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最风流

第23章 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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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偷听

    (31+)

    萧珞的揣测没有错,尉迟珏下水的确没抱什么好心。

    可惜在他入水之后见到一张笑眯眯的脸时,他就意识到这个小娘子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蠢货,相反,她是个极其会伪装的披着羊皮的狐狸。

    一般不会水的人溺水,四肢会本能地挣扎,怎么着也能在水上浮个一阵。羊奴连那一阵都没撑住,只说明了一点她会水。这一点本来很容易看穿,可惜尉迟珏被擒获猎物的喜悦蒙住了眼,竟忽略过去。

    尉迟珏意识到这点时,正和羊奴在水里扭打,真真是悔之晚矣。

    尉迟珏是为了自己小命练的泅水,水性极佳。没想到羊奴的水性居然也不差他多少。

    他心里十分郁闷,这人到底是蜀地长大的,还是南地长大的?

    殊不知柳家现任女主人苏兰质出身南地吴郡,出身采莲女,还没学会走路,就已学着下水。后来做了贵夫人,偶有闲暇就会带着孩子下水采几回莲,权作回忆年少时光。故而她膝下的孩子水性比之南人也是不差。到了羊奴身上,柳秀成以一脉相承的方法去教导她水性,以至于羊奴的水性也很不错。

    因着水下阻力比陆上要强,在水下动作耗费的力气比之陆上自然也要强上许多。羊奴很快就有些乏力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十分俊杰地决定先走为上。于是羊奴信手解开了腰带,轻轻松松地就游了出去。她体型小,阻力也小,摆摆腿,就像一条小鱼,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游了老远。

    尉迟珏拽着一条无用的腰带,气得差点呛水,仍不死心地追过去。

    一直到岸边,他才重新抓住羊奴,这会他学精了,抓住羊奴腰部的亵裤他就不信她能连亵裤都脱了。

    羊奴扶在岸边,皱着鼻子抱怨道:“你好烦啊!做什么老抓着我。”

    尉迟珏他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指着右脸一处还在流血的伤口,面无表情地问道:“到底是谁抓谁?”

    羊奴理直气壮道:“还不是因为你害我落水,我才会抓你。”

    尉迟珏很想说:如果不是你撞我那处,我怎么可能会把你弄下水。可惜他脸皮还没修炼到那个份上,所以他现在只能冷笑道:“别想拿话拖延时间,孤在你身上吃了那么多亏,今天要不报复回来,孤就愧为尉迟子弟。”

    羊奴面露惊慌,她之前在水下耗了太多体力,这会手脚发软,对着尚有余力的尉迟珏,就像一只鲜美的小肥羊对上凶神恶煞的獒犬一样。

    强弱一眼便知。

    就在这时,岸上传来脚步声。

    羊奴绝境逢生,不由面露喜色,张嘴就要叫人。

    尉迟珏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求救声被闷在手里,变成模糊不清的闷声。

    湖岸边上玉树繁花、假山怪石连成一景,来人视线被遮,竟没见着岸边那两个泡在水里的小人。

    “你放弃吧!薛衡本就反对镇国公,如今能与佩之结缡,必不会支持镇国公举事。没了薛衡帮忙,离了北疆十多年的镇国公如失手足,难再成事。如此境况,怀玉你的谋算难以得逞。”一道轻柔的女声如此说道。

    一道醉意满满的清亮女声说道:“这便是你帮薛衡和佩之重修于好的原因?”

    “如果你谋算的其他人,我定然置之不理。可那是佩之……”轻柔女声陡然沉下音来,“佩之那么多年也不过看进一个薛衡,你如何忍心拆散他们?”

    “……不是我。我再是不堪,也不会去算计佩之。”

    “可你许了裴曜去见她。”轻柔女声语含讥讽道。“裴三元何等口才,突厥皇庭在其唇枪舌剑下尚且四分五裂,更何况本就诸多顾虑的佩之。”

    清亮女声无言以对。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轻柔女声又道:“你真当佩之蠢到看不出裴曜用意?她不过是顾忌跟你的情分罢了。”

    “佩之至诚至性,非我这等庸碌小人可比。”清亮女声怅惘叹道。

    “怀玉你收手吧!十四年前,你若起兵举事,我能抛却性命相随于你,可你顾忌突厥,不愿内乱,选择放弃。你既在当日做此选择,就莫在今日反复,反叫人看轻。更遑论如今官家挟大破突厥之势,权威日重,为臣民之心所向,大局定矣。他如今不动你手上的兵权,不过是效仿郑伯克段之法,纵而杀之罢了。”

    “……这就是你放弃我以裁军令为投名状,转向官家的缘故?”

    “我输不起,怀玉。”轻柔女声叹息道:“太.祖、孝文皇后两代人合力,才有今日生男无喜,生女无怒之景。可自你错失储位,太.祖定下的法统被乱,女官境况随之恶化。我等女子之身在朝中为官,往往要做出数倍于同僚的成绩,才能得到一样的收获,即便如此亦常有人诋毁我以色晋位。当年这群人既然容不下你为储,今日便能容我做这中书令?若我放任自己留你麾下,胜了暂且不论,倘若输了,便是给了他们机会置当朝所有女官于万劫不复之地。我可以为你我情谊不惜此身,却不能不怜天下女子。”

    良久之后,清亮女声轻声笑了起来,“有你这一番话在,我便是下了九泉,也有脸见大母了。既然你做了选择,只盼你坚持下去,莫要学我,枉做小人。”

    “怀玉!”轻柔女声语带不甘地唤道。

    “莫要多劝了,南思。我生来便只被人教过如何为君,如今也只会为君。”

    两人僵持着沉默一阵,那道清凉的女声忽道:“你拖到这说了半天话,连闹洞房都错过了。如今我的酒也醒了,还是回去吧!”

    另外一个女子并未再说,只轻轻叹了一声,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远。

    在岸下听了个全程的尉迟珏神色明明灭灭,晦暗难解。

    同样听了个全程的羊奴出声问道:“我们可以上岸了吗?”在那两人走后,尉迟珏捂她嘴的手就松了下来。

    尉迟珏讥讽地看着她,问道:“你听了这么大的秘密,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灭口。”

    羊奴气定神闲地说道:“你才不敢杀我。”

    尉迟珏眉梢微扬,“你哪来的底气?我杀你之后,虽然会有些麻烦,但狠狠心,也不是不能杀的。”

    羊奴很肯定地说道:“你怕你阿娘,所以你不敢杀我。”

    尉迟珏眉梢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目光森冷地看着羊奴。

    羊奴毫不畏惧地回视。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两个故作深沉的小孩子一同打了个喷嚏。

    羊奴实在受不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便说道:“不管你了,我要上岸了,不许拽我。”

    尉迟珏睨她一眼,挑衅道:“拽你又如何?”

    羊奴十分诚恳地答道:“那样我们两个今晚都别想上岸了。”

    你拽我,我拽你,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尉迟珏被这答案说服了,于是乖乖地看着羊奴爬上岸。

    羊奴上岸后,朝着正准备爬上岸的尉迟珏,甜甜地笑着,“你说如果我现在推你,你当如何?”

    尉迟珏脸色忽地一变。真是失策,他应该跟她同时上岸的才对。

    这会她居高临下,优势不要太大。

    尉迟珏青着脸,在水里窝了半晌。

    最后,还是羊奴把手伸到尉迟珏面前,悠悠地问道:“要不要借点力?”

    尉迟珏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在寒意的逼迫下,闷声接过了羊奴的橄榄枝,借着她的力上来了,也算和她达成和解的默契他敢说,如果他不接受这份好意,这个奸猾的小娘子绝对不介意推他一把。

    上岸之后,羊奴带着尉迟珏去寻下人。两人这一身湿衣再不换,再吹一阵,就该风寒了。

    路上,尉迟珏被迫不阴不阳地问道:“你不是说不认识我的嘛,怎么这会又识得了?”怀疑她是特意气他来着。

    “是真的不认得,你后来咬我脸时才记起来的,你真是我见过最小心眼的小郎君啊!”羊奴感慨道。

    尉迟珏翻了个白眼道:“过誉,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坏心眼的小娘子。”

    一阵沉默过后,尉迟珏又开口问道:“那个,你怎么知道我怕她的?”

    羊奴被水泡得晕乎乎的脑子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用惊异地反问:“谁不怕自己阿娘?”

    尉迟珏神色白了她一眼,他的情况岂能跟常人相比……

    羊奴误解了他的神色,踮起脚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怕阿娘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现在她们比我们厉害,我们自然要怕她。等我们大了,变得比她们厉害了,就轮到她们怕我们了。”

    这话好生大逆不道,可听在尉迟珏里,竟是意外的顺耳。

    就在这时,一道含笑的女声柔声问道:“羊奴想要谁怕你?”

    羊奴转头就看到几步开外的柳秀成,她身边还跟着几个下人。

    羊奴直直朝柳秀成扑了过去,正好撞到刻意弯腰接她的柳秀成怀里,抱紧她的脖子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指着尉迟珏,告状道:“阿娘,他咬我打我还把我推进湖里。”

    尉迟珏面无表情地看着羊奴从狡猾坏心小黑羊秒速转变为单纯无辜小绵羊,心里深深感叹道:萧珞,快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戏精。

    不过想到这,尉迟珏突然愣了一下,萧珞这厮跑哪去了?

    卫国公府后院某偏僻角落,萧珞看着许久之前就坐到了某块巨石上不肯再走的珠珠,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就不担心你表妹?莫非你嫉妒她比你瘦,想要刻意拖延时间害她?”萧珞摸着下巴,状似深沉地问。

    珠珠慢悠悠地说道:“羊奴她会水,不用我救。”

    “……”萧珞颤声问道:“那你跟着我来找人干嘛?”

    珠珠眨巴眨巴眼说道:“当然是把你引走,这样羊奴才好报复回去。”

    萧珞咽了口唾沫,对自己的人生目标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些小娘子一个比一个奸诈,他真的能骗到她们吗?

    一直到柳秀成派人给羊奴和尉迟珏两人换上干的衣服,又给他们灌下一大锅姜汤,下人才来报珠珠和萧珞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