眼前驻足。她盯着这首词反复地读着,一份慵懒,一份思恋,一份闲愁不期而至。醉酒难解词人愁,李清照对丈夫赵明诚的思恋之苦,一千多年后在静梅这里获得强烈共鸣,泪水顺着她的面颊默默地滑落,滑落。滑落。
思念的夜晚,遥寄一份带着温暖、牵挂、渴望的祝福。
“红藕相残玉簟秋,轻解罗衫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子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静梅默念这首词,泪眼盈盈,慵懒娇媚,遥思晓岩在母亲去后的悲戚与哀伤。千年前古人的惆怅就是她今日的惆怅,孤独、寂寞的心灵,牵挂相思的心魂?!那日渐苦涩的思念,何止是眉梢心头的缠绕,那是流在血管里的血,萦绕在心头的泪。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那深入骨髓的思念感染着,侵蚀着,幻化着。幻化成空气中生命所必须的微粒子,她的每一次呼吸都离不开那微粒子的营养,那是晓岩的身影,晓岩的声音,晓岩的爱抚,晓岩的理解。
每天,静梅都盼望着晓岩为她打开那道门,像她们新婚的时候,在她进门的刹那给她一个惊喜,给她一个他蓄谋中的甜甜的吻,挑逗的笑,那种相濡以沫的恩爱与缠绵,浪漫与合欢。
或者他去接了格格,正在回家的路上,而她,却在忙她们三口人的晚餐。静梅的设想一个接着一个,赶着趟儿在她眼前浮现,她陶醉地笑了,笑得有些迷人。
从老家回来,两三个星期过去了,晓岩没有回家。静梅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晓岩是真的很忙,还是真的有了问题?难道?难道他真的不再爱我?!
静梅眼里涌满了泪水。
对于晓岩的态度再次回到不冷不热的状态,她从不主动打电话给晓岩。晓岩打回来电话,她不再热情地接听,更不用说老公、老公地叫着,说出那些想念的话语。除非是格格在场,缠着她的时候,她才会勉强地在电话里给晓岩上说一句半句不冷不热的话。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一个周末的下午,岩打电话告诉静梅,他接格格回家了。
静梅接了晓岩电话,心头荡漾起喜悦的潮,幸福就随那潮涌漫溢了她整个身心,她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电子钟,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可是她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水,无意识地品一口,放在办公桌上。看看另一张办公桌,桌前的位子是空的。那是副科长的椅子。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静梅没有注意。也许是她接电话那会儿。人家是副科,管着她这个资深科员呢,要提前退场,没必要跟她打招呼。可是她就不同了,早退了就要扣分。分就是钱,钱到不在多少,更重要的是公布被扣者的的名单。那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示众,静梅面子薄,见不得自己的名字排到到被罚款之列。因此,对公司的有关规定,她从来都是循规滔距,不越雷池半步。
秒针滴答滴答,亦步亦趋,按照它原有的规律画着圆,在静梅的眼睛里却那样的唯诺散漫,她不时地瞄一下那蜗牛一样爬行着的时针,暗暗地给自己鼓劲:坚持,再坚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里,她在一遍遍地设问:是婆婆的去世,改变了晓岩?还是自己的冷漠,引起了晓岩的重视?也许晓岩还是从前那个晓岩,只是生存路上的压力,使他无暇呵护爱情,照顾亲情?
静梅再次想起了晓岩说过的那句话:“你和格格永远是我奋斗的动力,精神的支柱。”
人的生命不仅依靠物质,更需要精神营养,静梅和格格就是晓岩的精神面包。晓岩说过,若不是为了让静梅和格格能过上好日子,他不会如此辛苦地去拼,去争。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好女人。男人因征服女人而征服世界,女人因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男人的成绩在很大程度上是做给女人看的。”这话是谁说过的,静梅一时想不起来。但她觉得很有道理,又认为不全面,心想:女人的成绩在某种程度上也许是做给男人看的。
“成功的女人永远有魅力”。这是晓岩在一次闲谈中无意间说出的一句闲话。然而,对于静梅却是一句至理名言。她要让晓岩知道,她是一个可以做事,可以成功,能入得厨房,上得厅堂的女人。为此她在不断地努力,努力。努力。
可是,曾经的曾经,无论她做了什么,晓岩却不知道,因为他没有问过,也没有看过。他的疏忽,使静梅的心为之苦涩刺痛。曾经的恩爱缠绵,幸福甜蜜,桩桩件件,此时,电影的蒙太奇镜头一般,映现于她的眼前……
终于熬到了五点十五分,快下班了。快下班了。静梅这样想着,就拎起收拾好的挎包,快步出了办公楼。
想到晓岩和格格在家里等她。她走路的脚步就像踏着一首优美抒情的音乐节拍,心中便有一曲浪漫之乐的旋律回响。上楼的时候走得急,心脏跳动加速,她气喘嘘嘘地,还差一层楼梯,就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了。
当静梅把钥匙插入锁孔,打着转的时候,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她喘着粗气喊道:“格格,妈妈回来了。格格——”
房门悠然地敞开了。一大束由百合、玫瑰……组成的鲜花出现在静梅眼前,捧着鲜花的晓岩,带着七分悠然,三分诱惑地笑,幽默地说了一句:“慰劳夫人!”
静梅的心花顿时怒放了,是陶醉、是欢欣、是释然?是为花,是为人?她的心一下子沉醉这天上掉下来一般的幸福之中,她的心跳如这鲜花一般,带着欢悦,带着玫红色的幸福,映红了她的面颊,她几乎是揶揄着伸出双手,接过了晓岩捧给她花束。静梅抱着那束带着晓岩温度爱意,代表百年好合的鲜花,娇媚地赴到晓岩怀里。晓岩拥抱了爱妻,静梅拥抱了爱情,小格格在一旁拍着小手,笑着叫道:“妈妈——”
晓岩与静梅相拥着进屋。他说:“梅,洗一洗,准备开饭了。”
静梅来到卧室,换上家居服,到洗漱间洗手,看着镜子里那位被幸福和甜蜜包裹着的少妇,不由得羞红了面颊。她暗暗地埋怨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她晓岩的善解人意而感动,而慨叹:原来是自己误解了一颗爱恋如初的心。这样想着,心就有点失落一般,空荡着难受。她脱口喊道:“岩——”
晓岩应声来到静梅身旁,看着站在梳妆镜前的爱妻,深情喊了一个字:“梅——”双手扶住妻的肩膀,抚摸着,注视着镜里那刚刚洗过了,略带些羞红的面颊,爱惜地歪头,照着静梅的脖颈吻去。静梅别转身来,热烈地迎合着晓岩火山般迸发的热激情……那巫山**,云里雾里的飘渺,使静梅和晓岩都忘了红尘的烦忧,以致忘了人间还有一顿美味的家常饭在等待他们享用,更有一个伶俐乖巧的女儿——格格,在客厅里等着他们去爱抚。
他们完全沉浸在了久别胜新婚甜蜜之中。
格格焦急地叫喊:“妈妈——,快点吧,我饿了。”
晓岩专门熬了八宝粥,做了她和格格都喜欢吃的蔬菜沙拉。做这样琐碎的事情,晓岩是第一次,这令静梅感动得稀里哗啦,眼泪顺着面颊冲出两道哗哗流淌着的小溪。晓岩伸出他那双刚刚做了沙拉、熬了八宝粥的手掌,捧起静梅雨露中桃花样的脸庞,照着那清凌凌的泉样涌流着泪水的美丽凤眼,深情而温柔地吻了一下。
静梅品尝了一口蔬菜沙拉,幸福地点点头,面带微笑地说:“嗯,真好吃!和我做的一样,你真能干啊!老公——”
“呵呵,你这是夸我呢?”
“那是,不过也夸我自己……”静梅咯咯地笑了。
做蔬菜沙拉是一件细心的事情。材料也很讲究:玉米粒、奶油、生菜、紫甘蓝、花叶生菜、水萝卜、黄瓜、樱桃、西红柿,都要挑选新鲜优质无任何瑕疵的材料备用。调味料:橄榄油、橙汁、盐、白酒、醋。制作过程虽然简单,但要细心配置,才能做出好吃的沙拉。
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沙拉汁的调配:在橙汁中加入橄榄油、少量盐、白酒、醋等配料,然后搅拌均匀。繁琐的制作过程是考验一个人的爱心与诚意,晓岩能够精心做好这道菜,足见他用心良苦。
以前每当她和格格津津有味地享用这道菜时,晓岩就会说:“看着花花绿绿的,女孩子气很浓。”
晓岩亲自为静梅和格格做了这道菜,看着她和格格很香的吃相,就笑着说:“格格,妈妈多像个大孩子哦,和小格格比试着吃呢!”
做菜时用心不用心,可以从菜的味道品尝出来。这花花绿绿的一道沙拉,竟然和自己做的一个口味。晓岩的细心让静梅感动和叹服。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这样的东西?静梅嘴里嚼着一块儿西红柿,慢慢地,慢到忘了似的,一双灵动清秀的凤眼笑眯眯地,欣悦而温馨地看着晓岩,审视着他神情注视的眼眸,似有些陌生,又是那样的熟悉而温情。
静梅好像回到了与晓岩最初的恋爱季节,以水一样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晓岩,心底的湖面漾起层层幸福的涟漪。她在静默中体感着晓岩的温存和体贴。那种自然、温馨、浪漫、柔软的情愫,再次滋润着静梅爱恋着的心灵空间。原来夫妻间的默契,婚姻中的幸福,爱情之花的美丽不需要多少钞票去换取,只需要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份体贴,一句温馨话语,就足以使爱着的男女身心温暖,情绪飞扬。
这是一个阳光和春意都十分宜人的周末,晓岩开着车,载着妻子和女儿驶向郊外,与那紫气蒸腾,濡染了山岚灵韵的大自然约会。一路之上,春阳的气息,新绿的愉悦,柳絮妖娆,白杨新枝,油菜金黄,一**怡人眼眸的景色,交替登场,愉悦着他们的视线。
静梅抱着格格,神情专注地欣赏着这春阳下的迷离景色。格格兴奋地问:“妈妈,我们要去哪儿玩啊?”
“爸爸、妈妈要带格格到有山有水,有树有花儿的地方去玩儿啊。在那里,格格可以看到很多在公园里没有见过的大树、石头、瀑布、花草……很多、很多,格格以前没有见过的风景。”
格格兴奋得小手比划着,一刻也不停地发挥着她的想象,描述着她的见解,小手频繁地指,小嘴不停地说。说着,说着,她若有所思地停下来,片刻过后,她忽然问:“妈妈,我们以前来过吗?”
“来过。是爸爸、妈妈带你一起来的,格格那时候还小,格格不记得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静梅不由自主地朝晓岩深望了一眼,晓岩脸上掠过一丝歉意。他说:“是的,那时候格格好小哦,走路都要妈妈抱着的。”
格格很遗憾地说:“哦,太可惜了。”
格格的神态显得十分老成,把静梅和晓岩都惹笑了。
晓岩说:“只要格格喜欢,以后,爸爸妈妈可以多带格格出来玩啊。”
“好啊好啊,那就一言为定。格格,记住爸爸的话哦。到时候他不许说忙的。”
四月,正是新绿渐浓,春花烂漫的季节。春的繁华从杏花谢桃花红,到樱花、牡丹……次第开放。公园里的景色因人为的制造,那种条条块块,人工雕琢的痕迹,给人一种修饰后的娇柔美,病态美的痕迹,尽管那里有骑马、跑步、按摩、举重等健身器材共游人选择。但毕竟少了春深不知处的幽远与浩淼,那种一眼就看到尽头的景色,毕竟少了几分雅致与宏阔,淡远与空蒙之美。在公园里游玩,只是茶余饭后的小憩而已。在这到处漫溢着生机和暖意的四月,与大自然赴一次约会,毕竟是生活增添了些许浪漫与欣怡的色彩,是人生的一次享受。更何况是与爱人和女儿在一起?!
晓岩回头看看格格,爱抚地抚摸一下女儿,笑着说:“呵呵,乖女儿,和爸爸拉钩……
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使城市越来越大,政府对城市公园的建设也越来越重视。社区绿化,公园扩建,一切都以更健康,更舒适,更幸福地生活为标准,越来越多的居民在傍晚和早上有了休闲娱乐的场所。人们居住的小区也变成了公园式的环境,这样使日常生活平添了诸多玩的乐趣。然而,到郊外去漫游消遣,却是一年之中少有的机会。静梅在心里盘算着:“正好借此机会,给格格补上亲近大自然,认识大自然的一课。
四月以它灵动的纤纤玉指,拨弄着春天的和弦,弹奏出天籁的鸣响,那是栖息于大自然的鸟类的奏鸣;那生命的合奏与张扬,把大自然这块硕大的画布,浓墨重彩地渲染成一幅圣洁妖娆的图画;春花在这里次第绽放,如烟的翠柳展示她嫩绿的新装;白杨的叶子大概是植物中最积极的一族吧,最先向大自然绽放出苍翠的绿,那圆圆的叶子,在春风中舞蹈,彰显着春天的朝气与生机。
格格高兴得像只小喜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问个不停。有时候伸出小手,抚摸着一株小树,或者采摘一支不知名的小花,做出可爱的造型,要妈妈给她拍照。静梅举着相机,一次次为女儿拍下那精彩的瞬间。
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他们一家三口,与山韵水色对话,与四月的芳菲,山岚的紫气融为一体,融入到苍茫浩瀚的大自然怀抱,分享着春天的温情,浸染着春季的朝气,沐浴着春风的暖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静梅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围着许多人,大部分都是些小青年,也有不少是少年儿童。她好奇地说了一句:“那儿,好多人,在看什么啊?”晓岩这时候也向静梅手指的方向望去:“嗯,是的。不会是出事了吧?”
说话间,他们一家三口也来看热闹了。当他们走到跟前时,才发现原来这里背靠高山,俯瞰峡谷,四周风景惹人醉,是一个不错的摄影平台。也就是这个原因,个体经营者在这里制作的一个活灵活现的老虎标本,专供旅游者摄影留念,没人与那老虎标本合一次影收两元人民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