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顽皮的神采。
“我保证,丫丫。陈炜大哥,他以前可是海军战士,他是最棒的机修员。你就等着瞧吧,他一定能把‘乐普生’号修好,因为他是个战士,一个真正的战士。”少年很自信,竭力安慰小姑娘,他一字一板地认真告诉她。
“嗯。那好吧,‘小桔子’,我相信你说的。”小姑娘赞同地轻轻点头。
“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未来。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相信未来。”夜幕衬托下的篝火,生机勃勃,暖意融融,映红少年希冀的面庞。
“相信未来?”小姑娘眯缝眼睛,她像是正在想象未来呢。
“相信未来!这是吉祥哥哥告诉我的。”少年回答得十分用心。
“吉祥哥哥?我从没见过他。未来,你想做什么呢?”她笑眯眯地追问他。她想要考一考,这个笃信未来的少年哥哥,他究竟怎样憧憬他的未来。
“读书。等到了‘未来’啊,我想要读大学。知识就是力量。你懂吗,小不点儿?”他满腔热忱,大声回答。此时此刻,涛声起伏连绵,在他心中荡漾,他被他自己描述的美好未来,深深打动。他抬起头,深情仰望明月,他不禁心潮起伏。他下意识地向后倚靠,后脑勺儿刚好碰到什么硬物,“咚”一声撞响,痛得他大叫:“哎哟,老天爷呀,这是什么?”
“古战炮。咦,就是古战舰上的大炮嘛。你不知道吧,呵呵。”小姑娘开心地笑了,瞧着这只笨蛋“小桔子”,她大声反问他。她暗自寻思:原来,他连这个都不晓得,他可还想读大学呢。于是她在心里,立刻就把他打败了。她向他炫耀,说:“你瞧,那些都是的。你晓得吧?”
“哦?”他真有些吃惊,仔细瞧了又瞧。在他身后,一座古怪的“黑大家伙”,浑身上下锈迹斑斑,浸没在朦胧雾气中,看上去威武又强大,颇有些神秘。
“大炮?”他呆呆望着它,瞠目结舌,若有所思。
“没错,就是大炮。这儿还有好多、好多炮弹呢。瞧,就是这些‘黑球球’哟。”小姑娘顺手拾取一颗“黑球球”,她很得意,她把它捧在掌心,认真展示给他看。他连忙接过大铁球似的炮弹,捧在手里,掂量它的重量,他自言自语:“不晓得,这东西响不响?”
“啊?我叔叔以前在矿区干活,他认为这些东西可能管用。他领着大家伙儿,做了好些导火索,就藏在底下的舱室。可是,这些大炮还没来得及试验,他突然不见了。”小姑娘支吾说道,她的眼睛湿漉漉的。
“导火索?我想,我们需要导火索,对吧?”他望着那门大炮,边想边说,他的样子更像是喃喃自语。见他旁若无人,小姑娘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他。她是有几分瞧不起他的。眨巴亮眼睛,她十分顶真地问:“‘小桔子’哥哥,你也想成为战士?”
他一听她这话,立即挺起胸膛。少年握紧拳头,在空中g情洋溢地用力挥舞,他刻意摆出威风凛凛的造型,向她高声喝问:“怎么,我不像吗?”
瞧他,面色苍白,差不多骨瘦如柴,细弱的胳膊和腿脚,“嗖嗖”挥舞的小拳头,“小桔子”的模样真是滑稽呀。想到这儿,小姑娘禁不住“咯咯”大笑,她指着他嚷嚷:“可我觉得,你这个战士也太瘦了,活像一只病猫哩,嘻嘻。”少年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他忍不住同她逗乐说:“哈哈,看不出来吧,我是狮子王。”他们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迎风而起,击退夜幕下的死寂。
第三十五章 祝福
红色蜡烛的灯芯,小心翼翼托起金晃晃的火苗,星星之火生机勃勃,宛若忐忑不安的精灵,内心深藏爱的渴望,在窗前月光下羞答答绽放。娇小玲珑的光明天使,红艳艳活泼跳动,火的“金鹿”一往情深,那样的纯洁,那样的可爱,光明祝福在此刻悄然播撒在心头。
婴儿放声啼哭,美丽可爱的“小天使”,他仿佛别有用心呢。母亲并不搭理她的宝宝,她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审视床边那个垂手站立的“傻孩子”吉祥。他在她的心目中,犹如一轮从天而降的明月,光明,美好,咄咄逼人,压得人透不过气。
在“黄金”号邮轮豪华并且狭小的卧室,她和他再度“狭路相逢”,难免展开一场苦苦追逐的“狩猎”游戏。一曲《蝶恋花》的呢喃歌唱,悄然在她心头萦绕,蝴蝶眷恋花朵,直到生命尽头,一切注定都是徒劳的。命运悲剧,在他们的未来守候,扑火的飞蛾,注定自取其咎,始终不曾有过“回头”的念头。
红红的烛光,映照在他面颊上,他仿佛在苦寒之夜沐浴朝霞,希望之火,自心底重新点燃,轻轻摇曳,融融暖意冉冉升腾。这张青春洋溢的俊美脸庞,悄然浮起一抹红晕,他稚气未脱,他在她面前一如往昔地驯服腼腆,他恐怕是依旧力不从心。
和她面对面,目光交汇,心心相印,居然令他如此这般局促不安。难掩心中莫名的慌张,他煞有介事地扭脸望向窗外的明月。他在这里手足无措,无地自容,心跳得仿佛击鼓一般激烈,他这是在白白地受活罪,默默苦熬内心的煎熬。他不禁暗自思量。咦?她急急忙忙找我来这儿,又不说有什么事情,多么奇怪。
难道我是布偶,左右晃荡,你的宝宝便不哭了?难道我是奶牛,用力挤压,你的宝宝便不饿了?难道我是灵丹,旺火烧烤,你的宝宝便不病了?难道我是天使,温柔微笑,你的宝宝便不闹了?唉哟,此时此刻他的身心恰似惨遭酷刑,他真的宁肯面对那只吃人的异兽大天使。
想想看,日思夜念的一个女人,她活像明月高不可攀,万万没有想到,他和她终究在“海市蜃楼”邂逅重逢,多么、多么不吉祥哪。归根结蒂,他自始至终迷恋她,他在心中神话她,缠绵悱恻,欲罢不能,分明便是精神层面的痴迷,并且他是心甘情愿地痴迷不悟,他自认为遇见她,算他活该倒霉。前思后想,他究竟难以完成自我的超越。信仰危机,是吧,吉祥?!
想到这儿,他偷偷擦拭鼻尖上的冷汗珠子,努力掩饰内心的慌张。自言自语似的,他小声同她说话,他的话说得小心翼翼,他说:“嗯,这儿怎么越来越热。我们好像是在晒月光。你的小宝宝,一直在哭?”到临了,他实在无话可说,索性等她开金口。他低下头,使劲在黑色的运动背心上,弄干手心里的冷汗,暗自哀叹。吉祥啊吉祥,看明白没有?缘已尽,情依旧,爱不能,回头难。瞧她那神情微笑,简直情同要吃人。
她安安静静看着他,她把他的心思,逐一看透。她微微含笑,含情脉脉,矜持并且庄严,她仿佛巍峨屹立的女神像,高高耸立在他心坎上。
她心想。好吧,吉祥,你输了。现在,你可是我的“小猎物”啦。当初,你可是猎手,苦苦追逐,步步紧逼,那样的咄咄逼人,一路上都不曾回头。追来,追去,彼此之间终究追悔莫及。扪心自问,猎手反倒变成猎物,处境狼狈不堪,如此结局难道不可笑吗,戎蓉?!
“戎蓉啊,嗯,要不我帮你,抱抱小宝宝,‘好不啦’?”他终于替自己找出一件事情来做,情同抓住救命稻草,他赶紧付诸行动。笨手笨脚,他抱起床上的婴儿,只可惜他的姿势十分糟糕,婴儿在他的怀抱显然更不舒服了,变本加厉地嚎啕痛哭。那些“哇哇”的哭声,尖细而且娇嫩,活像鹦鹉的一声声嚎叫。深陷困境哪,急于解脱,他立时慌手慌脚,羞愧地涨红一张脸。唉,他在她面前,越来越尴尬,真是丢人呀。
望着他那窘迫的模样,她不禁轻声叹气,她为他感到无可奈何,她也是真心心疼他,她突然开心地仰面大笑,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她笑着对他说:“吉祥,你看看你,还是那么‘傻’,像个小孩子。”
闻听此言,吉祥有些儿恼怒,偷偷看了她一眼,在她面前他不敢声张。
她欺凌他,不是吗?
她马上心领神会,慌忙避开他的目光,在他面前她不忍追究往事。她深深地低下头,真诚地轻声对他说:“对不起,吉祥。其实,你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我为你祝福,永远。”
“我也为你祝福,永远。”吉祥回答得很平静。
在他们彼此深情相望的眼中,闪动着星星点点的晶莹,一如天上的星光。吉祥怀里,小婴儿坚持不懈地啼哭,嘹亮的哭声,宛若g情热烈的歌唱。这一刻,他和她,彼此心如明镜,纯真洁白。
戎蓉很清楚,自己不必再说什么。于是,她向他轻轻挥手,她示意这个“男孩子”退后,她小声对他说:“好了、好了,吉祥啊,我真累死了。请你赶快把他抱给林先生。这孩子真能哭,天生一个‘夜啼郎’,简直吵得人没法活。”
“晚安。”他对她说。他的样子很乖,很驯服,他的目光暖意融融。
她突然地惧怕他。吉祥这人,眼含深意,他分明是一只小禽兽嘛。不想再看见他,她不要再同他讲话,更不要和他相见,她决意转身背对他,她用力拉扯被子竭力躲藏,她不要理睬他。闭上眼睛,她小声嘀咕,为的是打发他尽快离开。“吉祥,请你走吧。请你让他,带孩子回家。”
“噢。”他冲着她的背影连连点头,如释重负,他真恨不能一溜烟夺路“逃命”。心有余悸的傻瓜,仍然心不在焉,他不曾懂得她的心思,她在同他告别呢。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终于‘拜见’过她啦。”他呢喃念叨,诚惶诚恐地怀抱哭闹不休的婴儿,胜利“逃出”她那豪华的头等舱卧室。暗自庆幸,他居然毫发无损,得以全身而退。
对于他,如此这般精神情感的囚笼,便是刑房。命运恶意的捉弄,昭然若揭。情感的苦难,便是普天之下最大的苦难。信仰的危机,便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危机。“单相思”的痴迷,更是人世间最大的痴迷。自古从来,有爱就有别离,有爱才有别离,有爱方才能够体会爱的别离。爱,别离?可怕呀。曾经相知恨晚的情侣,分手以后的偶然遇见,双方彼此仿佛“苦大仇深”。这样的人生遭遇,至死也不能够忘怀。刹那间他思如潮涌,他拼命般“咣”一声重重关上房门,好似把那深重的苦难,从此关在门后头。
眼下,他必须赶紧找到孩子的爸爸,也好尽快甩掉可怕的“小包袱”呀?他一边转身一边盘算,下意识地抬头四处张望,他刚巧看到林先生。吉祥真是喜出望外。
林先生背着双手,在光线昏暗的船舱通道,来回踱方步呢。原来,这位新任的父亲大人,牵肠挂肚他那宝贝儿子,儿子的哭声不绝于耳,令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迟疑再三,他没有推门而入,尽管心中焦急,他仍然选择守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他舍不得离开。长长的走道,空荡荡,阴森森,墙上仅有的一盏应急灯,灯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他独自徘徊在惨白的光芒下。回忆这段不寻常的人生经历,他不胜唏嘘。居然落难蜃城,居然遇见吉祥,居然喜得贵子,思前想后,他真是百感交集。
看见吉祥孩子,他终于出来啦?哇啊,他还抱着小宝宝呢。林先生随即大步迎上前去,他笑得好似一朵鲜花。他殷勤凑近吉祥,瞪着人家怀里他的“天使”,他乐得都合不拢嘴啦。
看见他,如同遇见“救星”,吉祥也是喜笑颜开,他连忙将婴儿小心翼翼交还给他的父亲,同时连声抱怨说:“啊呀,林先生,您的儿子,他可真能哭!‘阿拉’吃不消啦。愿老天保佑他。”
他连忙抱过宝贝儿子,搂进怀中,他心疼地轻轻摇晃他,说:“噢,不哭呀。乖,不哭、不哭。‘贝贝’乖哟,我的小天使。”
“您儿子可真厉害,那么有耐心地哭。喔哟,爸爸抱着,他终于不哭啦?唉,‘阿拉’被他打败啦,举手投降。”吉祥长舒一口气,他如释重负。
当然,我儿子嘛。今晚,在“海市蜃楼”,我儿子终于把你“吉祥小子”当场打败。一直以来,这个“吉祥”仿佛一张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时时刻刻存在的天罗地网,挥之不去地笼罩在心上。这张无影无形的罗网,缥缈,恍惚,阴险,冰凉,无边无际,并且让人无从收拾。好呀,我儿子,总算替“老子”报仇啦。想到这儿,他狡猾地笑了,他心中好不得意。
他偷偷看了吉祥一眼,他的目光似乎意味深长。“吉祥啊,”林先生边走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峰回路转,我们有救啦。猜猜看,陈炜先生在哪里?”他们并肩向前走,在他们的身后,那盏应急灯“扑哧”一声熄灭,他们的背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第三十六章 心中的百合
大海的涛声,连绵起伏,天籁大合唱g情澎湃,悠扬回荡在漆黑苍穹下,摇摇欲坠的“海市蜃楼”在涛声中战栗,它投射在海面上的黑影子被月光逼杀,涛声如歌愈演愈烈,宛若天人合一,生死追逐的古老游戏扣人心弦,幸存者斗志昂扬,深情抒发的依旧是心底美好的祝福。
窗前红色的蜡烛,灯火轻盈摇曳,黄澄澄一如阳光的影子,在白色地毯上洒落,活灵活现地瑟瑟晃动。脆弱的灯芯,宛若焦灼不安的孩童,悬浮的灯苗苦苦挣扎,放射暖意融融的光芒。鲜艳的烛泪,扑簌滚落,滴答在烛台的浮雕上,“光明天使”的洁白翅膀,点点滴滴凝结了殷红如血的痕迹。
她咬紧牙关,小心蜷缩身子骨儿,蹲在地毯上瑟瑟颤抖,双手扶住床沿,缓缓地深呼吸,努力积蓄体内每一分力量,她决意求生,无论如何也要拼死一搏。一颗颗冷汗珠子,在光明映照下,珍珠般晶莹闪亮,顺着她那苍白标致的面庞悄然滑落,一如烛泪流淌。自从生下小宝宝,她已然拼尽全身的气力,倘若就此投身一场血腥的大逃亡,自觉是力不从心。
丈夫离开了,小宝宝离开了,他也离开了,大海上的“蜃城之夜”,竟然如此寂寞难熬。她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她恍若不曾听见大海的歌唱,周围一片死寂。她被阴森森的寂静团团包围,禁不住扪心自问:难道,她被活生生埋葬在“海市蜃楼”,任何喊叫和挣扎,注定都是徒劳的,一切唯有明月见证?
天使升上天堂,魔鬼坠落地狱,善恶有报,黑白分明,仍然是她笃信不疑的信念。她如今无端落难月光普照的蜃城,人间的地狱,缥缈的天堂,她情同陷入无影无形的囹圄,身心皆被黑暗势力牢牢束缚,无路可逃,并且难以解脱。心心念念啊,她深深牵挂她的爱人,彼此的恩爱,永志不忘,她选择为生存而战斗。她伸出汗湿的双手,紧紧抓住雪白绸缎的被面,越抓越紧,好一场奋勇的拼搏。
站起来,站起来,赶快站起来!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大声告诫她自己。只有站起来,才能跟上亲人的脚步,逃离吃人巢岤。只有站起来,才能赢得求生的机会,重新回归美好生活。只有站起来,才不会成为爱人的累赘,这一点对于她至关重要。仿佛是不由自主,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正视困境,反倒使她越战越勇。
较量,她同她自己。身临黑白混淆的境地,强者生存,她从来都是一个要强的女人。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意识到她此刻再度站在人生的转折点上,她决心再试一次,她绝不轻易放弃,她这是死地求生。“天生便是‘大赢家’,”她如此这般在心中低语呢喃。要不,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好吧。窗前的那些“天使”烛台,行吗?瞧啊,小天使们在金色光芒中张开翅膀,纷纷热情相迎,她仿佛听见拍打翅膀的声音,“扑啦啦”萦绕在心头。刹那间她心驰神往,她紧盯那些活泼跳动的灯火,它们离得那么近,又好似离得多么遥远。
她仿佛看见,那些焦黑的灯芯复活了,火苗儿左右晃荡,纷纷向她伸出一双双“火的手臂”,它们热烈挥舞,频频向她招手,光明引领她向前去。她仿佛听见,那些灯花彼此交头接耳,呢喃,叹息,一声声深情款款地向她呼唤,“嗨,站起来啊。好样的,向前走,到我们这儿来,和光明在一起。来吧,来吧,快来吧,不要犹豫不决。”
生命,一如星星之火,生机盎然,生生不息。就在今夜,月光如水的黑色蜃城,她把生命传承给她的婴儿。美丽的小生命,他便是她的信仰,他便是她的g情,他便是她的“天涯海角、海角天涯”。她坚信他们两个家伙,吉祥和林文湛,他们一定会把她亲爱的孩子,平平安安带回家。她要他平安回家,她要他们平安回家,她决不能成为他们“平安之路”的负担、包袱,或者是绊脚石。
她一定要站起来。她一定要自己迈步向前走。她使劲儿撑住床沿,慢慢站起来。淡淡的微笑,浮现在她汗湿的苍白的脸上,小小的胜利呀,令她惊喜得犹如心头撞鹿。她要活下去。
\奇\她仿佛看见,她美丽的婴儿健康成长。她牵着他的小手,一同飞奔在绿树成荫的花园小径。阳光,那样明媚。风儿,那样和暖。湖水,那样清澈。碧绿的草地,那样生机勃勃。她陪伴他长大成丨人,她迎接他从校园毕业,她目送他迈进婚礼的教堂。哦,他是她至高无上的爱。
\书\她仿佛听见,她美丽的小宝宝牙牙学语,银铃般清脆响亮地呼唤她,“妈妈!妈妈!”他的呼唤便是祈祷。他的歌声便是天籁。他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便是人世间美丽的祝福。她倾听他的声音,深深地陶醉,直到她自己两鬓斑白。哦,他是她的“金鹿”。
她向前方,颤巍巍伸出双手,宛如飞蛾迎着光亮张开翅膀。她向活泼跳动的光明猛扑过去,奋不顾身,她活像一只扑火而去的白色飞蛾。她是心向光明的“光明天使”,身穿雪白宽大的丝绸睡袍,上面绣满白色的百合花朵,她仿佛盛装启程,艰难地挪动脚步,向窗前的“天使”烛台缓慢靠近。她一路挣扎,颤悠的身影,白晃晃的。“白袍子”拖在地上,“窸窣”声隐约可闻,不时裸露的小光脚,鲜血淋漓。她一步一步向前移动,她活像背负了沉甸甸壳子的蜗牛,此时此地,她是沉甸甸地肩负了爱的承诺,她慢慢吞吞向前“爬”,向前“爬”,向前“爬”,直到洒落月光的窗前。
下意识地,她抬头仰望那一轮团圆的月亮,老友重逢,却并不感到亲切,她恍惚间看出那是一张恶意的白色笑脸。她和它目光交汇,霎时心底冰凉,她不禁打个寒战,仿佛从噩梦惊醒。
月光如水,映照“天使”烛台,她面对红艳艳的灯花,若有所思,若有所失。孤零零,冷清清,她心中空荡荡的,一如既往地寂寞。她艰难地喘气,冷汗淋漓,颤抖不已,渐渐难以坚持。她含情脉脉,凝视那些月光下含苞欲放的灯花。
“我赢了。”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天生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由,健康,富贵荣华。她想要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人。她想要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家园。她想要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宝宝。为了梦想,她苦苦追逐,并且她已然都得到了。
此时此刻,她面临人生新的抉择。
求生?她一步路也走不动啦。她将拖累他们,直到将他们拖垮,拖倒,拖向死亡深渊。
求死?她舍不得新生的小宝宝,她舍不得苦苦追逐赢得的理想生活,她也舍不得那个日日夜夜梦绕魂牵的至亲至爱的人。
求生,还是求死?
心如明镜。心中的谜团,一如“水中花、镜中月”,坦承相见,一览无余,她对此只是一笑了之。哼,命运正将她无情嘲弄,惩罚她当初对吉祥的薄情、残忍和欺凌。
她是他的“金鹿”啊,她对于他有愧于心。
她慌忙闭上眼睛,感觉那些热泪呀,正从面颊上扑簌滚落。她仿佛看见,她自己百合花儿一般单薄、脆弱、苍白的灵魂,被人从雪白的丝绸睡袍里活生生地揪出来,押向黑漆漆的行刑架,紧紧捆绑,高高吊起,接受命运之神的严酷拷打。她仿佛听见,皮鞭划过空气的呼啸,一鞭紧接着一鞭,深深触及灵魂的拷打声,惊心动魄。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曾经抽打在吉祥身上留下的道道鞭痕,那阵阵无以复加的深深伤痛,痛彻心肺。她是他的猎物,他是她的猎手,苦苦追逐,直到海边,一路上都不曾回头,不曾回头,不曾回头。
天涯海角,海角天涯,爱的尽头,她斗志昂扬。她是他的“金鹿”。她是命运的猎手。她要掐住命运的咽喉。她睁开眼睛,匆忙拭去泪珠,望着那些红彤彤的灯火,她的心中暖流涌现,她的神情平静而且安详,她从容不迫做出生死抉择。一朵紧接着一朵,她轻轻熄灭鲜艳的灯花,豪华的头等舱卧室,渐渐被皎洁月光吞没。
“黄金”号邮轮的船舱通道,漆黑一团,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哇啊,救命,救命啊?”一些人在奔跑,盲目地高声呼救,尖叫声余音袅袅。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喊叫:“有人跳海啦!有人跳海啦!快来人,开门哪?”
门,被猛地撞开。林文湛和吉祥,他们俩领头冲进去,婴儿在父亲的怀抱中放声啼哭。他们看见,一个空的房间。戎蓉,她走了……他们惊呆在那儿,直面生离死别,心如刀绞,追悔莫及,无言以对,任凭泪水涓涓流淌。
窗外,一轮明月当空照。
窗户没有了玻璃,冷飕飕的海风在呼啸,连绵起伏,犹如禽兽的一声声呜咽,穷凶极恶,从破碎的“窗洞洞”猛扑进来。雪白的窗纱,在月光映照下,白得雪亮,它们被海风托起,高高飞舞在白色天花板的下方,“呼啦啦”狂响。一地的碎玻璃,月光中晶莹闪烁,一如天上的繁星。
第三十七章 绝地反击
7
“黄金”号邮轮顶层的船舱通道,天光昏暗,人影晃动,无形的罗网骤然收紧,惊慌失措的幸存者深陷其中,他们被迫顺从命运的安排。几支军用手电筒充当探照灯,来来回回在人群当中扫视,一道道惨白的光束时不时彼此交错,晃晃悠悠缓慢移开。猎手围捕猎物的情景,阴森,恐怖,不由得使人联想到战争年代的死亡集中营。
黑洞洞的枪口,寒意扑面而来,咄咄逼人,好似黑压压的铁丝网笼罩在心上。枪口下,人和“兽”,清清楚楚分隔成了两个阵营。人,沿着墙壁排成一行,慢慢腾腾向前挪动。“兽”,一个个面目狰狞,他们组成气势汹汹的流动岗哨,殴打,叫骂,恶狠狠驱赶他们捕获的人质。
海盗和职业杀手,这帮子荷枪实弹的“豺狼”,他们齐心协力把这群沉默无助的“羔羊”,匆忙赶进豪华餐厅。今夜,教授先生选择在这里,安安稳稳享用他的“蜃城晚餐”。心心念念追逐利益,他们是“黄金”信仰的囚徒,设圈套,布埋伏,大海上的强盗无恶不作,他们机关算尽,步步为营逼近牺牲品,他们在掠夺的同时完成绝杀。一切准备就绪,灯光昏暗的就餐场所,即将成为“羔羊”的“屠宰场地”。
狂喜,难免令他有些紧张,他煞有介事地抬头仰望,玻璃天花板下华美的水晶大吊灯,冷酷的面孔掠过一丝狞笑,细密的皱纹随之舒展,他那油光水滑的皮肤映射灯光微微发亮。因为是志得意满,如愿以偿,教授先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才是蜃城真正的主人。
他不仅仅是一个征服者,他更是一个优胜者,这一点在他看来尤其难能可贵,足见他是另类的高级强盗。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逐个审视刚刚到手的猎物,他暗自评判他们的价值,盘算怎么样榨取他们的血肉,仔细分辨他们当中可能隐藏的抵抗者,“危险分子”必须当场清除。利益本身多么纯粹,至高无上,他们是他的牺牲品,他以为他们命该如此,他随时预备挥舞屠刀,他信仰杀一儆百。人质的性命,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桩生意,一个项目,或者仅仅只是一场豪迈的赌博。
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了,岁月蹉跎啊,飞逝的时光最是无情,这场令人不堪的期待终于到达尽头。他投入心血和资金,他策划和实施整个行动方案,事到如今,他已然亲临搏杀的现场。哦,一路苦苦追逐,一律按部就班,一切尽在掌握,多么完美的一次系统性掠夺,或者说是巧取豪夺,怎不令他兴奋异常?想到这儿,教授先生抿紧嘴唇,他努力压抑内心深处莫名的感动,那是捕猎者血腥的澎湃g情。
现在么,他终于可以着手清点战利品了,他视之为劳动果实。他把双手交握,谦恭地置于胸前,神情沉稳而又庄重,他仿佛站在大学的讲台前。为了迎接人生美妙的时刻,他特意穿上黑色的燕尾服,不远万里奔赴“海市蜃楼”的月夜狂欢。他那灰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饱含某种异样的情感,似有泪光闪烁,流露些许慈善家的温暖光芒。一言不发,声色不动,他竭力寻找良好感觉,力求进入最佳状态,他耐心静候那个惯常使用的派头十足的“开场仪式”。他在“禁区”辛辛苦苦耕耘,终获回报,他自然很乐意炫耀“人之精英”的排场。
如狼似虎的“枪杆子”,个个精神亢奋,他们恶狠狠逼视这群等待宰割的“羔羊”。大餐厅一地狼藉,蜡烛和水灯被踢倒,引燃了多处火焰,长舌一般的火苗子血色鲜艳,轻轻摇曳,左右晃荡,冒出呛人的黑烟。有人轻声咳嗽,有人哽咽哭泣,有人偷偷地咬牙斥骂,也有人刻意大声讥笑“禽兽”的奇装异服。马蚤动犹如星星之火,迅速在人群蔓延,势头看似愈演愈烈,人们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声声呢喃叹息,抱怨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挥舞拳头,悲愤的情绪一时间如潮涌动,局面眼看就要失控。
一个虎背熊腰,黑色肌肤的彪形大汉,有些沉不住气。他站直了,提起精神头儿,冷眼瞧着乱哄哄的场面。只见他,身穿黑色柔软的皮背心,裸露大块发达的肌肉。他的面目异常丑陋。黑亮的大眼睛,十分吓人地突起,活像汽车的大灯。扁平的大号鼻子,瘫软在四四方方的脸盘子上,活像是只癞蛤蟆,随着呼吸起伏颤动,“呼噜呼噜”响。紧靠他的嘴角旁边,一道凹凸不平的红肿刀疤,好似横卧一条肥胖的爬虫,使他这张脸更显狰狞,夸张得仿佛动画片里的妖魔鬼怪。这位“刀疤”先生忍无可忍,端着沉甸甸的突击步枪,向前跨了一大步,他站在“群狼”的前头。他对近旁手持轻机枪的白人壮汉“嘿嘿”一乐,龇牙咧嘴地高声招呼,说:“喂!贝贝先生,咱们俩先灭火,咋样啊?”
贝贝先生颧骨高耸,两颊深陷,脸形轮廓粗野硬朗,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武的神采。金色的短发紧贴头皮,一根根僵硬竖立,他那另类的发型,犹如板刷上面的兽毛,刚好衬托他那漂亮圆满的头形。耳朵上,沉甸甸的黄金耳环亮晶晶的,微微晃荡,情同钟摆。他上身赤膊,斜挎层层叠叠金灿灿的弹链,腰间捆扎一件黑色的皮上衣,胡乱挂着许多弹匣。他冲着同伴“刀疤”咧开嘴巴,露出满嘴黑烂的坏牙,晃了晃脑袋,这位四平八稳的海盗头目含糊其辞地答应一声,紧接着向前迈步。
海盗贝贝和“刀疤”站成一排,俩人对视一眼,迅速用目光交换彼此的想法。十分默契,他们同时正对前方高大的玻璃水缸,端起黑亮的“枪杆子”。见此情景,人们尖声惊叫,慌忙就地卧倒,或是找地方躲避,枪声已经响起来。一对黑洞洞的枪口,疯狂扫射,火光如同肆虐的长舌,尽情发泄它们主人嗜血的兽性。
弹壳,雨点般洒落地面,蹦蹦跳跳地纷纷弹起,“噼啪”作响。水缸的玻璃应声崩溃,飞溅的玻璃碎片,一天一地晶莹闪烁。腥臭的污水,卷起雪白的浪花,“哗啦啦”流淌,扑灭地上的火焰。刹那间,豪华的餐厅,情同水乡泽国。十来只伤残的大个子牛蛙,在积水和玻璃碎片中蠕动挣扎,它们那雪白肥嫩的圆肚皮,一起一伏地喘粗气。几只四脚朝天的牛蛙,奄奄一息,肥胖的四肢痉挛颤抖,它们活脱成了垂死挣扎的“小型异兽”。人们抱住脑袋,尽量蜷缩身子,在地上惊慌地翻滚,哭喊声,咒骂声,尖叫声,此起彼落,乱哄哄响成一片。
两个近乎赤膊上阵的海盗,过足了“贼”瘾,停止射击。黑糊糊的枪口,悠然散发一股子黑烟,朦胧的黑色影子袅袅升腾,在天花板下狰狞飘摇。他们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安静地欣赏他们干下的又一桩好事情。
婴儿的啼哭声,惊天动地,回荡在禽兽肆虐的黑暗空间。地上,新添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中年男子紧紧地蜷缩一团,侧卧在一块白色的地毯上,他那强健的身体被打成千疮百孔的筛子,鲜血仍在涓涓流淌。来不及躲闪的印度妇女们,悲惨地倒在血泊之中,鲜血将她们美丽的衣裙染成猩红。
“枪杆子”们放肆地高声狂笑,拿这些狼狈不堪而又软弱无能的人质取乐,他们的笑声犹如禽兽在咆哮。教授先生拖长声音,他用低沉的语调一声断喝:“好啊!足够了,先生们,谢谢。”他力求迅速控制局面,他十分看中把握威胁和利诱的最佳火候,但是这位权威人士的话音未落,大大小小的灯泡就接二连三炸开了花,顿时“乒乒乓乓”响成一片。裸露的灯头,“吱吱”冒着电火花,惨白得晃眼,照明紧接着熄灭。
“黄金”号邮轮,顷刻之间一团漆黑。月光下,迷雾悠悠飘荡,黑影恍惚摇晃,鬼蜮的海上蜃城,阴森恐怖,萧瑟荒凉。
“乐普生”号渔船上,大家伙儿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枪声过后,很快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手电筒金晃晃的光束,照亮男人们汗津津的面庞,农民工弟兄们围拢在发动机前,他们七手八脚,相帮陈炜兄弟抢修机器。他们携手并肩地埋头工作,鼓足勇气为生存而战斗。
黑暗中,一个年轻人低声说:“你小子,真棒。”陈炜满头大汗,顾不上擦拭,他低头忙活计,小声嘀咕说:“也许,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弟兄们,加油干吧,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与此同时,古战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