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最后的晚餐:结束暧昧

第19章 徘徊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第19章 徘徊

    马铸回乡教学的十年里,村小学的教学成绩多次在全乡排在前列,许多乡亲,学生家长,都当着马婶的面夸奖马婶教育有方,养育了一个好儿子。

    听了向乡亲们的夸赞,马婶走路总是一阵风似的,做针线活的时候,就唱中,小琴唱的那一段:“二黑哥,县里去开英雄会呀,他说是,他说是今天要回家转,我前晌也等后晌也盼,站也站不定我坐也坐不安,背着俺的爹娘来洗衣裳……”

    马婶小声地哼着这段豫剧的时候,脸上就洋溢着甜蜜的微笑,这是她当姑娘的时候就喜欢哼的小调。哼小调的时候,那种陶醉般的幸福,如湖面微波般的涟漪,甜甜地荡漾在马婶的脸上,马婶心中的“二黑哥”,就是后来的马铸他爹。

    马铸父亲早逝,给马婶的心灵造成了无法医治的伤痛,几欲要随之而去的马婶,终于在那场劫难之后,打起了活下去的精神。因为她有马铸。一个农村妇女,她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马铸身上。马铸成了她活着的支柱。有马铸在,马婶就不会倒下,她的精神就不会垮。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马铸教书的学校条件十分简陋,简陋到令人看了心酸的程度,学校只有两间破瓦房,那是几经改朝换代的古物,窗子是那种老式的糊了窗户纸,透不进风,但也透不进阳光的那种。就在马铸走进这所学校当老的第三年,稍有积蓄的马铸,就自己拿出了一部分,又挨家挨户动员那些条件稍好一点的家长出一部分,换了玻璃窗,光亮是得到了改善,但那老式的门,年久失修的房顶,时刻都提醒着屋檐下的老师:快要支撑不住了,危险!

    第四卷

    那年春节,静梅和晓岩一起回家探望父母,也去看了马婶。马婶自从失去儿子以后,就得了精神分裂症,说话常常颠三倒四。她看到晓岩来,再次想起了儿子马铸。她说:“晓岩,柱子再也没回来过,他是我儿子,还没有你亲我,他变了,变得不孝顺了……”马婶的眼里注满了痴痴的渴望,一会儿又泪流满面地拉着晓岩的手,说:“柱子啊,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看妈啊?!”

    回家的路上,晓岩给静梅讲了他从小玩到大的马铸。马铸生前所在的学校,以及他不幸的遭遇,马婶为失去儿子所遭受的打击。

    晓岩神情严肃,满脸忧郁地说:“梅,我有个心愿,想为老家的孩子们建一所学校。想到马铸的死,我心里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那样的事本来就不该发生,假如孩子们有一个正规的操场……”

    晓岩说得很动情,眼底有泪光在闪。那一刻,静梅的眼睛也湿润了。是晓岩的善感,感染了她。

    晓岩虽然没有详细地描述他的计划。但静梅能够感受到他不容置疑的决心,她从内心赞赏晓岩的主张。改革开放以后,全国各地先富起来的一些有识之士,也不乏为一方百姓造福办好事的先例,更何况中国自古就有贤士办教育的光荣传统。静梅赞同地说:“不错,你的想法很好,农村的孩子太苦了,他们的学习条件看了令人心痛。”

    晓岩的眼睛闪着亮光,看着静梅,欣慰地笑了。他说:“梅,你真好!”他握住静梅柔软的素手,轻柔地抚摸着,幸福如潮水样涌着,静梅的脸颊飞上一抹红霞。她知道晓岩是感激她的理解和支持。若是在适当的场所,他也许会抱住她,给她一个深情的吻。

    静梅的脸颊竟然有些燥热、羞红。将近十年的夫妻了,俗世的尘埃,锅碗瓢盆的交响,竟然没有淹没她最初为他砰然心动的少女情怀。

    为公司转型的事,晓岩一直忙得不亦乐乎。他说:“等公司的事儿太多了,忙过这个一阵,我要好好筹划一下村小学的事情。我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多陪陪你和女儿,我欠你们娘俩的太多了,梅——,我说过,要让所有的女人羡慕你,嫉妒你。而我,这几年,我只顾了忙自己的公司,忙生存,忽略了你的感受。”

    晓岩望着静梅,抚摸她柔软光滑的手臂,满眼柔情,熔化了静梅傲然玉立的倩影心魂。

    这几年,晓岩要为家乡做一点事儿的心情更加迫切。

    提到故乡,晓岩的眼眸中蓄满了爱的温馨和希冀的光晕。那光晕的漫溢处,如阳光下的湖泊,荡漾着闪金烁银般的幸福涟漪。幸福是可以传染的,也是可以分享的,静梅深深地懂得晓岩心中期盼的幸福是什么。

    幸福,也许就是如此简单。当你对某一事物有所憧憬的时候,你是幸福的;当你满怀信心,为自己的目标而实施行动的时候,你是幸福的;当你最最亲爱的人为你人生的一项追求,支持你、鼓励你,为你鼓掌,为你助威的时候,你是幸福的。尤其是夫妻之间的欣赏和支持,是世间任何人无法代替,更是无法给予的力量。那力量将是生命中永远的热情和动力。

    晓岩正在享受着这样的幸福。而静梅,正沉浸在他传递给她的希冀和幸福之中,那幸福是心有灵犀的爱人之间,理解支持,分享幸福。

    这一刻,静梅想起了一句流行语:“我拿什么奉献给你……”她深有感触地说:“是应该的。幸亏你当初选择辞职下海了,要不然你拿什么去做啊?遇到这样的事儿,也只能是凭空感慨而已。”

    “你终于开窍了,这年头要想做成一件事儿,没有钱,你就在那儿看吧。‘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是自古至今令人称道的处世哲学,即使不能够造福一方,最起码也要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我的心愿。尤其是看到马婶失去儿子后的痴呆和悲戚模样,我的心就会为刺痛。”晓岩说到动情处,眼圈红红的,眸子里有泪光盈盈。

    晓岩的善感、重情,对故乡,对帮助过自己的人知恩图报。静梅从内心感到欣慰和赞赏,这无形中增进了她对晓岩的爱慕。她庆幸自己命好,找到晓岩这样心地善良的好丈夫,晓岩的人格魅力在静梅唯美的心灵底部,不断升华。

    静梅以爱慕加赞赏的眼眸凝视着晓岩,她说:“这种想法很可贵,看准了,就找机会做吧!你的努力不会白费的,农村的孩子们最需要的就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他们也该像城里的孩子那样接受教育。教育是未来的希望,有什么样的教育就有什么样的未来,那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应该为她做一些事情。放手去做吧,岩……”

    晓岩再次握住静梅的手,眼里满是温柔和感激,他们像一对促膝畅谈的知音,彼此交谈着生命的意义、人生的价值,又像是一对倾情的恋人,彼此慰藉着心灵底部那一份爱的渴望。

    晓岩深情地注视着静梅。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你始终支持我,温暖我,是我的幸运,你对我的爱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气……”

    公司筹建之初,晓岩和易程为资金的事,到处奔走,忙得焦头烂额的情景已经成为历史。现在是今非昔比了,可以拿出钱来为故乡,为社会做点实事情。这是晓岩事业上一个历程碑是的标志。这是一个落后就要挨打的世界,为生存,为立足。社会中的每一分子都在选择,都在竞争的轨道上不遗余力地奔跑追逐。在追逐之中,也许你眨一下眼别人就会前进一大步,静梅暗暗为晓岩感到自豪,又为他在事业上争先恐后的奋搏和辛劳感到心痛和怜惜。她关心地说:“岩,这些年,只是辛苦你了。”

    晓岩欣慰地笑笑,说:“哪里啊?只要能做事,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觉得辛苦呢!人生一世,多做事则长,少做事则短,谁不想在短暂的人生历程多做一些事情,来延长自己有限的生命。有事情可做,又何尝不一种幸运呢!”

    晓岩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处处张扬着喜悦,迸发着朝气。但他的头脑十分冷静,远没有自信到无所不能的地步。对于易程提出要拆资去搞煤矿的事,晓岩毫无思想准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易程会有这样想法,他对易程的提议满腹疑问,又不好把话说得太过,他还没弄明白易程这样想法的根由,易程只是商量的口气,并没有一定要做。但他还是心里疑惑:易程究竟有多大决心,多少胜算要投资煤矿。晓岩是想和易程说为故乡建学校的事儿,准备抽出一些资金,他暗暗告诫自己: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了,孩子们的学习环境必须尽快改变。

    毕竟晓岩和易程是合作关系,虽然股份划分得很清楚,但资金链条是连着的。公司虽然发展速度惊人,根基还不是十分牢固,三期工程还远远没有结束,它的支脉还经不起折腾,它需要一鼓作气地巩固和壮大。

    易程准备拆资搞煤矿的提议没有得到晓岩的赞同,两个人不欢而散。遗憾的是,晓岩没有提到建学校的计划,就被易程提出建煤矿的话给打断了。投资煤矿项目,晓岩因为没有思想准备而反对。晓岩认为,在那样的时候,说出自己需要抽出部分资金,好像不合时宜,也没有心情说。就这样,他们各怀心事地“散会”。

    “以后有机会再商量吧,我正在酝酿一个计划,是我自己的事儿,但和公司有联系,所以需要得到你的支持。”晓岩说了这句话,没等易程答话就准备离开。

    易程自嘲般地笑笑:“好吧,你尽快拿主意。瞅机会,咱们再碰头。”

    晓岩和易程走出办公室,不远处停着一辆新款凯美瑞轿车,晓岩伸手给易程握手后,打开车门,弓腰钻进车里,坐在驾车的位置上,起步离开。

    易程看着晓岩驾车远去,似乎感受到那车影有点沉闷,脚下的混凝土柏油路,也被车子碾压得喘不过气来。

    易程的情绪低落,在办公室外面站了一会儿,回想与晓岩刚才说话的气氛,觉得建煤矿的方案很难得到晓岩的认可,心情愈发沉重。回办公室只会更烦,索性出去走走……

    公司这两年也确实是大踏步地前进了,晓岩和易程分工的两个公司变化都非常之大,尤其是兴源地产开发的“怡馨园”,简直是天翻地覆,让人惊诧不已。但今后的道路究竟该怎样走,似乎遇到了迷雾中的岔道口,让人看不到前进的方向。

    也难怪啊!公司起步时的困难局面,似乎才刚刚绝尘而去。今天,又提出开辟新的领域,把大批量的资金拆出去,建一个还是未知数的矿井,对晓岩来说,也许是困难了一些。晓岩的话也很有道理,他在煤炭行业做过,毕竟有一些经验……

    易程忽然对自己要拆资搞煤矿的想法,也产生了怀疑。他在游移不定中做着种种设想:难道我真的是在感情用事?我为什么要感情用事?我的立场呢?假如真的因为拆资建矿,再次使公司陷入困境……这样想着,易程忽然感觉心里有点冷飕飕的,曾经的困厄与尴尬,再次萦绕在脑际,他困惑地摇摇头,怅然地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十多年前的一段恋情再次如无形的芒刺,刺痛着他曾经疼痛到麻木,如今又被旧情激活的心扉,林静怡的一颦一笑再次萦绕在他脑际的屏幕上。

    易程原本是想散心的。可是,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就踏上了正在繁忙中的“怡馨园”工地。这里的场景,使易程有一种自豪般的成就感,他再次想到了两三年前,刚起步时的萧条和举步维艰……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聚散离开都有时候……”这是易程最近专为林静怡设置的彩铃,易程按了接听键,电话那端传来静怡韵味十足的声音:“程,你在哪儿呢?我想见你……”

    正在郁闷中的易程,犹豫了几秒钟,不知道怎么回答。与晓岩不欢而散,使他预感到拆资建矿井有一定的难度。这是静怡第一次求他帮助的事情,要是办不成,他感到自己很失面子。这使易程接电话的声音有点虚,没有底气。他说:“哦,我……我正在工地,你在哪儿呢?亲爱的,我很郁闷……”

    静怡轻轻地叹一口气,说:“嗯,宝贝儿,我马上过去。”

    易程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会说话如此纠结,又怎会说出那样肉麻的“亲爱的”三个字。挂了电话,他尴尬地笑笑,那笑里似乎有无数的惆怅藏着,明里暗里都在挑战着他的意志。静怡说要来看他,他却丝毫没有愉悦感,他缓缓地,依旧踏着沉闷的步子,走着,走着……似有万千心事,却不知道向谁诉说,怎样诉说?

    静怡居住的城市距离d城几十公里路程,走高速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静怡已经启程朝着易程疾驰而来,易程的思绪依然沉浸在郁闷之中,那脚步似乎要在厚重的土地上踏出一串感叹号来,走出一串遥问苍穹的问号来,问人间何为真情,何为义气,何为快乐,何为幸福……

    易程忽然意识到,在他的生命中,林静怡似乎处处是他完美的缺陷,赵文雅是他柴米油盐的缺陷的完美,晓岩,晓岩是他圆满那“完美的缺陷”和“缺陷的完美”的助推器。没有与晓岩合作的成功,说不定他这一生也就不会再和林静怡相遇。这时候的易程,似乎对自己失去了自信,他望着高高耸起的楼房框架,叹口气,在心里感慨:唉,参不透的红尘,悟不透的人生。

    易程心情郁闷地走着,他不知道该怎样给静怡说关于投资的事。最终他暗下决心:过几天,再做一次努力,征求一下晓岩的意见,有了基本眉目,再给静怡通气。

    这样想着,易程又有点后悔,不该给静怡说那样暧昧的话,更不该让静怡来找他。

    四十岁的男人一支花,成熟男人的魅力令人羡慕,更使年轻女子无力拒绝,美女爱英雄,在这英雄缺失,钻石王老五升值的时代,像易程这样,人品与财气兼具,帅气与性情上乘的男人,已成为众多女孩子仰慕的对象。现在的易程,即使要找一位妙龄女郎金屋藏娇,那也是他愿不愿意的事了。

    静怡的丈夫李兆军是一位干部子弟,父亲由于工作忙,对李兆军从小到大的成长很少过问,母亲在一家国企做工会主席,整天忙得顾不了家。他们家里的事情一直都是一远房亲戚担了保姆的名义照顾着。兆军从小到大都是随便花钱,随便交友,随便玩耍,养就了一介纨绔子弟的习气,在社会上混了一批酒肉朋友。原来父亲在台上的时候,那可真是山寨大王,没有人敢对他说出一个不字。后来父亲牵扯到一桩公款案纠纷,尽管没有够得上法律惩治,但还是受到了党纪政纪处分,被撤销了党内外一切职务。

    一个五十几岁的局级干部,因为**被撤了下来,街坊四邻都拿别样的眼光看待,原来门庭若市的李家,一下子变得门前冷落。就算是老爷子甘心清净养老,林静怡却是为公公的被撤,深感遗憾。李家的权势没有了,她要和丈夫兆军拼了命地赚钱。在林静怡看来,权和钱是人生幸福与否的必要筹码,公公的官是做到头儿了。李兆军这辈子没有当官的命,林静怡官太太是当不上,只剩下赚钱一条路了。

    兆军父亲在任时,静怡看着乡下许多煤老板们都发了大财,就千方百计鼓动兆军也去开煤矿,谁知道,刚刚开了个头,李兆军父亲就被人揭发有经济问题……

    林静怡哪里肯服这个输啊?!她说:“兆军,无论如何,煤矿的事情不能停下来,你爸爸既然被撤了下来,咱们以后就更得想法挣钱了。当今社会,没权,没钱,人家谁拿你盘菜啊?!”

    静怡和她老公李兆军走上了一条用人民币探险的道路。为此,静怡只能是焦头烂额地奔走呼号,求救于能为他们的矿井投入的老财们……

    那次同学聚会,静怡与易程重逢,正好给静怡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契机。在静怡眼里,易程潇洒帅气,风流倜傥的绅士气质,比在学校的时候不知要胜出几倍。这让静怡在崇敬和仰慕之余,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了。毕竟易程是一位帅哥级的人物,是许多靓妹,少妇都喜欢与之交往的性情中人。在聚会上易程与静怡互致问候语后,场面好一阵静默。这对昔日的恋人,谁都被眼前的亮色震撼了。静怡的美丽仍不减当年,只是更增添了一种美少妇的风韵与魅力;易程身上更是散发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成功男士的诱惑。

    最终还是静怡打破了沉寂,她笑着说:“哈哈,老同学混得不错啊!即使站在绅士堆里,也有点鹤立鸡群哦。”

    “唉,哪里啊,是你偏心罢了。有时候,想想,人这一生,真是太短暂了,好多事情你还没弄明白呢,就过去了。”易程的话,是话赶话的套着话,更是透着茫然和无奈。他笑笑,笑得有些酸楚:“呵呵,怎样?说说你吧?”

    “嗯,也许这就是命吧!忙得焦头烂额,且无成功的喜悦。”静怡说得有点心酸眼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似乎是有点矛盾。但也正常,付出与得到有时候是一对矛盾体,有播种就有收获,往往指的是一般而言,不过努力一些终归还是有用,只要努力,就会有一份希望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易程向静怡说着,是劝解,也是安慰。

    易程与静怡的对话有点人生沧桑的味道,有点言出有因,有点言外之意,有点心灵的套餐被别人切割了一份的醋意与辛酸。大学里最后一年热恋的甜蜜似乎还在心头驻足,多少年的思念好像又在脑际萦绕,那思绪真是挥不去,理还乱啊!

    易程与静怡重逢以后,短信、电话,成为连接那份情感的桥梁,易程再次掉进了静怡美丽温柔的“陷阱”,不能自拔。

    静怡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他的耳畔,婀娜的身影萦绕于心头眉梢。易程怅然地叹了口气:“唉,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够放弃呢……”

    手机再次响起。易程按了接通键:“喂——”

    静怡说:“易程,我已经下了高速。你在哪儿?”

    易程对着手机十几秒钟没有说话,他的心思似乎总是在矛盾之中。

    他终于说:“好的,我到路口接你。”

    挂断手机,易程顿时有了精神,走路的姿势挺拔洒脱,脚下生风地朝怡馨园门口走去。其实,他所在的位置到那条通往南环的大道口只须十分钟,易程计算了一下时间,下高速到这里至少需要十五分钟。易程的脚步稍微慢了一点,他不由自主地拉一拉衣角,用手指梳理着头发,镇定了一下情绪。从容地朝路口走去。

    易程忽然想起没有给静怡说在哪个路口了,他掏出手机拨电话,手机接通了。他说:“静怡,顺着大道直走,见红灯右拐,我在路口等你。”

    静怡开着车,摁了手机的接听键,说了两个字:“好的。”

    易程来到南环路口不到两分钟,一辆奔驰轿车,倏然间停在了眼前。静怡微笑着从驾驶窗口探出头来,百灵鸟一样的声音,轻轻说出三个字:“上来吧。”

    来到办公室。易程、静怡,烈焰一般的四目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易程燥热的嘴唇热烈地印在静怡稍显单薄的唇上……

    静怡一阵心跳加速,有点喘不过气儿来,温热迷离缥缈,火焰般地燃烧,使这对鸳鸯的心儿,魂儿都融化了……

    静怡从那烈焰的炙烤中缓过神来。说:“你吓死我了,这是办公室啊!”那声音似乎还在火苗的炙烤中,焦躁、绵软、热烈,像融化着的冰块,滴出晶莹的水滴。

    拥抱热吻过后,易程携漫溢于身心的柔情蜜意,转身把门反锁上。问道:“喝点什么?”

    “不喝吧,说会儿话吧。”静怡说着,走到沙发前坐下。

    易程看着静怡的眼睛:“来点红酒吧?”

    静怡点点头:“嗯,也行。”

    易程打开柜子,拿出一瓶陈年“张裕干红”,从消毒柜里,拿出两只喝茶用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他把两只杯子满到六分以上,七分以下的深度,端起酒杯递给静怡,说:“干杯……”

    也许易程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他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是省略号。

    静怡没有说话,接过酒杯,与易程的酒杯碰了一下,像饮水一样,不漏声色地喝了下去。

    易程也是一饮而尽。静怡拿起酒瓶,如易程倒酒的手法,把酒杯满上。她主动端起酒杯与易程碰了杯子,又是一口干了。易程亦是如此。

    就这样往复,几轮下来,一瓶干红就没了。易程拉了静怡的手,他们几乎是相拥着,走进了套间,两个人无言无语地再次拥吻在一起……

    积蓄了多少年的相思,终于如洪水般爆发了。易程的身心燃烧着一种渴望,那种渴望把静怡也带到无力拒绝,难以自制的境地,他们开始剥离身上的外衣、内衣。当初的放弃,现在的越轨,静怡、易程这对不该相逢的“鸳鸯”,究竟能走多远?!

    然而,就在跨越最后一道禁区的时候,易程却停了下来。也许是他的思想杂念太多,更也许他过于激动。慌乱中,他的生理机能突然不支持他了。

    易程平静地躺下来,抚摸着静怡柔软的发丝,内心有无数话语,男人面对自己爱着的异性,那种火焰燃烧般的激情,一时间化作缄默和温柔。

    面对自己曾经爱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在热吻中燃烧着的**之火却突然熄灭了。易程显得非常冷静。也许是他想起了十年前,静怡写给他的客客气气的分手信;也许是他觉得静怡是另有所谋;或者是静怡拜托他的事情没有一点眉目,他有点难为情。也许……也许什么都不是,他只是力不从心而已。他好像回到了处男状态,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他紧张了,心慌了……

    而静怡则想起了十年前和易程的初次,那时,他的慌乱,他的不成功,也许在情理之中。而现在的他是一四十岁的成熟男子,为什么会这样?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是在怨恨当初……静怡在心里埋怨自己,追求虚荣,贪图享乐,放弃了爱情。她不禁不住暗自叹息:人啊!有时候一念之差,造成的却是一生一世的遗憾。她再次暗自体味着酸楚,苦涩,痛苦,懊悔的折磨。

    易程静静地躺着,思绪却在不停地纠结着他的大脑,心竟有些酸涩、痛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的爱恨情仇,此时此刻,他真的分界不清,当初的思念,今日的心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十年光阴似水,难道这是天意。

    静怡也在默默地自问:相逢何必曾相识啊!与易程的重逢,有许许多多往事,如云烟,如雾霭,如理不清的麻团,缠绕在她心灵的幽深处。她希望和易程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关系,她宁愿和易程是初相逢,初相识,初相爱。可是自己又在寻求他的帮助。这是爱情吗? !爱情如若参杂了某些利益,还叫爱情吗?与易程的爱情早在十年前就被自己给弄丢了。她怅然地暗自哀叹:唉,忘记吧,忘记过去的一切!

    此时此刻,静怡宁愿失去从前的记忆,重新开始她和易程新的情感历程。

    从少女时代懵懂的怀春情结,追求了二十多年的爱情和幸福,一颗疲惫的心灵在爱与恨的波涛中反复,在世俗红尘中沉浮,到头来只落得身心交瘁,心如漂篷。人生,爱情,尘缘情愫,世俗人心,究竟是谁毁灭了最初的纯情和美丽,坚贞与信念?

    易程把左手从静怡柔软的发丝上移开,然后,与静怡的右手扣在一起,握着。他们静静地躺着。想一些不相干,却又千丝万缕地纠缠在一起的心事,回首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遗憾。十年前的遗恨在易程的心里沉渣泛起,他有点不甘心。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各怀心思,却又心有灵犀地躺着。

    易程终于打破寂静,他说:“对不起……”

    就在那一瞬间,静怡松开与易程握着的手,轻轻地把三个手指头放在易程的唇上:“不,都是我不好……”静怡一双灵动的美目含满了泪水,声音低沉柔润地自责道。

    易程和静怡沉默地躺着。沉默代替了彼此的心声,他们静静地躺着。那是一种灵魂与灵魂的靠近,心灵与心灵的交汇,或者是爱和被爱之间的不等式交换。他们之间的爱经历十多年时间的磨砺,究竟还有几多当初的绵绵情思,不离不弃?!这里不需要任何语言注释,更不需要甜言蜜语的表白,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静怡忽然清醒地睁开眼睛,看看这布置得简洁却不是品味的房间,忽然想起自己这是来办正事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上了这张床呢?她拿起手机按一下任意键,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已是下午五点多钟。时间这个让人输不起,又赢不起的精灵,已从这里飞逝了两个多小时。静怡终于开口道:“易程,与你相识,是我的福分,上天把幸运都给了我,我这辈子欠你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易程再次拥吻了静怡。静怡热切地迎合易程那深入心灵交汇处的热吻。

    他们起床,穿戴整齐,出了套间。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开始了同学间的畅谈,或者说是合作者的洽商。易程觉得投资的事没有进展,有点对不住静怡,他歉疚地说:“你说的事儿我给崔总提过一次,他对煤矿这一块比较熟悉,他的意思是:资金投入多,风险比较大,我们公司现有的实力,跨行业投入有点不现实。我想找机会再和他勾通勾通看怎样。其实我也很担心风险的事情,毕竟我们的家底有限,经不起大风大浪啊!”

    “其实做任何事情风险都会存在,就看你怎样去规避风险了。我只是想让你投资一部分过去,将来只管跟着拿红利就行了。至于风险,不能说就不存在,不过那都是意外之意外了。我们平时出门开车、坐车还有出车祸的可能呢,但只要我们小心谨慎,发生的比例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静怡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盯着易程的眼睛,她是用眼睛和嘴巴同时在和这个她爱的,也是爱她爱到骨髓里的男人交流。她又说:“你想啊,我能希望把你的钱拿去打水漂吗?”

    易程点点头,表示理解:“明白。这么多年来,我在国营干过,虽然有时候觉得压抑憋闷,也不免有失落感。但没有紧迫感。自从自己开公司,尤其是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整天东跑西颠的,弄得人身心交瘁不说。外债欠了一大堆,债主们天天找上门来逼债,那样的日子能够熬过来,现在想想都有点不寒而栗。”

    易程强调他走过的艰难困境。但他并没有把老同学崔晓岩的帮助,以及怎样开始建设“怡馨园”的真实情况说给静怡。也许这包含的主要是同学之间的叙旧成分,也或者是为了在静怡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创业的艰辛。易程深有感触地叹口气:“唉,能走到今天,也算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了。也是上天眷顾,这房价蹭蹭的上涨,想想前两年的日子,有时候我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静怡默默地听易程讲述他的“革命史”,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放射着钦佩,喜悦,又隐含着一丝悔意地注视着易程,不是地点点头会意。直到易程拐了弯说:“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这些的不易,坎坎坷坷地一路走来,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能够坐在这里,向你这些酸甜苦辣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啊,那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