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台湾黑道新语

第 15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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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母亲则笑嘻嘻地回应:

    “退伍啦!恭禧你。”

    “谢谢伯母。”

    “现在还再叫伯母,该改口叫妈妈了。”

    “喔!好啦,妈妈,妳好。”

    “哈!哈!哈!”淑平与母亲笑成一团。

    鹰农斜眼看着淑平,淑平拉着鹰农的手说:

    “早一点改口,早一点习惯,不是吗?哈!哈!”

    “淑平啊!我们中午到哪里吃饭呢?”

    “妈,这里离石门水库很近,我们去吃活鱼。”淑平说。

    “好啊!宗景先生,车子开往石门水库。”

    第一卷-国荣集团新高峰,远渡重洋赴美国

    台湾黑道版图重整之后,瑞荣意识到过去经营策略正确,国荣集团严格与暴力,se情,毒品作明确之切割,可是,如何在现有基础上再谋求发展,瑞荣正极力构思。何况,目前仍有什多兄弟仍靠着赌场,围事的收入在过活,如能开创新的事业,或许可帮助很多兄弟转型。

    民国七十年六月十八日上午,九点半左右,瑞荣翻阅着报纸,无意间看到一则新闻,有数家建设公司在推案中面临财务不继而摇摇欲坠,灵机一动,拿起电话,吩咐助理查询这些建设公司的地址与负责人,之后,连续三天,瑞荣带着助理拜访了四家建设公司,深入了解他们的状况,然后带着所有资料直奔何议长的办公室。依瑞荣的构想,将这四家建设公司买下,承接目前正在执行中的房屋建设业。原来,瑞荣心想,何议长有可能拒绝,可是,没想到何议长居然很爽快地同意,并吩咐瑞荣努力推动。

    人世间到处有奇遇,机缘一到,1个人可能就从谷底翻身。国荣集团在无意之间介入房地产业,造就了国荣集团事业的新高峰。

    一大早,淑平与妈妈由宗景先生开车载着,沿着中山高速公路南下台中,在台中市区购买六盒礼品稍事休息后,驱车直奔埔里。

    鹰农事先并不知道淑平与妈妈今天会到埔里,可是,秋芳与文庆已事先得知。一大早,文庆与秋芳便不见踪影,原来,他们夫妻俩一起到埔里街上去采买,因为今天有重要的客人到来。

    正值六月艳阳天,天气酷热,家中又无冷气,鹰农只好到家门左前方的树下看书,约十一点二十分左右,1部黑色轿车由家门前道路经过,鹰农不以为意,可是约十五秒钟后,却看见这部轿车却后退倒车进入家门前的晒谷场淑平下车,笑嘻嘻大叫:

    “鹰农,我跟妈妈来看你。”

    面对这情景,鹰农又惊又喜,喜的是又看到淑平,惊的是这些台北的都市人怎么会到这穷乡僻壤的乡下村落,但是,此时鹰农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乖乖往前迎接淑平与她母亲。

    “妈妈,淑平妳们好。”

    秋芳,文庆热情招待客人,鹰农静静地站在淑平身边,略带抱怨的口吻说:

    “淑平,妳真是的,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

    “这样比较刺激,哈!哈!”淑平嘴巴靠近鹰农的耳朵轻声说,俏皮的模样让鹰农也不自觉地苦笑。

    一顿比平常丰盛许多的午餐结束后,大家坐在客厅泡茶,

    淑平的母亲首先开口:

    “亲家公,亲家母,淑平,鹰农这两个年轻人的事,我听说你们有意在鹰农出国前处理掉,是吧!”

    “是阿!我们两个老的是希望这样子比较好。”文庆说,1旁的秋芳点头附和。

    坐在淑平旁边的鹰农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再如何不快,也只能往心里吞,看着眼前的长辈谈来谈去,又说又笑,自己却笑不出来,只是轻轻摇头,心里默默想着:

    “算了,随便你们了,我又能怎么样?”

    鹰农全心全意准备出国念书的事,把当兵期间存下的钱的一部份拿去购买行李箱及其他必备用品,另外又到银行结汇六佰美金,对于结婚的事,鹰农心里并非很在意,反正,长辈怎么安排就怎么配合。

    淑平的父亲最后在淑平与妈妈的主导下,索性也同意淑平与鹰农的婚事,并言明男方不用给聘金,女方也不须给嫁妆,反正给嫁妆,男方家也装不下。

    淑平长期以来知道父亲一直嫌鹰农出身贫穷,时常为应农在父亲面前打抱不平,甚至对父亲呛声说:

    “爸,鹰农以后一定会比你更有成就,甚至于更有钱,你身边一堆朋友都是有钱的烂男人,有钱的男人不见得就是好男人。”气得父亲不知如何是好,因此,淑平与父亲时有冷战,逼得淑平的母亲必须时常权充润滑剂,极力安抚淑平:

    “淑平,不要跟你爸爸斗嘴,男人是永远无法了解女人的。终有一天,妳也会当妈妈,到时候妳就会了解,有些事不必用嘴巴逞强,用实际的行动去做就对了。“

    淑平每次与父亲冷战,心情不佳时总会打电话到埔里跟鹰农诉苦,鹰农除了安慰淑平之外,其余的事根本毫不在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到美国念书,那才是人生的重要里程碑。

    鹰农与淑平的婚事已敲定,惟日期一变再变,主因是淑平的议员爸爸很忙,淑平与妈妈甚为光火,很多次征询鹰农的意见,鹰农都以平淡的语气回应:

    “好,没关系。”

    就这样,民国七十年八月四日,鹰农出国念书的前两天,在简单仪式,双方诸多亲友不知的情况下,鹰农与淑平结婚了,鹰农心情平静,淑平则又喜又气,喜的是能嫁给从大二就认识的初恋情人鹰农,气的是爸爸对女儿婚事的冷处理。

    结婚后隔天,淑平与妈妈讨论,鹰农明天就要出国念书,应该如何处理?

    “淑平,我有私下准备两万美金,明天顺便给鹰农带去美国,这件事没有必要让妳爸爸知道。”

    “我真气爸爸,拖了又拖,延了再延,我根本赶不及去办证件跟鹰农一起出国。”淑平抱怨说。

    “淑平,忍一点,顶多延后两,三个星期,妳就能够飞到美国去跟鹰农会合了,忍一点,1下就过了。”

    文庆,秋芳对鹰农结婚过程的平淡表现,不像一般男孩子结婚喜上眉梢,心中有点狐疑,文庆对秋芳说:

    “阿农,这小孩子怎么连结婚都不会笑?是在担心什么?”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农从小就不苟言笑,连考试第一名也不会笑。”

    一旁瑞荣插嘴道:

    “爸,妈,你们都不了解阿农,阿农这个人很内敛,他有想法,但他不一定会说出来。”

    民国七十年八月六日一大早,鹰农起床后,检查必备证件,准备由瑞荣开车载着鹰农与淑平赴​​中正国际机场,文庆,秋芳不舍的心情表露无遗,左叮咛右叮咛,秋芳哭着说:

    “阿农,保重,保重。”

    看着父母亲的表情,鹰农眼角泛着泪光,拉着妈妈的手,看着爸爸说:

    “爸,妈,放心啦!不用几年我就可学成归国,妳们两个老人家不要太操劳。”

    上车后,鹰农回头看见两老挥着手,此时,鹰农泪如雨下,坐在一傍的淑平紧紧抓着鹰农的手,拿着手帕帮鹰农擦泪。

    赴机场的一路上,鹰农与淑平沉默无语,鹰农心情复杂,无其他留学生的开怀之心,淑平看得出来,

    “鹰农,你会不会生我爸爸的气?”

    “不会,绝对不会,妳爸爸也是我爸爸。”鹰农勉强微笑的口气说。

    “你不会觉得我爸爸对我们结婚的事冷处理?”

    “淑平,妳父母亲把妳养大,同意把妳嫁给我,我们都要心存感恩,记住,妳父母亲对我们两个并没有任何亏欠。”

    “你身上带的钱够不够?”

    “几百块美金,够了,到了学校报到后还有奖学金。”

    “那怎么够?才几佰块美金而已,太少了。等一下到机场,我妈妈会带钱来,放心。”

    “淑平,我刚刚不是说过吗?妈妈没有亏欠我们,放心,我可闯荡出来。”

    “可是,可是,我会担心你钱不够用。”

    开车的瑞荣听到弟弟与弟媳妇的对话,心中百感交集,实在不便插嘴,心里想着:

    “阿农,真是倔强,或者是笨,还是有勇气,唉!不知道那一个才对,我偷偷换了一千美金给你,你应该会拿吧!”

    中正国际机场到了,机位确定了,行李也处理完毕,瑞荣,鹰农,淑平三个人到二楼验关区外侧,找了空座椅坐下,

    瑞荣从口袋掏出一千美金,

    “阿农,这里有一千美金,你拿去用。”

    “不用啦!你拿回家去给爸,妈。”

    瑞荣有点不知所措,情急之下,把钱直接塞入鹰农的裤袋,鹰农则心平气和,面带微笑地又把钱掏出来,

    “阿荣,谢谢啦!我身上钱够用,这些拿回去给两个老人家。”

    黑道大哥与读书人的对话有时真是不对头,瑞荣心想: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唉!”

    约十分钟后,淑平的母亲也来了,鹰农很有礼貌问候岳母,淑平的母亲在淑平耳边讲了几句话之后,

    走向鹰农,右手轻拍鹰农肩头说:

    “阿农,这包东西你带着。”

    一旁的瑞荣看着,心想:

    “阿农,我们都担心你钱不够用。收下吧!”

    鹰农又是心平气和,面带微笑说:

    “妈,谢谢,不用了,我带的钱够用,妳留着,真的,我钱够用,何况我有奖学金,学杂费也不用付。”

    淑平的母亲又尝试把钱交给鹰农,未及开口,鹰农抢先开口说:

    “妈,再来这两,三个星期,淑平要回台北住,她要办出国的证件还要您多帮忙。”

    淑平母亲心想,

    “反正,淑平两,三个星期之后,就要飞到美国与鹰农会合,到时候再顺便给淑平带去就可以了。”

    约二十分钟后,鹰农走进验关区,然后,向送行的人挥挥手,虽然双眼泪流,可是,强忍头也不回看一下送行的人,刻意快步向前走,跨出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第二卷-议长连任新高峰,各堂口独立发展

    鹰农终于到了美国,由台湾同学会的学长接机,住宿地点确定之后,隔了一天,便至康乃尔大学材料工程研究所正式报到。

    每隔一天晚上,鹰农都会打电话回台湾,跟亲人话家常报平安,同时关心淑平办理出国证件的事宜,并嘱咐淑平出国时只须带一些旅行用的零用钱即可,绝对不可跟家人拿太多钱放在身上。

    两个星期之后,淑平也飞到了美国与鹰农会合。鹰农自机场接机后,开着跟已毕业学长以一佰美金购买的旧老爷车,以非常感性的语气对淑平说:

    「淑平,我们共同的人生从今天开始,万事起头难,妳在台湾有司机、坐好车,吃饭有人打点;在美国坐老爷车,生活起居全部要靠自己,妳一定要忍耐。我们现在只是留学生,物质生活尽量节俭,我会永远感激妳。」

    「鹰农,我会跟你共体时艰,没问题。」淑平笑嘻嘻地说。

    初来到美国,对出生富裕家庭的淑平而言,又初为人qi,很多事情都必须重新学习,煮饭、烧菜、学开车、剪男人的头发等等,所以,淑平跟鹰农一样每天都很忙碌。

    民国七十二年八月,何议长挟其现任优势,加上庞大之人脉​​与金脉作后盾,又再次以最高票连任台中市议会议员,同时当选议长,当然国荣集团亦因此而受益匪浅。金钱利益的背后,永远有政治势力的影子,此现象在台湾非常正常。

    在美国求学的鹰农,也在同一时间取得美国康乃尔大学材料工程硕士,原本鹰农欲转到麻省理工学院就读博士班,然由于表现优异,对特殊合金材料之研究能力超强,鹰农在其指导教授鼓励之下,留在康乃尔大学继续就读深造,并负责督导各个研究案之进度与内容,俨然成为其指导教授之旗下第一把交椅。

    自从国荣集团介入房地产开发事业之后,加上台湾地区经济之突飞猛进,国荣集团之经济实力足足翻了两倍,看在瑞荣眼里,众多兄弟应可借此转型,让国荣集团可更往正面之方向发展,何议长也同意这个论点。可是,在推动过程中却遇到极大阻力,表面上看是众兄弟对房地产事业兴趣缺缺与对房地产的专业认知不足;实际上则是十六个堂口过去十余年来皆以经营赌场与电动玩具店为主,大部份兄弟皆已生活安逸,对转进新事业皆有排斥心理。

    瑞荣与何议长谈到这个议题,

    「大哥,大部份的堂口兄弟对经营房地产都缺乏兴趣,怎么办?」瑞荣问。

    何议长不置可否的语气道:

    「哼!那些家伙,经营赌场与电动玩具店轻松愉快,作土地开发与社区建设一定比较辛苦。」

    「大哥,我一直觉得,赌场的经营与电动玩具店暗藏现金赌博都是暗中进行,严格来说,博奕条款未立法通过前,这些都是非法行业,我们应该见好就收。」

    「阿荣,你处处为整个组织,所有兄弟着想,你最辛苦,可是别人不一定领情,你的烦恼我可以体会。」

    「那么大哥认为我们该怎么处理?」

    何议长深叹一口气,慢慢的说:

    「阿荣,岁月催人老,我已经六十岁了,再跟以前1样去拼命,唉!没那个体力啦!」

    何议长起身走了几步,到了窗户边,手指着蓝色天空,又说:

    「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希望拥有一片天,就让十六个堂口的兄弟自己去经营他们自己的天地吧!只有自己去闯荡,才知打天下不容易。」

    「喔!大哥,我不了解您的意思为何?」瑞荣好奇地问。

    「阿荣,不要奢望堂口那些兄弟会有意愿转型,让他们自生自灭。」

    瑞荣狐疑的语气问:

    「大哥,这样好吗?」

    「没关系,就这样,我上星期看过财务报表,十六个堂口上缴款占我们总收入的比例愈来愈少,已经不到一成,在我看来这是好现象,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刚刚说过,我已经六十岁了,体力大不如前,讲白一点,能活多久我自己也没把握,我不要在我走后,让人家指指点点说那个议长是靠经营赌场与电动玩具店而窜起的。」

    瑞荣安慰的语气道:

    「大哥,您只是身看起来有点累,身体还算硬朗。」

    「唉!阿荣,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大哥,我们是否应该把十六个堂口的堂主、副堂主通通找来开会。跟他们说清楚?」

    「好,阿荣,你去安排,我请大家吃饭,然后我会跟大家说清楚。我不忍心再让你为难。」

    在瑞荣召集之下,十六个堂口的堂主、副堂主齐聚1堂,在管理中心三楼宴会厅开会。何议长由鱼仔、秀吉、阿成护卫,准时到达会场,大家坐定之后,何议长首先开口:

    「感谢各位兄弟今天都能大驾光临。各位兄弟都跟着我很久了,有些甚至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大家兄弟一场,国荣集团的成长,各位兄弟过去贡献很多,非常感谢。今天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要跟各位宣布,我相信各位一定能够接受。」

    何议长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

    「我在将近四十岁的时候,曾经做了个重要决定,你们当中有一些人也知道,就是我让底下的兄弟自立门户,收东收西我都不管,让兄弟们自己去成长。今天要跟各位兄弟宣布的事也类似,就是从今天开始,各堂口负责的赌场、电动玩具店全部交由各堂口自主,赚的钱全部归你们自己,不用再上缴管理中心。」

    何议长刻意停下,观察各兄弟的反应,思索片刻,然后又说:

    「我思考了很久,该是放手让各位独立发挥的时候了。管理中心的角色不变,唯一差别是管理中心从今以后不再插手各堂口的事务。不过,大家的兄弟之情还在,有事大家可互相支援。这样大家了解吧!有问题的人可以提问。」

    坐在何议长右侧的瑞荣观察何议长讲话的内涵,心想:

    「真是高手,话只讲重点,其他的事不提也罢!你们​​这十六个堂口的重要性已大不如前,上缴的钱愈来愈少,你们这些堂口兄弟知道吗?你们以为收入愈来愈多,日子一定更好过,事实上,你们这十六个堂口以后会愈来愈惨,哼!知道吗?」

    何议长的眼光扫过所有兄弟,见大家都面带笑容,稍停片刻,说:

    「好,大家都没疑问。等一下大家就在这里用餐,酒也为各位准备好了。谢谢大家。」

    第二卷-议长归西巨星殒,义子瑞荣泪心碎

    又过了一年了。

    民国七十四年三月,下午两点十六分,瑞荣接到电话,

    「喂,您好。」

    「阿荣大仔,你赶快来,哇!哇!」秀吉哭到说不出话。

    「秀吉,什么事啊!」瑞荣口气异常紧张。

    「阿荣大仔,何大哥中风,现在澄清医院。哇!哇!」

    「你说什么?」瑞荣几乎无法站立。

    「阿荣大仔,快来啊!」

    「我马上到。」瑞荣紧张到眼角泪水滴下,从三楼飞快下楼,

    快步奔向停车场,在停车场前跌了一跤,又马上爬起来。

    十五分钟,瑞荣赶到澄清医院,又是飞快的脚步,终于到了医院柜台,

    「小姐,何议长呢?」

    「在加护病房。」

    「怎么走?」

    「前面直走,右转就到了。」

    瑞荣飞快地跑,沉重的脚步声惊动每一个人,医院里的人皆投以异样眼光,终于跑到了加护病房外侧,秀吉、阿财、阿成、鱼仔四个人在加护病房外侧站立不安,

    「大哥呢?」瑞荣抓着鱼仔的手。

    「阿荣大仔,何大哥在里面。」鱼仔眼角含着眼泪。

    瑞荣往加护病房的大门冲,可是门却反锁。

    「阿荣大仔,现在正在急救,任何人都不准进去。」阿成说。

    瑞荣瘫坐在加护病房门口,眼泪直流,鱼仔等四人见状,不自觉地都啜泣,鱼仔说,

    「阿财,阿成,扶阿荣大仔到那边的椅子上坐。」

    瑞荣坐在椅子上,其余四个兄弟站两侧,大家都心急如焚,

    「鱼仔,有没有人通知何夫人跟大哥的小孩?」瑞荣轻声问。

    「大哥家的帮佣老陈说何夫人去山区的佛堂诵经,老陈骑摩拖车去通知夫人了。」

    加护病房前的空气如同结冰一般,众兄弟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落,每个人的心都上上下下,瑞荣坐立不安,于是站起来,走来走去,又坐下来,又站起来,走来走去。此时老陈陪着何夫人刚好赶来,

    「阿荣,你大哥呢?」

    「嫂子,大哥中风,现在正在急救。」瑞荣哭着说。

    何夫人身体一向虚弱,听到此消息,瞬间站立不稳,众兄弟扶着何夫人往后坐在椅子上。

    瑞荣拉着鱼仔走向一旁,

    「鱼仔,大哥的小孩没人通知?」瑞荣问。

    鱼仔一脸犹豫,却欲言又止,

    「怎么啦!」瑞荣口气非常急促。

    鱼仔嘴巴靠近瑞荣耳朵说:

    「阿荣大仔,何大哥只有一个儿子,重度智障,长年都躺在床上。」

    「真的吗?」

    「这种话我怎么可能随便说。」

    「大哥从来都没跟我提到。」瑞荣又是一阵热泪直流。

    1个小时过了,两个小时又过了,又过了一阵子,何夫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没有人知道她在念什么,

    夫人眼泪滴在合十的手上,瑞荣看了非常动容,眼泪一阵又一阵。

    世人都有命定,生有时,病有时,更难相信的是死也有时。加护病房的医师终于出来了,四个身着白袍的医师走出来,脸色凝重,就像雕像一般,毫无表情。1个看似年纪较大的医师走在最前面,走向何夫人面前,半鞠躬似地,轻声说:

    「脑干破裂,血块太多,对不起,我们已经非常尽力了。」

    何夫人瞬间昏倒,现场医师又是一阵紧张,连扶带拖将何夫人送进加护病房。

    身为中部地区重量级政治人物的何议长去世之后,瑞荣与身边的兄弟都非常忙碌,不过,为这种事忙碌着实令众人心碎。

    殡仪馆的灵堂布设完成之后,谢明达律师与徐文宗律师突然到殡仪馆来造访瑞荣。

    「两位律师好。」

    「阿荣,来,我们到外面找个安静的地方讲话。」徐律师说。

    两位律师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些文件,在文件未开启之前,谢律师开口说:

    「阿荣,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一天,何议长把你叫到他办公室跟我们认识吗?去年何议长又请你与我们一起吃饭,记得吗?」

    「记得。」

    「我老实跟你讲,其实何议长在三年前就已经发现他得了肝肿瘤,因为有医界的朋友帮忙,才能拖到今天,你看撑了三年,却突然中风,谁也料想不到啊!」

    气氛感伤,瑞荣眼角泛着泪水,轻轻地说:

    「我观察到何大哥气色不好,但我没想到是那种病。」

    「唉!人死不能复生,阿荣,言归正传,我跟徐律师来找你是为了完成何议长的遗愿。」

    「喔!何大哥的遗愿?」

    「来,看看这些公证过的文件,总共有两份,一份是关于他身后事的处理,另外一件必须等到丧礼完成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才能公布。另外还有一封信,是何议长生前交待,辞世之后才能交给你,信你留在​​身上,一个人自己看。」

    瑞荣静静地听,谢律师又继续说:

    「何议长只有一个儿子,读国中时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变成植物人,只能躺在床上。」

    「天啦!我跟着大哥十七、八年,大哥从来没跟我提过。」

    「阿荣,这份文件你看一下。」

    瑞荣双手有点发抖接过这份文件,看完后决堤大哭。

    「阿荣,你已看过这份文件,如果你同意,你必须在这里签名。」

    「大哥对我恩重如山,如同再造父母,要认我为义子,我同意。」

    「好,那麻烦你在这里签名。」

    瑞荣发抖的手签名,一笔一划,写起来似乎很沉重。徐律师轻拍瑞荣的肩头,说:

    「阿荣,我们两个等一下还要去大坑探望何夫人,顺便把这份文件给她过目,你节哀,不要太难过。」

    瑞荣轻轻点头,轻声说:

    「好,两位律师慢走。」

    风声已经传开,何议长认瑞荣为义子。

    依何议长对瑞荣遗言的交待,丧礼简单隆重即可,不要铺张。丧礼全程进行中,瑞荣披麻戴父丧孝,跪在灵堂前,何夫人则坐在椅子上。

    巨星级政治人物的人脉非同小可,来捻香的宾客实在太多,瑞荣跪着超过六个小时以上,何夫人看得实在不忍,在何夫人心中,瑞荣已经是自己的儿子

    在哀伤气氛中,时间过的特别慢,何议长的丧礼终于办过了,瑞荣改口叫何夫人妈妈,对何夫人如同亲生母亲般地孝顺。

    又过了一个星期,谢、徐两位律师又到大坑探望何夫人,同时联络瑞荣也到大坑会面。约半个小时后,瑞荣由鱼仔开车载着到了大坑何夫人家中,

    「妈,妳好。两位律师好。」瑞荣很有礼貌地问候何夫人与两位律师。

    「来,大家坐,大家坐。」何夫人亲切地招呼大家,同时呼叫鱼仔,

    「鱼仔,麻烦你去泡一壶茶,谢谢。」瑞荣交代说。

    一群人坐定之后,徐律师开口说:

    「何夫人,我跟谢律师带这份文件给妳跟瑞荣看,这是何议长生前立的遗嘱,非常清楚交代遗产分配状况。何夫人,妳先过目。」

    何夫人看着这份文件,何议长生前并未向她提起,因为何议长对自己夫人的个性非常了解。

    「唉!留那么多财产下来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不会说话的钱跟房地产啊!」何夫人哽咽着说。

    瑞荣起身走到客厅茶几旁,拿了几张面纸折叠整齐,

    「妈,妳不要伤心了。」

    谢律师从何夫人手中接过文件,然后说:

    「依何议长的遗嘱,他的不动产分为两份,一份给何夫人,一份给李瑞荣,这里有列表,扣掉该缴的税,一份的市值约四至五亿元。股票与证卷部分也是分成两份,一份给何夫人,一份给李瑞荣,一份市值约十亿元。另外,现金部份全部交给李瑞荣打点。国荣集团所有事业体由瑞荣继续经营。」

    一旁的瑞荣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回神说:

    「妈,我怎么承担得起?」

    何夫人哽咽的说:

    「唉!阿荣啊!钱财对我这种吃斋念佛的人没什么意义,说真的,我平时又没什么花费,我最担心的是躺在楼上的那个孩子,阿荣,他是你弟弟。唉!这些都是命啊!我这辈子最过意不去的就是这个儿子,他生病发高烧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他身边。唉!」

    「妈,我,我。」瑞荣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徐律师又开口说:

    「阿荣,何议长立这个​​遗嘱之前,跟我们两个律师足足谈了半天,他对你的为人非常有信心。他当初决定把所有现金留给你的时候,我们两个律师都觉得很奇怪,很不可思议。何议长大笑说:阿荣不可能让我的家人变成乞丐,然后又是一阵大笑。」

    何夫人擦拭眼睛又缓缓道:

    「没关系啦!阿荣,就照你义父的心愿,不要推辞了,唉!我也快六十岁了,身体又不好,平白多了一个儿子可以来照顾我,或许这就是你义父的苦心。」

    瑞荣不知如何回答,眼角泛着泪水,许久才说:

    「妈,妳放心,我会照顾妳跟弟弟。」

    第二卷-瑞荣心惊见宜荣,堂口兄弟暗眼红

    对瑞荣而言,以前的何大哥已经不在,现在的瑞荣是义父钦定的国荣集团继承人,新的开始,新的生命。

    一大早,瑞荣到办公室,把义父留下来的那封信再拿出来看,义父嘱咐之重点:不要再过问堂口兄弟的事,酒店与舞厅想办法找买主,价钱合适就卖掉;复杂性高的行业慢慢淡出,尽量往具有社会光明面的事业发展,人生如梦,梦境人生,国祥与瑞荣合成国荣造就了我崭新的人生,家人烦你照顾,我会在天上看着你。

    瑞荣决堤痛哭不能自已,一个人躲在办公室三个小时反覆看着这封信。这封信,瑞荣一直带在身边,有空就拿出来看,每次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如同义父就在身旁。

    某一天下午,瑞荣独自开车到大坑探望义母,只有帮佣老陈在家,

    「陈伯伯,我妈呢?」

    「喔!夫人到佛堂去诵经了。」

    「佛堂离这边多远?」

    「过了这个山头的那边,两、三公里远吧!」

    「这么远啦!」

    「陈伯伯,我能不能到楼上去看我弟弟?」

    「可以,可以,我带你上去。」

    瑞荣跟着老陈上楼,第一次看到义父的植物人儿子,新的弟弟。

    「他叫什么名字?」

    「何宜荣。」

    瑞荣心愣,心想:

    「喔!他的名字也有一个荣字,真巧。」

    老陈将宜荣翻身,帮他按摩背部、脚部,瑞荣见此情景,感触万千,心想:

    「这个弟弟宜荣跟我亲弟弟鹰农应该年纪很接近。」于是好奇地问:

    「宜荣今年几岁了?」

    「民国四十五年生的,属猴,今年虚岁刚好三十。」

    瑞荣表情略显吃惊,心里暗想:

    「宜荣与鹰农居然同年纪。」

    看着老陈帮宜荣按摩,瑞荣觉得有点不忍,于是说:

    「陈伯伯,让我来,我如果作得不对要跟我说。」

    「好,好。」

    瑞荣在宜荣身上按摩着,仿佛看到义父的身影就在身旁,

    唉!人生真是不可捉摸,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些不愿去告诉别人的话题,义父居然把宜荣的事藏在心里这么久。

    一个月之后,为了就近照顾,瑞荣征得义母同意,搬进市中心一栋全新五楼透天厝,义母房间后另设独立的佛堂。除了老陈之外,另外又请了一位女看护兼厨师帮忙照顾宜荣,同时可帮义母打点三餐。

    瑞荣自己几乎每天都会到这栋新房子探望,关心这里的一切,何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完全觉得瑞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何议长去世快一年了,原来旗下的各堂口陆续出状况,赌场与电动玩具店接二连三被警方扫荡,堂口兄弟的纪律渐失,在财务走下坡之情况下,各堂口已呈现散涣甚至走偏激之路。瑞荣看得出来,义父果然有先见之明,义父在世之时,只要不出大状况,警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管理中心按月送出的公关费用非常可观,可是,现在的时代不同了,公关费用没人打点,议长龙头位置换别人坐了。在台湾,有那一位政治人物不想借着政治权力捞钱?不能说没有,但实在是屈指可数。

    为了延续国荣集团之命脉,瑞荣谨记义父之遗言,各堂口的事全部撇清,但是原来在管理中心的兄弟仍全部留在身边,总共有八个年轻人,他们是:秀吉、阿财、阿成、鱼仔、阿茂、山本、阿田、阿全与阿章。这八个年轻人年纪都比瑞荣小一些,经过这些年的共同生活,已建立非常浓厚的手足情感。

    何议长生前是国荣集团总裁,现在瑞荣接手,全权掌控国荣集团旗下八个事业群之运作,众人改口称李瑞荣为董事长,瑞荣亦欣然接受。旗下八个兄弟全赋予新任务,名片上皆印「董事长特别助理」,每个人分别负责帮忙看管国荣集团旗下八个事业群。为了提升这八个兄弟的自我形象与信心,除给予高薪之外,瑞荣亦出资帮他们与自己订购两套黑色西装,而且又规定,凡是公事场合一律穿西装打领带。其他有关国荣集团的事,瑞荣都会全部详细地跟着义母报告,直到有一天,义母才对瑞荣说:

    「阿荣啊!你自己做决定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