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吗?他暗自揣度。
半夜三更,偷偷潜入自己房间,怎么看都像是来窃玉偷香的。不过,他不是应该在灿的身边吗?哦,也对了,碍着灿的关系,不敢对自己露出一丁点儿的关切之意。便是想来品尝这副身子,也采取这见不得人的款曲暗通的方式了。
刹那间,又是委屈,又是伤感,又是气闷,又是窃喜,各种复杂的心绪纠集在一起,把一颗心浸的五味俱全。
他有些负气地扭开了脸,不作理会。再加之,的确头昏眼沉,动也不想动一下。
谁知,对方并没有看看便撂开手。反是,晃到床前,俯下身来,一张温热的唇,倏地覆在了嘴上。
“呜”
方亦淅来不及反抗,无力地承受着这一吻,发出抗拒的浅浅低吟。
那人,没有停下,更加深了这个吻。把他抵挡的手臂,按在了头部的两侧,舌头撬开唇齿,直接钻进了口腔:在里面四下搜掠,狡猾地扫过每一处细微的内部黏膜;柔和中带着强硬。
方亦淅混身没劲儿,软得像一尾甩上岸的鱼。全身的力气,仿佛悉数被抽空了。脑袋里摇来晃去似塞进了一团棉絮,轻飘飘,软绵绵,意识四散不见,什么也拎不清了。剩下的那一抹清明,也只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好似吃错了药。
很奇怪,很诡异。他知道,就是使不出半分抗争的力气。
这人是谁?
罗修?如若是他来与自己亲热,何必把自己弄得晕晕糊糊的?他总该是明白,他是拒绝不了他的,这身子认得他,只听他的摆弄啊。如若不是,又是谁在做着这不可思议的事?
仅仅是梦境吗?我在梦中吗?
方亦淅想着,猜着,自己也是骇然。
不过,只待片刻过后,一束强光刺进眼中——房间里即时灯火通明,光彩辉煌。
“啊!!不要——”
有人哭泣地低叫,哀绝之音穿痛了心。
“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方亦淅难以相信地望着这陌生的房间,床上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陈灿;吓得一身冷汗头脑,瞬间清醒!
真不是梦远比梦还要坏得多。
☆、第八十三章 错乱(中)
假如,可以选择拒绝醒来;方亦淅宁愿从头到尾留在梦中。
该如何解释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赤裸着上身,只着了一条四角内裤,骑坐在灿的身上。遍体生动的绯红,头发凌乱,眼光迷蒙,唇角生春;不用想,傻子也能看个透彻满满的情动之态。
身下的那人,白里泛粉的肌肤,印着几朵朱紫的吻痕;一点芳唇半肿着,释放着诱人的靡乱味道。秀目含水,嘤嘤低泣,无语言伤。似一只受伤的小鹿,无助且慌张地承爱着惊吓之后,躲躲闪闪的地挣扎。
亦淅,被眼前仿佛是走错了时空的情景,惊得呆若木鸡!双目空洞的睁大,张口结舌,不知从何说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明明好好地躺在客房里睡觉啊?明明睡意上来,罗修便缠上自己,无休无止地缠绵。一转眼,不仅时间和空间不对了,怎么连动情的主角也变了呢?
记忆里,他一直是和罗修忘情地吻在一处的;灯一亮起,怎么就成了灿呢?而且,看这姿势,这个情形,八成是自己在强行做些不明之事吧。
可是,这不对啊,这完全说不通啊。
方亦淅的脑子里,好像是台风肆虐:风急雨骤。什么思维,条理,被搅得一堆狼藉。
他对自己倒还是有个很正确的认知的。和罗修相识以来,他就是做接受的一方,并渐渐体味出了其中的乐趣;几乎没有主动进攻过,除了那次中了别人的算计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所以,早已断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心思。
再则,他对于情事向来不那么热忱;即使以前和灿在一起时,也是心灵的愉悦更胜于肉体的欢愉。这副表里不一的身子,只有罗修能挑逗起本能的欲望,似是认主一般无可救药。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不仅不会做“1”了;就是情---欲,也要依赖罗修的调---教才能达到顶峰。
他是个懂得自控的成年人,不会色令智昏到明火执杖地强占他人的份儿上。
但是,这番理智的分析,清晰的思路,很明显无法真的讲得头头是道,也无法让他摆脱现时的困窘和狼狈。
心理学上讲,有的人可以有许多种不同的人格。当人格出现转换时,会做出一些本人平日里绝不会做的事,事后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方亦淅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分裂出了其他的人格呢?否则,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双重人格?这个理由,他想想也觉得够离谱,够戏剧化的。
一时间,心绪难平,马蹄飞践。不觉得有点自怜起来:想着自己像一只困在玻璃瓶中的苍蝇,前方一片光明,可撞得头破血流,嗡嗡作响,仍是不能找出一条出路。
“你在干什么?”
阴郁的质问,隐忍的怒气。声音不高,不合常理地产生了极强的震荡感。
罗修站在门口,手从开关上滑下,眼睛炯炯地瞪着亦淅——火烧一样的灼人。原本英气迫人的脸,似凝了一层霜,冷得他从心底往外透着寒意。
“不是我我没有”
亦淅支吾了半天,无辜地眨着眼,却苍白地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好像一个被抓到做错了事的孩子,懵懂而失措。随后,他猛然发现了自己还在灿身上的事实,抖一个激灵,慌乱地滚落下来,直跌到床下去。
这副落魄相,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修”
仰躺在床上,脆弱得如一朵风中期艾的花:灿,眼泪汪汪地巴望着罗修,像是看到了前来解救他,腾云驾雾的天神,那般的热切,渴望。嘴里,流出的是一声如泣的低唤。
不得不说,灿的这声轻唤,有着无以比拟的魔力。罗修当即红了眼圈,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床前,一把扯过被子裹住灿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体温分明的滚烫;却噤若寒蝉。
罗修哪里见得了灿如惊弓之鸟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怜爱地收拢了手臂,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把这个人,护到自己的心尖上,让他再受不得一点委屈,一点伤害。
方亦淅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们,惊魂未定。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千变万化;比北方农家的花被面还色彩丰富。只不过,透着无措的茫然。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我”
亦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分辩。说来说去,又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对,自己也毫无头绪。
罗修边是小心地拭着灿腮边挂着的泪珠,边轻吻着他的额头,眼皮都懒得动一动。
瞥见他这般的反应,亦淅的一根神经蓦然抽紧,整个人奇迹地“唰”的一下,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他无需在费劲辩解了,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无论他说什么,无论这事与他有没有关系;罗修,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既然多余的解释会被当成掩饰,那还不如不费那个唇舌;反正,他不会相信。自己,也可以保留仅存的一点骄傲。
果然,真的让人讨厌了。
到此,方亦淅百感交集怔怔忡忡地愣在那里,似一块僵掉的化石。
神对世人说道:“我医治你所以伤害你,爱你所以惩罚你。”
“不管今晚的事,是怎么发生的;我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罗修安抚了一会儿陈灿,抬起头:目光凛厉地射向亦淅,冷冰冰地说道。语调的生硬,硌得亦淅的心脏,生疼。
“我”
亦淅还想为自己说些什么——不经意,抬眼冷不丁地撞上灿的视线:哀哀欲绝的悲戚,竟逸出一缕微妙,奸滑的冷笑;像是示威,又像是嘲弄。
他,被这一闪而过的笑打得直落谷底——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再自讨没趣了,只会让人更加生厌,保持沉默吧。
灿,做到了,他斩断了罗修对自己唯一的那一点不舍,不忍。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让自己今夜留下来的最主要的目的。
一场情节离奇的宕跌大戏,做戏的,到头来恰恰是自己。
想到这里,面上取而代之的是浮上了酸楚,淡漠的笑容。
方亦淅这仿若是自暴自弃式的笑意,令罗修的腑脏无由来的胀痛——似乎有人攥住一颗心,拿着棍子,没轻没重地乱捅一气;说不出来的难受,刺激得眼眶酸涩。
有什么让心情空落落地自由下坠——又被刻意忽略了。
“修?”
陈灿转着黑黑的眼珠,拉着罗修睡衣的衣角。
“什么?”罗修,怔怔的回神。
灿,抿了抿唇,小声说:“我,不要一个人睡”
“不会让你一个人睡了,不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