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落星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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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丝毫痕迹。

    他这一手,震慑住屋里蠢蠢而动的黑道群豪,使他们都豪气全消,畏惧之心立起。

    虎面头陀怒吼一声,解开胸前的英雄十字绊,只见他双手急扬,数道金光闪闪的铙钹,飞在空中,挟着悠悠的啸声,交错纵横,向落星追魂射到。

    要知此时乃在屋内,空间不大,而那数枚饶钹,已将落星追魂面前的空门完全封死,不管他向何处闪躲,都会碰到飞射在空中的飞钹。

    而且这些飞钹都是虎面头陀特别炼制的,每一枚都是又大又重,威力煞是惊人,故而他想以此近的距离,任落星追魂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能躲开………那知落星追魂眼见当空飞钹袭来,他仍然视若无睹,静立在屋角,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中煞光毕露,残酷的神情闪在眉宇之间………待那电射而至的飞钹,带着异啸,飞射而下时,已距他不足二尺——虎面头陀“哈哈”仰头狂笑,心想这一下自己还不是名震江湖,威扬武林,天下同道将尊之为黑道第一高手,比那百年前邪道第一高手河套煞君,毫无逊色………那知他这个得意的念头还未想完,便见灯光一花,数缕指风,罩向自己全身七大要岤,自己发出的飞钹,也已被对方左掌发出掌风劈向屋顶,只听“呛呛”数声,竟然一字横排嵌入屋梁。

    大惊之下,他急忙里双掌一劈,尽出己身之力,发出的掌劲,真个有如惊涛骇浪,电崩山裂,向前撞去。

    落星追魂冷哼一声,右手一扬,在空中幌了一下,已将对方的掌劲卸下。

    他脚下轻移,欺近虎面头陀胸腹,在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他已将虎面头陀浑身七大要岤点祝虎面头陀惨嗥一声,一个身子已在落星追魂单掌一托之下,飞出三丈,跌倒地上,惨叫声里,他在地上翻翻滚滚,面上肌肉抽搐,四肢不停抖动,头上汗出如雨,双目突出。

    要知他已经受到落星追魂的独门“七星搜阴手法”,全身经脉抽缩,气血逆流,非至痛苦七日后,方闭上最后一口气,这也是他平日作恶多端的报应,并不值得怜悯。

    落星追魂看了一下在惊恐里的黑道群雄,他那股煞气已经渐消,于是他说道:“尔等自残一指,以作你们平日作恶的惩罚,同时也好作你们的警惕。”

    他此言一出,那些平日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好汉,纷纷大怒,群情哗然——落星追魂见情,怒道:“尔等全都该杀——”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暍叱道:“谁个狂徒,敢在此乱发狗威!”

    落星追魂理都不理,他低喝一声,抡起手哩木然的洛阳大豪,飞跃过去。

    他将手里的钱登亮,一抡一幌,扫向屋里群豪。

    只听数声哼叫,已经倒下一大片人,他们身上的要岤,也都为洛阳大豪的张开的四肢点住,是以全都动弹不得,有好些更是当场死去。

    落星追魂以人作兵器,横扫,直劈,点岤,所至披靡。他正在抡起钱登亮斜劈而下时,背后一道剑风,直劈他颈项,狠辣凌厉,直欲置他于死地。

    他心里大怒,身子向前—伏,右腿闪电般向后弹出,只听惨叫一声,他这一脚,正好踢中那偷袭者心窝。

    他趁着反弹之势,平飞起三尺,将手中钱登亮的尸体向前扔去,又撞到了仅存的数人。

    他返身过来,一看,见到好几个人,怔立在门口,他看着地上倒下的一个道士,口里仍然汨汨的流出鲜血,于是他鼻孔理低哼一声。

    一个老道走了过来,悲愤地道:“施主,你如此不念上天好生之德,妄造杀孽,难道不怕有干天怒?”

    落星追魂闻言,眼中闪现一丝不安,但立即就又隐去,他哼声说道:“这些人哪个不是罪大恶极?该当万死的?”

    那老道说道:“那么贫道师侄也是罪该万死的么?”

    落星追魂沉声道:“背后谋害他人,还不该死?”

    老道一怔,怒道:“贫道不跟你强辩,要看看你到底是何宗派的,你且报上名来。”

    落星追魂狂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又是何人?报上名来。”

    老道怒极反笑道:“贫道武当玄风,行走江湖,将近四十年,未曾见过像你这等狂徒,待会贫道要教训教训你。”

    落星追魂冷笑道:“如此甚好,我倒要看看你武当派的有何绝招!”

    玄风点了点头,气道:“好!”

    他深深地呼吸一下道:“那么跟我来!”他说完,大步踏走。

    落星追魂昂然跟随着这一群属于各大正派的英豪,走到侧边空园里。

    站定之后,玄风一个反手,拔出背后长剑,说道:“贫道就此领教施主高招………”落星追魂暍道:“且慢,你们都把姓名报上,看我落星追魂会不会饶过你们——”他这话一出,玄风惊叫一声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大笑道:“我不是落星追魂,难道你是吗?”

    玄风脸上颜色一变,他回头乞怜似的,瞧了在惊诧中的群雄一眼,喊道:“玄镜师弟你过来”一个中年道人应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左手飞快的拔出长剑,凝视着落星追魂。

    玄风此时颇为懊悔自己没有问清对方来历,而骤然向这新出道的大魔头挑战,但现在骑虎难下,无可奈何,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贫道师兄弟,想以本门‘两仪剑法’领教施主高招,施主,请亮兵器——”落星追魂笑道:“我就以一双空手,领教贵派镇山绝学——”说到这里他面容一整,哼道:“要是在下赢了,那么嘿嘿………你们师兄弟可要自断一肢,以示不忘。”

    玄风道人惨然道:‘好,就这么办。’

    落星追魂想了一下说道:‘现在再给你们一个便宜,我十招之内,便要使你们长剑脱手,否则我就算输。”

    他这话一出,众人心里一凛,但都不敢笑他过于胆大,因为自落星追魂闯少林,大破罗汉阵之后,威名立时震惊天下。

    那少林主持慈安大师,破关出来,下令少林所有弟子,务期查出落星追魂下落,好雪此大耻。

    故此落星追魂现在胆敢说以一双肉掌,在十招之内,使武当高弟的手中长剑脱手,是无人敢笑他狂妄的。

    且说玄风玄镜两人,抱元守中,凝神静气,站成崎角之势,两支长剑斜斜伸出,搭在一块,暍道:“施主注意,第一招来了!”喝声中,长剑一击,发出轻响,走偏锋,划一个半弧,交叉刺至。

    落星追魂脚下游走,连闪几个碎步,已经避开这招。

    玄风道人低暍一声,右手长剑自下兜起,刺向落星追魂胸腹间的十大岤道,而玄镜却是左手长剑飕然劈下,在落星追魂后背进招,扬起了一片光影洒下………要知这“两仪剑法”被称为四大剑法之一,自有其绝妙之处,虽然近百年来大部份剑诀,都已散失无存,但威力也是颇为惊人,每一招式发出,都有置人死地的可能,最是狠辣残酷。

    他们又都因事关本门威名,及自身安危,故尽出全力,驾驭手中长剑,劈,刺,挑,砍,删,崩,剁,窝,招招指向落星追魂重岤要害。

    但他们虽然绝招连连,这次却碰上了落星追魂,一点好都讨不了,只觉对方一个身子在两支长剑的空隙里闪跃自如,怪招如抽丝剥茧,永无止歇,逼得他们团团乱转。

    仅一瞬间,已经到了第八招,玄风、玄镜两师兄弟此刻都汗流满颊,轻声急喘,而落星追魂却施展他那有如鬼魅似的轻功,在两股不同的剑光下,轻飘飘的转折自如,好像一个身子粘在长剑上,随着长剑而移动。

    这时园子里,站着许多家丁,无数的火把,照得整个园子有如白昼,那些人都紧张的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大决战,但他们都暗暗为玄风、玄镜两人揑一把冷汗。

    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敢喘一口大气,只有轻微的风声………蓦地——玄风大暍一声,一收长剑,左手也握住剑柄,缓缓地将宝剑斜刺了出去,好像此时剑上重量有千钧万斤,故而手臂都在颤抖着,脚下每踏一步,留下一个三寸多深的印子,慢慢地自左边旋向右边。

    落星追魂此时突觉两种不同的力道,回旋收缩,四周压力逐渐加紧………他收敛起脸上的轻松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他低啸一声,站定着不动,双手在空中微微的抖动,无尽的内力,从掌中涌出,向外渗去………要知现在他们可不是招式的快捷奥妙,而以自己本身的内力,加在招式里发出,这等比试内力,甚是取巧不得,稍一松懈,即会横尸于地。

    玄风,玄镜两人藉着“两仪剑法”里的阴阳生化,互为消长之理,而各自以本身近三十余年的内力修为,来压制落星追魂的那种绝奇轻功,故而方会有举轻若重的表情。

    且说落星追魂起先尚存有见好便收的心里,这时见这两个老道竟与自己比试内力,存心要自己横尸于地,他心中怒气渐萌,煞意聚于眉宇。

    他忖道:“这两个老道竟要和我比内力,他们焉知我‘任督’两脉已通,内力已至无匮无乏,生生不息之境地,哼!看我给点厉害你们瞧瞧——”念头一完,他双手向外一撑,“嘿”地一声,吐气开声,将两股有如怒潮的汹涌掌力挡祝他一提体内真气,双掌向下一拍,整个身子不动地平拔起丈余,只听“拍”的轻响,玄风、玄镜两股内力碰在一块,两人同时退后两步。

    他们正在怔着,只见眼前一花,手中长剑已经到了人家手里。

    落星追魂在空中,双手握着长剑,只见他一挥一舞,玄风,玄镜两个道士,头上的道冠已经削落,满头长发,顿时披了下来………这时旁立群雄,纷纷暍叱一声,跃上前叫来,将落星追魂围住,恐他不利于玄风、玄镜两人。

    落星追魂一见这等名门正派,竟然为了己身利益,而不顾已说出之诺言,欲要围攻自己,他仰天狂笑一声道:“你们这些无耻小辈,一一报上名来。”’他的狂话,震怒了每一个人,一个颔下灰须的老者道:“嘿嘿!你到阎王老子面前去告我好了,我叫飞猿常云天,乃衡山派的。”

    左边三个年青壮士道:“昆仑三剑震西北——”正中一个手拿烟杆的土老儿,呼了口烟道:“老烟枪董立是也——”右边平持长剑的中年人接口道:“河朔一剑王云长——”他旁边一个中年和尚,摸了摸光头道:“峨帽法清,即是小僧,贫僧劝施主你还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飞猿常云天说道:“法清大师,你这可是对牛弹琴,毫无作用。”

    落星追魂悲愤地看着这些江湖中成名的正派大侠,他怒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作风——”昆仑三剑叱道:“住口!除恶务尽,像你这等人,还须讲道义?——”落星追魂道:“好!很好—”他的怒气充满了心胸里。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于是他问道:“你们都自认生平没作一件恶事?谁能够承认他是绝对良善?”

    他这话问得每个人都一楞,回顾各人生平,的确不止只作一件恶事,故此无人敢回答。

    落星追魂仰天一个哈哈道:“除恶务尽?倒要我落星追魂来替上天行道——”现在他的眼前又映上了当年巧手追魂在中条山,为各派围攻的悲惨情景,他眼睛里仇恨的光芒,闪射出来,他恨声道:“杀!”这个短暂的字,敲动了每个人心里那畏惧的一弦………在这声有如金石的声音里,只见落星追魂右手长剑缓缓的举起,直指上天,左手长剑却摆了“追魂十二巧打”的起手式“午夜惊魂”,他这时可是运用他那独特天下的“两心神功”,将心神一分为二,预备施出那天下震惊,无敌不摧的“落星九式”一举歼灭这些无耻的正派剑客。

    他这样缓慢的运聚全身功力,那手拿一根大烟杆的老烟枪董立,见到他这种模样,心里不耐烦,喝道:“装什么鬼样,看招!”喝声里,他一掉烟杆,斜斜的劈下,杆头直奔对方胸腹大岤。

    就在他咽杆递出的刹那,只见落星追魂星目倏张,两道闪光一绞一晃,那枝烟杆断为九截,他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已经贯穿心脏,例地死去。

    落星追魂长剑一出,那无边的剑气,将园内数十支火把,都拂熄了,顿时园内一片漆黑。

    只听见“丝丝”的剑气,划破空气,只见到一大片银色的光圈,在翱翔飞舞,每一个起落,就有一声惨叫发出,每一个变招,即有一人倒下。

    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两道长虹,经天而起,一声尖锐的长啸声里,闪光一现即隐,银虹剑光已经杏无踪影了。

    园里躺下了九具尸体,静静地。

    屋里躺下了二十具尸体,静静地。

    但江湖上却开始颤抖了,深深的颤抖着。

    血的报复,已经展开第一页。

    ★★崁

    碧空如洗,澄蓝一片,没有一丝云。

    秋风轻轻自田野吹来………

    这时在洛阳城外的一条官道上,有一幕非常动人的惜别场面——这是一对男女——当然罗!否则这场面就不够动人了,你说是吗?

    男的身穿白色儒衫,俊目剑眉,朱唇玉鼻,文雅潇洒的骑在一匹纯白没有杂毛的马上。

    女的一身淡紫衣衫,柳眉凤目,樱口瑶鼻,美丽大方的骑在一匹墨黑没有杂毛的马上。

    这时只见女的睑上浮现一层哀怨之色,他蹙上了秀眉,轻声道:“难道你真个要跟我分开么?”声音娇柔,动人之极。

    男的看到她这种神色,心里好像不忍,但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后,便朗声道:“小生游学在外,此去要到华山,故此非要跟姑娘分别不可。”

    她说道:“你可真的姓黎?这次多蒙你操劳,我的病况方始痊愈,这种恩惠,叫我怎能报答——”他怔了一下道:“小生的确叫做黎云,而此次亦是一个名号云龙一现的大侠,碰见那两个贼子,方始将你救下………”“至于你这点小病,更不必感谢我,须知处身外地,谁人没有病痛?小生此次能为姑娘略效微劳,甚是荣幸。”

    她凝视着他那丰神朗逸的面庞,轻声道:“那么你到华山后,行止如何呢?”

    他闻言后,楞了一下,抬头仰望着碧空,一股茫然的神色浮在他脸上,他缓缓道:“天涯海角,四顾茫茫………我也许可能要到四川去——”她轻声一笑好似甚为高兴,她说道:“那么你可要到峨帽山来找我,我就在西山碧灵观里,那是我师父慧觉大师自己修造的………到明年春天前,我一直都会在山里等着你。”

    他苦笑了一下,道:“如果有时问,我也许会去………”她娇声道:“不行!你非去不可,我会一直等你来。”

    他无可奈何的点了下头道:“好罢!我去就是了,是恐怕你师父不欢迎我。”

    她连忙道:“不会的,师父她老人家最是疼爱我了,绝对会非常欢迎你。”

    他看了她那略为瘦削,但甚是红润的面颊一下,便说道:“那么现在就此再见了——”她眼眶一红,自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说道:“这个给你——”一扬手,抛到他的身上。

    她遏住自己将要落下的泪珠,一拉缰绳,便飞驰而去,随风飘来她的娇声:“一定要来哟—………珍重再见………”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个碧绿的玉马,只觉触手冰冷,但是冷的感觉里,又有一股暖和,传进他的心底,他喃喃道:“罗刹仙子刘雪红………奇怪!她怎么会有这个绰号?看来她很是温柔,可爱………”他正想到这里,数匹快马,急骤的奔驰过来,带起一大片灰尘,飞快地自他身边驰过,马上骑士低叱道:“小子。你瞎了眼!”

    他闻言双目一睁,右手提起至胸,伹他似有感触,所以立刻放下了右手,哼凿道:“便宜你们了——”他拍拍身上的黄灰,抖了一下缰声,白马向前奔驰而去,他将绿玉马放到怀里,这时他又嗅到了那股芬芳的气息。那有若芝兰的馨香,令他觉得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他摇摇头,缓缓的骑马前去………他心里是非常的宁静,没有什么烦思,但这时江湖上却为他而大大地震动,因为:远处边陲的河套煞君——邪道第一高手,怒下天蜈令,通令所有的徒子徒孙,都找寻落星追魂下落,预备杀之好为他的幼子花花太岁报那断臂之仇。

    并且他还派他的四大弟子,那归隐三十年的老魔头——金甲神,银甲魔,铜甲鬼,铁甲怪等四大神魔,到中原来擒拿落星追魂。

    而另一方面,中原各大宗派也联合起来,由少林发出侠义令,召集天下正道侠客,到少林集会,共商擒拿落星追魂之计划,好为各派死亡弟子复仇。

    因此,整个江湖道激起一道浪涛,人人都说着落星追魂,人人都怕着落星追魂。

    但每一人都想能擒获落星追魂,因为那就是名誉、财富、光荣………的代名词,只要谁能击败他,谁就能获有这一切的一切……然而李剑铭本人并不知道,他只按照着自己既定的计划进行着。

    是的,他在进行着……

    华山,仍然像以前一样静静的,白云依然缭绕,山鸟依然鸣叫。风,也依然轻轻的吹……一切都没有变——“是的,一切都像以前那样。”一个白衣儒衫,风度潇洒的少年书生,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华山,他低喟着说道。

    他负手背后,胁下挂着一支长剑,神情飘逸的站在山脚下,方待要上山时。

    蓦地一声铃响——

    一匹浑身黑亮光滑健驴,“得得”声里,轻快地奔了过来。

    他一看,只见驴背上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褐衫土老儿,和一个头扎红色包头布,身穿花绸衫的怪婆子。

    那两人在驴背上谈谈笑笑,还打情骂俏的,把他看得身上一阵肉麻,心想道:“这世上真个无奇不有,像这样老的老人,还会这样肉麻……”他摇了摇头,浅笑了一下。

    这时那驴上的两个老人,好像看到他在摇头是看不惯他们的行为,那老婆子非常愤怒地,自驴背上跃起了飞出五丈,落在他的面前,右手一叉腰,左手五指作了个花式,指着他的鼻子叱道:“小孩子,你可是笑你祖奶奶?”

    这白衫儒生一听,心里怒道:“我李剑铭岂是好惹?你这死老婆子,竞敢如此?哼!看你敢对我怎样——”但他仍然静静站在那里,理都没理这老婆子。

    老婆于一见他如此,甚是震怒,她那睑上的层层叠叠的绉纹,一阵颤动,灰色秃眉往下一挂,扬起了她那鸡皮鸟爪,便待………这时一个苍老的笑声传来,一只硕大粗糙的毛手,已抓住老婆子扬起的右手,那个土老儿笑道:“痴婆子呀!你真是太痴了,这小娃娃被你吓得已经楞住了,叫他怎么回答你?”

    痴婆子的手被抓住,她顿时换上一副笑脸,回头对上老头儿娇声娇气道:“哟!你这天聋叟真个是慈悲心肠!我多么爱你呀!”她一面说着,一面还把身子偎了过去,靠在土老儿的怀里,那样子真是妙绝人寰……李剑铭心里直想吐,身上的肉,麻了一阵又一阵的,他忖道:“这个妖精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他正在想着这个念头时,却见到那叫天聋叟的,笑眯眯地,一手将痴婆子搂进怀里,低下头,在她那老若树皮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痴婆子扭了一下身子,“嗤”地一声,娇笑道:“你这死鬼,专门占人便宜,我不来了……”她举起她那自己认为是“玉手”的鸡爪,住嘴上一掩,盖住那将要露出的黄澄澄的金牙——敢情她满嘴牙齿已经掉个精光,装的全是假牙。

    天聋叟这时方始正容道:“你不要闹了,这小娃娃可能是人不舒服——”说着,他对正在非常难受的李剑铭说道:“小娃娃,你可是华山派的?”

    李剑铭摇了摇头。

    天聋叟道:“我晓得你也不会武,那你这次华山来,是作什么呢?”

    李剑铭未及作答,那痴婆子说道:“死鬼,你问他干什么?可要收干儿子?我看他的年纪做我们的干孙子都不配。”

    天聋叟道:“你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一身绝艺也要找个徒弟来承受,我看这小娃娃还不错,想收他作徒弟。”

    李剑铭闻言,忖道:“这两个老妖怪,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竟会看上我来了,我且开他们一个玩笑………”他暗暗的决定了一个好笑的念头。

    且说痴婆子听天聋叟如此一说,她怪目一睁,两道秃眉一扬,盯着李剑铭瞧了一眼。

    然后侧头对天聋叟道:“嗯!你的眼光还不错,这娃娃根骨很好,只是过于文弱,练起武功来较为费时。李剑铭一听,心里暗笑这老婆干,有眼无珠,把他看成一个书生,于是他更装成文弱的样子天聋叟见痴婆子也表赞成,他很高兴地问道:“小娃娃,你可愿意跟我们习武?”李剑铭道:“小生此次上华山,亦是欲求华山的老仙长慈悲,收录小生为弟子……”他说到这儿,那痴婆子怒道:“什么老仙长!是死牛鼻子!”

    李剑铭装成畏惧似的,应声道:“是……牛鼻子。小生欲上华山求那老……老牛鼻子收录为弟子……”他此时心里叫苦道:“那我不成了小牛鼻子了,真晦气!”

    天聋叟道:“那刚好,我看你还是投在我门下好了。”

    痴婆子叱道:“你这土小子,那有什么稀奇,你看——”话声里,她右手一扬,只见二丈之外的一株大树,应声而倒,“哗啦”一声大响,把李剑铭吓得跳了起来。

    他惊悸的样子,使得天聋叟“呵呵”大笑,频说:“不用怕,不用怕。”

    李剑铭一见那大树断处,他心里忖道:“这老婆子的功力,至少有六十年以上,否则断处不会如此平滑……”那痴婆子得意地,咧开了血盆大口道:“你看我这功夫,可不可以做你的师父?”

    剑铭犹疑道:“山上的老……牛鼻子,功夫还要大……”婆子气道:“走!我带你去上山去,看我们杀得那些牛鼻子,不叫爹叫娘才怪,死鬼,走!”

    天聋叟道:“本来我们就是要到华山来找玄真子那老牛鼻子算旧帐,走就走!”他对那黑驴作了个手势,便一迳上山。

    走了几步,他把李剑铭一提,施展轻功,与痴婆子并肩飞奔而上。

    李剑铭看着这山道的风光,回溯数年前在这儿,被一鹗子打伤内腑的情景,他不禁感慨着…仅一瞬间——天聋叟已经跃到半山以上,这时路上每一段距离,即有一个华山弟子把守,每人都是长剑出鞘,神情紧张。

    他们一见到天聋叟、痴婆子跃上,纷纷上前拦截,但是仅是一招,就已经长剑脱手,被杀而死。

    一路上去,满地都是尸首,连李剑铭也不禁为天聋叟、痴婆子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狠辣手段而心惊,他忖道:“这两个魔头与华山派有何仇恨?”实在好笑,别人称他为魔头,他现在倒说别人是魔头。

    这时山里钟声急响,那原先的一片宁静,已经完主破破坏了,而代之的是腾腾的杀气,吵杂的人声。

    天聋叟提着李剑铭,施展他那独门的轻功,真个快若疾风,飞腾直上。

    三清观前的一块大土坪上,此时聚集得满满的一大片人,神情紧张的伫立着。

    数声惨叫很清晰的传了过来后,接着两声怪笑里,三条人影,像飞翔在空中的巨鸟样,急降而下。

    风声一定,那飞落下的一个白髯苍苍的老儿,见到观前摆开的壮观的场面,他呵呵一笑,走了过去道:“你们这些臭牛鼻子,摆这个阵式给谁看?嘿嘿,难道吓得了我天聋叟不成。”

    天聋叟顾盼自如,神情傲然的说完话后,他一见面前的这群道士,个个都有若不闻不问,木然的呆视着他。竟然未能震惊抖颤起来,他怒气顿时勃然,喝道:“玄真子!你这老牛鼻子替我过来!”

    他喝声方完,在对面的道上群里的前排中,走出了一个五绺长髯,仙风道骨,神情肃然的老道。他把手中云拂一拂,稽首道:“无量寿佛,施主此来敝观,乱造杀孽,冒渎华山,意欲何为?”

    天聋叟还未作答,一个头包红巾,身着花衫的怪老太婆,移动她那三寸金莲,忸忸怩怩的走过来,娇声喝道:“玄真子这死牛鼻子,躲到那里去了,替我滚出来!”她鼻子一绉,灰色秃眉往下一挂,左手叉着腰,右手摆了个美妙的花式,五指尖尖的指着那面前叫的老道。

    老道看见她这丑态,从心底起了一阵恶心,他一皱长眉,嚎声道:“你就是那三十年前为先师镇在六盘山的痴婆子嚒?想不到三十年的禁囚,竟也不能将你的恶性磨去,无量寿佛。”

    痴婆子一听,怒道:“牛鼻子不识好歹,今日我就是要来把你们华山派的杀个精光,呸!

    看掌!”

    说着,她双手提到胸前,推出一道掌劲,直奔老道。

    那老道沉声道:“来得好!”他左足跨前一步,扬起虚飘飘的道袍,也推出一股狂飙,迎上前去。

    只听到“嘭”地一声巨响,他颔下长髯飞了起来,一个身子,“蹬蹬”退了两步,足下那双云履,陷下土里二寸有余。

    而那痴婆子也是站不住身体,摇幌了两下,倒退了一步方始站稳。

    老道睑上一红,他提起右手,拂了拂长髯,上前走了两步,便待进招。

    此时,天聋叟身子一幌,跃到老道面前问道:“老道你说什么先师?难道玄真子已经死了?”

    老道士答道:“正是,家师已在四年前仙去……”他说到这儿,痴婆子急问道:“牛鼻子!你这话可真?”

    老道士怒道:“还有假的不成?”

    天聋叟和痴婆子闻言,心里一怔,痴婆子自语道:“玄真子呀!你倒见机,一死了之,可把我熬了三十年的苦……”她想到了三十年来,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府之下,日夕受到那寒煞之气的熬炼。

    于是她怒暍道:“你可是现在的掌门?”

    老道答道:“贫道元妙并非本派掌门……”天聋叟冷笑道:“好!那么你接我一掌罢!”

    话声中,他双掌提至头顶,只听他低吼一声,两只阔若蒲扇的粗大毛手,渐渐涨大,转为黑色……元妙见到他如此模样,心里忐忑,他连忙运气凝神将内力提起,凝聚在掌中,一护胸前一置腰间,双目紧盯着天聋叟……正当他们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那观前密密聚集的华山弟子,蓦地分开一条通道,一个黑髯瘦削,精神奕奕的中年全真,走了出来。

    他一见天聋叟抬起高高的黑色阔大手掌,正要劈下之际,心知师弟非其敌手。

    他斗然大暍一声,双足顿处,飞起四丈,带着他双掌劈出的掌劲,直扑天聋叟,势逾怒雷闪电,威猛骇人。

    “嘭”地大响,他一个身子,倒飞出三丈之后,方始落到地上,而天聋叟也是连连退出八步之遥,才立定身子………那两排气浪激起一地的砂石,飞在空中。

    元妙一见那中年全真替他接下了一掌,他喜呼道:“掌门师兄!神功已经练戍了?”

    中年全真稍一颔首,即轻轻的一移,跃到正在楞住的天聋叟面前,他叱道:“三十年前先师和天山飞侠,看你们两个杀孽满身,为害武林,乃将你们囚禁在六盘山中古洞之内,其意亦是要你们能韬光养晦,反省改过,无奈你们经过三十年后,竟仍然不改前非,上我华山启造杀孽……”原来这天聋叟和痴婆子,成名于四十年前,堀起苗岭,心黑手辣,杀人无数,后来到中原来,为武林六老中的天山飞侠与华山玄真子两人,共同联合起来,将之擒获,置于六盘山中一地岤,以两人的功力,把洞口用巨石堵死,禁囚两人至死。

    然不料竟让他们把地岤里的阴煞之气,凝聚起来,而炼成了师门的奇功……故而首先就到华山来找玄真子报仇,不料玄真子已经逝去,而他的徒弟竟也如此厉害。

    天聋叟楞住了,想不到三十年苫炼的功夫,竟不能取胜对方一个晚辈,他问道:“你就是华山掌门?’中年道士道:“贫道元幻,江湖人称八指仙翁……”天聋叟怒这:“好!我倒要看看华山神功有何奇绝之处!”他心里愈想愈不是味,乃向八指仙翁挑战。

    八指仙翁笑道:“贫道愿以一枝长剑,领教两位施主的奇功。”

    他此言一出,全场除了一个人之外,全都大惊。元妙上前道:“掌门师兄,这两个魔头四十年前即已成名,请师兄多加考虑……”八指仙翁道:“师弟不须耽心。”

    那天聋叟和痴婆子此时心里怒火上升,天聋叟怒极反笑道:“四十年前玄真子老道,也不敢对我天聋叟如此狂妄!哈哈!看掌!’他说到这里,进步欺身,双掌一合一分,卷起两道寒煞掌劲,扑到八指仙翁身上,而痴婆子也是一顿金莲,跃起二丈,推出一股狂飙,罩向元幻。

    八指仙翁轻哼一声,左手向外一划,右手快若电闪的拔出背上长剑,扬起一大片光网,分袭攻来二人。

    天聋叟掌劲一出,即受对方左掌压住,攻势一窒,即见数缕剑光已经探至自己胸前十大要岤。

    那寒气森森的剑气,令到胸前肌肤都已经刺痛,他急忙间,双掌向下一压,整个身子横飞起来。

    在空中,他双足急踢对方面门,右手一压,秘练的独门“木杓阴掌”,已经无声无息的渗了出去。

    在这同时,那被剑光逼开的痴婆子,也向八指仙翁后背要岤,连续的发出了二掌,招招毒辣,式式诡异。

    八指仙翁惊觉来招狠辣,他“嘿”一地一声,坐马蹲身,长剑斜斜向上,刺出数剑,剑剑都招呼着跃在空中天聋叟脚心“涌泉岤”。

    左手虚虚反臂,向后发出一招,预备挡开自后袭来的数股狂飙。

    那知突觉顶上压力一加,道冠已经接触到渗下的特殊奇功……他喉间吼了一声,双目圆睁,四肢贯满了劲力,只见他振臂一抖,颔下里髯,顿时无风自动,那颤抖晃动约掌心里,发出一股青色的气劲,向外撑去……只听到“波”地轻响,天聋叟震飞出三丈之外,一交跌倒地上,而那痴婆子却更是跌得爬都爬不起来。

    华山弟子顿时欢盘雷动的大喊一声道:“太清罡气!”

    此时八指仙翁那高高隆起的道袍,又回复原状,他喝止了本门弟子欢呼后,说道:“施主‘木杓阴掌’虽然功力深湛,但倒底非玄门‘太清罡气’之敌……”他原待好妤教训天聋叟和痴婆子一顿,但只听到一声震耳的喝叱,把整个华山都震得悚然一惊。

    在他惊恐里,一道淡白的影子,飞跃过来,抓住那坐在地上的天聋叟。

    天聋叟心情正到遭重大的打击,他悲哀的坐在地上,连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