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恼火,安娜却比他反应快,而且反应的极其嚣张,略微一怔,只是随意用被子遮掩一下,就没事人似的招呼佩特拉进来。这简陋小卧室可没皇城寝宫那么多屏蔽,他尴尬到极点,却也在安娜的嚣张中冒出些异样感觉。
“陛下,斯蒂芬…,啊…,克罗地亚女公爵从基希纳乌发来信息。嗯…,原本要去别尔哥罗德等候陛下,但波兰女国王赶到文尼察巡视,要前去会见…”
海德维格来文尼察干什么?御驾亲征么?那离基辅不远,现在可不太平。他一阵疑惑,可又觉得这事并不紧急,犯不着这档口汇报,弄得自己不上不下,气的想笑。而佩特拉显然没经历过这阵势,期期艾艾半天,才继续说:“女公爵还说,陛下要立即实行全面征集,除防范亚速海及北岸,要尽可能支援罗斯,要有随时出兵的准备。”
大让娜倒是头一次在军事上提出建议,他重视起来,可大让娜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出却搞不懂,一时愣在那里。安娜却平静的谢过佩特拉,等她离开,又伏在他身上紧紧搂住他,腻声说:“我可爱的陛下,你可没能满足安娜,是因为她是犹太人么?”
还提这事。刘氓真的恼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虽威风不再,还是狠狠的教训一顿。安娜咯咯笑半天,等他泄气,才凑在他耳边说:“我可爱的陛下,纯真的凯撒,你让我怎么爱你。”
刘氓虽被她这古怪和水与火,蜜糖与丝缎的美妙弄得神魂颠倒,还是听出这话另有深意,回过神又恨又爱的看着她。
果然,安娜又调皮的吻他一下,神色略沉,认真地说:“陛下,你从进军意大利开始,几乎是战无不胜,也许正是因此,你很少考虑战场以外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忙着东欧战事,女公爵也习惯性不用这些事打扰你,可这次情况不同。”
思考片刻,安娜继续说:“金帐汗国与你之前的敌人完全不同,不仅有可怕的军队,在玩弄策略方面也不比法兰西差。他们在罗斯人中安插许多间谍,还利用商人暗自与各国联络,试探一切反对你,惧怕你,或者说可以为他们利用的人和势力。波兰女国王之所以前来文尼察,是因为立陶宛公爵。这位公爵并不安分,追求女国王未果,就开始暗中积蓄自己的实力,也许没信心谋取王位,解除两国联合的意图还是很明显。金帐汗国进军后不久,他就开始阻挠波兰对罗斯人的支援,最近发展到公然截留波兰支援的物资…”
说了半天,见刘氓神色凝重,安娜又缓和口气说:“当然,在我们这位欧洲最伟大皇帝的光辉下,魏陶德不可能折腾多大风浪。可他以往都是遮遮掩掩,至多跟瑞典等国联络,现在如此大胆,显然找到新的依靠,而且这依靠近期会有大的举动。我个人觉得,金帐汗国派出这三千骑兵另有目的。”
刘氓清楚自己考虑事情往往非常片面,当然不敢发表什么看法。安娜也不像是要征求什么意见,把玩一会他的山羊胡子,又呵口气,继续说:“我个人为,金帐汗国既是为了打乱罗斯人防御,制造混乱,也是为了策应魏陶德。女国王在两国得到普遍拥护,又在王位继承权上作出承诺,允许王国贵族在她之后自行推举家族成员继承王位,安定了人心,魏陶德难以得到多数贵族支持。但敌人打到境内,他自然有理由以公国为重,反对女国王支援罗斯的政策,并趁机控制军队,排除异己…”
都比我考虑的周全。既然让自己准备开战,那大让娜应该是有足够的考量,也有应对措施。可以说已经习惯,刘氓并不感惭愧,反而觉得幸运。见安娜又想得出神,将脸埋在她胸口贪婪的享受一会,惬意地说:“你们才是真正的女皇,我只是依附于你们裙下的傻蛋士兵。”
“那你可要好好爱我们,放开心胸,不要因为别扭而迟疑拘束。皇帝无须完美,但必须是纽带,而你是我们唯一的皇帝,也是欧洲唯一的皇帝。爱我们是你的责任,得到你的爱是我们的幸运,哪怕一天也是幸福,而且会给无数人带来幸福。前提是,你必须快乐。那样,我们也会快乐…”
刘氓对安娜这劝解或期盼不置可否,但也猜出,安娜这怪异的举动显然另有目的,也不在乎影响,甚至,似乎是希望成为西面宫廷流言的一个话头。
真的不必在乎么?他不知道。而且,他对,对东面的危机感更强烈。正如他之前忧虑的,如此长战线上搞出如此多举动,金帐汗国和元帝国那些人在策略方面远不是他所能比拟,那下一步还会玩什么?。
第六百五十四章 冷雨
第六百五十四章冷雨
簌簌的冰雨无休无止,茫茫原野同样无休无止。稠密的针叶林,稀疏的桦树林,起伏的山丘,宽阔的草莽的带,结冰的小河,没结冰的小河,不能说眼前景物一成不变,但刘氓的思维已经凝滞,甚至被马队惊起,偶尔掠过前方的野兽也无法触动神经。
体表的温度已经被濡湿衣物掠夺殆尽,心中热情被灰颓景色搜刮一空,双脚感觉不到靴子,更像是踩在粘稠的黑色泥浆中,偶尔被草棍扎一下才知道还存在,以至于战马只能靠本能缓慢挪动。
返回文尼察,在这样莽原中围剿鞑靼轻骑兵毫无道理。返回别尔哥罗德,君主更应该通盘指挥,而不是野狗似的乱窜。脑海中每一次产生意识,终归是这些念头,但他必须抑制住。
他身后是近千骷髅骑兵,往昔规整的队列早已松散,不用看,也知道都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也许情况会比自己好一些,毕竟多数是本地人,但不可能好到哪去。已经在这阴寒枯寂中奔驰三天,钢铁也会被折磨成烂泥,除非他们变成自己追击的飘忽目标:那些魔影般的鞑靼人。
得知立陶宛情况,经过安娜分析,他本来是想积蓄实力在亚速海发动试探进攻,以便化被动为主动,缓解罗斯人压力。黑海舰队全部进入第聂伯河流域,与近卫步兵要点固守相配合足以构成牢靠的防御体系,那以琳奈舰队优势攻击金帐汗国在亚速海东岸港口和城镇应该能取得效果。
可他没想到,进入立陶宛境内的三千轻骑兵如此难缠。
这些家伙掠过日托米尔后先是向纵深挺进,直扑小波兰,海德维格严令各城镇固守,然后派自己带来的翼骑兵追击堵截。照理说这已是人口相对稠密区,获知这些人行踪和因势狙击问题不大,可一周过去,除了几处城镇被洗劫毁灭,除了恐慌大潮掠过里夫尼、卢茨克等地直逼小波兰,除了魏陶德趁机收服恐慌的贵族,势力日盛,翼骑兵竟然连对方影子都没碰着。
原本跟刘氓一样并不在意的海德维格慌了神,责令正带大军赶往基辅的特斯克维茨元帅回防,封堵围剿。可这些家伙突然回兵,连续歼灭和击溃三个旗队的翼骑兵,围攻文尼察,特斯克维茨元帅只得收拢兵力救驾。
这还没完,这些家伙仿佛能摸透没一个波兰人的心思,夜间离开文尼察,与特斯克维茨大军相对而过,又窜至基辅附近大肆破坏。
数万军队被弄得东奔西跑狼狈不堪;数十万居民逃离家园或惶惶不可终日;魏陶德彻底控制普里皮亚特河以北地区,并与瑞典和心怀不满的普鲁士勾肩搭背;金帐汗国趁机全面施压,孤立无援的罗斯人左支右挡,他再也坐不住,只得命令两个大兵团一万骷髅骑兵提前集结赶往文尼察,自己也星夜赶来。
行至文尼察东南百余公里的小城乌曼,佩列斯拉夫尔公爵已经通过步步为营全民动员的策略将对方压迫南下,他也算醒过神,照会海德维格,让特斯克维茨从文尼察北至日托米尔依托城镇布防,动员所有国民兵协助,并联络散居各地的罗斯游民定点监视,自己则以兵团为单位将骷髅骑兵扇形展开北进。
行军状态原本就信息不畅,将近一周,所获知的情报更是乱七八糟。有时,对方在基辅附近;有时,对方在日托米尔;有时,对方在文尼察;有时,对方越过防线在波兰纵深,而且几乎是同时,让人根本无法判断。
但这劳师动众的围剿还是起到效果,最近的消息开始集中在日托米尔、文尼察和他北面的三角形地带,而且也弄清楚,对方三千人并不是统一行动,而是分解成数百人乃至百人小队各自为战,针对各地布防情况时分时合,不仅配合流畅,更像是拥有上帝之眼。
三天前,积极配合他的罗斯游民在文尼察东面发现对方行踪,感觉对方向是要回撤,他立刻命令五个兵团骷髅骑兵疏散的线形直插第伯聂河,其中两个兵团接战,但未能围住对方,而是将他们堵回西面。他已经行至乌曼到文尼察之间,随即向北穿插追踪。可到现在,他只能确定对方一直在前方飘忽,连方向感都失去,更像是被人吊着转圈。
突然间脑门一疼,他慌忙勒马,这才发现自己穿进林子,头撞在一根横出的桦树枝上。看看侧后神情呆滞的斯蒂芬和兵团长,再看看因他这举动而乱成一团的骷髅骑兵,他心中一酸,吩咐道:“在这里宿营休整,生火烤干衣物。”
桦树林在他们左手,南北方向延绵,右手是低矮丘陵,前方是浩茫无边的草原。一半士兵以百人队为单位散开警戒,另一半艰难下马,游魂似的寻找树枝,用煤油升起篝火。等烟雾弥漫林边,士兵们终于焕发生机,压抑的喧扰声令人感到分外亲切。
活动身体的功夫,斯蒂芬等人已经生起篝火。他没急着烤火,也没卸去唯一披挂的胸甲,而是查看自己的战马。这匹马是侍从在斯图加特为他挑选的。估计是配合他身高,显示帝王威严,这匹马是北方马和萨拉逊马混血,类似于他前世的纯血马,线条优美,体型高大,反应灵敏,迅疾如风。
可从奥尔加堡一出发他就后悔,这匹马在伙食上比他的虎一有过之无不及,耐力上却相差太远,简直就是累赘,他不得不骑乘骷髅骑兵的备用马匹。
这一周强行军,已经超出骷髅骑兵可承受限度。燕麦耗尽,冬日枯黄的野草不适合食用,骷髅骑兵的库曼马,也就是他命令选育的顿河马也普遍掉膘,蹄铁损坏,鞍鞯摩擦等原因更让不少马匹彻底损失,他不得不将这匹马废物利用。
那汉帝国获取了汗血马,也控制大宛马产地,选育技术更不像他前世那些砖家所妄自菲薄,为何那片土地从未产生优良马种?奔袭半个月,那些鞑靼骑兵为何没遗弃一匹战驴?
念头闪过,再看看眼前因特殊照顾而膘肥体壮,却明显精神不佳的战马,他一阵灰心丧气。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这不止是马匹偏爱问题。
必须返回别尔哥罗德,或者顺河前往扎波罗热。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解决隐患,震慑不安分的魏陶德,现在看来,也许正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另一个让心中忐忑的念头闪过,一阵烦躁,可看看形容疲惫精神萎靡,刚因篝火缓过点劲的士兵,他又心头酸楚,不知所措。
“陛下,您也烤烤火吃点东西吧。”
斯蒂芬不知何时走到身侧,声音沙哑的说道。看看他胡子拉碴肤色泛黄的脸,关切的目光,刘氓没什么意识,但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一下,而且不由自主打个冷噤,想回应,却只能勉强忍住哆嗦。
热汤和篝火慢慢让僵硬的身体缓过劲,似乎体谅他们的痛苦,细雨也不知何时停止。欣喜之余,浓浓倦意也随之而来。队伍轮换修整完毕,虽然没有在湿软的草地上倒下一睡不醒,他还是只字不提起行,而是跟斯蒂芬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的开心。
这难得安逸似乎没持续多久。隐约听到东北面有响动,明知道是斥候返回或有异动,他却不愿起身查看,直到众人大多疑惑张望才发布集合命令。
“陛下,东面二十公里。他们本来在我们西北,中午起向东行进,被一个部落发现,发生战斗。那部落只有数百男子,支撑不了多久。”
这不用动员,连日来的憋屈似乎都找到释放窗口,他刚举起权杖,所有人就轰然上马,片刻后就跟随他向东北奔驰而去。休息后在上马的确有些不适,还有不少人因马匹掉队,但大家精神不错,半个多小时就赶到地点。
林间通道伴随一条小河延伸向远方,小河右岸是一处营地,不时有骑手跨河往来,更多是女人孩子叫边叫嚷边抬着亲人自河左岸前方稀疏的树林中返回。
“百人队,散开,疾行”来不及细看,他发布完命令,一马当先顺河冲过去。
越过立足呆看的女人孩子,大约一公里多,呐喊声清晰可辨,尸体和负伤挣扎的游民男子更加密集。穿出稀疏的林地,前方三百多米,密麻麻骑手在河畔开阔地往来厮杀。
定定神,看出宝蓝色金帐汗国骑兵约五百人,其中二百人围着数量差不多的游民骑手砍杀,其余的正好整以暇的休整,他命令周围百人队分散包抄上去。金帐汗国休整的士兵似乎对突如其来的骷髅骑兵并不意外,迅速结队从他左侧迎上,正厮杀的士兵则甩掉流民向东撤退。
相距不到二百米,金帐汗国骑兵突然开弓,最左侧的两个骷髅骑兵百人队顿时乱成一团,近一半人落马。不用指挥,其余骷髅骑兵开弓回射,对方却已折返,而他们的复合弓却因雨水问题射程严重缩短,毫无效果。
“全速缠住他们”
应该是库曼马短途冲刺优势发挥作用,加上前方的罗斯游民发了狠劲,追击迅速变成混战。他第一个掠过罗斯游民穿进金帐汗国队列,随手撂倒一名宝蓝色衣服骑兵,可下一剑却砍空。
扭头看清对方是元帝国骑兵,正直起身子,他顺手砍翻逼近身侧的另一名宝蓝色骑兵,猛然勒马折回去。眨眼追及对方马侧,他探手一剑刺过去,这家伙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扭身顺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刀削来,身材较高,柔韧性却令人难以置信。
他收回宝剑,左手盾牌借势扇过去。这攻击面足够大,而且擦着马鞍,他本以为对方无法躲闪,没想到这家伙却刺溜滚落马下,还顺势将另一侧骷髅骑兵砍落。
周围已经搅成一团,他有足够的目标,却心有不甘,似乎战争胜负在此一举,也发性子下马追上去。
人群有时松散,有时挤成一团,有人迂回,有人穿插,却都憋着劲一声不吭,只管找不同衣饰的人追砍。湿软的黑土地很快被踏成烂泥,颜色也因热血改变。
放到宝蓝色骑兵无数,也放到两个同样服装的元帝国士兵,他却始终追不上那灵活的家伙,甚至还能偶尔看到那家伙回首楡挪的笑意。
“你们是辽人还是金人,为何为虎作伥”
可能是长期不用的拳术带回记忆,也可能是容貌熟悉的元帝国士兵渐渐成为视野中主流,他几乎是无奈的大喊。
他喊得晚了。这些士兵的确怔住,但战斗已到尾声。
第六百五十五章 老套
第六百五十五章老套
实际上元帝国士兵只有十余人,其他都是鞑靼、大保加尔、以及看起来像里海北岸族群的金帐汗国士兵。刘氓之所以会觉得很多,是因为他们大部分坚持到最后,并且力图干掉自己。
他一直追杀的那名元帝国士兵坐在两具骷髅骑兵尸体上,长刀斜插进胸口,是自己干的。他周围的侍从和骷髅骑兵都呆呆的看着这名士兵,就因为这不可思议的行为。他同样呆呆看着这名士兵,是因为这家伙嘴角笑意,灰色眼眸中残留的好奇。
这家伙的同伴或独自,或背靠背,散落四周,都是一脸平静,似乎埋骨他乡并非是什么坏事。他们有理由平静,黑压压的骷髅骑兵成为他们灰白色衣衫有力的衬托。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战马的悲鸣声响起,他环视一周,带来的士兵剩下一半不到,不少还在同伴帮助下强忍痛楚清理伤口。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雪花,零零散散落在一堆堆尸体上,似乎是某种祭奠,也是对狂暴杀戮的冷却,与幸存随军神父悠扬的诵经声完美唱和。
他仰头看看愈发阴霾的天空,又蹲下身,合上一名骷髅骑兵痛苦诧异的眼睛,仔细看一会年轻的脸,站起身,低声说:“今晚在自由人营地驻扎,帮助他们安葬亡者。通知文尼察,派些大车过来。多排些斥候,看能不能联络上其他兵团。”
这平静中略带萧索的命令让战场生动起来,却给他一种游魂在黑土地飘忽的感觉。不,不能有这种感觉,自己的士兵无人怯懦,对方也不是孬种。他可以安慰自己,却无法摆脱心中萧索,哪怕这场景早已习惯。
“陛下,这些…,嗯,这些自由人不到两千人,战死三百多男子。”斯蒂芬从不远处走到他身边,低头汇报情况,对流民的称呼也改为他的说法。
他看了看,几个老人和女人神情呆滞的站在外围,似乎不敢踏入这令人心悸的埋骨之所。一直望到远处,营地方向,收整亲人尸体的女人孩子已经不多,但压抑的恸哭声依旧让人心碎。
他只是告知这些自由人部落尽量监视周边,尽可能向最近的城镇汇报金帐汗国骑兵情况。但他们这样做了,仅仅因为,他没有考虑控制这些人的方式,而奥尔加涅出于习惯,像对自己的部族一样平等对待他们,除了偶尔召集他们的首领商议商贸和游牧地问题,没有任何控制他们的意图。
“按近卫军记功,抚恤,遗属安置到各城镇,或者加入其他部落,由他们自己决定。”也许意义不大,也许干巴巴的,但他只能发布这样安慰自己的命令。
简陋的营地面积很大,但看起来空落落的,木房和帐幕中只剩下低低的哭声。有些人已经给亲人换上平日舍不得穿的的衣物,送往营地远处安葬。他只有一名东罗马教会随军神甫,难以照顾周全,很多人都在默默等待,营地中一名看起来未获圣职的土神甫只得协助。
几名长者瑟瑟将他迎入营地中央平时聚会的木房,有些人愣头愣脑的准备酒水食物,有些人勉强笑着想说些荣幸之类的话,但都显得过于别扭。他也不希望让这些觉得被冷落,虽然有些假,还是挤出笑容,尽量跟每个人攀谈两句,说些天南海北不着边际的废话。这对缓和气氛有些作用,但随着一位老人不自觉失声痛哭,又被劝止,大厅中归于伤感冷清,众人只得在一位长者招呼下散去。
躲进腾出来的一间卧室,愣了半天,他的思绪转回自己的士兵。相比这些自由人,他们付出的更多,更该自己这位君主挂怀,悲伤,不能因他们忠于自己就觉得平常。
缭绕的心思没持续多久,斯蒂芬匆匆进来,带着一名翼骑兵模样的男子。
“陛下,我是女国王的侍卫。女国王希望您能赶往文尼察与她会面。”侍从没什么客套,立刻禀报。
“是么,嗯…,文尼察那边怎么样?”
这侍卫显然了解过这里情况,立即回答:“陛下,自三天前文尼察到日托米尔就再没有金帐汗国骑兵出现,应该是全部撤回东面。但金帐汗国在哈尔库夫以北取得突破,已经夺取战线后方一座叫库尔斯克的大城,并开始围攻西面的里尔斯克,近期目标可能是北诺夫哥罗德,也可能是基辅。伊凡大公让哈尔科夫继续坚守,斯摩棱斯克公爵带莫斯科预备兵团南下支援。”
一点动全线动,这边还有两千多轻骑兵没着落,那边新的策应就到了。不解决魏陶德,波兰只能支援一下基辅。脑子里过了一下,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道:“摩尼亚女边疆伯爵在干什么?”
侍从一愣神,半天才说:“陛下,我也不清楚,好像金帐汗国在亚速海发起进攻,科西嘉女伯爵已经回到刻赤…。嗯,这好像就是女国王急于见你的原因。”
亚速海进攻,那就是海战,琳奈要不是吃了大亏怎么可能返回刻赤?他心里猫抓似的,那还能坐得住,立刻起身向外走。刚出门,东面一个兵团的斥候赶来,汇报说也遭遇一个旗队金帐汗国轻骑兵,虽然将对方全歼,自己也损失殆尽。
“那边的几个兵团直接前往基辅,不要管什么轻骑兵了。立即赶回乌曼发布命令,近卫军全体征集,近卫队调过来,近卫步兵调两个大兵团过来,其余的沿第伯聂河布防。以色列放弃大陆原可萨人领地,退回克里米亚防守,第伯聂河右岸零散居民全部向坚固城镇靠拢,国民兵集结训练。”天色已晚,还飘着风雪,但他哪管这么多,发布完命令,拽上一匹马就走。
斯蒂芬追上,压低声音问:“陛下,零散居民包括他们么?”
刘氓勒住马四下看看,沉默片刻,低声说:“通知他们,但如何做由他们自己决定。”
催马走了几步,他再次勒住马,又回头说:“自由要付出代价,哪怕是自愿。”
这距离文尼察五六十公里,路又难走,他一行十几个人折腾到后半夜才赶到。城周村镇几乎空无一人,城内守军疑神疑鬼,进城也费了番周折。
女国王的驻跸在市政署,规模不算大,也不华丽,但此时一副森严气势。迎接的贵族眼熟,但他没多话,直接要求见海德维格。而这位贵族似乎也觉得平常,点点头就侧身引路。
海德维格在卧室,一身便装,正跟两位臣属商讨什么,其中一位是马佐夫舍公爵。她看样子一直没休息,有些憔悴,闻声扭头看,因光线而幽然闪烁的灰色眼眸透出惊喜,又略显诧异。
可能是太过疲惫,可能是安娜古怪嚣张的举动产生影响,也可能是近来荒诞的事情太多,已经习惯。看到容颜如昔的海德维格,除了亲切和淡淡的兴奋,他并没有太多感慨,冲两位贵族点头示意,上前吻吻海德维格的手,就随意拉把椅子坐下。
扭捏片刻,海德维格似乎对他这状况也比较满意,略定定神,问道:“亨利,发生战斗了么?怎么连夜赶来?”
来的比较急,海德维格应该还不了解情况,他正要解释,那侍从抢着说:“女国王,陛下带领一个兵团骷髅骑兵,在东面六十多里截住金帐汗国骑兵,将他们全部歼灭。”
海德维格和马佐夫舍公爵眼中都透出欣喜,但不显惊异,似乎这事很平常,但刘氓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一千多人截击转战半个多月,没有任何补给的五百轻骑兵,自己死伤过半,完全就是失败。更何况,还有近两千骑兵没消息。
他支吾着说不出话,马佐夫舍公爵却感慨的说:“毕竟是我们的凯撒。我们前后调集近五万兵力围剿,损失两千多人,多处城镇被破坏,却始终拿他们没办法…”
这帮家伙任务已经完成,如果再坚持,那就是享受福利。刘氓越想越苦,但也明白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无奈的摇摇头,不再继续着问题,直接问:“琳奈那里怎么回事?”
侍从跟着回来,海德维格能理解他星夜赶来的急切,迟疑着说:“嗯…,以色列女王早晨发来的消息。金帐汗国舰队昨天黄昏发动袭击,先顺海岸偷袭刻赤,毁坏了港口设施,然后在琳奈舰队回航途中截击。这些家伙太卑鄙了,根本没有宣战,琳奈没有防备,部分水手还在岸上协助以色列兴建船坞、作坊等设施,仓促应战,损失十几艘战舰,最后通过海峡退回卡法…”
这能用对方卑鄙来解释么?战争或明或暗持续这么长时间,怎么宣战?
“对方有对少战舰?损失如何?”他追问。
海德维格明显尴尬,无意识捻了下茶盏才说:“安娜没有提及,只是说琳奈回撤时很仓促,受损战舰都遗弃了…”
那就是惨败。刘氓简直无语。稍感欣慰的是,琳奈还算机灵,舰队主力还在,卡法被热内亚人经营多年,防御设施和港口设施足够完善,应该不会再有大问题。而且,看这情况,金帐汗国估计是实力不足或另有目的,只是给琳奈一个震慑。相应的,如此长战线,他们也要选择重点,那自己重点支援罗斯的部署似乎不算失误。
片刻间无数念头闪过,醒过神,见海德维格和马佐夫舍公爵都呆呆的看着自己,他再次无奈笑笑,又问:“立陶宛怎么样?”
“这边的威胁比预想中大,民众受到的损失也非常可怕,我们未能约束魏陶德。他已经占据明斯克,不愿听从的贵族和军队都退回波兰。另外,普鲁士军队在瑞典支持下进入萨摩基西亚,他不管,我们只得防备。我已经照会安娜。皇后同意在帝国议会范畴内制裁普鲁士…”
又是老一套,先制造混乱,然后借机各个击破。帝国议会范畴内制裁,有个屁用,普鲁士完全可以说这是公国与邻国间领地纠纷,甚至可以说是为帝国开疆扩土。
刘氓恨得牙痒痒,想都不想就命令:“你的军队全部调往基辅,不要管魏陶德。派人告诉他,如果还想让自己的家族呆在立陶宛,就给我老实点。”
海德维格一惊,下意识点头,随后又诧异的看他一会,嘴角慢慢露出笑意。
第六百五十六章 旧事
第六百五十六章旧事
因季节原因,宋帝国远征军补给出现问题,元帝国难以舍弃西辽领地,正大举反攻。但民心向背,兼此举亦在预料,数月内有大变,届时将有援兵。别尔哥不过依命试探,以备万全。严防既可,莫贸然出击,徒耗实力,或变局引其贪念。
是汉字,可字迹潦草甚至是拙略,词句不文不白,刘氓琢磨半天也没搞懂全部含义。能搞懂的那部分,他也是不以为然。试探,有用十万精锐试探的?
从北诺夫哥罗德到哈尔科夫,既有逐城逐地争夺,又有奇兵突袭,伊凡能用的力量全压上去,可如此广阔地域,防不胜防,继续拖,绝对是油尽灯枯,全线崩溃的局面。即便协助罗斯收缩防守,金帐汗国已经控制亚速海,在黑海东岸蠢蠢欲动,战机实在太多,哪一点突破都是灾难性的,不以攻为守简直就是等死。
将这不知所谓的鸽信卷起,他这才问:“只发了这张纸条?没有解释么?”
“是啊,我还以为是新的加密信函,或者约瑟夫忙结婚糊涂了。”斯蒂芬难为情答道。
应该是阿剌海别发来的,卡特琳娜知道内情,代为遮掩。又打开纸条细看一会,他摇摇头。在摩拉维亚,他见过阿剌海别字迹,记忆虽模糊,却应该是非常娟秀。而且以阿剌海别文采,不会写成这样。也许阿剌海别有紧急事务,让人代写,或者就是她的臣属在提醒自己。
等这的战事稍微稳定就去埃及,这疑惑和亏欠都持续的太久了。不,现在就该写封信。他心头有些乱,半天没个主意。
看出他对这鸽信很重视,斯蒂芬有些讪讪,随即说:“陛下,另有一封信,说皇后将在斯科拉里奥斯大牧首和奈弗拉斯亲王陪同下前来访问,禁卫骑兵全体随行。”
还是卡特琳娜顾念这苦难的土地。他叹了口气,抛开缭绕的思绪,默默走到窗前。
宫殿建筑大部分残损,既能想象当年守城时的惨烈战斗,也能想象雅罗斯拉夫家族曾经的辉煌。眺望城区,三月的春意悄然四处,但灰颓景象与这宫殿没什么不同,相比列队往来的翼骑兵和骷髅骑兵,居民更显寥落。或者,只有东面的第伯聂河千年默默流淌,不会因世事沧桑改变呜咽的旋律。这就是基辅,罗斯人的母亲城。
海德维格走到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倚在他肩头默默说:“亨利,会好起来的,伊凡大公早就有意恢复这里的繁华,只要度过这场危机,所有的苦难都会远去。就像克拉科夫,不是短短几年就繁荣起来么?”
扭脸看着海德维格更显高对典雅,却不因岁月稍减明媚的容颜,他心头一暖。从文尼察来到这里已经一周,局势日趋恶化,金帐汗国在北诺夫哥罗德保持压力,在黑海诡异周旋,却将主攻方向定在这里。四万大军不顾春季泥泞,在库尔斯克和哈尔科夫两处与他们打拉锯战,并时而突袭梁赞、佩列斯拉夫尔等地。这里原本就是罗斯人人烟稀少地区,能为立陶宛提供屏蔽的纵深又狭窄,他们只能谨小慎微拼消耗,防止三千轻骑兵搅乱后方的情况再现。
可这不是办法。罗斯地广人稀,人口主要集中在少数大城市周边,造成防御分散,各地难以呼应,疲于应对的局面。可以说,跟他前世那场大战类似。他也因此理解前世那红色帝国为何注重要点防御纵深反击,而不是拒敌于国门之外。与那次大战不同的,罗斯人国贫民弱,战略纵深只能说是波兰-立陶宛和摩尼亚,这无论从心理上,还是效率上,都给他们造成极大困难。
可是,这一周却是两人难得相依相伴的甜蜜时光。
“那是因为我们的女国王聪慧美丽,只要稍微显现一下光辉,波兰就容光焕发。”他同样不顾及正跟佩列斯拉夫尔公爵低声商议的马佐夫舍公爵,将他们的女国王揽进怀里甜言蜜语。
“算了吧,魏陶德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你稍示威胁,就老实多了。”海德维格显然对这赞美很受用,却还是嗔怪的反驳。将脸贴在他胸口体味一会真实的甜蜜,又说:“卡特琳娜终于下定决心回故乡看看,可惜,却不能看到和平。”
听出她这话多少有点为短暂相处即将结束而失落的意味,刘氓也没什么能安慰的,只默默拥着她,继续眺望萧索的城区。
正午的阳光破开云层,为街道抹上一层生机。似乎是与之相对应,北面传来阵喧扰,隐约有车队在居民夹道欢迎下驶来。没一会,侍从进来禀报:“女国王,陛下,大公夫人已经抵达,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王子随行。”
索菲亚这小丫头还不到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