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百鬼夜谈会

【2】裂痕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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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羽放下电话后,又回到了床边,拿起那个布娃娃,开始继续为它缝补肚子上的裂口。这个活儿对小羽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因为她发自内心的不愿意草草了事。有时候她也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古怪的——布娃娃怎么可能会有“心”,会感觉到疼痛?

    但理智终究拗不过来自自己不可知的灵魂深处的那种固执的信念——她就是愿意相信这些小布娃娃也是有生命的,会感受疼痛;尽管它们不会说话,不会与外面的世界进行任何的抗争,但它们是有感受的的,它们会将一切的不公与伤害都压抑和存储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直到有一天,这些被积蓄已久的黑暗汇合成一个黑洞,具有着魔鬼力量的黑洞,那时,它们很有可能会以自己怨念的力量去吞噬和摧毁一切??????

    这是最可怕的,小羽相信,长久以来自己内心所有的抑郁和担忧,都是因为这个——人类的灵魂深处都有一片黑暗的区域,那儿生存着一个魔鬼婴儿,它最渴求的奶水和营养就是伤害,只有伤害能够使它们成长和茁壮,直到某一天它长大成型,操起它无坚不摧的怨念为武器。

    不,不能够让这一切发生,不能够让它们内心深处的魔鬼成形!自己应该阻止这一切,因为那只能给世界,以及它们自己带来无法承受的痛苦;而自己所能做的,唯有尽可能能地弥补和缝合它们的伤口,让它们在完美无缺中忘掉曾经的伤害??????

    小羽缝下的每一针都是无比的小心和谨慎,因为她不愿再给这些布娃娃带来更多的疼痛和伤害,并且她相信这些布娃娃是爱美的,在它们幼小的灵魂深处,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虚荣心或小瑕疵,它们或许也会为自身的某些小缺点而自卑和厌恶自己;因此,自己又必要为它们精心打扮,给它们以完美无缺的形象,让它们在美满中忘却自己的缺陷和不足。尽管二十三岁的小羽还从不曾有过孩子,但每次在做这件事时,她的专注和慈爱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母亲。有时候,小羽也会为自己的这个特点感到欣慰,作为陪酒女,她的职业或许并不是干净的,但小羽相信,比起这个世界上大多数表面道貌岸然,但内心麻木的人来,自己灵魂深处至少还有一个干净的角落。

    她几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将这个布娃娃缝补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程度,然后,她站起来,走到床头柜前,打开了挂在柜门上的铁锁,把这个布娃娃和里面的另外的几个布娃娃整齐地摆放在一起,接着,她顺便点了一下它们的数目,之前的是八个,加上这一个就是第九个。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近十年来,她每年都会收到的礼物——一只被撕裂了肚皮的布娃娃,在这个特定的月份,被某个神秘人送到她的住处。

    而在这十年中,她曾经搬过几次家,但奇怪的是,这个神秘人总是能够找到她的住处;有时候她想,或许这个县城的确是太小了。

    小羽踏上回乡的客车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这趟客车也是发往他的家乡所在的镇的末班车。这也是她十年中第一次回去,十年前,她的母亲在一次精神病发作中,几乎杀了她,好在当时被人发现,她才获救,而母亲也被人送进了精神病院,但她并没有在精神病院住多久,仅仅在几个月后,她因为没有钱付医疗费,就被轰了出来。

    那时的小羽已经十四岁了,心理早熟的她,经由好心人的介绍,在一家个体饭店里给人刷碗。她的母亲打听到她的地址后,找到了她,苦苦哀求她给自己回家,但那时已经心冷似铁的不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感到,反而把口水吐到了母亲的脸上;最后,失望之极母亲只好哭泣着离开了。

    客车在抵达镇上时,天色已经差不多要黑了,她下了车后,用自己的手机给那位刘医生打了个电话,但那个刘医生却用责怪的口气对她说:“是你的母亲死了,不是别人,这种事情你怎么还会拖拖拉拉的,现在天都要黑了,医院早下班了,就算有值班人员,他们也没有钥匙给你开太平间的门,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羽争辩说:“我给你打电话并不是说非要今晚去看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再说,我今天的确有些事情忙,一时脱不开身。”

    刘医生在那边说:“随你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小羽在镇上兜了一圈,随便买了些吃的,填饱了肚子后,决定先回家看看,因为她真正惦记是母亲留下来的那几间房子,她知道母亲的那几间房子尽管地处荒僻,但会值几个钱,因为她早就有所耳闻,县里要在那里开发旅游区,而母亲的房子正处于风景秀美之处,并且,她也是那里的唯一一户人家,将来政府在征收她的房子时,必定会给予她大笔的赔偿,而现在母亲死了,自己就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这钱自然只能是自己的。

    接下来还有两公里的路程是要徒步而行的,小羽相信,如果不想摸黑回家的话,自己是应该赶快些。

    大约在十几分钟后,小羽已经走完了离家的这最后两公里的多半路程,来到了母亲房子的山脚下。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模糊了,在小羽正打算跨过公路向山上走的时候,忽然,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迎面而来,紧接着,一辆汽车带着风声从她的面前唰的一声飞驰而过。

    一刹那间,在受到惊吓而大吃一惊的同时,小羽突然感到心头一震,仿佛有某些东西在她的灵魂深处被唤醒了;她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停下脚步向四处看;是的,四周的环境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不是因此她曾经在这里住过的那种熟悉,而是另外的一种异样的熟悉,尽管这种感觉是那样不合常理,但却让小羽觉得是那样的真实。

    她沿着公路又前行了几步,这时,她看到了一大段的枯木横陈在公路外沿几米处的地方——对了,就是它。小羽想起了自己梦中的情景,那个十多年来一直在纠缠自己的可怕梦境,是的,这段枯木在自己的梦境中就是一个重要的道具。

    但这梦究竟在表明些什么?它是隐藏在自己灵魂深处真实的记忆呢?还是仅仅是自己幻想的延伸?

    也就在自己胡思乱想这些时,小羽想到了去年在这个时候,她在酒吧遇到过一个名叫安养童的酒鬼,这个酒鬼自称是一个国内小有名气的悬疑小说家;那时这个家伙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他赤着脚,一边抠着脚气,一边用他那张喷发着浓烈口臭和酒气的嘴巴吹嘘着:他的大脑天生异于常人,因为早在两岁之前,他的大脑的记忆功能就开始作用了,所以,他能够记得很多他在吃奶时期的糗事。

    小羽无法确定这家伙说的话的真实程度,她当时还以为这家伙和她套近乎只是为了想和她上床,因而,她几乎要向那家伙暗示,和她上床不需要这样,有钱就可以了。但在他还没有说出这些暗示之前,她就发现事实并非如她所想象,因为那小子已经钻进桌子下面睡着了。

    但那小子的话无疑提醒了她去追溯自己的童年记忆,而这之后的发现,一度曾让小羽有些丧气;她发现她最早的记忆竟是在四岁半的时候,整整比那个所谓的小说家晚了两岁半。

    或许可以这样说,她最初的记忆是在惊悸和战栗中苏醒的,在记忆中,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冷,非常的寒冷,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水潭边,半截身子还浸在冰冷的潭水里。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仿佛是来自浑身各个关节的剧烈疼痛,让她几乎没有了一点的力气,以至于她紧咬着牙关努力了好久,才将自己不断打着哆嗦的双腿站立在那铺满了鹅卵石的水潭边。

    就在她又挪动了几步,离开潮湿地带,来到水潭不远处的草地上,向四周打量时,她看到了那个女人,一个瘦高的女人,她正站在草地尽头的林子边向小羽的这个方向看。在她看到小羽的一瞬间,小羽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和怪异——起初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是阴郁、憎恶和仇恨;但在小羽因看到人迹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竟然在突然间起来变化,变成了乍看上去似乎富有表演性的沉痛和悲伤。

    那女人向小羽招手说:“孩子,你过来,我们现在回家去。”她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温柔。

    小羽仍然哇哇哭着,嘴里喊着:“妈妈,我要妈妈。”向她走了过去。在距离小羽几米远的地方,那个女人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一把把小羽抱在了怀里,哄着小羽说:“孩子不哭,我就是妈妈,我就是妈妈,我们就现在回家,好不?”

    似乎是因为已经得到了慰藉,哭了一会儿后,小羽终于停止了哭泣,安静地伏在女人的怀里,用下巴抵着那个女人的肩膀,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发抖。

    女人抱着她在林子里穿行,走了一会儿后,她们开始上山,翻过了那座小山包后,林子中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开阔地里盖有四间青砖瓦屋,院子是用木桩打起来的篱笆墙。一条小花狗似乎早就嗅到了主人的气味,它汪汪汪地欢快叫着,从一片草丛里窜了出来,围着那个女人的双腿上蹿下跳、又亲又舔。

    女人踢开了小花狗后,打开了院子的木栏门,抱着小羽进了屋里,她把小羽放在一张木椅上后,叮嘱小羽坐着别动,然后,她进了里间,一会儿后,她走了出来,这时,她的手里已经多了几件衣服。

    她对小羽说:“小羽,站起了,我帮你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把这几件干衣服换上。”

    仍然因寒冷而在哆嗦不止的小羽听话的站了起来,开始脱身上的湿衣服,她一边脱,一边问那个女人说:“为什么叫我小羽?”

    女人反问她:“你不叫小羽,你叫什么?”

    小羽说:“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但反正不是叫小羽,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女人说:“你就是叫小羽,你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宝贝。”

    这个时候小羽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背女人脱了下来,当她拿起那些干衣服正打算往小羽身上穿的时候,小羽却发现那些衣服是一个男孩子的衣服,并且衣服的大小明显和小羽的身高有些对不上号;小羽觉得那应该是一个至少六岁的男孩子穿上才会大小合适的衣服。

    于是,小羽撅着嘴抗议说:“这时一个男孩子的衣服,我才不要穿。”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推开了那些衣服。但就在她刚推开那些衣服的那一瞬间,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无比,她用压得很低的声音对小羽低吼着说:“你必须得穿。”说完后,她一把拽过小羽,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宽大的男孩衣服套在了小羽的身上。在做这些时,她的和表情眼神显得无比凶狠,以至于连面孔都是扭曲的,小羽再也不敢反抗了,只有任她粗暴地摆弄着小羽的稚嫩身体。

    当她把那些衣服完全套在小羽的身上后,几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给小羽,就用手扯着小羽的左臂向一个套间走去,进了套间后,在一个屋角,她掀开了地面的一块木板,下面露出了一个正方形的洞口,洞口里面有一架梯子,看样子下面是一个地下室。然后,这女人不容分说,就把小羽推推搡搡地弄进了地下室。然后,啪的一声盖上了盖子。留小羽一个人在黑暗中哭喊:“妈妈,不要这样对我,妈妈,我饿!”

    当沉浸在往事中的小羽抬起头时,发现天已经黑了,而自己也已经到了妈妈的房子外面,就在她抬头向房子望过去的时候,竟被吓了一跳——房子里其中的一个窗口居然是亮着灯的,并且在敞开的窗口站着一男一女,因为灯光的方向来自室内,所以小羽无法看清楚他们的面孔,但在灯光的映照下,她依稀可以从身形上分辨出着两个人的性别。

    奇怪,这个时候,谁会在母亲的房子里?

    就在小羽疑问重重时,忽然身边不远处传来呜的一声怪叫,随即一个黑影从墙角处向小羽冲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