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祸乱中世纪

第 18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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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室衰颓,诸侯纷争的情况下聚拢人脉,很大程度依靠妻子的身份。拉扎尔殉难后,能支撑塞尔维亚不被彻底兼并,米利察没有决断不可能。至于本人作为东罗马实质上的皇帝,威严是否受到冒犯,他根本没想过,因为,他心中就没这概念。

    大多数人不可能真正了解他,米利察更不可能,感觉他始终一副晚辈聆听教诲的架势,反而感到不安,很快转变口气。先以年纪大见识短致以歉意,随后引出谈话目的。

    之前杜尚在位时塞尔维亚已经自称为帝国,与东罗马分庭抗礼。可现在,塞尔维亚臣服于异教徒,在这位莫名其妙皇帝努力下才重获自由,并保持相对完整。米利察虽心有不甘,还是明确表示塞尔维亚降格为王国,以东罗马为宗主,但希望王国保持独立性。

    刘氓连自己一手缔造的德意志帝国都放弃了,哪会在乎这个,当然是满口答应。可他不是君主,米利察却是风浪里滚爬出来的大公妃,对他的态度愈发心里没底,一时间到揪扯不清。

    小让娜和克劳迪娅在玛丽亚招呼下游玩,但斯科普里刚经历动荡,街头血迹未干,那是什么游玩时光,很快也就返回。两人是真正的黄胡子女人,不跟这位皇帝讲什么客套,见他有事,随意跟米利察寒暄几句就一道烟没影。

    这可是女王和女公爵。米利察简直怀疑所看到的都是幻想,半天反应不过来。玛丽亚多少了解主人的脾性,感觉到祖母的不安,乖巧的凑到她身边缓和气氛。

    米利察心头这才安定些,握着孙女的手,继续说:“陛下,虽然不幸屈服于异教徒战刀,但在您的统领下,塞尔维亚贵族用自己和异教徒的血证明信仰。”

    停顿片刻,米利察目光有些飘渺,叹口气,才继续说:“感谢陛下,是陛下的仁慈让拉扎尔获得荣耀。回到主的怀抱前,他始终致力于协助教会拓展牧区,出资建立十余座教堂,让许多偏远民众集体洗礼,一度让塞维亚大半土地沐浴在教会光辉下。迷途羔羊回到正途。这些年科索沃和马其顿虽然屈从于奥斯曼帝国,可我敢于说,信徒不仅没有背叛信仰,还因异教徒的残暴而更加坚贞…”

    刘氓对米利察的话一头雾水,半天才听出门道。似乎,她是在证明塞尔维亚将坚决服从于教会,也就是从侧面保证王国会坚定的服从他这皇帝的宗主权。应该说,她这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刘氓却发现自己对东欧了解的实在太少。

    在君士坦丁堡陷落前,东罗马已经是日薄西山,而之前也从未完全控制过塞尔维亚、保加尔各国。相应的,东罗马教会也完全不同于西边教会,根本就是个毫无控制力的松散组织,各国君主为谋求权力,控制国民,才名义上接受教会指引,推动信仰体系建设。

    这也能解释,为何东欧能成为西边各类异端教派的避难地,为何以圣战的名义号召反抗,东欧各国仍是一盘散沙,让奥斯曼得以一泻千里。也可以解释,为何伊庇鲁斯在统治阶层逃亡意大利后普通民众很容易就改变信仰,因为他们原本就没经历过西边民众那样的深度洗礼。

    当然,米利察所说也不空泛。面对奥斯曼人的压迫,普通民众反而更坚定的站在教会旗帜下,但这更多是因为模糊的族群观和自尊心起作用。也许,在他前世,哪怕没有奥斯曼帝国插这一杠子,东欧依旧会成为民族及宗教矛盾集中爆发地。

    细想想,也许,他利用目前占据的优势,以强力手段建立推行教会体系,才能真正消除数百年悲哀的隐患。可这也意味着,无数人要因此泯灭在铁蹄之下。

    米利察依旧在唠叨今后塞尔维亚如何与帝国接轨,刘氓心中却愈发缭绕。也许,就像西面,他强力驱逐马丁?路德信徒,雨格诺派依旧为法兰西带来血与火的痛苦。他太天真了,这些纷争及其造成的绵绵痛苦根本不是他能解决的。

    相对于纷繁复杂的世界,他实在太渺小,哪怕莫名其妙建立两个帝国。恍惚中,布鲁塞尔小镇上,那女人垂死的颤抖仍顺着宝剑传到手心;斯科普里郊外,烂泥中母子灰色的眼眸依旧在默默控诉。茫然看看圣母悲悯的眼神,他忽然明白,那位救世主为何走上荆棘之路,为何在十字架上永久承受痛苦。而相对于那位救世主,他连个屁都不算。

    察觉他的状态,米利察有些发慌,讪讪停止唠叨,茫然不知所措。玛丽亚对他这状态比较熟悉,心里虽然别扭,在祖母面前也感到羞涩,还是走过去在他腿边跪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刘氓这才醒过神,看看腿边的玛丽亚,再看看米利察,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态,实在感到惭愧。在心底他口气,他只能想,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能取得现在的地位,让无数人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命运,已经该知足。现在恢弘的战争在自己名义下进行,能画上圆满的句号,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想归想,疲惫感和无力感依旧慢慢浸透身心。

    “尊敬的大公妃,请原谅我的失礼。肯能是最近战事比较紧张,我有些疲惫…”

    能感觉到话语中的诚挚,再看看孙女对他的态度,米利察心中石头落地,笑着说:“啊,陛下,我们能为陛下和教会所做的实在太少,只能希望陛下的仁慈能宽容我们的过失。陛下,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为两西西里女王和威斯特法伦瓦尔堡女公爵准备了晚宴,不知陛下…”

    随即,米利察又说:“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听玛丽亚说,陛下非常虔诚,不太喜欢浮华的应酬,那就让玛丽亚服侍陛下休息…”

    这符合刘氓心意。无谓的愁绪太多,他只想赶到战场,在血与火中找回单纯的酣畅。不过他正要起身至安,米利察又说:“陛下,听玛丽亚说,您将在很长时间内关爱东罗马帝国。由衷地说,能一手建立两个帝国,陛下的伟大丝毫不逊于凯撒。只是…,啊,只是不知道陛下何时加冕?”

    加冕?还真要当双料皇帝?刘氓哭笑不得。米利察似乎满腹心事,没注意到他不自觉露出的表情,继续说:“当然,陛下的考虑不是臣属该猜测的,可是…。嗯,波斯尼亚公爵和尼曼亚公爵都曾跟我儿子及女婿提起。你看,这些年卡特琳娜皇后摄政,大家前所未有的团结,可是…,啊,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安。陛下是德意志帝国皇帝,或者…,或者有意团结两个教会?”

    这是老问题,刘氓根本没多想。可米利察提出来,他也必须考虑。这些国家里,只有克罗地亚和特兰西瓦尼亚勉强可以说属于西边体系,其余各国跟西边根本就格格不入,这些人心怀疑虑在所难免。

    略思忖一下,他笑着说:“两个教会分开已经很久,我只是希望大家互为兄弟教会,加强沟通,没有别的想法。至于加冕,我暂时还未考虑,还是等收回新罗马城再考虑吧。”

    “是啊,陛下的想法不是我们能企及的,这神圣的战争也会很快取得胜利。但是,啊,我们还是有些愿望。您看,现在还处于战乱时期,各公国都不算稳定,很多贵族并不清楚陛下的想法,难免有些无谓的忧虑。陛下是宽容而仁慈的,能忍受我们愚笨的世俗贪念,这让我们大多数人更加忠诚。可帝国毕竟有帝国的习惯,瓦拉几亚安妮丝公主已经成为陛下宫妃,特兰西瓦尼亚和克罗地亚原本就属于陛下,可尼曼亚和波斯尼亚还未能展现自己的忠诚。还有我们,玛丽亚性格不太好,也不美丽,服侍陛下这么久,还未得到陛下认可…”

    刘氓这才想起,搞懂昨晚米利察那些安排的用意,更是哭笑不得。再一想,阿方索也曾有意无意提起,波斯尼亚的米哈伊尔希望妹妹能到他身边做侍女。看来,他无心做什么皇帝,这些人难以适应他的想法。

    听祖母提起这事,玛丽亚一阵羞涩,只想跑出去,可又希望知道刘氓的态度,一时呆在那里。而刘氓实在觉得尴尬,没法,难为情的说:“大公妃误会了,玛丽亚如此美丽…,我…”

    他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米利察非常干脆,边谦逊,边安排宫女服侍两人去卧室,一副你们今晚必须弄出点结果的意思。

    一番折腾,玛丽亚又换上昨晚新装,呆呆坐在床沿。刘氓在四位宫女恭候下站在一边,脑子里一坨浆糊。老半天,听着外面宴会隐约的喧扰,想到小让娜和克劳迪娅正优雅的接受款待,他无奈的摇摇头,示意宫女为自己更衣。

    等玛丽亚几乎没有意识的躺在身边,他既觉得荒谬,可悲,又泛起怜惜。压下突然冒出的陌生感,他靠在床头,轻轻将玛丽亚搂进怀里。盈盈触感和幽香掩去荒谬,感觉着玛丽亚剧烈的心跳和颤抖,体味着成熟中带着青涩的温润,他忽然想起,甚至不知道她多大了。

    也许还不到十六岁。没幽寂在奥斯曼帝国后宫,却成为他的宫妃。想起尼科波尔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只能感慨这世界的不可思议。相对于那些被送到苏丹后宫,并彻底被以往的赛维维亚、保加尔贵族女孩,玛丽亚选择了抗争,可这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嘲讽?而对他来说,两人原本的关系虽不尴不尬,却没去多想,只觉得能自然而然有个结果,现在到因米利察的举动让他感到强制性和屈从感。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玛丽亚呼吸平稳,似乎在猜测自己的态度,他忍不住低声问:“玛丽亚,你真的愿意…,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玛丽亚猛地颤抖一下,似乎受了惊,仰起头茫然看他一会,又不经意向他身上靠了靠,这才说:“这是我的选择。服侍你这段时间,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到我希望能像一位侍女服侍你。我知道,祖母的安排让你感到不快,那我…”

    事情到这地步,再说什么的确无聊。感觉到她的伤感,刘氓一阵后悔,赶紧说:“当然不是这样,能有你在身边,是我的幸运。我这几天只是心里有些困扰…”

    不知不觉刘氓就倾诉起来。玛丽亚一直静静听着,等他没话可说,又仰起脸看着他,认真地说:“陛下,你是仁慈的。可是…,可是你也很奇怪。不管你怎么想,我认为,你是大家尊敬爱戴的皇帝,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决定这些人的命运。”。

    第六百三十章 萨罗尼加

    第六百三十章萨罗尼加

    萨罗尼加是一座依山而建面临海湾的港口城市,西北是巴尔干少有的大平原,东南是长宽各数十公里的利爪型半岛,在前希腊时期就是抵御色雷斯人的要塞港口,以后又成为马其顿南部和西色雷斯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近百余年来,这座城市在十字军和东罗马之间反复易手,甚至被卖给威尼斯一段时间,最终却落入奥斯曼帝国手中。

    鉴于这里的重要性,虽然失去舰队,西北又门户洞开,奥斯曼人仍在这里驻守包括两千耶尼切里亚和近万安纳托利亚步兵,另有万余勒班陀战役中残存的色萨利步兵,近千改变信仰的保加尔等地贵族和骑士。不仅如此,城内两万居民中有半数为安纳托利亚移民,另一半本地人也包含许多逃避于此的异端教派。

    刘氓抵达时已经是二十日,对城池的攻击已经持续四天。迎着朝阳,站在城池西面两公里一座被攻取的岸边要塞眺望,海湾内十余艘波尔多级战舰一字排开,向岸边猛烈炮击。舰炮每一轮怒吼,巨大的战舰都像是在横移,白烟弥漫,只剩下高耸的桅杆依稀可辨。与此同时,城池后方的山梁上也不时腾起烟雾,但无法分辨要塞周边隐约人影。

    “陛下,奥斯曼人在这里下了大力气,山上四座要塞和海湾南面狭角的要塞非常坚固,都配备大量火炮,短时间内难以攻取。幸亏我们有舰队优势,所以决定先攻取城池,让那些要塞失去价值…”许久不见,菲利贝尔显得愈发威严,介绍时不卑不亢,超级武力领袖的气质让刘氓都有些嫉妒。

    这些蓝衣骑士大多来自法兰西,刘氓算是把法兰西查理整惨了,刚见他们多少有些尴尬。但这些圣骑士显然是信仰第一,反而对阿维尼翁与梵蒂冈和解,以及得以参与如此恢弘战事而感激他这皇帝。

    这些终极武力不仅长期征战,对要塞攻防更是行家里手,刘氓哪有心情置喙。但看到战舰似乎在无差别攻击,他心里有些不安,点点头,回应道:“大团长是元帅,我的近卫军也听从团长指挥,而我此时也是一个普通骑士,大团长不必客气。不过城内居民应该不少吧?这攻击…”

    菲利贝尔没想过这问题,一时有些愣神。大让娜因为探望腓特烈没来,小让娜只管看的热闹,克劳迪娅和玛丽亚明白他又心软,对视一眼,却没沟通好谁出面缓和气氛。

    琳奈好不容易见着他,却碍于人多不好亲昵,早就一肚子火,上前大咧咧说:“你不是在斯科普里享福么?没事干跑这来参合什么?怎么打用得着你废话。”

    知道她还因勒班陀之战后自己未能南来而忌恨,刘氓哪敢吭声。但皇帝被情妇当着众人面扫面子,威廉?退尔、奈弗拉斯亲王等人老大尴尬,气氛顿时说不出的怪异。

    菲利贝尔毕竟场面见得多,笑笑说:“陛下,我们都知道您仁慈,但战争难免有无谓的伤亡。因为各地基督徒起来反抗,奥斯曼人实行严厉的政策。我想,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天,就会有数千勇于反抗异教徒统治的信徒白白死在弯刀下。”

    看看神色坦然的菲利贝尔,再看看远处城池,刘氓笑了笑,算是回应。这笑容有些苦,有些无奈,但他只能笑。

    炮击又持续一个多小时,攻击正式发起。近万克罗地亚步兵在后面山上牵制四座要塞,刘氓的近卫军,圣约翰骑士团,禁卫骑兵和禁卫轻骑兵主攻城池。

    鉴于海战特性,波尔多级战舰已经部分配备开花弹,虽然数量不多,对萨罗尼加这样的老式城墙破坏力还是足够。持续四天炮击,东西两面城墙已经损毁不堪,码头附近更是一片狼藉。

    城西五百米外,五百禁卫骑兵压在最前方,随后是三千骑士团员淡蓝色方阵,铁灰色近卫步兵和灰白色猎鹰分成五个方阵纵向排列,北面则是负责警戒的两千禁卫轻骑兵。浩大的场面让刘氓忘了心中缭绕,饶有兴味的观察各兵种不同。

    相比近卫步兵,圣约翰骑士团队列略显凌乱,铠甲武器也不尽统一,但所有人肃然而立,默默倾听最前方武装神父吟诵**,显示出悲悯与自信。多年征战,近卫步兵沉默的气质已经实质化,猛一看,除了安静再没别的特色,甚至有些木讷,但这安静让旗帜都不敢任意飘动。禁卫骑兵跟着安静气质有些类似,但刘氓似乎能感觉到一种悲愤情怀。

    烟雾随着海风渐渐飘散,依山面海,长三公里,宽一公里多的狭长城池看起来有些残败,却依旧显得无比庞大。这城池总体来说也是安静,除坍塌的城门和城墙豁口处有些许人影蠕动,再没什么生命气息。

    战舰慢慢向港口靠拢,巨大的船体让残损的码头建筑愈发渺小可怜。依旧是安静,战舰几乎靠岸,城内依然没有任何回击或大规模兵力调动迹象。又沉默片刻,菲利贝尔举起权杖。

    旗帜波浪般晃过,片刻,五百禁卫骑兵缓缓启动,变换成三角队列,慢慢抵达护城河附近,然后分成两半沿护城河散开。淡蓝色方阵像是整体颤动一下,迅速跟进,然后化作汹涌浪潮直扑城墙,顺着大小缺口涌入城池。零落的枪炮声传来,淡淡烟雾升腾,决战终于开始。

    “陛下,奥斯曼人放弃了城墙,在城内各处依托建筑设置壁垒,要跟我们打巷战。”约瑟夫从海边回来,低声汇报。

    近卫步兵开始以旗队为单位进入城池,刘氓定定看着前方,半响才问道:“指挥官是谁?抵抗已经毫无意义,他们为什么不投降?”

    约瑟夫哪知道对方想什么,迟疑片刻才说:“陛下,奥斯曼人指挥官是居尔?塔伊普帕夏。除了萨罗尼加,奥斯曼守军已经驱赶几乎所有民众退向东面七十余公里山地,并依托主要山口设防,色雷斯地区正有数万兵力赶去与他们会和。我个人认为,居尔?塔伊普帕夏是想尽可能争取时间,消耗我们兵力。刚才战舰上传来消息,说码头附近街区发现大量平民尸体,应该是城内基督徒被屠杀。”

    沉默半响,刘氓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拉过一匹战马,翻身上马就走。

    克劳迪娅从不喜欢被边缘化的感觉,已经要求到指挥后勤补给任务,见状不过摇摇头,默默走向后勤营地。小让娜实在没事干,自然是跟着凑热闹,省得别人说她是闲散女王。

    玛丽亚从未真正上过战场,来到这里几乎都无法呼吸。看到刘氓头盔都不带就催马离去,有些慌神,下意识张嘴想喊,十几名近卫队员轰隆隆上马跟上去,没她招呼的机会。看看已经在远处人群中忙碌的克劳迪娅,她又发现自己很没用。

    琳奈对这男人打仗从不担心,也没兴趣凑热闹,见玛丽亚迟疑不知所措,凑过去,拉过她的手,笑着说:“怎么,我们新鲜的小宫妃担心自己的皇帝?唉…,我只能说,选择跟随那混蛋,你就要学会忽视很多东西,也不要再期盼有正常的生活。”

    玛丽亚与琳奈接触不多,跟卡特琳娜身边多数宫女一样,感觉她是个没心眼的女海盗,既觉得好奇,又有些不屑。此时听到这不知是安慰还是告诫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实际上,因为多灾多难的身世,她对这传说中皇帝的感觉更多牵涉家国,服侍他时也能保持平和心境。她对成为这皇帝的宫妃有过设想,认为不过是寂寥而已。可成为事实,这两天古怪而甜蜜的感觉让她如在梦中,浓浓的期盼和依恋不知不觉就占据心扉。这到底是苦涩还是幸福,她已无法分辨。

    琳奈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那家伙在斯科普里陪了你三天,说明他蛮喜欢你的。你也的确美丽,性格也符合他的心意。不过你也别老想着甜蜜,那个让娜没什么脑子,人却不坏,要让着她点。还有你那皇后,太苦,总该有点盼头。嗯…,还有,这家伙虽然混蛋,也不是会享乐的人,你要多关心他。刚才你也看见了,那家伙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脾气又怪,这会说不定在杀人泄愤,晚上你要多给他点温柔。”

    琳奈没头没脑一大通,说完,招呼也不打,伸个懒腰,悠闲的向海边战舰走去。

    这也是他的女人。正如皇后所说,他的女人各不相同,却总有让人该钦佩的地方。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该怎么做?看着琳奈的背影,玛丽亚突然发现,太古怪,太迷茫,自己完全看不清今后的路。

    与此同时,刘氓却对前路有了看法。这看法来自于圣约翰骑士团的态度,来自于自己士兵的态度。

    城内到处是惨烈的战斗,似乎比他在布鲁塞尔经历的场面更为疯狂混乱。奥斯曼人抱着决死的态度,将每座房屋,每条街道变成壁垒和自己的坟墓。

    近卫步兵向一座坚固的两层房屋投入燃烧弹,随着火焰和烟雾腾起,女人和孩子的惊呼嘎然而止,窗口却不停的射出羽箭。火舌翻卷出窗口,十几个满身烟火的男人或冲出门口,或从楼上跳下,都疯狂的挥舞着弯刀,直至被长戟刺倒。

    近卫步兵早已习惯这场景,犹如机器般从一栋房屋转至另一栋房屋,劝降,攻击,救治伤员,稳定运转有条不紊。圣约翰骑士团团员却鲜活一些,他们表现各不相同,淡定是唯一能证明他们身份的特点。无论对方是疯狂还是阴狠沉默,他们都是熟练而从容的发起攻击,不劝降,不留情,对倒在脚下的尸体从不看一眼,哪怕对方是半大孩子。遇到看着亲人尸体发呆的市民,如果是基督徒,他们会发自内心悲悯,指引,保护,甚至用身体为对方遮挡枪弹;如果是安纳托利亚平民,他们也没显出什么憎恶,只是平淡而过。

    刘氓始终未参加战斗,默默跟随战线向前推移。偶尔指引自己的士兵救护平民,偶尔招呼随军神父清理死难者尸体,为他们举办简单的弥撒。

    半下午,他抵达城中的圣迪马崔斯大教堂。为防止基督徒反抗,奥斯曼人四天前就开始清洗,三千余市民躲进这座教堂,并在神甫指挥下抵抗至今。教堂外墙斑驳陆离,大门台阶上的简单壁垒塞满尸体,一直延续到门内。几十名满身血迹的圣约翰骑士团员站在正门前吟诵**,其余的默默清理尸体,他带来的随军神甫则为死难神甫涂抹圣油,为垂死者终傅,整个场面令人窒息,却透出某种无法言传的庄严和谐。

    站在远处,默默看了会教堂穹顶,刘氓转身招呼不远处发呆的约瑟夫,平静的问:“赛力穆有回音么?”。

    第六百三十二章 罗马余韵

    第六百三十二章罗马余韵

    刘氓对亚美尼亚除了想不到,就是极度失望。

    想不到,亚美尼亚竟然是德意志王国的附属国。这必然是十字军留下的附属产品,自他被选为国王,十字军退潮,奥斯曼已经兴起,大家也就忘了这茬。

    极度失望,与其说三个使者是来谋求本国利益,不如说是希望讨好他这正牌德意志皇帝和名不正言不顺的东罗马皇帝,重新确立对德意志的依附关系,以便通过正牌宗主国和老牌宗主国东罗马的影响,在奥斯曼和金帐汗国两个假冒宗主国指头缝里谋求些可怜的自主权。要说真有些实质性要求,那就是感觉到东罗马这老牌宗主国开始复苏,希望重新归属教会体系。

    正使为海顿国王的弟弟托罗斯侯爵,三十余岁,黑发黑眼,头发微卷,标准的前希腊人。两名副使似乎希腊、北方佬、萨珊各方血统都有些,正如两人的身份,刘氓也懒得琢磨。

    耐着性子听半天,托罗斯除了反复申明对他这宗主国皇帝的尊敬,谈及最多的居然是黑海贸易。虽极不耐烦,刘氓还是获得不少信息。

    一直在东西方夹缝中挣扎,亚美尼亚只能靠经商和手艺谋求生存。除了应付奥斯曼帝国,也有大量亚美尼亚人为金帐汗国服务。按照他的信息,金帐汗国将大量东方工匠和奴隶安置在顿河下游及里海西北。各类作坊虽然主要是为战争服务,金帐汗国也希望在东西贸易中占据一定地位。

    这一点刘氓在瘟疫前第聂伯河战斗中就有所察觉,而刻赤到黑海西岸及意大利的贸易也发展迅猛,没什么稀奇的。但从托罗斯语焉不详的叙述中,刘氓可以感觉到,金帐汗国各类作坊,特别是冶炼等方面,无论规模还是技术,似乎都不是自己这边所能比拟的。而且,这产业大规模西移的迹象,也侧面印证埃及帝国关于元帝国西迁的论断。

    眼见天色已晚,这皇帝丝毫没有招待的意思,托罗斯只好提出会见大牧首。卡特琳娜对亚美尼亚所知不多,也没什么兴趣,但礼节上不可能亏欠,径直撇下这皇帝热情招待。托罗斯显然任务未完成,摊上这古怪皇帝,也只得跟着去巴结皇后。

    虽然因眼前的战事有意无意忽略,而且对罗斯人本能有种厌恶感,刘氓仍感觉到来自东方的狂潮迫在眉睫,心头百念丛生没着没落。坐回壁炉旁,看着一众宫妃和宫女忙忙碌碌,他一会冒出满足和得意,一会感到惭愧,一会又莫名其妙心生恐惧。

    半天,他起身走到窗前。天色全黑,山脚下城市点点繁星因雨丝而闪烁不定,仿佛颤动的银河。下方,宫殿灯火通明,侍者仆役进进出出,一派宫廷晚宴热闹景象。可他似乎站得太高,完全游离于场景之外。

    看着他高大萧索的背影,已经升至宫妃级别的佩特拉忘记招呼宫女,满眼痴痴,脑子里尽是稀里糊涂小念想。玛丽亚则多少有些感触,轻轻走过去,抱着他的胳膊,也俯览山下景色。

    半响,玛丽亚小心说:“陛下,请原谅我刚才失言。”

    刘氓纷乱的思绪被净空,下意识问:“什么?”

    “就是克里米亚的事情。”

    刘氓喔了一声,点点头,却没追问。

    玛丽亚也不迟疑,继续说:“他们准备推举安娜为女国王,各方面与摩尼亚接轨。女边疆伯爵说,他们表现出刚强意志,不仅训练军队,构建防御要塞,还全力支持摩尼亚,为骷髅骑兵恢复和黑海舰队提供大量资金。他们还想承接与金帐汗国贸易,但不清楚陛下态度。”

    刘氓已经想通了,贸易是双方互利,没必要因敌对关系而阻滞。相反,双方利益纠葛多了,也许在战争上还能有所顾忌。而且,犹太人就是做生意的,干事又如此上道,由着他们去。

    得到明确答复,玛丽亚反而显得迟疑,思忖会才接着说:“陛下,可能还有些问题。嗯…,克里米亚建国,有大量犹太商人选择前往定居,这可能会引起各国关注。”

    刘氓一愣,随即想到,犹太人在欧洲经济中起举足轻重的作用,大量商人和资金流失,必然对各国产生巨大影响,因此造成的麻烦也不会少。

    “告诉他们,西边不管,波兰利益必须照顾。”

    “是,陛下。其实安娜已经考虑到这一点,在下洛林等地他们会尽量不引人注目,至于波兰,他们不会忘记恩惠。只是,只是担心会对陛下造成不好的影响。”

    “感恩就好,至于大家对我的看法,随他们去,有本事来找我麻烦。”

    不知不觉中就霸气十足,懒得理会这小事,但他由此想到摩尼亚近卫军的事情。第聂伯河下游水草丰茂,随着他将那里作为骷髅骑兵驻养地和防御基地,并迁移近卫军家属居住,各方面发展都很快。而各种优惠政策也吸引大量无地农夫和匠人移民,摩尼亚已不单单是前进基地,更在他势力范围中地位举足轻重。

    略想想,他吩咐:“给奥尔加涅、阿方索他们传信,只要愿意,近卫军家属都可以东迁。各国无地农夫也可以招募,条件合适,可加入近卫军。在第聂伯河下游和南布格河东岸险要地段建一些要塞,组成防线。人员和器械他们自己安排,应该没问题,但速度要快,仿照普列文棱堡设计。扎波罗热人要是愿意,家属可移居防御圈内。”

    吩咐随意,但事情比较严肃,玛丽亚还是取来信笺记录。无意识看着她记录,可能是因为她也承担起机要秘书责任,刘氓眼前突然闪现鲍西亚的笑颜,心头有些绵绵酸楚。而且这还一发不可收拾,他又想到帕特里西亚和克里斯蒂尼,然后莫名想见到大让娜,到最后,满脑子是胡安娜怀里的小家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在不断失去,怅然远望,却是迷雾和未知恐惧。仿佛,有些是悲哀宿命,有些则是彷徨无助的心灵拷问。

    还不到三十岁,难道这就是未老先衰?等玛丽亚起草好命令让他签署,他满嘴的苦涩无奈,又看会苍茫夜色,再感觉身后的浮华陌生,恹恹的回去坐下。

    小让娜前往埃洛斯处理两西西里王国使馆和贸易点事宜,这两天不可能马蚤扰。玛丽亚刚成为小女人,难免有些贪恋温柔,也有意安慰这诸事缭绕总是自寻烦恼,满身疲惫的小男人,就跟着凑过去。

    在这方面玛丽亚很显露出些家族遗传的强悍潜质,甚至比小让娜更霸道,也不管他的心情,径直黏在他身上索取。刘氓对这小女人的举动既感到很有意思,也有着浓浓的怜惜,百般烦恼很快被她的攻势抹去。

    玛丽亚显然不在意如此私密的事情还有人服侍,刘氓却始终难以适应,何况佩特拉还在其中。但这禁忌显然是最好的释放,他很快沉醉在玛丽亚火热情意中。

    但他们这突然的亲昵显然不符合贵族应有的作息习惯,不大的功夫,好些人试图搅扰,而且尽是些谈判进程、条约草拟、贡品回礼之类屁事。刘氓既尴尬又不舍,气得直想发作。

    玛丽亚很能理解这状况,隔着床帏问完事由,带着作怪意味抚慰他一会,又死死扭在他身上,叹息般嘟哝:“我可爱的陛下,伟大的奥古斯都,是你让玛丽亚疯狂,如果这夜晚永远持续下去该多好…”

    怀里是锦缎、云朵、蜜糖组成的荡漾旖旎,再听这如泣如诉的歌声,刘氓感觉自己都要融化,感觉熟悉,又无比新鲜,轻声回应:“为什么总是喊我陛下,亨利不好么?”

    玛丽亚咯咯笑了好一会,紧紧将他的头抱在胸前,哄骗似的说:“我爱我的亨利,可你是我的陛下,我是你的宫妃,让你愉悦,让你忘记烦恼,是我的责任。我的亨利啊,可不要把我当做你的女王。”

    玛丽亚这表现不仅跟平日沉静判若两人,更像是恃宠撒娇,刘氓又好气又好笑,正要教训,她却将嘴凑在他耳边,明显做作怪的问:“喂,我的陛下,你对玛利亚还满意么?我觉得,你更喜欢女王的美妙,喜欢女侯爵的端庄,喜欢女边疆伯爵的羞涩,我和佩特拉就像你的甜点…”

    刘氓彻底无语,但脑中不觉闪过自己那些女人不同美好。不等他反应过来,玛丽亚又嘀咕:“我的陛下,跟西边不一样,这里是罗马的宫廷,你的玛利亚虽不懂事,也知道如何成为符合身份的宫妃。你是我们的唯一,但我们只是你威严的一部分。你让帝国强大,让民众充满希望,而皇后有责任,也有信心处理好我们这些宫妃背后的事务。你回来就无忧无虑的快乐,离去就充满自信的战斗,其他一切都不必放在心上,好么?”

    刘氓终于明白这小女人不是在胡言乱语,而是出于他从未关注,或有意回避的问题实施小阴谋。他显然不是玛丽亚对手,思路还没理清,小女人又呵着芬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