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最风流

第42章 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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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密道

    (31+)

    很快尉迟珏和羊奴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他们闻到了隐隐绰绰的焦味那是火的讯号。

    尉迟珏脸色沉了下去,羊奴被他和乌猊的气息感染,莫名生出了一些胆怯。

    尉迟珏余光窥到,正想安慰她,却听乌猊的叫声突然又大了起来。

    原来是门廊那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穿着乌黑的甲胄,甲胄上还沾着几抹鲜热的血迹,他取下头盔,露出一张周正的脸,只是这张脸上现在全是焦急。他大步向前正欲接近尉迟珏,被目光凶狠的乌猊挡在了前面。

    “神武中郎将郑昂见过殿下,羽林军已反,明光阁外正围了一支羽林军在放火箭,高将军正带人反抗,他命臣带人前来护送殿下。”郑昂面色焦急道。

    尉迟珏身边的护卫是神武左军精锐,正由神武左将军高庆统领。

    “乌猊。”尉迟珏唤道。

    乌猊凶性满满的眼睛在这人脸上转过一周,低下头退出一条道来。

    郑昂松了一口气,越过乌猊,朝尉迟珏走去。

    只是没等他走进尉迟珏的五尺之内,乌猊突然从他身后一跃而起,扑到他背后,一口咬在他的脖颈处。

    人的后背本就是空门,而这人又正是刚放松警惕的时候,乍得被袭要害,他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右手摸到佩剑剑柄,还没□□身体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几个不成字的音节就彻底没了气息。一直到死这人一双眼睛都在死死地瞪着尉迟珏,似乎想问为什么。

    尉迟珏松开放在羊奴眼前的手,轻蔑道:“蠢货,禁军里的军官,每一个人的脸和名字孤都认得。”

    地上的人死不瞑目。

    北衙为皇城禁军,共神武、龙武、羽林三支,自最高的正三品统军到九品的队正,足足三百多个官员,中郎将在里面不高不低,是刚刚好的品阶,而郑昂也是确有其人。禁军众多军官,其中除了身份最高的统军和左中右三将军,其他的都没资格在雍王面前露脸,上位者们至多也就记个姓名,谁知道以眼高于顶著称的雍王殿下居然还会花心思去记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军官的样子。

    羊奴一睁眼就看到地上的死人,小脸白得更加厉害,她咬着唇道:“他……他是坏人?”

    “坏人倒算不上。”尉迟珏轻描淡写道:“不过想杀孤而已。”

    “想杀你还不算坏人?”羊奴眸露疑惑。

    “鹰捕鸽,捕不到鸽,就要饿死,你觉得它捕鸽一举称得上坏吗?”

    看着尉迟珏脸上安然的神色,羊奴一颗惶惑的心忽然定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气道:“不是。”

    “这么说,阿獒哥哥你是鸽?”羊奴忽然又问道。

    “不,我是鹰。”尉迟珏敲了敲羊奴的头道:“所以,以后不许再指责孤杀生。”

    “知道了。”羊奴拖长声音应道。

    尉迟珏忍不住又敲了她一下。

    被尉迟珏拿话一逗,羊奴心里的恐惧消去了大半,竟也能忽略掉地上那具尸体,问起尉迟珏:“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尉迟珏气定神闲道。

    等什么?

    等来了一位穿着棕色布衣的男子。这个男子生得一张平凡得能令人过目即忘的面孔,说是二十可以,说是三十也不违和,便是四十也有人信,一双眸子平静如水。普通得扔进人群就看不见。

    可羊奴却从他平凡的外表下闻到了比之前那个“郑昂”更可怕的气息,她忍不住就躲到了尉迟珏的背后。

    跟她差不多反应的还有乌猊,乌猊见着他自然而然地静下声来,伏在地上。乌猊对着尉迟珏做这个动作时,目光是放松的,但对着这个人,目光里却是深深的不甘,在不甘背后则是跃跃欲试的斗志。

    乌猊这样的反应,尉迟珏不觉得奇怪,但羊奴的反应倒让他生出了几分惊讶。

    这个外貌平平无奇的男人正是皇室暗卫里的精锐玄二。尉迟家的暗卫只分玄、黄两级,玄级为首,黄级是从,而数字则是在那一级里的排行。玄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在他之前只有一人,而那人就是官家的随身暗卫,也是如今的暗卫首领。暗卫是藏在暗处的武器,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活。玄二混到这个名号,手上血债无数,但隐藏功夫极高,谁知道依旧叫羊奴一眼看穿。

    尉迟珏挪了挪身子,顺着羊奴的意挡住她全身。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问:“外面的怎么回事?居然让人混了进来。”

    玄二皱起眉头道:“虽然外面有人防火袭击,但来人实力比之神武精锐远远不如,断不至于让人潜进来。”他上前解开尸体身上的外甲,翻了翻,脸色微变,“是真的神武制甲。”

    禁军是天子私军,是天子最信任的一柄剑,但一体两面,剑能伤人,亦能伤己,故而朝廷对于禁军官兵的管制极严。例如配备的甲胄、兵器都是铭上姓名、职位,一人一份,不容混淆。为了避免仿造还特地以极为隐蔽的手法暗刻了密纹。军器监以外的人就算防得了制甲也仿不了密纹。

    尉迟珏摸着下巴道:“我不认得他的脸,可见只是寻常的兵士。”

    然而玄二的脸色相当难看。

    龙武、神武、羽林三只禁军中,神武军是自官家太子时就投了他的,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一支,从他单把神武军放在尉迟珏身边就可看出。

    而负责排查尉迟珏身边神武军的人就是他。

    谁知道即便这样,尉迟珏身边的神武军还是让别有用心的人混了进来。

    尉迟珏倒不是很在意,他心知以神武军排查的森严程度,就算被混进去人,但数量定也有限,他问道:“外面进攻的人是什么人?”

    玄二沉着脸答道:“是羽林军。”

    谁知尉迟珏听后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外面的是羽林军?”

    玄二一愣,“制服,还有……”

    官家不是跟你说过羽林军统军闵承兴是孝文皇后留给安平长公主的旧人嘛?

    尉迟珏断言道:“外面那些人绝对不是安平姑母的人,她的第一目标只会是阿耶,不会是孤。”

    “那外面那些人是……?”玄二皱眉。

    “想做渔翁的人。”尉迟珏脸上露出一丝讥嘲的笑,“连这等鬼祟之人都敢对孤出手了,姑母这会应该是真的反了。”

    就在这时阁外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霹雳火球都弄到手了。”尉迟珏挑了挑眉,“军工监那边出的问题可真不小啊!”

    玄二脸色难看至极。

    霹雳火球是军工监数年前研发的最新爆炸性火器,爆炸杀伤力大不说还能发出巨响,是为对付骑射出众的突厥人一等一的利器。这火器对付突厥人厉害,对付建筑也有奇效。神武军自然不会缺少霹雳火球,但他们要顾及到这座建筑。

    尉迟珏沉吟道:“霹雳火球都出来了,这阁子是守不住了。孤带羊奴走密道,你去通知一声高将军,孤已入密道,若是情况不对,他可以放弃明光去阿耶那边。”

    “那殿下你这边……”玄二有些犹疑,这会正是乱的时候。

    “孤在密道那等你就是了,这么点辰光能出什么事。”尉迟珏不耐烦道。

    他这般态度,玄二也只能应下。

    玄二走后,尉迟珏一转头就对上一张面带惊慌的面孔。

    “阿娘他们……”羊奴听了

    “先别急,我们进密道再说。”尉迟珏牵着她的手,拉着她走下榻,神色泰然地看了乌猊一眼,乌猊就起身跟在了他的背后。

    羊奴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这会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尉迟珏,尉迟珏这么说,她竟也真压住了那一腔泪意,乖乖地跟在了他后面。

    尉迟珏下榻后,走到墙边挂着的一幅仕女图前,图中的仕女衣袂飘飘,气度高邈。

    若是平日见了这样形神具佳的人物画,羊奴定忍不住多看几眼,可如今她一门心思挂念金华殿里的父母,看都没看一眼。

    尉迟珏在仕女图下一块与其他墙面没任何差异的地方往里按了一下,一道暗格凸了出来,暗格中间是一个固定带着刻度的罗盘,尉迟珏按着这罗盘顺着、逆着转过几次,他脚下往右几尺的地板张了开来,露出一条往下的阶梯。

    尉迟珏把那个暗格推回墙里,牵着羊奴顺着阶梯朝下面走去。

    阶梯连着一条由平坦的青石堆成的密道,密道里空无一物,只在密道的两侧墙边照着一定规律嵌着夜明珠,以保目视无碍。

    尉迟珏进了密道后踮着脚、伸直手在右墙上第三个夜明珠上按了下,阶梯上面的地板又重新合了起来。

    他踮着脚的样子与他之前镇定自若的作态有着极为强烈的反差。

    羊奴地看了会,突然蹦出一句说道:“阿獒哥哥,你好矮啊!”

    这种时刻都不忘记损他,尉迟珏都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该郁闷一下。

    他走到羊奴身边,伸手在她头顶颇有深意地比划了下,两人身高足足差了一尺多。

    “你说这话之前都不会看看自己吗?短腿羊。”

    羊奴眨眨眼,泪珠突然滚滚而下,她捂着脸蹲了下里,哭着道:“阿娘……”

    尉迟珏抽了抽嘴角,他猜到她可能要哭,但他绝对猜不到她居然哭得这么突然。

    他却是不知他拿比划身高的动作跟柳秀成给羊奴量身高时的动作极其相似,主要是这个动作里透出来的亲昵是一模一样的。

    尉迟珏无奈地跟着蹲下身去,拍了拍羊奴的背,安慰道:“你其实不用担心你爷娘的,他们是宗室,姑母即便成功了也不会动他们的。”

    “真的?”羊奴捂在脸上的手张了开来,一双泪目在夜明珠光的反射下,碎光点点。

    尉迟珏趁机扯开她捂在脸上的手,拿另一只手手给她擦了擦脸,用肯定的语气给她信心,“对啊!姑母要杀的人只有阿耶,顶多再加个孤而已。”

    羊奴呆呆地看了他一会,泪水又落了起来,被尉迟珏抓着的手突然紧紧地反抓回去,抽抽搭搭着道:“你……你不要……”

    尉迟珏看她哭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应该继续安慰她。

    但是她哭着可真好看啊!

    在长安,被尉迟珏弄哭过的小娘子小郎君数不胜数,即便是性情泼辣的秦希圣,也被一只毛虫吓得崩溃大哭过。然而看着他们的哭相,尉迟珏只会感到“还真是没用”这种类似的百无聊赖的心情。

    羊奴是不一样的,但哪里不一样,尉迟珏自己也说不上。

    只觉着随着她一顿一顿的哭声,有一根轻巧的羽毛落在心里,左划一下,右划一下……

    酥麻得太厉害,以至于尉迟珏连动一下都嫌勉强,更别说去安慰她了。

    于是尉迟珏坐视羊奴在那哭啊哭,哭啊哭,哭得声音都快哑了,他还在那发着傻。

    空荡荡的密道里只有小女孩幽幽的抽泣声在回荡,莫名有种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一直保持安静乌猊突然叫了起来。

    在乌猊叫声的干扰中,一道声音依旧明朗而清晰。

    “这位小娘子都哭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坐视不理,这等不解风情,果真是尉迟家的人。”

    “谁?”

    尉迟珏猛地站起身来。